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厲笑良久,直震得丁原耳膜發麻,才徐徐停下道:「娃娃,看你年紀輕輕,不知聽說過老子昔日的威名沒有?當年雄踞南荒、縱橫天陸的魔道十大高手之一,冥輪老祖年旃便是老夫!」
丁原大吃一驚,上下打量對方道:「閣下便是八十多年前大鬧翠霞山的年旃?」
這一說反把年旃弄得一楞,問道:「你是說老夫當年闖上翠霞山,爭奪半卷《天道》,竟已是八十多年前的事情?」
丁原哼道:「丁某犯不著騙你,信不信全由閣下。」
年旃呆呆佇立半晌,驀然長髮抖動,仰頭哈哈大笑道:「八十多年,老夫竟在這暗無天日的潛龍淵中,被幽禁了八十多年!好你一個翠霞派,好你一個《天道》,竟讓老子像孤魂野鬼一般漂泊了八十多年!」
面前的光影不停振動,雄渾高亢的笑聲來回震盪,丁原靜靜望著年旃,心頭卻同樣掀起了滔天巨浪。
潛龍淵,這裡竟然就是老道士所說的潛龍淵,昔日幽禁年旃、封印百鬼的所在。
可不知道,自己卻為何會掉進這裡,更不明白為什麼除了年旃,再看不到其他的元神魂魄?
他等著年旃笑夠,才問道:「老鬼頭,這裡可是潛龍淵?」
年旃對丁原的稱呼甚是不滿,哼道:「娃娃,你最好尊稱老子一聲」老祖「,不然把老子惹火,一樣抽筋剝皮叫你生不如死!」
他警告完了,才回答道:「不錯,這裡正是潛龍淵,你沒聽剛才老子說嗎?」
丁原心底一沉,暗道:「老道士曾經說過,潛龍淵頂有翠霞派的伏魔大陣鎮守,連年旃都不得脫出,這下卻把我也一併關在裡面啦。」但又想到這裡終究不是陰間,自己沒有死,已比最壞的設想好出許多。
丁原張目四望,疑惑道:「為何這裡只有你一個人,不是聽說還關著許多孤魂野鬼,和本門歷代兵解的先人元神麼?」
年旃目中凶光乍現,沉聲道:「你是翠霞派弟子,師父卻又是誰?」
丁原當然曉得年旃與翠霞派可謂不共戴天,但他怎會怕了這個,昂然道:「不錯,我便是翠霞派弟子,淡言老道士的門下。」
年旃眼中的殺意漸漸轉濃,丁原手握雪原仙劍暗自戒備,打算一旦有變,就藉四周瀰漫的黑霧逸走,年旃的元神也未必能追尋得上。
誰料年旃僵立片刻,眼中凶光卻又緩緩淡去,低聲一歎道:「罷了,老子都快忘記跟人說話是什麼滋味,便多留你幾天。什麼時候老子膩味了,再殺你也不遲!」
丁原冷笑道:「閣下有沒有這個本事還難說得很,丁某再不濟,也不會任你宰割。」
年旃嘿嘿道:「你這脾氣,倒跟那淡言真人有幾分相像,當日他分明不是老子的對手,卻拚死抵抗不肯退走,老子對他的骨氣還是頗為佩服。」
丁原聽年旃居然稱讚老道士,不禁對他又多了些許好感,至少覺得這號稱十大魔道高手之一的老魔頭,並不虛偽。
他微微一笑道:「不要拍老道士的馬屁,你還沒說為什麼這裡只剩下閣下一人?」
年旃一怒,破口罵了幾句,丁原也不理會,他這才悻悻道:「每隔一陣子,這潛龍淵底就會突然冒起一團血霧,直衝到伏魔大陣才被壓住。
「在潛龍淵裡的元神也好,孤魂野鬼也罷,只要一遇見這團血霧,就會被攝走,連殘渣都不留丁點。躲得過初一,逃不過十五,一兩百回這麼折騰下來,潛龍淵裡自然就只剩下老子一個還硬撐著了。」
丁原奇怪道:「竟有此事?那血霧究竟藏著什麼蹊蹺,居然這麼厲害?」
年旃沒好氣的道:「我怎麼知道?好幾次老子也想沉到潛龍淵底去查探一番,可沒下到一千丈,就給黑霧頂住,無論如何也不能更進一步。
「老子便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在潛龍淵中浮沉多年,元神雖因汲取了黑霧中的陰煞氤氳不致幻滅,可也比死好不了多少。」
丁原深吸一口寒氣,依照年旃說法,這潛龍淵端可稱作深不可測。自己原先以為,這裡不過是幽禁年旃和諸多惡魄之地,如今看來,恐非如此簡單,卻不曉得翠霞派的人是否知情?
