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十月,得到涼州方面送來的有關白馬氐的詳細報告,劉宏看了之後,還算滿意,白馬氐與東羌本來就有衝突,他只需要暗中輸出一些物資,並在政治上做出支持的姿態,白馬氐就會有恃無恐,到時在雙方犬牙交錯的邊境線上挑起事端,戰爭就會爆發。
傍晚過後,曹操和袁紹等人穿戴整齊地入宮了,如今大風在細柳營已經是半公開的組織,成員接近三千人,但是骨幹依然是當初的三百人,而核心則是當日入宮比試勝出的四十六人,曹操,袁紹和孫堅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每隔七天,劉宏都會在建章宮召見大風核心的四十六人和當期聚會裡成績斐然的十名骨幹和十名成員,以激勵加入大風的少年,同時也是增加對大風的控制。
隨著曹操等人進入天子的寢宮,第一次參拜天子的十五人都是有些緊張,不過當他們跨入大殿後,都很快被那副天下四海圖給吸引了全部心神,在大風內部也有這幅地圖的流傳,可是都沒有眼前這幅巨大的地圖那麼震撼人心。
劉宏身邊,董卓,黃忠,公孫瓚,王越等武將都赫然在列,其中也包括上雒後才找到的徐榮,現在他已經聚集了一支以中小家族出身的軍官團體,並且控制了軍隊裡五成以上的精銳武裝力量,但是這還遠遠不夠。
看著進入的曹操等人,接受他們的軍禮以後,劉宏將白馬氐與東羌的詳細戰報發了下去,然後講解起自己對邊境長遠的戰役規劃,對羌人的戰爭並不是單純的軍事打擊可以解決的,擊潰他們簡單,但是要讓涼州長治久安,並且作為日後進入西域的前進基地,那麼對於羌人就只有兩種辦法,一是趕盡殺絕,二是將其納入統治中,而前者顯然是不可能辦到的。
看著天子的解說嘎然而止,在座的眾人都是思考了起來,這一段時間他們從天子那裡學到的東西,並非是軍陣戰策,而是對戰爭的思維,比如經濟和文化對戰爭的影響,武力在怎樣的情況下最為有效等等。
很快,曹操等人開始發表了自己的意見,曹操依然堅持有效的屠殺政策和拉攏政策進行對比,「對於羌人,我們必須向他們樹立榜樣,與帝國為敵的就要誅滅九族,而投效帝國的則給予優渥的待遇,只有賞罰嚴厲,才能讓羌人真正意識到帝國的強大,從而真心歸順。」在軍隊中,帝國這個稱呼已經開始慢慢取代朝廷等舊稱,對士兵來說,帝國這個稱呼讓他們感覺自己是為天子和國家而戰,而不是朝會上那幫文官。
「以前帝國數次討伐就是心慈手軟,才讓羌人降而復叛,我等當向破羌將軍學習,凡是上了戰場與帝國為敵的絕不寬赦。」孫堅最近和曹操走得很近,兩人在對外的態度幾乎一致,只要敢在帝**隊面前,執兵列陣的就只能給他們死亡和毀滅。
隨著曹操和孫堅的言語,大殿內瞬間被狂熱的氣氛籠罩了,董卓,黃忠等上過戰場的人也是同意這種意見,既然選擇抵抗帝國,那麼就要接受覆亡的下場,當然那些選擇投靠帝國的,就要向對月氏胡和白馬氐一樣給予相同的對待。
「孟德,你可有具體的計劃?」劉宏看向曹操,去年他就提前替他取了這個表字,以便於稱呼。
「陛下,臣以為白馬氐和東羌開戰以後,應該多派探子,在羌地大肆散播帝國對投效部落的仁政,只有這樣,以後帝國發兵平羌時,剿撫並行才能取得最大的效果。」曹操回答道,他依然堅持以剿為主,尤其是對東羌人數眾多的部落,只有將他們的豪酋及其附屬的統治階層殺掉,才能真正地對羌人施行仁政。
隨著曹操的話,其餘平復情緒的孫堅,袁紹等人也是各自講出了自己的看法,不過大都與曹操所講的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打算利用月氏胡和白馬氐給羌人普通的牧民做個榜樣,大肆宣揚投靠帝國的好處,而和帝國為敵將是身死族滅的下場。
「你們說得都很有道理,但是你們誰能告訴朕,羌人徹底平定後,該如何治理,使他們忘了自己是羌人,而認同自己是漢人。」劉宏看著所有的人緩緩說道,這個問題已經脫離了純粹的軍事範疇,但是他並不以為意,帝國的傳統裡,文武分界還不是涇渭分明,他也不希望自己親手培養的這些心腹只是會打仗的武人,要培養軍官的話,細柳營足夠了,像曹操這樣的人只用於戰場實在是一種人力資源上的浪費。
