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芷玉怔怔望著丁原,默默無語。
她驀然一頭倒入他的懷抱中,雙手緊緊抱住丁原的腰,喃喃道:「丁哥哥,你不會死,你絕不會死的。玉兒一定會想法子救活你,一定要讓你好好活下去。」
滾熱的淚珠,瞬間染濕丁原的肩頭。
此時此刻,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刻意積壓多年的情感,放下了所有的矜持,管他天塌地陷,管他海枯石爛,她——只想緊緊抓住他逝去的生命,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丁原心如亂麻,更有一份濃濃的歉疚與沉重!
他的眼前,浮現起雪兒翹首以盼的亮麗身影,時刻提醒著自己,在翠霞山上,還有一份承諾與責任,需要自己去擔當!
他真不知該如何面對懷中的少女,如何向她解釋這短短一年之間,所發生的一切。
在她心底,也一樣藏著一個絢麗的美夢,期待自己有朝一日實踐南海之約,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他只感到自己的心快撕裂開來,胸口一熱,噴出口熱血。
蘇芷玉驚呼道:「丁哥哥——」急忙扶他重新坐下。
丁原努力平復心頭的激盪,擺手道:「我沒事,玉兒,你——不怪我吧?」
蘇芷玉搖搖頭,歉疚道:「是玉兒不好,惹你心煩了。丁哥哥,咱們別說這事了,你還是趕緊打坐行功,且莫令傷勢復發。」
丁原點點頭,盤膝運功。
蘇芷玉在他身旁靜坐下來,凝望丁原的雙目中,漸漸浮起一陣霧氣,半晌從袖口裡取出一支玉簫,輕放唇邊徐徐吹奏起來。
簫聲平和悠揚,丁原聽著聽著,不知不覺忘卻了紅塵間諸般煩惱,心底恬靜平和,漸漸進入空明忘我的先天之境。
那幾隻小雪爵聽到簫聲,也搖搖晃晃爬了過來,乖乖地趴在蘇芷玉腳畔,豎起耳朵靜靜聆聽。
兩個多時辰後,丁原睜開雙目,第一眼就看見玉兒正在用枯枝撥弄篝火。熊熊燃燒的火光映照裡,她的玉容更顯嬌艷動人,美到了極點。
丁原道:「玉兒,你何時學會了吹簫,我以前卻從不曾聽你說起過?」
蘇芷玉玉頰一紅,回答道:「玉兒的簫藝生澀,倒讓丁哥哥見笑了。」
原來,她當日見過那幅《楓亭坐晚圖》後,心裡便起了一個念頭。
她想著有朝一日,能如畫中的羽翼濃與赫連夫人一般,和丁原琴簫和諧,寄情山水。可這女兒家羞人的心事,又何堪訴於情郎知曉?
丁原笑道:「哪裡會,你吹奏得十分好聽,想來也是家學淵源。」
蘇芷玉抿嘴一笑,道:「丁哥哥,你若喜歡,今後玉兒便天天吹給你聽。」可一想到丁原只有兩個多月的壽命了,撥弄枯枝的手就變得機械起來。
丁原知她在心憂自己的傷勢,平靜道:「生死由命,富貴在天。玉兒,你無須多想這些。倒是你出來多日,只怕安閣主她們會掛念。」
蘇芷玉道:「玉兒臨行前曾得安師伯准允,下月初逕自前往北海蓬萊仙山,與諸位尊長同門會合。故此,這些日子盡可留下,照料丁哥哥。」
丁原輕噓一聲:「蓬萊仙會,這四個字,我耳朵裡都快磨出繭子來了,真不曉得大夥兒為何都那麼看重它?」
蘇芷玉道:「蓬萊仙會已有千年歷史,每一百二十年才舉行一回。
「正、魔兩道的高手耆宿,俱皆雲集仙會之上,了結恩怨,比試修為,更重要的是爭奪天陸十大高手的榮耀。」
丁原道:「咱們去看看也好。海外三大聖地,靈空庵和天一閣,我都有拜訪過,也正可乘此機會,見識一下蓬萊仙山的神韻。」
蘇芷玉道:「蓬萊仙山,乃三大聖地中,距離中土最為遙遠的一處,終年被雲霧繚繞籠罩。不識得路徑的人,近在咫尺,也難以相識。