他不由問道:「既然這樣,你為何不設法衝破伏魔大陣,逃出生天?」
年旃「呸」道:「你當老子不想?可莫說那狗屁的伏魔大陣老子破解不了,即便出去,老子的元神受那陽間之氣侵蝕也夠嗆,搞不好就得散架。
「說來說去,都是那血霧該死,每回發作都耗費去老子大量真元。要讓老子知道這是誰幹的好事,非將他下油鍋炸成干餅。」
丁原也沒心情去追問為何下了油鍋卻被炸成了干餅,沉吟道:「這麼說,我只要衝出伏魔大陣便可脫困,雖則凶險,卻也總是一線生機。」
年旃突然哈哈大笑起來,聲音裡儘是輕蔑之意。
丁原被他笑得心頭火起,冷冷道:「老鬼頭,你笑什麼,我的話很有趣麼?」
年旃這次沒計較「老鬼頭」的稱呼,卻指著丁原道:「老子是笑你無知狂妄,你那點修為,連老子的一根指頭都比不上,卻妄想破解伏魔大陣,真是笑煞老夫!」
丁原受他一激,傲性頓起說道:「老鬼頭,你年紀大了,腿腳不方便,衝不出伏魔大陣也不稀奇。
「可丁某未必就不成,瞧你一身蠻力不懂陣法,就是再給你八十年也白搭。」
年旃的眼睛瞪如銅鈴,惡狠狠盯著丁原,極力抑制殺意的冷笑道:「好啊,既然如此,老子便看你是如何衝破伏魔大陣,逃出潛龍淵的!」
說罷,猛一把抓住丁原胳膊,朝上飛昇。
丁原根本來不及閃躲,身體一輕已飛了起來,須臾過後,周圍的黑霧越來越薄,頭頂卻顯現出一片奼紫嫣紅的奇異光亮。
年旃停住,鬆開丁原向上一指道:「看見沒有,那便是翠霞派幾個老不死的傢伙,以生後真元化成的伏魔大陣,光分六色封住出口,可要是你站在潛龍淵外往底下瞧,卻什麼也休想發現。」
丁原凝神觀望,卻由於距離稍遠,加之黑霧遮掩,不能看得真切,不覺提氣又往上升了丈多。
豈知心頭警兆突生,手中雪原仙劍發出清越鏑鳴,頭頂的六色光雲驟然攢動,隱隱傳來隆隆雷聲。
丁原尚未明白發生了什麼,光雲中驀然劈落三束電光,照著他轟然打到。
這電光看似平淡無奇,可瞻之於前、呼之於後,居然把他所有閃躲變化的退路封殺,僅留下硬撼一途。
丁原無暇細想,催動仙劍封架,當頭一束青光雷霆呼嘯,擊在劍身上爆出一記轟鳴。
丁原的修為儘管已恢復到五成左右,卻硬是吃不住這束電光,被震得右臂酸麻,眼前一黑,仙劍幾乎脫手而起。
可沒等他緩過氣來,左右兩道橙色光束劃過,一道近乎完美的弧線射到,犀利的鋒芒令團團黑霧退避三舍,不敢靠近。
丁原暗自驚訝,正待行險變招,身下升起一溜奪目金光,撞在左首電光上,炸得光雨橫飛,火花四濺。
幾在同時,丁原腰際一緊,被一股龐大的回拉之力,從左邊打開的缺口拽下,堪堪閃過右面襲來的電光。
年旃救下丁原,急忙朝下退了數尺,見頭頂光雲沒了動靜,才鬆口氣道:「笨蛋,你想找死,卻別連累老子!」
丁原縱然是對年旃出手救援懷有感激,也被他這兩句話憋到了九霄雲外。
他當然已明白是自己多上升了一丈,牽動伏魔大陣的氣機,才引得電光劈落。沒想到這伏魔大陣比預料之中更加厲害,即便自己修為盡付,恐怕也難以越雷池半步。難怪強橫如年旃者,也惟有望洋興歎,徒呼奈何。
他平復呼吸,毫不相讓道:「奇怪了,既然閣下這麼說,幹什麼要救我?」
