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鍾哥在突圍的時候也沒有遇到什麼困難,畢竟這裡只是太子府,太子耶律浚雖然是遼國唯一的皇位繼承人,但其重要性還遠沒有達到遼國皇帝的程序,十年前趙鍾哥悲憤之下怒闖皇宮照樣還能安然身退,自然也不會在這裡栽跟頭。不過他能夠退地這麼順利,也是拜耶律乙辛勢力過於強大,遼國內部也不乏一些能人,他趙鍾哥還沒有自大到認為遼國他就無人能敵的地步,不說已經病死的蕭忽古,還有幾個契丹人的武功水平都和他差不多,只是沒有部署在這裡而已。
太子儲的侍衛在發現他的身影的時候,已經無法形成合圍,散兵游勇也無法難他形成威脅,一路上快速解決了幾個絆腳的之外,趙鍾哥很快便來到了院牆外,看著熊熊燃燒的太子府,他心中鬱積了快十年的怒氣終於消散了不少,一轉身便衝著預先安排好的撤退路線快速行進去了。
在見到趙鍾哥後,涅心等人終於心中長舒了一口氣,這一步是整個計劃中最為凶險的了,只要過了這一關,下面全是耍嘴皮子的事情了,若是趙鍾哥暴露了身份,遼國的情報網也會損失不少,至少像能夠達到馬人華這樣地位的間諜就沒有了。
馬人華和趙鍾哥等人在屋中擺下酒席以慶祝的時候,整個太子府已經亂成了一團,太子府的火光也驚動了皇宮,耶律洪基其實對這個唯一的兒子還是非常看重的,畢竟他已經三十多歲了,就算再生一個到繼承兵的時候也是尚處年幼難免要發生女主臨那樣的事情,這對國家來說可絕對算不上一個好事情。皇宮中派出了內侍來詢問的時候才發現這裡的情況比想像中的要嚴重地多,聽了內侍的匯報之後,耶律洪基大驚失色,立刻趕到了太子府。在重重護衛之下,他所見到地只有耶律浚冰冷的屍體,而同時遇難的還有蕭素與蕩婦禧——這兩個人蕭素是樞密使。而蕭禧剛是林牙,他們的官職在遼國高層也是有一席之地的。
耶律洪基已經沒有興趣去想蕭素和蕭禧為何出現在太子府,事實上他心中非常清楚耶律乙辛和太子不合已經導致遼國內部政治勢力分成了涇渭鮮明的兩派相互排斥,這蕭素和蕭禧都是曾經梨園過耶律乙辛的人,自然是站在太子一邊,這次遇難也純屬巧合。
耶律洪基失去了他唯一的兒子,儘管他還處壯年,皇宮佳麗比南朝皇帝的皇宮更加充實,但耶律浚的才能也是讓他甚為讚賞,要不然耶律浚在攝政之後一天之中連續將十幾個懸念罷官這樣的事情他也不會過問。現在耶律浚死,他內心中只是充滿了憤怒——他要用血來平息自己的憤怒——耶律洪基從自己兒子的屍體上起來後,下地第一個命令便是將太子府所有的侍衛、宮女全部殺掉!
太子府出了這麼大的事情,耶律乙辛和張孝傑是不可能不知道的。在太子府起火後,他們幾乎同時和耶律洪基收到太子耶律浚與太子刀和皇太孫被人刺殺的消息。耶律乙辛雖然愛財,但他卻是非常有本事的人,沉浮宦海數十年經歷了兩豈能不知這次事件對他來說其實是凶險難測!耶律乙辛當即跺跺腳恨聲說道:「是誰敢如此欺侮某?」如此行為讓旁邊的親信都感到非常不解,不過耶律乙辛和張孝傑卻一點也沒有猶豫,立刻前往太子府。
當耶律乙辛和張孝傑來到太子府的時候,正值皇帝耶律洪基憤怒之下要處死所有太子府護衛和宮女,張孝傑立刻向前走去說道:「聖上息怒!現在兇手在逃,太子府護衛保護不力致使太子與太子刀和皇太孫身亡,但太子府一向防守嚴密,中間是否有奸細私通刺客還不可知,聖上應該把他們關押起來嚴加審訊後辯明是非!」
耶律乙辛聽後心中立刻做出了判斷——無論如何太子是死,儘管最想要太子命的就是他,但太子是被刺殺,他可以想像等到明天天亮的時候他的對頭們寫的彈章將會把他給淹沒。看皇帝這麼悲憤搞不好廢了自己也不是不可能,最佳的辦法便是留下太子府護衛的小命,屈打成招之下反可以對付自己的對手。
