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約會
「幾成把握?」
這是一個疑問句,但是對於醫生來說,無疑是一個十分沉重的問題。閱讀文字版,請上特別是對於外科醫生來說,沒有任何手術會有百分之百的成功機率。人體就是一部構造精準的機械,任何一個零件出現故障,這個機器都有停止的可能,而修理師在修理的時候,意外,也是時刻都有可能發生。
一次進行四項高難度心臟手術,這在國內來說實屬罕有,一旦要是成功了,其影響力不言而喻。對大醫院而言,有這樣一個成功案例存在,可以說是錦上添花。對於小醫院,那就是一鳴驚人天下白了。
當然,高回報也對應著高風險,天下沒有掉餡餅的好事。不過,如果白文靜的手術方案能夠成功,這「一次四項」的結果無疑可以讓他范永林院長頭上的光環變得更加燦爛,說不定自己這個院長的位置還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可如果白文靜的手術方案要是失敗了呢?
范永林的目光落在面無表情卻侃侃而談的白文靜的臉上,就見這個年輕人舉著病人的片子和病例資料,對著下面一群叔叔輩,爺爺輩的老醫生老教授們分析自己手術方案的根據,然後從容的應對來自四面八方的責難和質疑,心頭不免就是一動,
麻醉科的孫醫生這時冷笑說道:「心臟在人體各個器官中。可以說是最重要,也是操作最困難,要求最高地部位之一,如果按照白醫生的方案。病人在手術的過程中需要進行全身麻醉,就麻醉時間控制這一點,我們就很難做到,以及達到一次四項的要求。一旦超過安全時間,全身麻醉很有可能導致病人地全身機能喪失,甚至是傷害腦部和身體神經。\但是時間短了,我不知道有哪一位外科醫生可以在這個時間內完成四項手術!所以我說。白醫生未免有些異想天開了吧。」
韓培吾教授接話笑道:「年輕人有活力。敢打敢拚的作風是好地,但是要量力而行,不要胡思亂想做些不切實際的計劃,這樣不好,好高騖遠。當然,我也不能打擊白醫生的積極性,就手術方案本身來說,這的確是一個大膽而又完美的方案,雖然我個人對白醫生對病人身體病因分析的某些環節還報以疑問……」
話音一落。不少人都笑了起來,那笑聲所基於地心情不同,但是卻可以看得出來。老醫生們對年輕醫生在心裡就帶有一定地排斥性。倚老賣老的他們。在內心深處,還是容不得年輕人站在他們頭上的。當然,他們自己的子弟除外,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有些時候也是一種虛榮。
白文靜對這些變化看在眼中,卻視而不見,但是心裡未免沒有一些喪氣。其實這個方案是上一次會診後他自己精心制定出來的,不但是自己看,還對比了一些國外的經典案例。幾乎是集中了自己在心外科醫學多年來所有的心血。
別看他婦產科的技術「挺潮的」。但是心臟外科畢竟是他當年地專業方向。
所以這個計劃在他的心目中可以說是有著百分之三十的成功可能性。
這時,一直認為應該「保守治療」地心外科主任醫師劉建民又笑道說:「其實我們可以考慮使用甘露醇對病人增壓嘛。以藥物維持病人的心臟活動,如果有可能,還可以延長病人一定的生存時間……」
這話說的極其不負責任,在座的醫生心知肚明,甘露醇的確是有增壓延緩病人死亡的作用。但是有一點,只要身體內血壓下降,病人就會立刻猝死!並且長時間使用甘露醇,也會使得病人出現腎衰竭,到最後照樣還是一命嗚呼。而這樣做唯一的「好處」,就是讓病人吊著命,病人地家屬「吊著錢」。
范永林拍了拍桌子,示意大家先停下,問白文靜:「如果這個手術按照你地辦法處置,你有幾成把握成功?」
把手術方案在腦子又過了一遍的白文靜,自覺整體方案上沒有什麼漏洞,看了看在場所有人那蘊含思想各異地眼神,很瀟灑的笑道:「三成!」
此言一出,會議室內再一次的掀起一陣喧囂。很多醫生都開始指責白文靜大言不慚,可是白文靜不以為然的繼續說道:「如果是我來做,我有三成把握。但是這要有在場各科室人員的有效配合。當然,要是有國際上著名的外科醫生操作,這個成功的幾率還可能更高,大概會上升到五成的機會,一半一半,就心臟外科手術而言,這個幾率很高了!」
何寶龍冷笑一聲:「何止是高,簡直就是有些匪夷所思了。還國際上著名的外科醫生?呵呵,我想起來了,白醫生可是和外國醫生合作過的,自然也是著名的,而且還是國際上的了……」