年旃一怔,他方才出手時候,全沒有多想,現在連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麼要救丁原。或許是著實厭惡那種死寂與孤獨,又或者他還不想眼前的活人就這麼沒了。
年旃收了冥輪,冷哼道:「老子想殺便殺,想救便救,全憑一時高興,哪裡管那麼多狗屁理由!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等下回血霧升起,老子自顧不暇,娃娃你便自求多福吧。」
可能是寂寞太久,好不容易有一個活人站在面前可以說話,年旃的談興漸起,又道:「你年紀輕輕修為已算不錯,硬是接了一記」青嵐電劍「。不過你別忘了,剛才站立之處,距離伏魔大陣尚差三十丈,其威力還不到大陣中心的一成。老夫勸你就斷了這個念頭,乖乖在這兒陪我多聊幾句。」
年旃的話不由丁原不信,他不禁再次抬頭仰望,上面的光雲變得極為暗淡迷離。
丁原心底忍不住想道:「難道我真得像這老鬼頭所說,終生受困在潛龍淵,又或者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被那莫名其妙的血霧吞噬?果真這樣,還不如早死了來得乾脆俐落。」
但丁原畢竟是生性極強之人,縱是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也絕不肯輕易認輸,何況眼前還有一個年旃盯著。
他故意歎了口氣道:「歲月不饒人啊,當年縱橫天下的冥輪老祖,如今在這潛龍淵中,竟以苟且偷生為樂,若非親眼所見,有誰能夠相信?」
年旃果然受不了激將,眼中厲光閃爍森森駭人,凝視著丁原,低聲吼道:「你說什麼,有種你給老子再說一遍!」
丁原存心再激起年旃的血性,見自己還沒費什麼口舌呢,年旃已經激怒如此,丁原不驚反喜,翻著眼道:「我有說錯麼,事實如此,你就算殺了我,也改變不了。」
年旃頭髮倒豎,面目猙獰,嘿嘿冷笑道:「你活膩了,找死!」
他的手緩緩舉起,罩住丁原頭頂。
丁原卻是眼睛也不眨一下的盯著他,根本無意閃躲。
其實也不是丁原想找死,實在是丁原也清楚,就憑現在自己剩下的那麼點修為,只怕連年旃的三招也接不下,不如行險到底,搏上一把,興許還有門。
年旃的手在半空凝滯半晌,丁原的性命也在鬼門關外兜了幾圈才又回來。
年旃終於收掌,目光漸漸平靜,寒聲道:「你小子這樣就想激起老子的求生脫困之心?照著老子以往的脾氣,剛才的話容不得你說完,你小子就已經變成肉粉了。
「唉,這麼多年的幽閉,奶奶的,老子的火性與殺氣都消減不少。但老子也沒搖身變成菩薩。當真惹毛了,你小子到閻王殿去後悔吧!」
丁原微微一笑道:「老鬼頭,你衝著我發狠,也算不上什麼英雄。有本事,我們就好好商量一下,如何聯手擺脫眼前困境,衝出潛龍淵。」
年旃想也不想拒絕道:「出去對你自是大有好處,對老子來說,不過是換種死法。待在這裡,我還能多活幾十年,甚至上百年,一旦離開潛龍淵,失去陰煞氤氳的庇護,老子的元神完蛋得更快。」
丁原胸有成竹道:「若是我有辦法,令你保住元神不散,又當如何?」
年旃眼睛一亮,卻又迅即黯淡,搖頭道:「你這小子不要來消遣老夫,這世上除了天一閣的七瓣冰蓮花心,可護持住老子的元神不滅,藉以重塑肉身,再無其他辦法!
