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鑽回地下,一路潛行,黑暗中,丁原就聽周圍的泥土輕輕鬆響,桑土公手持三稜錐飛快的在前開道,比在平地上奔跑都快。
丁原見狀油然微笑道:「老桑,你可還記得我小時候,你就是這樣帶著我跟玉兒鑽到土裡,逃到城外。」
桑土公臉一紅,囁嚅道:「你還——提、提這事幹嘛,我、我——」
丁原道:「人生際遇實在奇妙,當日我心中恨透了你,怎會想到你我後來竟能成為生死之交?況且,要不是你帶我離開客棧,我也不會有往後的奇遇。說起來,真該是我感激你才對。」
桑土公苦笑道:「你、你不恨我就好、好啦,你、你和玉兒姑、姑娘都是好人。」說著話,桑土公停下身形,抬頭尋摸半晌道:「丁、丁小哥,到、到了!」
丁原仰望頭頂,果真看見上方架著厚重的青石板,自己和桑土公已置身地牢下面。
桑土公伸出肥嘟嘟的胖手推了推青石板,一陣沙土沙沙抖落。
丁原道:「我來!」雙掌一頂,偌大的青石板悄然無聲的被抬起,打外面的縫隙裡露出一道昏暗的燭光,隱隱湧入一蓬淡淡的紫色煙霧。
桑土公一咋舌頭,他剛才試過青石板的份量,知道自己想舉起它也不難,可要如丁原般舉重若輕,連灰塵都不給震落,再修煉三百年也未必能辦到。
丁原以傳音入秘道:「老桑,這煙有毒,你在這裡等一會兒,我去去就來。」
桑土公見紫煙透了過來,顧不上答話趕緊閉嘴,大氣也不敢出一口,畢竟鬼仙門的劇毒不是說笑的。
就聽上面屈箭南低低的嗓音喝同道:「是哪位朋友躲在下面?」
丁原聽他開口,心情—松,曉得屈箭南應該沒受太重的內傷。如此稍後帶他離開,也可省力不少,桑土公不敢張嘴,眼巴巴瞧著丁原。
丁原哼了聲從青石板下鑽出,地牢中瀰漫著一股薄薄的煙霧,氣味辛辣,令人難受。他有九轉金丹、都天大光明符護體,修為亦臻大乘,當世間能毒倒自己的藥只怕已屈指可數,因此也不太在意。
屈箭南坐困樊籠,一見丁原不由大吃一驚,險些叫出聲來。幸好他反應機敏,生生忍住,改以傳音入秘道:「丁兄,怎麼是你?」
個多月不見,屈箭南的模樣憔悴許多,印堂更是籠罩著一層淡淡的青氣,顯然是身中劇毒。不過他的神情倒也依舊灑脫,獨自靠在牆角,手裡拿著根枯樹枝權當筆墨,正在地上塗鴉。
見此情景,丁原不禁也生出幾分欽佩。
多少豪門世家子弟平日裡耀武揚威,一旦大難臨頭,就立到原形畢露,哭爹叫娘。能像屈箭南這樣從容不迫,泰然處之的,僅是鳳毛麟角而已。
可惜,他屈箭南,卻是當日奪走雪兒的人。
老天的確是會開玩笑,昔日自己恨之入骨的一個人,而今居然要救他逃生。也許,自己真的改變了許多,尤其是在師父去後,開始漸漸不再憑一時衝動辦事。
既然自己能饒過一執大師,那麼又何必再對屈箭南耿耿於懷?說到底,除了在雪兒這件事上,他還真是個不錯的年輕人。
奈何造化弄人,縱然時過境遷,但隱藏在丁原心底的那份灼痛,仍然在不時折磨糾纏著他。
丁原努力抑制心情的起伏,暗中釋放結界護住地牢,沉聲道:「同那麼多幹什麼,快隨我出去,你爺爺和七大劍派的人已到了幽明山莊外圍。」
屈箭南臉上喜色乍現即逝,道:「丁兄,你和我爺爺他們都不該來。鬼先生擺明了是用我作誘餌,釣你們上鉤。幽明山莊內外好似天羅地網,你們還是快走吧。」
丁原冷笑道:「不勞閣下操心,丁某既然敢來,就沒把鬼先生瞧在眼裡。你想活命的話,就趕快跟我離開。錯過今夜,鬼仙門就要用閣下的腦袋祭旗歃血。」
屈箭南苦笑道:「丁兄,我縱然想走也是不成的。你有沒有留意到地牢裡的煙霧,那便是消解我體內劇毒的解藥。一旦我離開這間屋子,又得不著鬼仙門的獨門解藥,不需半到就會七竅流血而亡。因此,他們才這麼放心的將我關在這裡,又不派重兵把守。」
