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怒真人依稀聽出一執大師話裡,似乎另含玄機,絕不是普通的問候那麼簡單,當下沉聲道:「大師,你怎麼突然間問起這些?難道羅牛的父母與大師是舊識?」
一執大師呵呵低笑,笑聲中竟暗藏悲愴之音,回答道:「何止與老衲有舊,他的父母與在座哪一位敢說不認識?」
屈痕等人都是一驚,連姬別天、淡嗔真人也從沒留意過阿牛的身世,卻不曉得一執大師怎會突出此言,目光無不聚集在了老道士身上。
淡言真人放下杯盞,靜靜道:「一執大師,貧道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一執大師冷笑道:「真人非但明白,而且明白的緊!」
說著,從袖口裡取出一封泛黃的書信,在淡言真人面前微微一晃,道:「淡言真人,或許見到這封書函,可以幫你回憶起一點什麼。」
淡言真人眼眸中精光一閃,低聲道:「一執大師,一人做事一人擔,不要牽連那個孩子。」
姬別天見這兩人猶如打啞謎一般的對話,瞅著一執大師手中的書信,忍不住問道:「兩位到底在說什麼,羅牛的爹娘究竟是什麼人?」
一執大師冷冷望著淡言真人,回答道:「姬施主,這封書信是前幾日在清理無為方丈遺物時發現的,看來在敝寺埋藏了有二十餘年。不知什麼原因,無為方丈始終沒有公開,今日老衲不妨交與姬施主看一看。」
姬別天接過信函,風急火燎掃了幾眼,面色驟然大變,抬眼驚愕無比的望向淡言真人,道:「三師兄,這可是真的?」
淡言真人沒有說話,卻點點頭,顯然是承認了。
姬別天氣急敗壞道:「三師兄,你對得起翠霞,對得起我們?」
淡嗔真人一頭霧水,問道:「姬師兄,這信上到底說了些什麼?」
姬別天臉色鐵青,只是搖頭,狠狠盯著淡言真人。
一執大師緩緩道:「還是讓老衲來說吧。這封信倘若老衲推斷無誤,是當年攻破婆羅山莊時,敝寺的無為大師無意之中所獲,卻一直隱藏至今。不是信上的內容不重要,而是它所記載的那個秘密實在太過驚人。這封信,落款是淡言真人,收信之人不問可知,便是羽翼濃那個魔頭!」
眾人「啊」了一聲,壓根沒有料到,翠霞六仙之一的淡言真人,竟然與魔教教主私下有書信往來,想的更深更嚴重一點,整個翠霞派也難逃干係。
一執大師繼續說道:「信上的內容是說,羽翼濃托座下七衛送與淡言真人的親生之子,真人已妥善安排。因孩子年紀太小,故此在翠霞山下的鄉村了尋了位農婦悉心收養,待到三歲後,再由淡言真人帶回紫竹林好生調教。
「信上還寫明了那農婦所住的地址,好讓日後羽翼濃暗中探望。嘿嘿,老衲今日也把那位農婦請了來,眾人若有疑問盡可問她!」
所有人都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震呆,連素來沉著的淡怒真人,袖口也禁不住微微顫抖。
誰都曉得,私通魔教的罪名已非等閒,而淡言真人居然膽大妄為到將羽翼濃的親生之子收到門下,撫養成人。
僅僅是這麼一條罪狀,就足夠要他以死謝罪,而翠霞劍派也會同樣深受株連,難辭其咎。
淡怒真人心頭暗自惱怒,雲林禪寺毫無徵兆的將這樁公案當著各大門派抖落出來,也顯然別有居心。
天陸數百年來,雲林禪寺與翠霞劍派並駕齊驅,同領風騷,但這事一出,無論是淡言真人私下所為,還是翠霞一門的授意,本門的聲望清譽都將受到沉重打擊,一石二鳥,不可謂不厲害。
姬別天等人則沒想這麼多,只覺得大庭廣眾之下本門出了這樣一樁醜聞,實在難堪。至於旁邊幾桌,早停止了閒聊,悄然注視著這邊的動靜。