「據說仙山無土,所有的建築和林泉,均都凌空飛駕在雲端,猶如天上仙境。」
丁原精神一振道:「竟有這等玄奧,若能在那裡住上幾日,定然也頗有味道。」
蘇芷玉笑道:「除了蓬萊仙會的機會,仙山素不向外人開放,連安師伯也只在一百二十年前,曾登臨過一回。
「在海外三大聖地中,蓬萊仙山的弟子人數最眾,可也從未聽說過,他們中有人往來於天陸。」
丁原道:「不知蓬萊仙山現下的掌門是誰,我猜多半仍是個女子。」
蘇芷玉搖頭道:「這個玉兒便不曉得了。上屆蓬萊仙會時,仙山的掌門靜如煜,確是一位婆婆,但想來時至今日,也早已化羽飛昇。
「現任的掌門,卻是誰也沒有見過,丁哥哥,你若參加蓬萊仙會,也定能奪得個十大高手的頭銜。」
丁原笑笑道:「曾經有人問過我,我到底算是哪一道,正道?魔道?我不知道,這個問題我自己也回答不出!玉兒,你說我算哪道的?」
蘇芷玉聽丁原問自己,想想也確難回答。丁原的身份也夠特殊的,似乎放在哪一邊都有道理,卻又不完全正確。
當下她嫣然笑道:「那你索性就將正、魔兩道的十大頭銜,都搶來坐坐吧。」
丁原聽蘇芷玉半是認真半是賴皮的回答,呵呵一笑,道:「我只是奇怪,海外三大聖地素來臨駕天陸正道七大劍派之上,為何昔日蓬萊仙會上僅得了三席?」
蘇芷玉道:「我聽娘親說過,事實上海外三大聖地地位超然,並不直接參與蓬萊仙會的坐次之爭。那三席,其實是正道人士為推崇三大聖地,有意空置,並不代表具體的哪一個人。否則,以樊婆婆她們的修為,當年在蓬萊仙會上,少說也能搶得兩、三席。」
丁原恍然大悟道:「原來是這樣啊,呵呵,七大劍派倒也聰明,正可藉著三大聖地的名頭,抬高正道十大高手的身價。難怪我一直就不清楚,天一閣裡當年奪得十大之位的,到底是哪一位。
「只是玉兒,你苦心閉關修煉了三年,到頭來卻不能在蓬萊仙會上一試身手,未免有些可惜。」
蘇芷玉道:「那也不會。每屆蓬萊仙會上,三大聖地都要各遣出兩名年輕弟子,彼此切磋討教。安師伯已經決定,此次蓬萊仙會,便由玉兒和楚師姐代表仙閣出戰。」
丁原本是真心為蘇芷玉惋惜因此脫口而出,不防聽蘇芷玉如此一說,情不自禁想起雪兒,說不準她也會代表靈空庵出戰,那就真夠自己好瞧了。
蘇芷玉自是不知丁原心中所想,繼續說道:「丁哥哥,還有一個好消息告訴你。芊芊的肉身重塑,業已功德圓滿,不用多久,你就能見著她啦。」
總算聽到了一個好消息,丁原拋開心事,笑道:「日子過得真是飛快,不知不覺裡,芊芊也該在天一閣住了三年。不曉得她重塑肉身之後,會變成什麼模樣?」
蘇芷玉道:「如今的芊芊就好似出塵仙子,極得諸位師長和同門姐妹的疼愛。丁哥哥,你知道麼,她可掛念你啦,時常都會與我說起你過去的故事。」
丁原暗叫一聲慚愧,他這些年來迭遇大變,風刀霜劍,萬里奔波,幾乎再沒有空閒想起芊芊,卻沒想到,她還一直記掛著自己。
此後十餘日,兩人便在這座石洞中住了下來。
蘇芷玉又在洞口依地勢而定,布下了一座小陣,這樣就算有冰宮的高手走到近處,也絕難發現被陣勢隱藏起來的洞口。而一旦有警,自己便可先一步與丁原,憑借石洞裡迷宮般的道路脫身。
幾頭雪爵甚是聰穎,蘇芷玉只帶它們在陣中走了幾回,便已將路徑記熟。幾頭小雪爵整日裡鑽進鑽出,嬉戲打鬧,偶爾引發了陣勢,卻惹得蘇芷玉一場虛驚。
對於這些雪爵,蘇芷玉與丁原喜愛備至。
石洞外的山谷中杳無人煙,能夠聽見幾隻小雪爵吱吱的歡快叫聲,毛茸茸溫暖的小身體,不時在兩人身上打滾撒嬌,令這裡平添了幾分生機與熱鬧。
兩人每天一大半的時間用以行功療傷,空閒時或是逗弄幾隻小雪爵,或是聽上蘇芷玉一曲簫音。
