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軍軍官說道:「王醫生,距離這裡三個街口的石橋那裡的監控點發現了一個病人昏倒在橋上,症狀……症狀有些類似紙條上說的那樣,上司一邊派人向樞密院匯報,一邊讓我到這裡來有請先生趕快過去!」
王靜輝立刻帶著那名軍官跑到門房那裡,從屋中取出了一個藥箱,就按照那名禁軍軍官所說的地方而去了。當他趕到監控點後,一名郎中正在給那個患者做檢查,郎中看到王靜輝進來後,由於他認識王靜輝,便把王靜輝拉到一旁輕聲說道:「王先生,在下已經對這個人詳細的檢查後,發現他所患得就是瘟疫,上吐下瀉的,與先生在《瘟疫》一書中所提到過的一種致命病菌而引發的病症幾乎相同,在下肯定此人患的就是先生在書中提到的霍亂。」
王靜輝對郎中問道:「已經讓禁軍將和他在一起的人帶回來了嗎?他的住處潑灑過石灰消毒了嗎?家中的食物和飲水都處理了嗎?」
郎中說道:「都已經按照先生書上所寫的照辦了,此人名為黑三,家中只他一人居住,沒有親屬,和他通行的其餘三個同伴也在他病發的時候由禁軍一起帶回來了,現在正安置在後院進行隔離,現在還在觀察他們是否也患上了霍亂!」
王靜輝點點頭:看來這一切做的都還不錯,現在也沒有什麼別的好辦法,發現瘟疫患者最有效的控制辦法便是隔離了。他走到患者身旁,那個黑三還處於昏迷當中,嘴裡不時有嘔吐物冒出來,大小便也失禁,周圍的空氣中一片惡臭。但王靜輝似乎對此毫無感覺,在給黑三診脈,翻過眼皮察看後,對郎中說道:「給他強制的灌進湯藥,先讓他甦醒過來再說,如果患者一直昏迷的話,那他就死定了!另外在他甦醒過來後,肯定還是上吐下瀉不止,要給他不停的灌進摻了鹽巴和糖的水來補充他身體內的水分,按照書上開始熬製止吐止洩的湯藥了嗎?」
郎中說道:「湯藥就快要熬製好了,馬上就可以用了!敢問先生,這樣的病人還能治好嗎?他不會傳染別人吧?」
王靜輝說道:「現在能不能治好還很難說,就看他能不能挺過來了!我寫的書上對霍亂這種病症記述的很詳細,只要你們小心些,按照書上的要求去做,是不會有什麼問題的!記住:如果他突然死亡的話,立刻裝車送去火花,連他的衣服一起燒掉;如果他的症狀減輕,那你們就準備好熱鹼水沸煮他的衣物,並且讓他在鹼水中洗個澡,你們也一樣,每隔固定的時間都要用鹼水沸煮衣物,用鹼水洗手洗澡,一旦有誰身體不適,立刻將湯藥給他喝,不得延誤,明白了嗎!」
旁邊的禁軍巡邏隊長和郎中聽後立刻肅容回答一定照做,但王靜輝能從他們的眼中看到恐懼的眼神,正好外面的一個禁軍端著一碗湯藥走進屋來,他接過湯藥來到黑三面前,也不管病人身上有多麼污穢難聞,就給黑三親自餵藥。這是王靜輝專門為處於昏迷狀態的病人恢復清醒所配製的藥方。這種藥似乎在黑三身上很起作用,餵過藥後不一會兒,黑三嘴裡噴出一道水柱,全是剛才餵下去的藥湯,不過他吐過之後也清醒了過來。
王靜輝在給黑三做檢查的時候,看見他的嘔吐物還不是清水,這說明霍亂的症狀只是在他身上剛剛顯現,要是按照土辦法來治療的話再加上患者身體素質看起來還不錯,成活的希望很大。王靜輝見患者清醒過來後,朝旁邊還在發呆的郎中和禁軍巡邏隊長打了個手勢,讓他們把溶有鹽和糖的水給端過來。