丁原問道:「那你可曉得,這解藥現在誰的身上?」
屈箭南答道:「我也不清楚。丁兄,煩你轉告各派的尊長,千萬不要以我為念,明夜的幽明山莊危機重重,絕不可掉以輕心。」
丁原冷冷道:「七大劍派的人我懶得多理,這些話還是等你有命自己去說。」
屈箭南明白丁原與七大劍派之間心存芥蒂,不是任何人三言兩語可以打消。
他輕輕苦笑道:「丁兄,明晚小弟凶多吉少,所以有一件事情必須現在就讓你知道。」
丁原淡淡道:「有什麼事以後再說,我現在可沒工夫聽你嘮叨。」
屈箭南搖頭道:「不,這事至關重要,你一定要聽我說完。丁兄,你當日著實是誤會了姬師妹,她對你癡情一片,從未動搖過半分!」
丁原心頭劇震,不防屈箭南會提到這件事情上,當下粗聲道:「我不是三歲的孩子,還用你來教?閣下還是好好想想,如何找出解藥的下落,好盡早脫險。」
屈箭南急忙道:「丁兄,你真是誤會了。我與姬師妹之間一清二白,日月可鑒,當日我們成婚,全都是因為姬師妹腹中懷了你的孩子!」
丁原如遭五雷轟頂,呼吸頓止,整個人立到呆如木雞,只知道用眼睛直直的瞪著屈箭南,猛然衝到屈箭南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胸襟,啞聲同道:「你說什麼,什麼時候雪兒懷了我的骨肉?我們孩子如今又在哪裡?他是男是女,你若敢再騙我,丁某誓要滅絕越秀滿門!」
他的腦海裡此時只覺得嗡嗡亂響,這個消息太意外了,雪兒竟會珠胎暗結,有了自己的骨肉。想來一定是當年在越秀山中,自己險些走火人魘,事後與雪兒因著一時衝動而偷嘗禁果所致。
只是,後來突起一系列的變故,姬大鬍子當眾宣佈要將雪兒許配給屈箭南,自己力爭之下,頂撞了姬大鬍子,險些被他斃於掌下,幸被蘇真救走,及至後來墜入潛龍淵中,一關就是兩年,其間連跟雪兒照面的機會都沒有,又哪裡會知道當初雪兒答應下嫁屈箭南,原來是為了保全他們的孩子。
屈箭南看丁原呆呆瞪著自己,臉色忽陰忽晴,眼光閃爍不定,知道自己所述之事令丁原震驚不已,其間過程說匪夷所思也不為過。
只是丁原的手越擰越緊,讓自己著實不好受,屈箭南努力搖搖頭透口氣道:「我怎會拿這種事情來哄騙綠水論壇丁兄?若能讓丁兄明白姬師妹當日的苦心,在下即便明日走了也可了無遺憾。至於丁兄骨肉的下落,請聽小弟慢慢說與丁兄知道,絕不會隱瞞半分。」
丁原咬著牙,屈箭南俊朗的面容在眼前晃動,他實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半天才緩緩鬆開屈箭南,低聲道:「說,到底怎麼回事?」
屈箭南摸摸脖子,心中未免苦笑,歎息一聲說道:「那日我隨爺爺回訪翠霞,本想主動取消了婚事,也好成全丁兄與姬師妹的姻緣。我雖仰慕姬師妹,可也懂得情之一字不容勉強。」
丁原粗粗哼了聲,道:「可惜,後來閣下卻並不是這麼做的。」
屈箭南歎道:「小弟當時怎會預料到後來的事情竟會是這樣?我乘著一日午後獨自拜會姬師妹,想與她做最後一次道別。卻不料,就這次短短的會面,卻由此改變了你我和姬師妹日後的命運。
「就是在那時,我才得知姬師妹已經身懷有孕。不用問,孩子的爹爹一定是你。」
丁原記起彩兒曾對自己說過,屈箭南曾到小樓與雪兒一敘,對照屈箭南今日所言,倒也沒什麼出入。不過這種隱秘之事,不是親近之極的人,又怎能說得出。
想到這裡,丁原心中泛起一股醋意,同道:「這件事,是雪兒親口告訴你的?」