有人心中暗道:「也難怪雲林禪寺這麼不給翠霞劍派的面子,人家前後兩代方丈都死於魔教之手,對羽翼濃自然恨之入骨。
「算淡言真人倒楣,無為大師死的太過突然,以至來不及交代後事,這封密函就不明不白的落到了一執大師的手裡。這一下,卻看翠霞劍派怎麼收場?」
這些人裡,或許就屬平沙島的心情最為輕鬆了。
曲南辛等人,早已恨透盛年、丁原,如今阿牛與淡言真人也出了大事,真是大解了一口惡氣。
曲南辛面含冷笑,遠遠瞧著淡言真人,心道:「我原以為這老道士果真是個正人君子,沒料到背地裡竟然與羽翼濃這魔頭早有勾搭。哼,觀其徒知其師,能調教出丁原、盛年這般囂張狂妄的弟子,他又怎會真是個好人?」
而自始至終,一慟大師與一正大師,依然端坐不動,就彷彿這些事情跟他們毫無關係,但若說,這只是一執大師一人的主張,任誰也不相信。
鬧哄哄裡,兩名僧人攙扶著一個五十來歲的村婦,走進正廳。這婦人神色驚惶,衣著簡樸,一看就曉得,果真是個尋常農婦。
一執大師向那村婦合十溫言道:「女施主,你別害怕,老衲只想問你幾句話。稍後,就送你回家。」
村婦左右張望,赫然在人群裡看見了淡言真人,嘴巴動了動,卻沒說話。回過頭來,回答道:「大師,您要問老婆子什麼?只要老婆子知道的,准老老實實告訴您。」
一執大師含笑道:「女施主,請問您原先住在什麼地方?」
村婦心裡一奇,心想我住在哪裡,你們不是早都知道了麼,可還是照實回答道:「老婆子我家住水雲縣瞿家溝,十六歲上嫁到王家,給我老伴統共生下六個大胖小子,沒一個丫頭……」
眾人聽她絮絮叨叨把話題扯遠,有心想笑,可誰也笑不出聲。
一執大師打斷她道:「那麼這地方離翠霞山可是不遠?」
村婦一搖頭道:「遠,怎麼不遠?」
一執大師一怔,就聽村婦接下去說道:「足足有一百八十多里地,光坐毛驢就得趕上兩天多才能到山腳底下。」
一執大師微微一笑,在這村婦看來,一百八十里地的確不算近,可對於他們這些身懷絕學的人物來說,不過是彈指即到。
一執大師繼續問道:「女施主,你可認識這位身穿褚色道袍的真人?」
村婦聞言定睛打量淡言真人,自言自語道:「我剛才進來就覺得他眼熟,可怎麼一下子就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一執大師提醒道:「女施主,你再好好回憶,大約二十四年前……」
村婦一拍巴掌,旁若無人叫道:「大師,我想起來了,這位道長,老婆子還真的見過!」
一執大師道:「女施主,那麼你能否記起第一回見到他時的情形?」
村婦尋思著道:「好像還有印象。大概二十多年前,一天夜裡我剛和老伴睡下,天已經很黑了。大師,您要曉得,那時我剛生完六小子,每天還得下地幹活,累的我呀,一躺在床上就能打呼。」
姬別天沒心思聽她喋喋不休這些無關緊要的話題,追問道:「後來呢?」
村婦悄悄瞅了眼姬別天,暗道:「這人模樣好凶!」不敢怠慢,急忙說道:「我正睡的迷糊,外面突然有人敲門。大冷天的我老伴披了件衣服出去應門,卻請進來一位道長,懷裡還抱著個娃娃。這位道長看見我還睡在床上,立馬背過身去。」
淡怒真人一指老道士,徐徐道:「大嫂,你說的這位道長,可就是他?」
村婦道:「可不就是他嘛!他要我替他給懷裡的孩子做奶娘,我本來也不肯答應。可他又說願意出一個月十兩銀子請我,我這才動了心。一個月十兩白花花的銀子哪,教誰不動心啊?」
一執大師道:「女施主,你就這麼著收養了那孩子?」
村婦道:「可不咋的?我一養就是三年,每個月這位道長都會來一到兩回,送些銀子和小孩衣服什麼的。到了第三年頭上,他就把那孩子給抱走了,臨了還多送了老婆子二十兩,說是另給的什麼什麼……酬勞。」