冰宮的人始終沒有出現過,而那位將蘇芷玉和丁原救至此地的老者,也同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谷內的氣候迅速轉暖,積雪開始融化,許多雪原裡的小動物也紛紛外出覓食,呈現出一派勃勃生機。
蘇芷玉的傷勢漸漸痊癒,丁原也能由她攙扶著下床行走,最為艱難的日子終於過去了。
這中間最高興的,卻是那頭成年雌雪爵。至少它不必再擔心食物的問題,更是看著自己的幾個孩子,一天一天地長高長壯。
幾隻小雪爵也學會了捕食一些弱小的飛禽走獸,經常獻寶似地將獵物拖到蘇芷玉面前,縱身就往蘇芷玉身上一跳,舒舒服服地把腦袋蹭過來,等蘇芷玉獎勵似地給它們撓癢癢。
可是,就在這些平靜逍遙的日子裡,蘇芷玉的心底卻一直重重壓著一塊巨石。
丁原的火毒接連發作了四次,每回看他咬碎鋼牙、汗濕衣衫的樣子,蘇芷玉在心中都會痛哭一場。
於是,她對著丁原便更加千依百順,呵護備至,絕口不提火毒的事情,只將痛苦與憂傷盡數藏在心中,終日以盈盈微笑哄逗丁原開心。
丁原何嘗不知道?這座清幽的山谷,好比是世外的桃源,隔絕了人世間一切的恩恩怨怨,干戈仇殺。每當聽見蘇芷玉輕奏玉簫,他都只想能夠就此終老,無聲無息,恬靜灑脫地走完生命裡的最後一程。
然而他辦不到,日子越久,玉兒待他越好,丁原的負罪感便越發強烈。
每當午夜夢迴,總是雪兒那張充滿企盼的笑顏,總是玉兒那柔情如水的秋波,自己輕輕一碰,夢中之人,卻像水波蕩漾開一般破碎消失!
這日清晨,蘇芷玉行功完畢睜開眼睛,見丁原仍在入定。那幾頭小雪爵伏在娘親的懷裡酣睡正濃,不時聳聳兩隻圓圓的小耳朵。
她走出石洞,谷裡寒霧迷濛,漸高處積雪皚皚,一望無際的雪松參天傲立,卻已有淙淙清澗從石縫裡滴落,匯成涓涓溪水,朝著谷外流去。
蘇芷玉在溪水旁的一方青石上坐下,默默想著心事。
她一天一天地計數著逝去的日子,數算著越來越少的歡樂光陰。每回的聚短離長,每回的生死相依,而今,她終能又陪伴在丁原身旁。
可是,仙靈朱果的火毒,很快就要將這一切的幸福統統帶走,將丁原從自己的生命裡無情地奪去。她該如何是好?
一片枯葉飄落溪水中,打著圈,戀戀不捨地隨著溪水離開生長的山谷,蘇芷玉取出了那支玉簫,谷中輕輕響起簫聲,正是一曲《去日苦》。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簫音淒切,曲調幽幽,少女難述情懷盡付於此,卻不知誰是知音,誰解心結?
忽然背後傳來一響錚錚琴聲,正試圖和著玉簫的調子徐徐奏起。起初韻律甚是生澀,但漸漸便純熟起來,終能與簫音遙相呼應。
但比之玉簫的婉轉幽切,那琴聲裡,卻多了幾分金戈鐵馬的悲愴與豪情。猶如一羽振翅翱翔雲霄的雄鷹,傍飛在輕盈嬌燕的左右,一任曲聲悠揚,暢遊長空。
蘇芷玉心弦顫動,卻沒有回頭,聽著淒涼悲切的曲調,念及起身後之人來日無多,此後天陸蒼茫,天人永隔,哪裡還能忍得住不教淚濕衣襟。
一曲終了,蘇芷玉急忙抬袖,擦拭去眼角淚珠,聽到丁原在身後說道:「玉兒,這是什麼曲子?可惜調子太過蒼涼壓抑。」
蘇芷玉道:「這是我在古譜裡無意尋到的一首舊曲。丁哥哥,玉兒吵著你了。」
丁原笑道:「沒有,其實你收功時,我也差不多醒轉了過來。後來聽你吹奏這首簫曲,覺得曲調甚是動聽,好像學起來也不太難,便拿出天殤琴來試著和上。」
蘇芷玉收起玉簫,回頭微笑道:「丁哥哥,你今天已經能獨自走到洞口啦!再不需多少天,便可完全復原。」
丁原伸了個懶腰,道:「這些日子,我連洞口也難得跨出一步,著實給氣悶壞了。每天瞧著那幾隻小雪爵鑽進鑽出,心裡不知有多羨慕它們。」
蘇芷玉淡淡一笑,回身扶起丁原,道:「丁哥哥,洞外風寒,你還是進去歇息吧。要想像那些小雪爵般鑽進鑽出的,也不著急這麼一、兩天了。」
