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磚工作很簡單,完全談不上什麼技術含量,搬運工所需要做的就是在樓下把堆在院內的紅磚裝上手推車,然後乘升降機來到正在施工的樓頂,再把那些紅磚卸在砌牆壘磚的師傅旁邊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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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是賣力氣活,對釋天生而言這根本就不算一回事兒,想當年在少林寺為練基本功,他每天晚上都要平舉著兩個尖底兒木桶從數里外的小溪回到廚房,將裡邊盛得滿滿的兩桶水倒進院內那足有一人多高的大水缸,然後再回到溪邊重新來過一次,如此反覆,直到水缸灌滿為止,和那相比,這點活兒還不是小菜一碟?
肯吃苦,賣力氣,人又老實,在這些遠離家園,滿腦子就是想打工賺錢,發財回家的農民工中是很容易相處的,不到半天時間,釋天生便認識了這個施工隊中的大部分人,由於他年紀最小,所以大家都叫他做小河南。
工地的伙食談不上好,時令蔬菜,大鍋熬煮,鮮味兒沒有,鹹味卻是超強,因為做菜的大師傅認準一個道理:吃鹽長力氣,所以菜鹹點沒關係,反正稀粥饅頭管夠,怕鹹就多喝點粥好了。
釋天生在少林寺幹的是伙頭僧,每天最多的時間就是在伙房裡忙活,工地大廚的手藝他自然是看不上眼,不過他現在又不是廚師,這種事兒由不得他管,看著工友們一個個狼吞虎嚥,吃得是津津有味兒,他也就依樣畫瓢,全當自已是在吃藥吧。
第一天很輕鬆地便過去了,第二天中午正在吃午飯的時候,工地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吵吵鬧鬧的聲音,不大一會兒工夫,就見施工經理帶著幾個人從辦公室裡出來急匆匆趕向工地大門。
「外邊怎麼這麼亂?」咬了一口饅頭,釋天生向身邊的老趙好奇地問道。
「沒什麼,常有的事兒。」老趙不以為然的答道,似乎對這種事已經是司空見慣。
「嗐,就是旁邊樓裡的住戶,說咱們施工擾民,叫咱們停工。」旁邊一個外號叫黑皮的工友插嘴答道。
「擾民?什麼意思?」施工就是幹活,這一點釋天生現在已經明白,但後邊這個名詞他就不懂了。
「這都不懂,怪不得人家城裡人都叫咱們土包子。」這是另一位工友,來自於駐馬店,原來他的綽號就叫做小河南,只不過年紀更小的釋天生來了,所以他這個「小」河南便升級為河南佬了。
「呵呵,我是不懂,大哥你教我。」釋天生笑著問道。
「告訴你吧,叫你長長學問,省的以後出去讓人說河南人沒見識。擾就是搗亂,民就是百姓,簡單的說就是給老百姓搗亂。」河南佬擺出一付老學究的樣子搖頭晃腦地說道,只不過這付樣子怎麼看也不像是一位學富五車的先生,倒更像是一個大號的泥塑不倒翁。
「去,裝什麼大尾巴狼!」老趙隨手用筷子在河南佬後腦勺敲了一下罵道。
「哎呀。趙爺,幹嘛打人呀?這要是打出個腦震盪來你養我後半輩子呀?」捂著腦袋,河南佬抱屈叫道。
「打你算輕的。這也就是我,要是讓崔頭兒聽見了小心把你給開了!」老趙哼道。
被開除可不是鬧著玩兒的,河南佬撇了撇嘴,但終究沒敢再說。
「趙爺,這事不能說嗎?」見河南佬閉上了嘴,釋天生小聲問道,一個地方有一個地方的規矩,他不想因為壞了人家的規矩給人家造成麻煩。
「那倒不是。其實這事兒說白了也簡單,就是咱們工地旁邊有幾座居民樓的居民,說什麼咱們施工時的聲音太響,噪音太大,吵的他們不能休息,所以三天兩頭兒過來找茬,叫咱們停止施工。你想,這麼大一項工程,光投資就好幾個億,停工一天單是銀行的貸款利息就得好幾萬,大老闆怎麼能幹,所以這樣鬧來鬧去兩三個月還不是這樣。」老趙答道。
「吵人睡覺?咱們不是晚上六點就收工,第二天九點才開工,怎麼會吵到他們睡覺?」釋天生不解的問道。
「嗐,你還是社會經驗太少,不懂這裡邊的道道。他們那些人其實就是想要擾民補償費才故意這麼說的,什麼吵的不能休息,全是他媽胡說。」老趙罵道。
「擾民補償費,是不是就是要錢呀?」仔細琢磨了琢磨,釋天生腦子有點兒開竅。
「對呀。當然,甭管真的假的,要說施工有噪音影響到人家休息,給一補償也不是不行,人家大老闆好幾個億都花了還會在乎這幾個小錢?問題是這些居民胃口太大,一張嘴就是每戶每個月八百塊。乖乖,老子辛辛苦苦幹一個月才七百塊多點,他們躺在家裡什麼不動都比我拿的多,這還有天理嗎?」老趙氣憤地說道。
「所以大老闆就不給他們補償費?」釋天生問道。八百塊錢對他而言的確是一筆巨款,要是擱在譚家峪,這筆錢足夠他和師兄有滋有味兒地過上大半年。
「不給,當然不給了。大老闆發過話了,每戶每個月最多五十,多了免談,想打秋風找別人,他不吃那一套。」老趙答道。
「啊?那那些人幹嗎?」釋天生好奇的問道。五十和八百,這中間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點,看來那位大老闆也不是個善茬。
「當然不幹了,可那又能怎麼著?咱們大老闆那是大生意人,路子野的很,認識好多城裡的大官,那些人又是找城管,又是找建委,還要找律師要告大老闆,到最後還不是不了了之,沒了動靜?我說這幫人也真是吃飽了撐的,好好的一個月白拿五十塊錢不知足,鬧到現在結果一分錢都沒落著,這不犯傻嗎!」老趙搖頭歎道。他是不會理解外邊那些人放著白給的錢不要的理由,而且以他的想法也許一輩子也無法理解。
「呵,倒也是。」釋天生也笑了。他現在只是在工地打臨工的搬磚小工,做一天工拿一天的錢,等找到譚宇聽說不定馬上就會離開工地,這種本地居民和施工方之間的糾紛與他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