聽著天子的提問,曹操等人有些錯愕,關於治理邊地的事情,以前他們也有過討論,覺得只要官吏公正盡職,自然能教化那些投效的胡人。
「自從孝武皇帝時代馬踏匈奴以來,邊境雖屢有不寧,但是到最後獲勝的還是我們。」劉宏看著在座的一眾軍官道,「朕想很多人心裡都是輕視和鄙夷胡人的吧!以至於帝國總是強盛時胡人安分守己,衰弱時胡人劫掠邊境,南匈奴從孝武皇帝時期內附,雖然也有人大漢子民自居,但是更多的仍認為自己是匈奴人。」
劉宏的話讓所有的人都默然,帝國曾經輝煌的武功讓每一個人都有一種大國心態,這種心態既是帝國的驕傲和尊嚴,但同時也是一種阻力,即使是帝國最底層的百姓,談起胡人時也都是抱以鄙夷的心態,以往帝國強盛時開發邊境,也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最後都是漢民和胡人對立,放任豪強欺辱胡人,最後導致胡人仇漢,無法將胡人納入有效的統治中。
「除了胡人固有的部落統治中貴族的阻力,朕以為這種輕視和鄙夷胡人的心態也是讓邊境難以長治久安的根本之一。」劉宏看著曹操等人,他需要的是可控制的大國沙文主義和軍事擴張主義,而不是一群迷信武力熱衷於屠刀的失控軍官團體。
「對於胡人中阻礙帝國統治的部落貴族,剿!投靠帝國的胡人牧民,撫!」天子簡短的話讓曹操等人明白,天子口中對胡人牧民的撫將不再是過去簡單地那種將其置於一地的放任不管,而是一種全方位的控制。
結束關於邊地問題的討論,劉宏按照往常的慣例,開始進行一些戰場上具體的戰術討論,董卓這個在涼州打了十餘年仗的老人毫不藏私地將一些從戰場上得到的心得講解給在座的大風成員聽,而以統率騎兵見長的徐榮,以弓箭見長的黃忠都會講出自己在所長方面的經驗。
大風中,曹操被劉宏寄予的厚望最重,每次結束後,曹操都會得到一本完整的議論記錄,交由他進行編撰整理,從士兵個人的訓練,到各種陣型配合,以及武器裝備,還有各種戰術,寫出一份更適合帝**隊的訓練操典,當然做這件事的不止曹操一個,只是曹操最被劉宏看好而已。
離開建章宮以後,曹操等人都是覺得很充實,至少天子對漢胡之間的心態剖析讓他們對戰爭的理解更進一步,包裹在刀劍下的文化才是真正征服的利器,只是施行的難度更高,也更複雜。
看著空蕩蕩的寢殿,劉宏看著由張讓,趙忠帶幾個宦官記錄下來的議論札記,也在修改著自己的思路,漢人歧視胡人的心態已久,雖然儒家學說裡有夷狄入中國,則中國之的話,但是更多的卻是,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無也的這種居高臨下的俯視,儒家的以教化為己任很難用到胡人頭上,南匈奴歸附百餘年,但是到現在仍舊保持著半獨立的狀態,除卻其部落貴族統治的阻力,最大的因素也在於過去帝國從未真正地有接納他們的意思,而是將那種發自骨子裡的輕蔑隱藏在了看似慷慨大方的禮儀中。
劉宏知道自己今天的一番話最多讓曹操等人更加重視如何治理胡人這個問題,想要真正地解決胡人教化這個問題,還在於掌握輿論,建立一種新的文化和有效的同化機制,而要達成這一切,就必須改變大族政治的現狀。現在,他還只是剛起步而已,距離這些,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躺在榻上,劉宏忽然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疲憊,但是很快他就將這種無聊的狀態擯棄了,他的帝國才開始而已,他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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