不過他們兩個人還有些發呆,王靜輝氣得大喊了一聲把他們從癡呆狀態喚醒過來,郎中也趕緊把在旁邊桌子上準備好的水給端過來,交到王靜輝的手中。郎中在王靜輝給病人餵水的時候好奇的問道:「先生,難道你不怕被傳染三上瘟疫嗎?你給他喝這用摻了鹽巴和糖的水有什麼用?」
王靜輝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說道:「怕傳染上瘟疫?我當然害怕!不過我們身為醫者害怕是沒有用的,如果我們害怕而不去給患者治療的話,那他也只有死路一條,恐怕還會傳染給更多的人,當然這些人中也包括你的父母、兒子、老婆還有好友,你要是怕了,他們的命還有其他百姓的命該怎麼辦?不過只要按照我說的去做,感染瘟疫的機會是很少的,要是覺得自己不舒服馬上就開始治療,活命的機會比他們可大多了!霍亂被傳染上發病的時候就像他一樣不停的上吐下瀉,就連糞便和嘔吐物都變成清水了還是不停,這就使病人身體大量失水,順便使他身體的鹽分也給攜帶出去。你看他的手上的皮膚,還沒有變得枯燥,這時他脫水還不嚴重,等到病情嚴重的時候你就會看到他的身體就像一個骨架一樣。我給他喝水一方面是補充他身體的水分,在水中摻入鹽巴是補充他所流失的鹽分,而放入糖一是糖也可以算得上是人體中的鹽分,二是讓他恢復一下體力。」
郎中聽後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而旁邊那個禁軍巡邏隊長的眼中也沒有剛才恐懼的眼神了,兩人對王靜輝剛才所說的話都大為感動,也都敢上來給他幫忙了。不過王靜輝攔住了那個禁軍隊長,說道:「這位軍爺,這裡有我們兩個醫生來照顧就足夠了,你身上還有重任,待會兒你讓那幾個抬著病人來的士兵都用鹼水好好沖洗一番,加緊巡邏,一旦發現可疑病人立刻送到這裡,或者是原地就進行隔離,這個街區還需要潑灑石灰,尤其是那些蚊蠅聚集的地方一定不要漏過!另外告訴那些在街上的禁軍兄弟,讓他們不用害怕瘟疫,有我們醫生在,只要一發現有病症開始發作就治療,一定可以治好!把這裡的事情盡快想樞密院的大臣報告,把消息傳遞到皇上那裡,讓汴都城內所有瘟疫監控點加緊戒備!」
那名禁軍巡邏隊的隊長聽後向王靜輝一抱拳說道:「先生有所要求,末將膽敢有辭?先生現在這裡忙著,有什麼要幫忙的地方只管開口,我先按照先生所吩咐去辦事了!」說完便轉身出了屋去辦事去了。
王靜輝也沒有說什麼,給病人喂完水喝後,他便和那名郎中把剛有些恢復體力的黑三扶著到另外一間屋中,那裡有熱鹼水,把病人的衣服脫下來後扔進正在燒開鍋的鹼水中沸煮,而用溫鹼水給病人仔細沖洗了一番,套上一個像面口袋一樣的外衫,交給兩名禁軍來照顧。後院有十個禁軍士兵,在待在後院這幾天,一直都是有郎中根據王靜輝那本《防疫手冊》來培訓簡單的護理知識。在王靜輝的眼中,他們雖然比不上二十一世紀那些醫院中的護士,但伺候個患者也馬馬虎虎夠用了。
忙乎完這一切後,王靜輝和郎中也回到了剛才給黑三沖洗的房中,兩個人同樣把衣服扔進鍋中沸煮,也沖洗了一番後才換上衣服出來。在沖澡的時候,王靜輝才想到如果有肥皂,那在這個時候就其更大的作用了,不過好在這個時候,宋朝人已經開始製造胰子皂來洗浴了,也勉強使用吧。「以後等有時間一定把肥皂給製造出來,這麼重要的東西怎麼自己就沒有想起來?」王靜輝有些懊惱的想到。