屈箭南頷首道:「姬師妹以為我是再來糾纏她,為了斷我癡想,才脫口說出。我當時都聽呆了,有那麼一刻真想給自己一個嘴巴,更想提著劍與綠水論壇丁兄拚個你死我活。現在想來,實在有些失魂落魄。」
丁原哼道:「既然你已經知道雪兒懷了我的骨肉,為什麼還要逼雪兒嫁你?」
屈箭南悠悠道:「我屈箭南怎會是落井下石、奪人所愛之徒。我本想一走了之,可走到門口卻突然站住。我想知道,在丁兄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情形底下,姬師妹打算如何保住腹中的胎兒?」
丁原默然半晌,方自低聲同道:「雪兒是怎麼說的?」
屈箭南回答道:「那時姬師妹已經下定決心要離開翠霞,寧可獨自在外四處漂泊,也要保全丁兄與她的孩子。甚至姬師妹連那孩兒的小名都已起好,便叫做『安兒』我知道,那是雪兒日夜企盼丁兄能平安歸來的意思。」
「安兒。」丁原怔怔出神,心中猶如刀割一般。
屈箭南繼續道:「想到姬師妹一個雲英未嫁之身,又生於翠霞豪門,要想保住那一點血脈,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真不知道為了什麼,或許是被姬師妹對丁兄的一片癡情所感動,我居然向她提出了一個當時想來也許是更妥當的辦法。」
丁原逐漸醒悟過來,低聲問道:「於是,你就打算和姬師妹假意成親。這樣,雪兒她就不用再背井離鄉,流亡天涯,也能平平安安順理成章的生下孩子。」
屈箭南點頭道:「是的,我當時就是這麼想。好在姬師妹的身孕剛懷不久,時間上旁人也看不出什麼破綻。只是委屈了姬師妹,要與我做上一段有名無實的夫妻。
「起初姬師妹不願拖累我,無論如何也不肯答應。可最後為了孩子,也為了將來能對丁兄有一個交代,她終於同意了我的辦法。」
丁原十指深深掐進大腿的肌肉中,卻一點也感覺不到疼痛。
時隔經年,他終於曉得了雪兒的苦心,也終於明白夢澤相會,伊人眼中一點淚光,如訴如泣所為是何。雪兒沒有背棄自己,可恨自己卻如瞎子一般,誤會了她,最終釀成一杯苦酒,如今又教自己如何嚥得下去?
屈箭南望著丁原失魂落魄的樣子,不無同情的低歎道:「我和雪兒說好,不管什麼時候丁兄有了消息,我們就先求得丁兄的諒解。然後,雪兒尋機假死,避過世人耳目,從此隱姓埋名追隨丁兄天涯海角。
「至於那孩子,我會負責設法送還,爺爺那裡也由我去搪塞。這麼做雖說對不起姬師叔和我爺爺,可總算也能保全翠霞、越秀兩派的顏面,事後也能不著痕跡。除此之外,我與姬師妹的確再想不出第二個更好法子了。」
丁原澀聲道:「安兒呢,我的孩子到底現在哪裡,你為什麼一直不說?」
屈箭南遲疑再三,咬牙道:「我對不住你,孩子終究沒能保住,夭折在娘胎之中。」
丁原「啊」的一聲,猛然抬頭同道:「你說什麼,他死了?是誰殺了他?」
屈箭南道:「那晚,姬師妹得到消息後趕來後山。只可惜遲了半步,正看到丁兄墜入潛龍淵中。姬師妹原本也跟著丁兄往下跳,還好被她父親拉了回來。情緒激動悲傷之下,動了胎氣,孩子就這麼流產了。」
丁原一呆,那夜的情形歷歷在目,不住的從眼前回放。想到屈箭南見著自己屢次欲言又止,被自己一一打斷的情景,想到從碧瀾山莊到後山的這一路上,自己本該有無數次機會能讓屈箭南解釋誤會,然而卻一再的錯過。
他怒氣沖頂,他嫉妒滿懷,他不給任何人一個開口的機會,最後的結果是,自己失去了雪兒和親生骨肉。如果,自己當時能夠稍稍冷靜一點點,讓屈箭南哪怕說上半句話,自己又能用大腦稍稍想一想,也許後面所發生的一切,都將重新改寫。