你不過是淡言真人的弟子,卻哪裡來的冰蓮花心?「
丁原道:「冰蓮花心我是沒有,可手頭上卻有一枚七瓣冰蓮煉製的朱丹,有它的藥效,再加上老鬼頭你的修為,只要藏身法器之中,修煉上三五十年,未必不能東山再起,重修天道。」
年旃聽得眼中異彩漣漣,急問道:「娃娃,你是說你身上有天一閣的冰蓮朱丹?」
丁原剛想回答,卻突然察覺年旃神色中掩飾不住的貪婪與蠢動,頓時醒悟道:「我怎可如此大意!年旃他是何人,我與他交易,無異是與虎謀皮,稍有不慎,便會招致殺身之禍。」
想到這裡,丁原神色一正,徐徐道:「老鬼頭,你放明白了,縱然你殺了我、奪了朱丹,可憑你一人之力,也休想脫出潛龍淵。得與失,閣下可要算清楚了。」
年旃被丁原點破用心,稍顯尷尬的乾笑幾聲道:「笑話,老子怎會以強凌弱,使出那不要臉的招數?」
丁原當然不會信他,但這個時候局勢微妙,說破無益,頷首道:「老鬼頭,如今情勢已經很明白,單憑你我任何一人之力,都攻不破伏魔大陣,惟有我們努力同心,才有一線希望。
「所以,在脫困之前,閣下最好別打什麼歪主意,不然就繼續孤零零在這個鬼地方待下去吧!也說不定八九十年後,還能再等到下一個倒楣鬼來。」
年旃被丁原一通數落,心頭暗怒道:「好小子,拿老子消遣!現在暫且忍著,等有朝一日,看老子怎麼收拾你!」他臉上卻現出贊同之色,道:「不錯,你我正該努力同心,不然誰也別想出去。」
他說這話半是真心,半是迫於形勢。
畢竟在潛龍淵做孤魂野鬼這麼多年的滋味,不好受。
年旃何嘗不想出去?但一則他雖有絕世修為,可終究奈何不了伏魔大陣;再則肉身被毀,即使脫困,也難以生存。
可丁原懷有的冰蓮朱丹,卻令年旃冷了多年的脫困之望重新燃燒起來。
有了冰蓮朱丹,他便不用再擔心元神消散的問題,唯一需要考慮的,就是如何破解伏魔大陣,說不定眼前這小子還真能派上用場。
他過去曾有數次不堪忍受煎熬,闖入伏魔大陣以圖脫困,可每回都鎩羽而歸,鬧得灰頭土臉。
對於伏魔大陣中的情景,幾次交鋒下來,也算略知一二,明白除非修煉到散仙境界,否則憑一己之力,那就如同癡人說夢一般。
四十年前,他曾與同困潛龍淵底的幾名魔道人物聯手破陣,眼見成功在望,卻因諸人之間各懷鬼胎而功虧一簣。
要是丁原能夠達到忘情,甚而大乘境界,加上自己兩百餘年的修為,或可有一線希望也說不準。
他正想著,卻見丁原手上一揮,拋來一顆紅丸道:「朱丹我先給你,以示誠意,接下來合不合作,都在老鬼頭你一念之間。」
年旃一把抓住,望著掌中色、香、外觀都和傳聞中相似的朱丹,反有些不敢相信,偏又找不出什麼不妥的地方來。
好半天,他才遲疑道:「小子,你這麼爽快將朱丹給我,不怕老子變卦麼?」
丁原悠然道:「與其天天提防老鬼頭你來偷來搶,不如索性大方些,先送給你。至於變卦,倘若閣下有本事一個人衝出伏魔大陣,儘管先行。」
年旃道:「娃娃,不是老子看低你,以你眼下修為,想和老子聯手,實在多你不多,少你不少,到時說不定還要我分神照應。」
丁原不以為然道:「也許丁某現在的修為的確不足以助你破陣,但在潛龍淵中,最不缺的就是時間。一年不成,那便兩年,兩年不成,那便再等上三年、五年。老鬼頭你一個人八十多年都熬了過來,再多忍耐幾年又算什麼?」
年旃被丁原的話激起雄心,思忖道:「老子當年予殺予取,肆意妄為,何等的威風,如今怎麼連一個乳臭未乾的娃娃,也比我更有志氣!哼,老子就再搏上一回,卻又如何,大不了早死早投胎。」
他終歸是非常人物,當即說道:「好,從今日起,老子就全力助你修煉,多則三十年,少則十五、二十年,你當可突破忘情境界,屆時我們再聯手闖它一闖。」
丁原一怔,說道:「老鬼頭,你是說最快我也要十五年才夠?」
年旃嘿嘿冷笑道:「十五年已是抬舉你了,若非看你頭腦靈活,根骨不錯,老子壓根不會指望你。你小子要明白,天陸千萬芸芸眾生,能夠修得忘情境界的不過鳳毛麟角,屈指可數。
「我看你年紀頂多十七八歲,要是能在四十歲前達到忘情境界,那已是千年一遇的奇才!」
丁原明白年旃所言非虛,想那翠霞六仙中的姬別天等人,鬍子、眉毛一大把,也才不過參悟到忘情境界,自己若能在不到四十歲時修成,也的確堪稱異數。
但話是這麼說,一想到還要在暗無天日的潛龍淵中,待上二三十年,丁原不禁仍有些氣悶。
昔日淡一真人罰他在思悟洞面壁三年,丁原已經受不了,何況今時?