丁原道:「玉兒,這正是我要和你說的事情。我想再過一、兩天,等我傷勢大致穩定了,便先回轉橫絕嶺,去找老鬼頭他們。
「也不曉得他和古大先生還有冰兒,是否還在那裡等我?真擔心他們找不著我的下落,便又冒險去闖冰宮。」
蘇芷玉記起那老者的話,當下勸慰道:「丁哥哥,我想,年老祖身經百戰,當不至於那般魯莽。你若不放心,今日玉兒便先去橫絕嶺送信,先報個平安。」
丁原道:「老鬼頭和古大先生為了我,連雲林禪寺都差點端了,冰宮再險,這兩人又哪裡會饒過?不行,我說什麼也得盡早回返橫絕嶺。」
蘇芷玉剛想回話,心中警兆一起,急忙抬頭向高空觀望。
只見從東南面亮起四道劍光,飛速朝谷中落下,她連忙道:「丁哥哥,多半是冰宮的人找到這裡來了。你先進洞,有玉兒來應付就可以了。」
丁原看了會兒,笑道:「玉兒別慌,是老鬼頭他們幾個。你看當中那道金色的光影,不正是他吃飯的傢伙九寶冥輪麼?」
蘇芷玉凝目望去,來人已收了御劍術,改以御風飛行,依稀可以看見是三男一女,當中那人身材魁梧高大,神情剽悍,正是年旃。
蘇芷玉心下一鬆,道:「果然是年老祖。丁哥哥,玉兒這就去接他們。」
片刻之後,洞外便響起年旃凶巴巴的嗓門,說道:「臭小子,你在這裡和蘇丫頭倒也快活逍遙,害得老子替你擔心半天!」
丁原一聽年旃的聲音,也立時來勁,哼道:「老鬼頭,你亂嚼什麼舌頭?我那日在冰宮裡,差點被藍婆婆一掌打死,到現在才剛撿回半條命來。」
年旃快步走進石洞,身後蘇芷玉引著古大先生、談禹與農冰衣魚貫而入。
老鬼頭一把差點把丁原拎了起來,湊近了上下打量一番,點點頭道:「面色是不怎麼好。」
農冰衣迫不及待地擠開年旃,把住丁原的右腕脈搏道:「年老祖,你煞有其事地咕噥什麼,別不懂裝懂,還是讓冰兒來為丁大哥診斷診斷。」
年旃一瞪眼道:「臭丫頭,別以為你爺爺是什麼狗屁天陸醫仙,自己就能替人看病。嘿嘿,老子瞧你才是裝模作樣,濫竽充數。」
農冰衣沖年旃扮個鬼臉,也不理他,收手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瓷瓶,道:「丁大哥,你的傷勢已經好了十之五、六啦,心脈基本上已經癒合。
「但仍然宜靜不宜動,特別忌憚心緒激動,我這裡有爺爺留下的一瓶靈藥,正可給你固本培元。」
丁原搖頭謝絕道:「不必忙活了,冰兒。我這些日子,一直在服用天一閣的療傷聖藥,該當很快沒事。」
農冰衣眼睛一亮,問道:「是冰蓮朱丹麼?我爺爺常說,那是天陸有數的療傷靈丹。」
蘇芷玉怕她再刨根問底下去,扯出那位老者就糟糕了,急忙說道:「冰兒妹子,丁哥哥服用的並非冰蓮朱丹,乃是天一閣另一味靈藥,不過,藥效也不遑多讓。」
農冰衣瞧著蘇芷玉眨眨眼睛,又伏在丁原耳畔,低聲問道:「丁大哥,她又是誰?這些日子,你都和她在一起麼?」
丁原道:「冰兒,我忘了替你介紹,她是玉兒姐姐,天一閣的嫡傳弟子,蘇真蘇大叔的掌上明珠。多虧她從冰宮裡把我救出來,不然,你們可就再見不著我了。」
農冰衣低聲嘟噥道:「原來是蘇老魔的女兒,難怪能有這大本事。不過,她還是比不上雪兒姐姐,她沒有會說話的鸚鵡,不好玩!」
小姑娘心裡早已先入為主,將姬雪雁視為丁原的不二選擇,更對雪兒仰慕不已,暗暗生出維護之心。
此際,見丁原這麼多天以來,一直和另一個陌生女子單獨相處,且彼此稱呼甚為親暱,心中老大不舒服,竟是暗暗為雪兒鳴起了不平。
倘若換了別的女子,農冰衣自不會替姬雪雁擔心。
可這位玉兒姑娘,擺明了美貌修為均不在姬雪雁之下,更多出一份溫婉文雅的氣質,恰如九天仙子嫡落凡塵,如何讓她不引起警覺?