「啪!」丁原一巴掌狠狠的煽在自己臉上,半邊臉五根指印由白變紅、由紅入紫,嘴邊立時溢出鮮血來,他只喃喃道:「是我,是我,是我害了她,是我親手殺了我和雪兒的孩子!」
他直想一掌斃了自己,也終於明白為何雪兒到後來會出了家。因為她萬念懼焚,因為她生無可戀,因為青燈古佛是她唯一的歸宿。
可笑自己在雲夢大澤遇見雪兒時,還百般質問,猶不知錯。可笑自己對屈箭南恨之入骨,冷言冷語,含譏帶諷。可事實證明,真正最混的人,恰恰是他丁原。
自己是這天下最自私的人,從不考慮別人的感受,還心安理得的怨天尤人,發洩不滿。
雪兒身懷六甲,孤立無助的時候,自己在哪裡?屈箭南百般維護雪兒,仗義相助,卻只要自己給他個機會說明真相的時候,自己又做了些什麼?錯恨難返,自己枉自為人。
屈箭南伸手握住丁原的肩頭,輕聲安慰道:「丁兄,你不要太難過了。所幸姬師妹並沒有真的剃度出家,而今誤會冰消,你又沒了輩分的羈絆,往後還有機會。」
丁原搖搖頭,深吸一口氣道:「屈兄,你不明白,我實在太恨我自己。我對不住雪兒,也對不住你。老天懲罰我在潛龍淵裡幽禁兩年,實在是太輕了。比起雪兒所受的委屈痛苦,我這點又算得了什麼?」
屈箭南微笑道:「丁兄,你能體諒姬師妹的苦心就好。安兒沒能保全,小弟也愧疚痛心得很。要不然,來日你與姬師妹重逢,這一家三口也算圓滿了。」
丁原苦澀一笑,站起身道:「屈兄,先別說這些了,丁某今夜拼得一條性命,也要將你救了出去。」
屈箭南搖頭道:「丁兄,我將這些內情告訴你,就是沒有再抱生還的打算了。你別再為我費心,趕緊離去吧,姬師妹還在東海等你,你可不能再有絲毫的閃失。不然,我怎麼對得起她與丁兄?」
丁原心頭咯登一跳,由東海不自覺想到了南海,那方絹帕猶自溫暖的藏在自己懷中,寄托著主人無限的情義。
東海、南海,自己究竟該何去何從?
他用力一甩頭,拋開雜念,說道:「不行,若讓你死在了這兒,丁某今後一輩子也不用再做人了。」
屈箭南平靜道:「丁兄,如果你果真想救我,機會也只出在明晚的筵席上。那時鬼先生一定會給我服下解藥,以推到人前斬首祭旗。」
丁原一醒,頷首道:「我明白了,屈兄,明晚等著我!」
屈箭南低聲叫道:「丁兄!」
丁原一怔,同道:「屈兄,你還有什麼事想跟我說?」
屈箭南猶豫了下,徐徐說道:「我爺爺和各大門派的前輩,是否真的已到了莊外?」
丁原答道:「不錯,而且今晚有不少七大劍派的高手潛入山莊,打探你的下落,先前已有幾路人被鬼仙門察覺,也不知現在的情況如何。」
屈箭南苦笑道:「我知道丁兄與七大劍派有許多恩怨芥蒂,可終究他們都是小弟的尊長。若是不為難丁兄的話,還請你將小弟的想法和處境轉告我爺爺,更請他們不要以我為念,投鼠忌器,中了鬼先生的毒計。」
丁原點頭道:「你放心,這些話我一定替你帶到。不過,他們信與不信卻不是我能保證的。」
屈箭南朝丁原深深一揖道:「多謝丁兄!你快些走吧,免得夜長夢多。」
丁原道:「好,屈兄小心,明晚丁某一定要將你救出來!」
屈箭南微微一笑,道:「生死由命,大夥兒何苦為了我一個人以性命相拼?丁兄,有句話也煩你轉告我爺爺,就說箭南縱死也絕不辱越秀門風!」
丁原重重在屈箭南肩上一拍,低聲道:「保重!」轉身回進地道,桑土公正眨巴著眼睛瞧著自己。
丁原將青石板歸還原處,屈箭南的身影漸漸在眼前消失,他百感交集,心潮起伏,呆呆佇立於黑暗中。
桑土公輕輕一歎,低聲道:「這、這人是、是條漢子!」
丁原徐徐點頭,問道:「老桑,你都聽到了?」
桑土公道:「放心,我、我絕不告訴任任何人,連、連晏仙子也、也不說!」