而那時,還有曾山、雪兒等人陪伴,實在無聊時,還可偷偷溜出玩上半日。可在這潛龍淵中進退不得,天昏地暗。要說沒人陪倒也不見得,然而往後幾十年,整日與年旃大眼瞪小眼,這滋味未免不美。
再轉念想道:「我剛才還在激起年旃求生脫困之心,說的是何等豪情萬丈。可要是就這麼洩氣絕望,豈不讓那老鬼頭笑掉大牙?年旃能一個人在潛龍淵裡熬上八九十年,我為什麼不可以?但凡有一絲的生路,我就絕不放棄!」
一念至此,丁原昂首說道:「十五年也罷,三十年也好,我丁原便跟它對上了。只要眉頭皺一皺,便不算是七尺鐵血男兒!」
丁原一番話大投年旃胃口,他拊掌喝采道:「好,就怕你沒這個志氣!你只管專心修煉,莫要擔心潛龍淵底的攝魂血霧。看在這枚朱丹分上,老子拼著多耗幾分真元,也一定保你小命無虞!」
就這麼著,丁原在潛龍淵中安頓下來,淵中無日月晨昏,恍恍惚惚裡也不曉得過了有多少天。
他每日除了修煉,唯一可做之事就是與年旃閒聊,漸漸對潛龍淵又多了一層認識。
原來潛龍淵乃是上古形成的一處地穴,入口不過方圓數十丈,為伏魔大陣封鎖,底下卻倒呈漏斗形,越是朝下越是寬闊,可誰也不知道淵底究竟有多深,又為何不時散出血霧?
年旃也曾試著鑿通山壁逃生,焉料那山巖看似尋常,竟是堅逾金石,冥輪轟在上面,有如蜉蝣撼樹、清風過山,全無作用。他幾次嘗試,最後終究是死了這條心,無可奈何的在潛龍淵裡待了下來。
丁原的傷勢一日日好轉,修為也漸漸恢復,年旃看得嘖嘖稱奇,全沒想到這個翠霞派乳臭未乾的娃娃,居然已修得通幽境界,不覺信心又增長了許多。
但修煉之道畢竟無法取巧,縱是丁原天成地造,也須腳踏實地,循序漸進,著實沒有終南捷徑可言。
這天,丁原打坐完畢,睜開眼睛,並不見年旃蹤影,料是到哪裡轉悠去了。
他一連數日自覺修為停滯不前,不免有些煩躁,思忖道:「那老鬼頭說的不錯,我要想突破忘情境界,至少還要一二十年。到了那時就算出了去,怕外面早已物是人非了。」
他越想越煩,暗道:「難道說除了前人設定的路徑,我便再無其他捷徑可走,非要照著翠微九歌一句句的修煉下來?那大日天魔真氣或許進境會快上不少,可一旦繼續修煉,多半連坐照境界還沒達到,我就走火入魔而亡。
「看來,這是老天爺有意要將我幽閉於此二十年,也算對我昔日任性作為的懲罰。」
一想到這兒,丁原忍不住怒火衝起,憤懣道:「可是我究竟又犯了哪條天規,就因為我愛上雪兒麼?如今她已棄我而去,再過幾年,只怕已為人娘親。這樣的折磨對我還嫌不夠嗎?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天道!」
他心頭激動,狠狠一拳砸在空處,卻突然腦海裡靈光一閃,差點失聲叫出口道:「我怎麼忘了蘇大叔送的那幅圖卷,那幅藏有《天道》秘密的《曉寒春山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