聽到何寶龍的話說的有些過份,院長范永林立刻拍了一下桌子,斥責道:「何醫生,都是醫院的同事,說話要注意分寸!」
何寶龍被院長嚥了一下,臉色頓時變的難看起來。不過他不敢頂撞院長,卻是惡狠狠的瞪了白文靜一眼。
其實這些醫生之所以「同仇敵愾」,原因只有一點,那就是擔心白文靜搶了他們的風頭,甚至是搶了他們的位置。*要知道,有些時候人也如同野獸一樣,都有自己固定的勢力範圍和地盤,不允許其他人進入。白文靜現在身在婦產科,能夠出席聯合會診,就已經是照顧他最近的知名度,還有看到他外科手術地能力才如此的。但是一旦白文靜邁過了界。就不免心外科的醫生們群起而攻之。這一點大家「不得不防」,畢竟現在骨傷科的同事們還因為那個類風濕性關節炎地病人而被大家笑話呢。
眼瞅著一場會診會議開到一半就被這些人攪和的進行不下去,范永林不免就感覺有些頭疼。他倒是很想支持白文靜,也看重他。想提拔他,但是白文靜的資歷實在是太淺,年紀實在是太輕。有些老牌醫生私下裡還說過「嘴上沒毛辦事不牢」的話,由此就可見到人心。作為院長,他身處在這個位置上,要照顧所有人的想法,一旦過度的照顧白文靜。很難說會不會引起眾怒。一旦發生。到時候他這個院長可就是把自己放在火上烤了。
想到這些,范永林又想到其他醫院趁著這個時候落井下石挖牆腳的舉動,腦袋就疼得厲害。最後只得說道:「既然白醫生堅信自己地方案,而大家又有異議,我看這樣吧。問題留在下一次會議上在談論,各位不妨回去再研究,再分析一下。如果有可能,成功地希望大,也是可以考慮的嘛。」
眾人聞言就明白范院長這是要結束眼下的爭論了。於是很配合的點頭同意。但是表面上卻是很高興的樣子,就好像他們聯合在一起打贏了一場戰役。當然,不少人也看出來範永林這是「和稀泥」。不過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也就不說話了。
白文靜自覺沒趣,收攏了一下自己手上的資料和方案,沉默的坐下。心裡面升起一股無奈和無力感,而這段時間以來,一直生活在追捧和掌聲中的他也驟然冷靜了下來,切身處地的清楚了自己此刻在醫院中地地位,和自己在眾人心目中的位置。這就好像有人在他頭上潑了一瓢涼水。使他從虛熱中逐漸平靜……
「好在我的手術方案還有機會說出來……」白文靜自我安慰地想到。隨後他忽然想到「什麼時候我也可以一言九鼎,成為像艾雷克教授那樣的國際級泰斗似的外科醫生。」
在這一刻。白文靜當年的雄心壯志似乎也慢慢的在塵封的心裡慢慢甦醒了。
會診結束之後,正當白文靜默默的打算和其他人一樣離開下班的時候,院長范永林卻叫住了他,說道:「白醫生留步一下,我有一些話想要和你談談。」
白文靜應了一聲點頭答應,便停下腳步。這時他卻發現同樣走在後面地盧佳馨也在看他,並微笑地點頭示意。見此白文靜立刻明白了盧佳馨這是在提醒自己下班後的約會,於是連忙回了她一個眼色表示自己沒有忘。而盧佳馨似乎是讀懂了他地意思,便立刻走出會議室門去。
兩個人在院長大人眼皮底下「眉目傳情」,范永林並沒有注意,只是等人都走後,才帶著白文靜慢慢向外走,一邊走一邊問白文靜最近婦產科那邊的事情,等問的差不多了,話鋒一轉,范永林立刻開門見山的笑道說:「今天白醫生提出一次四項的手術方案的確很不錯。」
白文靜聽到這話心裡微微一動,隱約猜到了一點范永林的想法,但還是搖頭道:「院長見笑了,只能說是我的一點不太成熟的想法。*」
范永林看到白文靜的神情,到是很能理解,便安慰道:「今天會議上的事情白醫生不要放在心裡,其實老同志們之所以如此,未嘗不是幫助新醫生關心年輕同志的一種方式,不過就是有些不近人情罷了……」
「我能理解。」白文靜笑了笑,然後還是忍不住說:「多謝院長的關心,不過手術的事情……」
不待白文靜把話說完,范永林立刻擺手示意打斷了他的話,嚴肅的說道:「手術的事情暫時不急,不過以我個人的意見,這個手術的成功機率很大,可以考慮。這樣吧,方案再研究一下,如果之後再沒有什麼切實可行的辦法。我們就按照你這個方案處置。」說著拍了拍白文靜的肩膀,很和藹的說道:「其實我很看好你。」
說完,范永林這才和白文靜說了聲讓他下班好好回家休息。便笑著轉身走了。
白文靜望著范永林離開地背影,心裡面想著這位院長大人最後和自己說這些話的背後含義:難道是支持自己的手術方案?