丁原微笑道:「我指的不是這個,看來我這次的計劃必須改變了。原本解救屈箭南、盜取解藥只是順帶之事,主要目的還是要和鬼先生作個了斷。可現在,我說什麼也要將屈兄救出幽明山莊,更要為越秀劍派取得解藥!」
桑土公深以為然的點點頭道:「該、該當這樣,男、男子漢,大——丈夫,就是要、要恩怨、恩怨分明。」
丁原苦笑道:「只是這麼一來,風險可能又要增加不少。老桑,你和畢虎他們過了今晚還是退出吧,我可不想讓晏殊做了寡婦。」
桑土公急道:「不行,你肯為朋友豁出性命,我桑土公就不能麼?丁小哥,咱們同生其死,絕不離棄!」
丁原心頭一陣溫暖,胸口熱乎乎的被什麼東西結堵住了,適才的鬱悶痛苦,稍稍得到減緩,在桑土公的胸膛上一捶道:「好,老桑,我不趕你走。了不起咱們明晚血染幽明,戰死—處罷了!」
桑土公呵呵一笑,道:「丁小哥,咱咱們先——出去吧。」
兩人藉著土遁潛出地牢,走出一段後,桑土公重又鑽出身子,卻是到了陸展府郵內的一處僻靜所在。
清風徐來,夜中依舊傳出喊殺之聲,連這府內也是警信頻起,今晚的幽明山莊注定不得太平,只是不曉得七大劍派將為此付出多大的代價。
桑土公與丁原藏進一座庫房裡,問道:「丁小哥,咱、咱們是不是要、要再探探?」
丁原道:「今晚收穫已經不小,老桑,你先接了晏仙子出莊休息,我再隨意走走。」
還沒等桑土公答話,丁原眼眸中精光一閃,以傳音入秘道:「有人!」兩人隱身在一堆穀物之後,朝著外面望去。
就見一名中年男子渾身浴血,手提仙劍從窗口飄身進來,四下觀望,似是尋找暫時藏身的地方。惜著窗口射入的微光,丁原看清了來人的面龐,有道是冤家路窄,那中年男子竟然就是姬欖。
他吁吁微喘,面如白紙,渾身傷口密佈,鮮血雖是已經止住,可也怵目驚心。別說與人廝殺,若再不得醫治休息,只怕外面戈壁的大風都能把他吹倒。
作為今夜突入內院的七大劍派高手至一,姬欖身中鬼仙門的奇毒,又血戰了小半個時辰,不知不覺與同伴失散,惟有先尋個地方趕緊運氣逼毒,好緩過一口氣來。
他正找尋庫房內適合藏身的地方,猛地聽見黑暗裡有人以傳音入秘的功夫徐徐道:「姬欖,人生何處不相逢,閣下的情形看起來不太妙啊。」
姬欖失聲道:「丁原!」目光順著聲音來處望去,正見丁原飄然立在一堆穀物之上瞧著自己。丁原道:「我已找到屈箭南的下落,他現在身體無礙,托我轉告你們,明日一戰不要以他為念,更不要投鼠忌器為鬼仙門所乘。縱然是死了,他也絕不會有辱越秀門風!」
姬欖定下心神,深吸一口氣道:「多謝了!」
丁原哼了一聲,突然身形一晃已站到姬欖跟前,一手攬住他的腰,另一手注入渾厚真氣助他化解劇毒。
姬欖久戰力疲,根本來不及抗拒,丹田中就已猶如天降甘露般暢快,不禁驚異道:「丁原,你——為何要幫我?」話音未落,心裡又是一驚,原來丁原已順手點了他的穴道。
丁原淡淡道:「再怎麼樣,你也是雪兒的爹爹。放心,穴道半炷香的工夫就會自解。」說罷,將姬欖往桑土公懷中一放道:「老桑,麻煩你先送他出去。」
桑土公頭一點,又問道:「丁小哥,那、那你呢?」
丁原足不點地回到谷堆上,微笑道:「追兵已從口處湧過來了,我不陪他們好好玩玩,怎麼對得起鬼先生?」
桑土公對丁原的能耐那是佩服得很,當下放心的帶著姬欖土遁而去。地面一溜細線隆起覆沒,當真神乎其技,不留痕跡。姬欖最後望了眼丁原,想說什麼,眼前一黑已進到了地下。
丁原靜待追兵衝到了庫房門口,手指一翻取出「一燁障目」運勁彈出,彈丸砰的在空中爆裂,揚起滿天的紫霧。
在眾人驚呼聲裡,丁原哈哈一笑,運起翠霞派的身法潛蹤而去,順手自然也給幾個倒楣蛋嘗了點苦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