軒轅並沒有表現得很驚訝,也許葉七的話並不值得他驚訝,倒是向施計法師和聖女鳳妮那張大木筏上望去,不過,那張大木筏上的數女似乎被兩岸的風光所吸引,並沒有注意到軒轅的目光。
「那金叔有沒有什麼特別的看法呢?」軒轅又反問道。
「他說沒有,不過我的感覺一向都不會有太大的失誤,但願這次是個例外。」葉七吸了口氣道。
「花老大,你把竹篙交給獵豹,帶上你的劍與葉皇兩人到前排的木筏上細心注意河道。包括水中的籐蔓都要給我全部斬斷!」軒轅扭頭向花猛和葉皇幾人吩咐道。
花猛應了一聲,獵豹迅速撐起竹篙,警惕地注視著河面,花猛和葉皇也依言躍上最前頭由凡浪撐篙的木筏上。
每張木筏之上都有六根竹篙,幾乎每人手中都有一根,這是為了應付水流太急之時,以便能使眾人齊心協力把握方向。
花猛和葉皇兩人就是借竹筒一撐之力如靈猿蕩鞦韆一般掠過兩木筏之間的三丈空間,其實這木筏與木筏之間也有連接,只是並未放入水中,那是兩根不粗的竹篙,這是為防止前後兩木筏若是遇到礁石、障礙擠撞在一起時,這兩根不粗的竹篙就會最先撞到前面的大木筏上,借竹篙的曲張之力可使兩張大木筏之間有一個緩衝之力,此乃軒轅提議設計的。不過,這只能在突發危險之時才能派上用場,當然,任何設備都會有用得著的時候。
葉七有些訝異地望了望軒轅,有些疑惑地問道:「難道你也覺察到了什麼?」
軒轅沒有回答只是向兩岸的密林望了望,道:「如果我估計不錯的話、在我們到達共工集之前,應該有一場變故發生。」
「那怎麼辦?」燕瓊擔心地問道。
「小瓊兒別慌,阿軒肯定已經想好了對策,你的夫君豈是平凡之人?」葉七竟對軒轅產生了一種莫名的信任,這是很難言明的。
的確,在最初葉放讓軒轅充做族中十二名勇士的頭領,而讓葉七和化金為輔,這對於他們來說,的確有些不服氣。儘管軒轅的表現極好,那讓人心驚的「以拳還拳」的打法和寬容的氣度很被族人看好,特別是在使葉皇改邪歸正的那種手段的表現,無不展現著他的智慧和魄力,但他實在大過年輕,而且又是一個外來之人,於情於理,他都很難服眾,也難順理成章地成為十二勇士之首,可是葉放偏偏讓軒轅擔任十二勇士的首領。
當然,葉放的命令在有邑族中無人敢不從,因為他是族長,之所以為族長,就是因為在武、在德各方面都是族中最值得信賴的,也是最具權威的。既是葉放的決定,全族中人都會遵從。但後來葉七見到軒轅在遇事時處變不驚,老成持重,而且果斷麻利,更多的新奇構想都是出自軒轅的口中,這讓葉七又不能不重新估量這個神秘的年輕人。
此刻的軒轅,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個經驗絕對老到的獵手,那種冷靜,那種充滿自信的目光,似乎可以洞穿一切未知的事物,那種超然的氣勢十分自然地流露於外,讓人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一種敬重之意,包括葉七在內,也對軒轅生出了敬意。
十二勇士中的年輕人倒是都能夠與軒轅相處得很好,也許由於獵豹的原因吧……
「我們就來跟這些不敢見人的孤魂野鬼幹一場吧,讓他們知道我們的厲害!七叔,你立刻按照我的吩咐去安排一下。」說完軒轅伸手在河中捧起一棒清水喝了一口,再立起身子甩了甩手上沾的水珠,充滿豪氣地道。
「說吧,我應該如何做?」葉七也被軒轅的從容自信激得戰意大起,忍不住問道。
軒轅露出了一個極為瀟灑的笑容……
※※※
亂石成行,秋風肅殺,林稀徑小,桔黃的雜草四處亂生,偶有蟲鳴獸走,卻未減絲毫淒涼的意境。
淒涼並不是最為主要的格調,其實木青也很有欣賞能力的,這裡的風景雖然荒涼了一些,但也別具一番意味,惟一讓他感覺不舒眼的,並不是這裡的景物,而是氣——一股濃重的殺氣!