收拾完後,剛巧王靜輝的管家王福跑到這裡找他,王靜輝對那名郎中說道:「整個對霍亂病人的搶救就按照剛才我做的那樣來,每次處理完病人後,記得一定要給自己沖洗一下,以防止自己也被感染了!現在只是一個開始,既然有一個病人就會有第二個乃至更多,你先休息一下吧,最近這幾天一定會很忙,你也要注意身體!我還有事,這裡就拜託你了,多保重!」說完便在那名郎中有些崇敬的眼光中和管家王福離開了這個瘟疫監控點。
在回醫館的路上,王靜輝才問起管家王福究竟是誰來到了平民醫館,這麼急著讓他趕回去,管家王福這才悄聲告訴他是穎王趙頊和那個老是跟在他身旁的年輕人到了醫館,正在書房中等著他,看樣子是有急事,他才親自跑到這裡來找他。
王靜輝聽後沒有說話,而是在心中仔細盤算穎王趙頊和蜀國公主的來意,還有就是待會兒該怎麼和趙頊說,來爭取朝廷對這次防治瘟疫更大的和重視。進入書房後,王靜輝躬身向穎王趙頊行禮說道:「殿下在這個時候應該陪在聖上身邊處理緊急事務,怎麼會到我這個醫館來?莫非又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雖然現在正處於大災之中,每個人的心情都不是很好,但穎王趙頊還是笑著對王靜輝說道:「我這次來你這裡是代表父皇向你感謝來的,若是沒有王兄提前預警,那這次災害到來的時候,朝廷猝不及防,肯定損失慘重,頊在這裡先代父皇謝謝你了!」說完便給王靜輝鞠了一躬。
王靜輝見趙頊給自己鞠躬行禮,忙躲開說道:「我身為大宋子民,遇事豈可躲避,就為這汴都百萬百姓,縱使需要我的性命,在下也會拿出來的!聖上和殿下的心意,在下心領了!」
趙頊微笑著說道:「再次就是我們也很長時間沒有見面了,所以我把蜀國公主也帶來了!」說完便看看旁邊有些臉紅的屬國公主。
王靜輝和蜀國公主互視一眼後,心中也是感到她的柔情蜜意,但現在可還不是時候,考慮了一會兒對穎王趙頊說道:「謝謝兩位殿下的關愛,在下感激不盡!不過殿下,此時你們出來不是明智之舉!相信殿下還沒有接到匯報:我在書中論述的那種名叫『霍亂』的瘟疫已經出現了,就在離這裡三個街區的地方出現了第一個瘟疫的病例,現在已經嚴格控制了,我剛給那名患者診斷並且進行了初步的治療。這裡已經屬於疫區的範圍了,殿下日後身為一國之君若是為了看一個七品官員而至於險地甚至遭受什麼不測,這讓臣萬死難辭其咎!望兩位殿下慎重!慎重!」
由於黑三這個病例發生突然,王靜輝幾乎是第一個知道的文臣官員,所以此時穎王趙頊還不知道這裡出現了瘟疫的病例,這也是拜樞密使富弼對負責這一帶禁軍首領的囑咐所賜,他才會在第一時間趕到防疫監控點去給病人治療。樞密使富弼通過別人的嘴從而對王靜輝產生了很大的興趣,所以他才把負責西城區監控的禁軍首領找過來單獨告訴他如果一旦發生突發性的瘟疫病例,要在第一時間向樞密院匯報的同時,也要告訴平民醫館的王靜輝,讓他到事發地點去給患者治療,並且現在遍佈全城的禁軍軍官手裡都有王靜輝寫的《防疫手冊》,這也是富弼出的主意。
穎王趙頊聽後也是臉色一變,急忙問道:「王兄,瘟疫真的出現了?!現在情況怎麼樣?王兄對此有什麼好辦法嗎?!」