一執大師點點頭,說道:「女施主,你還能不能記得,那孩子小名叫什麼?」
村婦想也沒想,回答道:「叫阿牛啊,這是道長告訴我的名字,老婆子一直就跟著這麼叫。可你說,一位出家的道長,怎麼會有小孩,這年頭真有怪事多多。」
她越說越興奮,全把起初的驚惶扔到九霄雲外,卻教姬別天等人臉色越來越黑。
事情說到這個地步,基本已經明朗。
雲林禪寺斷不會無恥到串通一個村婦來作偽證,而要真這樣,淡言真人又豈會任由她在這裡信口雌黃。
大廳裡鴉雀無聲,只有村婦的聲音兀自喋喋不休。
淡怒真人拂塵一擺,沉聲道:「大嫂,貧道想知道,假如你現在再見到那孩子,能認出他來麼?」
村婦笑道:「道長,不瞞您說,要是別的娃兒,這麼多年沒見老婆子心裡還真沒譜。可那個阿牛,老婆子只要一眼就能把他認出來!在他頭頂心上,有三顆紅痣,剛來時候頭髮還沒長齊,特別顯眼。後來阿牛頭髮密了,旁人才沒法瞧見。」
淡怒真人低聲吩咐道:「姬師弟,將羅牛帶來!」
姬別天瞥了眼沉默無語的淡言真人,起身走出正廳。
一轉眼,他領著尚在雲裡霧裡的阿牛重新回到廳中。無數眼神不約而同注視到這個走進來的敦實少年身上,卻實在瞧不出他有哪點與羽翼濃相似。
阿牛見大家都用一樣的奇怪目光盯著自己,心裡有些犯嘀咕,可也絕沒有意識到,一場滅頂之災已然降臨到他的頭上。
他隨著姬別天走到近前,躬身道:「師父、淡怒師伯,你們找我?」
淡怒真人點頭道:「阿牛,讓這位大嫂瞧一瞧你的頭頂。」
阿牛心中疑惑,也不明白自己的頭頂心有什麼好看的,可周圍那些個掌門、長老們無不瞪大眼睛,緊張的瞅著自己,好像這件事情對他們十分的重要。
他剛想走過去,淡言真人忽然開口說道:「師兄,不必了,阿牛頭頂的確有三枚朱痣。」
淡嗔真人勃然變色道:「三師兄,這二十多年,你欺瞞的我們好苦!」
遠遠聽見曲南辛冷然道:「那可不一定,有誰曉得你們是不是在合起來演戲?」
姬別天怒然起身,手指曲南辛低喝道:「你說什麼?」
淡怒真人阻止道:「姬師弟,不要再生事端。」
姬別天聽得師兄這麼說,雖然憋了一肚子火,也惟有暫且氣呼呼的坐下。
阿牛傻呵呵的望著淡言真人,問道:「師父,到底發生了什麼一回事,為什麼諸位前輩要瞧我的頭頂?」
淡言真人招手將阿牛喚到跟前,目光裡露出慈和之色,輕聲道:「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阿牛,你不是以前都在問我,你的爹娘是誰,如今還想不想知道?」
阿牛喜得連連點頭,道:「想,我當然想知道。師父,您老人家肯告訴我了?」
淡言真人面露微笑道:「我不僅要告訴你,也要告訴這裡所有的人,你的爹爹到底是誰。」
阿牛連大氣也不敢出,睜大眼睛望著老道士,惟恐他改變了主意。
淡言真人一字一頓,緩緩說道:「他就是百餘年來叱吒風雲、睥睨天陸的魔教教主,羽翼濃!」
阿牛如遭五雷轟頂,難以置信的叫道:「什麼,我爹爹?魔教教主?師父你別逗我玩了!」
淡言真人肯定的點點頭,道:「你的真實名字,該叫做羽羅仁。你的小名阿牛,就是將那仁字稍加拆解而出。」
這段話阿牛渾渾噩噩,也不曉得自己聽進了多少,心底裡有一個可怕的聲音不斷的在吶喊道:「羽翼濃,我是魔教教主的兒子,我不是阿牛,我該叫羽羅仁——」
一執大師驀然發出一陣長笑,震得廳中火燭獵獵搖曳,透著一股刻骨銘心的憤恨與快慰。
他凝望阿牛不住頷首道:「好,好!想當年敝寺無妄師兄為剿滅魔教,捨身衛道,不幸死於羽翼濃之手。沒有想到,翠霞派的淡言真人,居然已偷偷撫養了他的親生之子,還將他收入門牆,傳得一身上乘修為!