殺氣,如秋風一般,漫過這裡的所有空間,至少在木青所處之地的方圓數丈之中,已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異乎尋常的氣息。
其實,這也不能算是殺氣,只是一種潛在的壓力,無形無影,但卻又確實存在的壓力。
這裡是虎堡的後山,太華集的背面。
木青暗自歎了日氣,知道自己的行蹤最終還是暴露了,雖然他已經做得很小心很小心,但他仍然落入了對手氣機所籠罩的範圍之內,抑或可以說,是對方以氣機鎖定了木青的方位。
木青駐足,他知道,該面對的,終究會面對,不必做出任何迴避。
很快,木青便聽到了一陣極為細碎的聲音,猶如一片秋葉落於地上,濺起了些微的塵土——這聲音響在他的身後。
木青並沒有回頭,他不覺得有回頭的必要。
「你終於還是來了,我己經等你很久了。」這個聲音有些傲慢,也有些得意。當然,在這個聲音的格調之中,有一種如秋風般的肅殺清冷。
木青微感意外,但仍未回頭,只是淡淡地問道:「哦,原來你在這裡等了很久。難道你知道我一定會來?」
「當然,虎王早就已經算準了這一切。」答話的聲音之中仍然顯得冷意森森,但木青己經知道對方是誰了。
這聲音對於他來說,並不感到很陌生,在華虎的身邊除了黑白二虎之外,還有五虎將,十豹騎,而這聲音的主人正是五虎將之首南山虎華通。
木青並不只一次與華通打過交道,而以他一個優秀獵人的身份來說,要想分辨出一個人的聲音並不是一件難事。
木青緩緩轉過身來,目光之中閃爍著一種悠然的冷厲之色,他沒有聽錯,在他的身後,是兩個人!
不錯,在木青的退路上立著兩人,正是五虎將中的南山虎華通和嘯北虎如意。
木青笑了,笑得很自在,很隨意,也很輕鬆。其實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要笑,總覺得這是他應該留下的表情。只是,木青的這種表情使華通和如意很難接受,也無法理解。
「哦,很好笑嗎?」南山虎華通想為自己的疑惑找出答案,是以,他發問了。
「有那麼一點吧。」木青聳了聳肩,漫不經心地答道,目光卻在華通和如意臉上掃了一遍。
華通和如意稍感愕然,但立刻又發出了一聲不大自然的冷哼。
「是華虎讓你們來對付我的?」木青問道,神情仍然顯得十分平靜。
「看來你並不是笨人!」華通有些嘲弄地笑道。
「我也這麼認為,那就是說,我們的行蹤和消息真的是華虎透露給虎葉的了?」木青突然間大感憤怒,心底也湧起了一股濃烈的殺機,而這一切他毫不掩飾地表現了出來,感受最深的當然是華通和如意二人。
的確,木青在剎那之間整個人的氣勢都變得有些異常,猶如在一個冰冷的四室中,突然間燃起了一堆烈火,那種似乎蘊有強大生命力的氣機幾乎一下子穿透了他們聯手所布起的氣網——木青像是一柄劍,那股無形的氣勢,如一柄膨脹擴張的利劍,欲刺穿一切。
這一刻,華通不再懷疑華虎對木青的評價,絕對不再懷疑!在這之前,他總覺得華虎所說言過其實,木青雖然厲害,但最多也只能算是一個普通高手而已。但華虎卻說木青是除蛟夢之外第三難纏的高手,其武功之高在有僑族中甚至也可排在第三位,而在蚊夢的身邊可能還有一位不知名的高手,這是一個連華虎也捕捉不到痕跡的人物。華虎所憑的只是一種感覺,一種對潛在高手產生的特殊感覺。
華虎當然不會無故去評價一個人,他之所以評價木青,是讓其屬下能夠更有準備地對付有僑族這個可怕的年輕人——比蚊龍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年輕人——木青!
華通對這本有些不信,但此刻見木青週身散發出來的氣勢,不由對華虎生出了幾分敬服。的確,華通看走眼了,木青的精華內蘊,實已達到了不輕易外露實力的境界。
如意的眸子之中閃過一絲訝異和震驚,但他絕對不是善男信女。
「你說得沒錯,這一切全都在我們虎王的意料之中,只不過。蚊夢比虎王想像中還要聰明一些,居然能如此快便想到問題出在我們身上。而你比我們想像的早到了一步,看來,我們連你也要重新估計了。」
嘯北虎如意冷漠地道。
「卑鄙,我們都看錯了華虎,也看錯了山虎盟!
不過如此也好,既然事實已成這樣,我也就不必再跟你們這一群沒有信義的敗類糾纏下去了!「木青目光乍亮,猶如兩柄自形有質的利刃,語氣也轉變得更為冷酷,微聳的肩膀緩緩外張,頓時生出一股強大的氣勢,以自己為中心向華通和如意兩人逼去。他並不想做大多的解釋,更不想糾纏大久。這對於他來說並沒有什麼好處,因為此地是虎堡的後山!