可是聽語氣又不像,到是有點叫他「知難而退」避免和老同志們正面衝突的意思。當然,白文靜也沒有心思去猜測院長最後究竟是想告訴自己什麼。因為他現在還要赴自己女上司地約會。
而對於今天的這個約會,白文靜心裡面隱隱的有些期待:「盧佳馨會和自己說些什麼呢?」
杭州市市內的一個酒吧間內,理查德那悠揚綿長的鋼琴曲在眾人耳中婉轉徘徊。
換回普通時裝,看起來婉約如冰凌一般的盧佳馨和白文靜坐在吧檯前,氣氛很古怪的喝著酒。讓人在一旁看去,卻很難猜測這對男女彼此之間地關係,說是朋友。態度不親熱。說是戀人,兩個人之間那如有實質地距離感離著八百里都能感覺到。
湊近了再聽聽這兩位談的是什麼,就立刻感覺頭痛,因為在這種花天酒地大家找樂子的場所,這兩個人說的卻是一些枯燥乏味的事情,比如說什麼一些手術,說什麼病情,讓人聽起來倒足胃
外人如此,當事人的感覺就更加強烈了。
大部分的時間都是白文靜在找話題。盧佳馨在聽。往常白文靜話不算多,可是和盧佳馨一比,他要是再不開口講話。兩個人能夠干坐一個晚上。
「對不起,在心臟外科手術方便我給不出什麼好意見,這個要讓你失望了。」
白文靜剛剛把他今天在會議室關於冠心病手術的理由講述了一遍,希望能夠得到自己這位女上司的指點,可是很可惜,盧佳馨再一次冷冰冰地給白文靜一個軟釘子。
「如果約會是這樣的,我希望不會再有下一次。」白文靜心中暗道,嘴上卻說「沒有關係。只是討論一下而已。」
盧佳馨忽然笑道:「你現在心裡面是不是在說。和我這樣一個冷女人約會很倒霉?再也不想有下次了?」
啊?白文靜被這句話嚇得險些嗆著,連忙掩飾道:「怎麼會。」不過稍後卻又笑了起來。說道:「盧醫生就是平時太嚴肅了一些,其實以盧醫生的年齡外表,完全可以不這樣……」
白文靜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他覺得這樣地話題繼續下去會很曖昧,畢竟兩個人曾經發生過一些什麼,有意迴避卻不可避免的總去回憶想起。有時候,人就是這樣,開始頭痛自己為什麼會記得那麼清楚。
盧佳馨卻喝了一口酒,笑道:「不這樣,那是怎樣?這是我個人的性格,性格對於一個人來說是很難改變的。不是有句話說過嘛,江山易改秉性難移。」白文靜感覺有些驚喜,他沒有想到盧佳馨還會有如此人性的時候。
盧佳馨放下酒杯,目光中波光流動,看著白文靜,笑問:「晚上陪我出來喝酒,你不用和你的未婚妻打聲招呼嗎?」
這個問題很尖銳,但白文靜還是誠實的回答說:「已經發過短信給她,說和朋友出來喝酒。」說完,白文靜猶豫了一下,還是主動提起了兩個人一直在迴避的事情,說道:「那一天手術後,晚上……」
「你是想說那天晚上浴室地事情?」盧佳馨替白文靜說出了他想說地話:「你是不是以為我約你出來是為了這件事情。」
白文靜點頭:「不得不說,心裡面的確想過這些。但是以我對盧醫生地認識,卻又感覺不是,只能說感覺很奇怪。」
盧佳馨沉默了一下,幽幽的說道:「如果我說是,因為那天的事情讓你娶我,你會答應嗎?」
白文靜心裡一緊,抬頭看向盧佳馨,嚴肅的說:「這個問題我很難回答,但是我願意為那天的事情負責。」
盧佳馨突然笑出聲來,「這是你第二次和我說你要負責的話,只不過聽起來卻毫無意義。放心,我是不會破壞你現在的婚姻,或者是告訴你未婚妻知道的。」
白文靜聽到這話雖然心裡面忽然感覺有些輕鬆,但還是固執的說道:「自己犯了錯誤就要承擔,我不想因為這件事影響到我們在醫院裡的工作,所以還是說清楚的比較好。」
盧佳馨聞言安靜了下來,許久才開口問道:「那你打算怎麼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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