丁原就見農冰衣一雙眼睛,在蘇芷玉臉上轉來轉去,嘴裡聽不清楚嘟嘟囔囔些什麼。
他知道這小丫頭人小鬼大,可也沒想到,她小腦袋裡轉的是這些念頭!望向古大先生問道:「古兄,你和老鬼頭、談洞主,又怎知道我在此處養傷?」
古大先生道:「昨日夜間,談洞主的桌上忽然多了一份地圖,畫的便是這座山谷。圖旁只草草寫下『欲尋丁原,按圖索驥』這八個字。
「我和年老祖、談洞主連夜商議後,便立刻啟程朝這裡趕來,想是姑且一試。不料,丁兄弟果真在這裡。」
丁原奇道:「誰幹的?我和玉兒藏身此處,並無旁人知曉,你們可有見到留圖之人?」
談禹搖頭道:「那人神龍見首不見尾,兄弟們是被他走時有意發出的聲響驚動,才發現桌上的地圖。
「原本我們還以為,這人是受丁兄弟所托,來送信的,可聽丁兄弟這麼說,好像也並不知道此人。那就奇怪了,這人神神秘秘,實在讓人摸不著頭腦。」
古大先生道:「更摸不著頭腦的是,當日我與年老祖在冰宮中的遭遇,那天咱們觸動機關,與丁兄弟失散後,便到處尋找。
「可那迷宮變幻莫測,我和年老祖在裡面,也不知兜了多少個圈子,正在著急時,卻突然看見前方的長廊裡,有一道白色的人影閃過。」
丁原驚訝道:「那又是誰,莫非是他引你們出了迷宮?」
古大先生道:「不錯,我們開始,還以為兜對地方了,終於找到冰宮中的人,便急忙緊追上去。
「可那人的身法之快,絕不遜於年老祖,又仗著熟悉宮中地形,總是在我們前面故意一閃而過,引我們一路狂追出了冰宮。」
蘇芷玉心頭一動,故意問道:「莫非此人也是冰宮高手,卻暗存相助之意?」
年旃道:「老子哪裡曉得?格老子的,一想那天的情形,老子就氣不打一處來。
「那王八羔子像是貓逗老鼠,忽隱忽現,引著我們在後面追。鬧了半天,莫名其妙地走出迷宮,這人卻找不到了。」
古大先生道:「我也想不透,冰宮裡會有誰敢暗助我們?可那人明顯對迷宮瞭若指掌,不是冰宮中人,又會是誰?」
農冰衣聽他們說得熱鬧,偏自己插不上一句嘴,忍不住打斷問道:「丁大哥,你怎會被藍婆婆打傷,她為什麼會下手殺你?」
丁原道:「我也不明白,她好像中邪一般,說我偷襲暗算,害了凌老爺子。突然出掌擊在我的胸前,我想躲也是不及。」
年旃破口大罵道:「呸,這臭婆娘犯了失心狂麼?明明她自己親眼瞧見,凌雲霄是死在那些黑衣人的手中,自己也說要上冰宮找凌雲羽算帳,居然還把屎盆子扣到丁小子頭上。」哼,蓬萊仙會上,老子等著要她好看!「
丁原道:「我總覺得這事大有蹊蹺,藍婆婆沒有道理,把這筆帳算在我的頭上。
「冰兒,幸好當日你也在場,不然藍婆婆失心之下神志不清,見到丁某,就要為凌老爺子報仇,丁某怕是不怕,可就是麻煩,我打又不能跟她真打,咳!」
農冰衣一挺胸道:「丁大哥,你別擔心,冰兒一定為你作證。」
談禹插嘴道:「諸位,這裡雖好,卻總非久留之地。不如我們接了丁兄弟,先回橫絕嶺養傷。」
農冰衣沖談禹皺眉道:「從這兒回橫絕嶺,少說也有兩千多里,丁大哥的傷勢,現在不宜奔波,我怕他禁受不住。」
年旃道:「怕什麼?老子用背也把他給背回去,這鳥洞老子半刻也不想多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