華通和如意兩人竟不自覺地向兩旁微分,似乎被木青的氣勢所逼。當然,事實並不是這樣,他們之所以向兩旁分開,只是對木青構成一個更具威脅的犄角。
木青的眉頭微皺,但目光之中不可避免地露出了一絲讚許之色,是因為華通和如意之間的配合,也可以說是兩人站立的這個犄角讓木青刮目相看。不可否認,木青在對方形成犄角之時壓力大增,但是他並沒有絲毫的意外,如果山虎盟的五虎將都不能對他構成威脅的話,這個山虎盟存在的意義就應該值得懷疑了。
山虎盟這幾年也經歷了無數風浪,但卻逐漸成長起來,這不是僥倖。所以,打一開始,木青就不會小看山虎盟中的任何人,不過,他對自己更有信心。無論面對誰,他的信心從來都沒有動搖過。雖然有過惟一的一次遺憾,但那並不是他的錯,任誰面對那條巨大無比的魔蛇時,都不可能不心生退避之意……想到軒轅。木青,心中微微多了一些惆悵,惆悵之中,他踏前了兩步。
快,快如疾風,步步如奔雷趕月,又如巨杵撞鐘,竟生出了「砰砰……」一連串沉重無比的悶響,這使得木青的氣勢瘋漲,殺氣如潮水一般推上了難以控制的峰端。
這似乎很出華通和如意的意料之外,他們沒想到當兩人形成犄角後,在如此強烈的氣勢之下,木青仍敢搶步而攻,這豈不是迎強而上,逆流而進嗎?
不過,他們實在不必想太多,惟一可做的事情就是出刀。
刀是圓月彎刀,長三尺三分,這是山虎盟的標誌兵刃。大凡瞭解山虎盟的人,都應該知道這種兵刃的存在。
刀光如雪,灑下漫天的淒迷,向木青迎頭擊去,但是突變就在此時發生了。
木青居然倒退,比進時的速度更快,更不可揣測。
一進一退,木青的氣勢不僅未減,反而更盛,但他並不是選擇華通和如意兩人而攻,他豈有不知新生之師,不可輕迎其鋒的道理?何況這又是華通和如意蓄勢已久的一刀,如果硬悍其鋒,其結果絕對是吃虧上當。
木青退,華通和如意竟然為之色變,他們的刀仍是刀,氣勢仍然如潮湧濤翻,可是木青這一退竟像是在海堤之上挖開了一個巨大的缺口,形成一股無可抗拒的牽扯之力,將他們蓄足的氣勢和力量引向了一個無底的洞穴。
這還不是華通和如意色變的原因,色變是因木青在倒退的同時改變方向,向身後的亂石堆中撲去,而他的劍,就在此時劃出。
木青並不是攻向華通和如意,而是攻向身後的亂石堆,那個不起眼且雜草叢生的亂石堆。
木青的劍猶如青鴻掠空,整個人更如飛龍過隙,在驕陽之下,拖過一道淡影,帶著裂地開山的氣勢向亂石堆攻擊。
木青的速度的確夠快,而且一切都似乎早已預算精確,華通和如意全都成了他計算之中的一顆棋子。
「轟……」碎石狂迸而起,沒頭沒腦向凌空的木青撞去,帶著斷草、雜物和龐大的氣勁直逼木青。
木青一聲低嘯,身子如隕石一般,突然墜落,劍勢不竭,只是在落地的一剎那,身子以俯衝之勢貼地攻向亂石堆。
不,應該說是攻向一個滿臉刀疤的漢子,他正是華虎座下五虎將中的疤面虎興風,一個與虎為伴整整十載的可怕人物。
木青也不得不暗驚華虎的計算之準,竟似乎猜到蛟夢一定會派他前來。單憑這一點,就使他不得不重新估計華虎的智慧。當然,他絕對不會讓華虎有好日子過,任何敵人都不會有好日子過,這是木青的原則。
三虎對於木青的估計,似乎仍然只能以低估去解說,因為木青的劍總是讓他們的估計失誤,這是一件足以讓人頭大的事情。
興風為木青的應變速度而驚,的確,他應該感到吃驚,因為木青的劍在他完全直起身子之時,已經瘋狂地進入了他的四尺範圍之中,而且是自下而上,意欲挑開他的胸腹,此時劍氣已激飛沙石雜草,冷森而鋒銳,興風想不吃驚都不可能了。
「鏘鏘……」兩聲清脆的兵刃交擊聲,木青己經立起了身子,利劍與興風進行了兩記硬擊,而在這時華通和如意的刀氣已經重斬於地,但卻徒勞無功。
「轟」然暴響之中,地上的沙石飛揚而起,使得這一片空間變得混亂不堪。