「淡怒真人,貴派掌門淡一真人閉關多年,如今翠霞山的事便由你說了算。你可否告訴老衲,這件事情到底如何了斷?」
淡怒真人沒有直接回答,犀利的目光罩住老道士,問道:「三師弟,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何要陷本派於不義?」
淡言真人站起身,深深向淡怒真人一躬,緩緩回答道:「師兄,貧道甘願領受本門一切責罰,只是求師兄與諸位高僧、仙友饒過這個孩子。他沒有絲毫的罪過,甚至從出生那一日起,就不曉得父親是誰。」
停雪真人厲聲道:「這孩子的父親既然是羽翼濃,那便容他不得。養虎為患,貽害千年。淡言真人,你究竟安的是什麼心思?」
淡言真人平和的眼神,掃過正廳中每個人憤怒可怕的面龐,面對著四面楚歌,孤立無援的境地,老道士道:「羽翼濃已經死了二十三年,他的罪過,也早已用魔教無數教眾的鮮血抵償。況且,這個孩子何其無辜,大伙怎能將對魔教、對羽翼濃的仇恨,轉嫁到他的頭上?」
東海五聖中排名最末的駱南庭不以為然道:「淡言真人,這話說得不對。我正道與魔教對峙數百年,雙方的仇怨,豈是一個羽翼濃之死就能抵銷乾淨?遠的不說,今日我們聚集於此,就是為了悼念為魔教餘孽暗害的無為方丈。這個娃娃以前不曉得自己的身世,還沒大關係,可從今往後就難說的很了。」
太清宮四真之一的退思真人贊同道:「不錯,人無傷虎心,虎有傷人意。難保將來,這個羅牛不會想著為替羽翼濃報仇而與正道為敵。淡言真人,貧道以為,連你只怕也不敢擔保這一點吧?」
淡言真人一字一頓的應道:「貧道敢!我的弟子,我心裡最清楚!」
退思真人面對淡言真人堅毅坦蕩的雙眼,轉開頭去,呵呵乾笑道:「真人的信譽,貧道原本是信的過的。可出了今天這麼一檔子事情,在座還有幾個人,還會相信真人所說的話?」
阿牛滿腦子迷迷糊糊,就彷彿受了誰的催眠,耳朵裡嗡嗡亂成一團,根本不曉得旁人在在爭論什麼。
他二十餘年來,在翠霞山上與淡言真人相依為命,過著平淡快樂的日子,從來也沒有擔心憂愁過什麼。
可是,突然一時之間,似乎所有一切都變了,自己莫名其妙成為了大魔頭羽翼濃的兒子,以往自己所尊敬的師長們,咬牙切齒的討論如何處置他。
而師父他老人家,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那裡,用他瘦小的身軀和鎮定的目光,維護著自己。
他並不曉得羽翼濃有多壞,為什麼眼前每個人都對自己的父親恨之入骨;他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好端端的一個人,為什麼突然就成為了正道的公敵。
他更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突然就變成了羽翼濃的兒子?