王靜輝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殿下,瘟疫是分很多類型的,但它們都有幾個共同的特點:傳染性極強,突然發病,很快死亡!單就瘟疫的治療來說,現在還沒有什麼特別好的藥能夠使病人吃下去便能肯定的康復,相信幾十年後也還是如此,所以在瘟疫出現前防備瘟疫的最好辦法就是平時注意衛生;而在瘟疫出現時,那就是隔離!只要瘟疫一出現,便對該地區進行隔離,人們的行動要受到控制,除了我們郎中以外不要有任何人和瘟疫患者接觸,減少被傳染的可能性!」
「子不能見其父,弟不能見其兄,妻不能見其夫,此其殘忍刻薄之行,雖禽獸不忍而為……」蜀國公主緩緩的念叨著,王靜輝和趙頊也都算得上是博覽群書的人了,對蜀國公主趙淺予所背誦到的這段文字都不陌生,尤其是王靜輝對此更為敏感,因為他之所以強調隔離對控制瘟疫蔓延的範圍所起到的巨大作用,也考慮到現在宋朝人所持有的道德觀念,這段蜀國公主背誦到的《瘟疫論》雖然是個無名氏所寫,但也確實是代表了中國傳統道德觀念,這便是實施隔離政策控制瘟疫蔓延的最大障礙。
不過王靜輝此時才第一次這麼重視這個還是穎王的未來的神宗皇帝趙頊,如果能夠通過他來影響英宗趙曙,能夠以近似於立法的形式把在發生瘟疫的時候採取隔離政策規定下來,那對中國防疫上來說是一件非常有意義的事情,這樣也會極大的控制了瘟疫在中國的肆虐程度。即便英宗趙曙做不到這點,也可以從今後的神宗時代來完成,而眼前的穎王趙頊便成了此事的關鍵。
穎王趙頊說道:「難道王兄想借重禁軍對發生瘟疫的城區進行隔離嗎?難道王兄真的能治療瘟疫嗎?瘟疫真的是上天對人不順應天道的懲罰嗎?」
王靜輝沒有直接回答他,反而走到窗戶那裡,用力推開窗戶,然後又走回趙頊身前說道:「殿下,現在我們正在做的難道不是在控制和治療瘟疫嗎?!難道現在禁軍散佈在汴都城內不正是準備對瘟疫發生地第一時間隔離嗎?!『元始二年,旱蝗,民疾疫者,捨空邸第,為置醫藥。』」
穎王趙頊聽後也思索了一會兒,說道:「我明白王兄的意思了,不過這可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情,雖然父皇、韓相和富公這麼安排看來是有這麼舉動,但最終能不能真的執行這還很難說!」
王靜輝聽後心中也是很沉重,又走回到窗前,看著外面陽光普照下的汴都城。晉時就有記載說當朝臣家染上時疫,只要有三人以上被感染時,即使沒有被染上的人,在百日之內也不得入宮。這種有效的隔離方法卻被當時人譏諷為行為「不仁」。到了清代,江南文獻中還有不少弘揚在時疫流行、人人自危時能堅持照看病人的記載。這種觀念根深蒂固,疫情出現以後,很少有人自覺地採取隔離措施。所以,儘管古人對防疫做了很多努力,其效果還是不明顯。每次疫情死亡的人數並沒有隨著醫學的進步而有所減少。
看到王靜輝的臉陰沉的都快要下出雨,穎王趙頊也是感到很無奈,而蜀國公主看到站在窗前的王靜輝,臉色肅穆,她從來沒有看到過王靜輝那種從骨子裡面散發出來的悲涼,心中對王靜輝現在這個模樣也很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