木青的殺意狂熾,絕不給興風任何喘息的機會,劍動如靈蛇飛舞,飄閃之間又似無孔不入。
「當當……」興風一出手就被連續逼退八步,簡直沒有半點還手的機會,他做夢也沒有想到木青竟如此精明,也如此棘手,他一直都以為自己藏身的方位很好,很隱蔽,可是木青竟然最先出其不意地向他攻擊……
華通和如意心下駭然,但興風掀起的那一大堆石頭和雜草掠過木青的頭頂,已向他們罩了過來,這本是為對付木青的,可是此刻卻成了同伴的阻礙。
在木青攻出第三十一劍的時候,華通和如意終於趕了上來,但興風的肩腹已多出了三道劍痕。
當木青揮出第三十二劍時,腳下已經錯步,自華通、如意與興風的夾擊之中逸出,再自右側反切華通和如意。劍如流雲,銳嘯尖厲而淒長,強大的劍氣幾乎使興風窒息,而木青也似乎融化於這一幕劍影之中。
※※※
龍槽,共工集上游十里處一個水流湍急的窄河道,這裡的水流中有一處近丈餘高的斜坡,水從上而下注入一個水潭中,而在水潭之下,就是極寬的河道,再行十八里即可抵達黃河之中。
龍槽魚蝦極豐,水流湍急,常有人捕魚其中。
共工氏部族之人本就擅於捕撈,是以,在龍槽之畔,捕魚者甚眾。
今日也有五個捕撈者,全以竹笠蓋著頭頂,撒網之間,收穫不小。
其實,漁夫之意不在魚,的確,當一根竹篙自龍槽上游突然淌下之時。五位漁夫的神情全都變了,且面面相覷,目光全都向龍槽的上游望去,只見一點黑影漸漸淌近。
是一張竹筏,空的竹筏。
「噗……」竹筏在加速流入龍槽之時,突然定住,竟橫在那水流最急的一段河道中間,只要再滑進三尺,就會順水墜入低於上游水面一支左右的龍槽之中。
竹筏之上空無一人,卻有幾雙零亂而陳舊的草鞋與幾張獸皮及吃剩的肉骨頭,還有一條黑紗頭巾。
幾名漁夫禁不住大感愕然,在相視而望的眼神之中,都看出了彼此的驚愕和茫然。
河道兩岸竟連著三根巨籐,在激流之中半隱於水中,半露於水面,並不是太顯眼。竹筏之所以停留在河道之間,就是因為這三根巨籐的原因。
「看,那是什麼?」這時,一名漁夫再一次伸手指了指自上游飄來的黑點低呼道。
五名漁夫目光一齊向上游望去,同時低呼道:「空竹筏!」
的確,自上游飄來的仍是一張空竹筏,沒有半個人影,有的只是極為零亂的物品和幾件被撕破的衣服。仔細一看,還可看清大竹筏之上有一大片血跡,顯然是不久前濺上去的。
「轟……」這一張大竹筏與前一張停在河心的竹筏撞了一下,去勢稍緩,但很快又被巨籐定住。
「怎麼會這樣?他們呢?胡三,快去通知尊者,事情可能有變!」一名漁夫向那名此時正欲翻動巨籐的大漢吩咐道。
「難道是蚩尤他們也派來了高手先下了手?」一名漁夫收起魚網憂慮地道。
「不可能!我們的速度比他們快得多,蚩尤不可能趕在我們的前面行動的。」一名漁夫肯定地道。
「那這又怎麼解釋?」那收網的漁夫惑然不解地問道。
眾漁人全都皺起了眉頭。
「我們要小心一些,再看看吧,或許是對方施出的詭計也說不定。」其中一名漁夫提議道。
「看,又一張筏子!」
「上面似乎還有一個人!」
幾人說話之間,那張筏子已經迅速地飄了過來。
「砰……」然一聲巨響,那張竹筏已經撞在前兩張竹筏之尾,然後定了下來。
竹筏之上有一灘刺目的血跡,更有一個俯臥於筏上的軀體,在筏身巨震的當兒,這軀體翻了兩翻,墜入河水之中,卻似乎沒有掙扎一下,但在墜入河水的一剎那,水面立時浮出一片血污,那軀體很快被流水沖了下去,巨籐對它並沒有什麼阻礙。
「嘩……」軀體墜入龍槽之中,猶如一堆朽木沉浮了幾下後,便向水底沉去。
「嘩……」而在這時,一張巨網撒了開來,準確無比地罩住了那具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