退思真人的話隱隱約約落進阿牛的耳朵裡,他猛然一挺胸,向著周圍一眾天陸正道中威名赫赫的長老們大聲道:「我師父他老人家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你們為什麼不相信他的話,為什麼要為難他?」
屈痕歎息道:「阿牛,你就少說兩句吧。這件事情,不是我們要為難令師,更不是誰想存心陷害你,而是……而是……」
他忽然接不下去,遠處葛南詩的聲音道:「而是,他居然敢收養你這魔教餘孽二十多年,要不是雲林禪寺的諸位大師揭發,我們這些人全都被蒙在鼓裡。」
淡言真人一擺拂塵,深吸一口氣道:「一執大師,淡怒師兄,諸位仙友,你們打算如何處置阿牛?」
眾人相互環顧,淡怒真人木無表情的坐在原位,久久不出一言。一執大師搖了搖頭,也沒有說話。
屈痕猶豫片刻,開口說道:「諸位,以老夫之見,阿牛儘管是羽翼濃的逆子無疑,可畢竟以往也未曾犯過什麼大錯,倘若就這麼殺了他,著實有傷天和,也不是我等正道人士所取。」
久未有語的一慟大師忽然睜開雙目,輕輕點頭道:「不錯,屈掌門之見,正合佛門慈悲本意。」
屈痕聽一慟大師出言,精神一振道:「所以,老夫覺得,不如將阿牛的修為廢去,再交由雲林禪寺看管,終生不得獲釋,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他這麼說,其實已在偏幫翠霞派,至少也保住了阿牛的一條性命,可謂面面俱到,煞費苦心。
姬別天一楞,問道:「屈兄,為什麼阿牛要交給雲林禪寺看管,而不是翠霞?」
曲南辛冷冷道:「這還不明白麼,如今誰還會相信翠霞派?將阿牛交給你們看管,和縱虎歸山有什麼兩樣?」
姬別天黑臉漲紅,拍桌而起,大喝道:「曲婆子,你敢再說一遍!」
曲南辛猶如好鬥的公雞,迎著姬別天冷笑道:「怎麼,你們翠霞派是想跟天陸正道幹上了不成?」
淡怒真人右手一拍姬別天背脊,說道:「姬師弟,你先坐下。」看他手上也不見使力,姬別天的身軀卻是一震,不由自主的坐回原位。
淡怒真人徐徐說道:「屈掌門的提議很妥當,貧道與翠霞派沒有意見。一慟大師,不知你與在座諸位仙友,還有沒有更好的法子?」
一慟大師搖搖頭,道:「老衲也沒有意見。」
一慟大師一點頭,屈痕不禁鬆了一口氣,雖然說旁邊還有百餘人,但雲林禪寺與翠霞劍派的當家人物都已點頭,別人也不會再輕易駁回。
阿牛怔怔瞧著眾人,心頭湧起一種奇怪的感覺,就好像自己成為了這些人隨意宰割的魚肉,是生是死,是廢是留,自己只有站在那裡,等人發落的份兒。
他正想出聲抗議,猛然想到,假如自己不服這些正道耆宿們的公決,勢必又要為難和連累師父。
如果就這麼認下來,那些人從自己身上能出了一口惡氣,也許師父就不會受到什麼嚴厲的處罰了。
一念至此,阿牛的嘴唇只微微一動,立刻緊咬住牙關,強忍著沒有開口。
誰知淡言真人平靜而堅定的聲音,斬釘截鐵的回應道:「不成!」
淡怒真人一抬頭,利劍似的目光直射過去,沉聲道:「三師弟!」
淡言真人從他的眼神裡,體味到師兄的苦衷與對自己的關切,兩甲子相交,雖然情淡如水,可彼此之間早已相惜如一。
可是,他仍然固執的搖頭道:「孩子沒有罪,不該這樣對他!」
淡怒真人道:「正因如此,屈掌門與我們才決定要留住阿牛的性命。三師弟,你難道到今日還參悟不透正魔之分,善惡之別麼?」
廳中無人開口,卻蔓延著一股山雨欲來的窒息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