耶律乙辛想明白後朝張孝傑看去的時候點點頭,再看旁邊正要發怒的耶律洪基。他立刻也站上前說道:「聖上,張大人所說極是。聖上現在應該下旨將太子府眾人收押看管審問後再做定奪,不然圖自讓小人得逞!」
耶律洪基雙目赤紅,可以想像地到他心中此刻有多麼憤怒,但是張孝傑和耶律乙辛乃是他最為親近的大臣。鹹雍九年群臣陪侍皇帝宴飲,他就曾說過:「先帝任用耶律仁先和耶律化葛,是由於兩人賢能聰慧。我有孝傑、乙辛二臣,其賢能不在仁先、化葛之下,我確實得到人才了!」這兩個人是耶律洪基多次親口嘉許過的,其信任程序非同一般,便何況耶律乙辛盛讚其黨羽都尉蕭霞抹的妹妹貌美而且賢惠,並且接入宮中做妃子極其寵愛,耶律洪基就是驚嚇再憤怒也不可能不給這兩個人面子。
「就依兩位大眾的建議,將這些護衛和宮女全部收押交由兩位大眾嚴加審訊,務必得到刺客是誰!」耶律洪基恨恨地說道,說完便一甩袖子轉身回宮了。
耶律乙辛和張孝傑見皇帝耶律洪基離開後,兩人這才站直身體,看著滿院子狼藉的場景,都互相苦笑了一聲搖搖頭。耶律洪基現在整個人都陷入了暴怒的狀態,他心中已經被仇恨所蒙蔽,而這次刺殺事件本是他們兩人最為高興的事情,但現在事情發生了反而讓他們更加感到危機。
「有誰會這麼希望太子死去呢?」這個問題停留在很多人的腦海中,但百思不得其解,其中耶律乙辛和張孝傑更是如同附入五里迷霧當中。
「一般人都會認為耶律浚的死,耶律乙辛和張孝傑是撇不乾淨的,畢竟在外人眼中沒有人比他們兩人更希望太子身亡了。尤其皇太孫也死了,這樣在目前來看耶律洪基這一脈基本上是絕了繼承人,就是再有繼承人出現也不是蕭氏一族的後人了。從長遠上看來,這樣的結果無疑是耶律乙辛最希望得到的,如果事情耽擱上這麼一年左右倒是不會引起太大的風波,畢竟張孝傑和耶律乙辛把持朝政想要害死沒有皇后保護的太子非常容易,但是在蕭皇后被賜死的關頭,危機最大的反而就是這兩個人!」涅心笑著說道。
「哦!耶律乙辛和張孝傑如此得耶律洪基信任,又怎會陷入更大的危機當中呢?」趙鍾哥一邊往嘴裡面灌酒一邊問道。
「古人有『三個成虎』一說,若是後族的人藉著這次機會發動所有耶律乙辛和張孝傑的對頭一起來彈劾他們二人,那他們兩人可就真的不妙了!」馬人華笑著說道。
趙鍾哥「艱難」地把嘴中的肉嚥下去之後笑著說道:「若是耶律乙辛和張孝傑登台了,那嚴叔兄以後可就要倒霉了,不過馬兄今後的官運倒是可以亨通了!」
涅心和馬人華聽後都相互看了一眼笑了笑,馬氏兄弟兩人馬人華入身仕途官居要職,但卻是隱隱和耶律乙辛等人不對眼,倒是弟弟馬人望憑藉著溜鬚拍馬和龐大的財力與耶律乙辛相處甚佳。這馬氏的情況倒是和大宋河北望族韓家的情形非常相似。
「耶律乙辛倒不登台就要看此人的應變能力如何了,我料到明天已經知情的大臣必然會聯名上章彈劾耶律乙辛,到時就看他如何應對就可知道此人前途如何了!說實話,縱觀此人仕途經歷雖然讓人有所不齒,但耶律乙辛也真是有三分手段,要不然他早就被耶律重元幹掉了!」馬人華淡淡地說道。
涅心來大定府已經有段時間了,他來到這裡後不僅從事自己的本職工作,還要盡可能地熟悉遼國的情況,尤其是遼國最近幾重大政治事件。馬人華所說的耶律乙辛和耶律重元之間的事情他自然非常清楚——清寧九年,耶律仁先為南院樞密使,當時的駙馬都尉蕭胡睹依附耶律重元結黨營私,自然不能容忍耶律仁先在大定府便向皇帝上奏說道:「仁先可以充任西北路招討使。」皇帝當時打算聽從他的建議,但是耶律乙辛上奏:「臣剛參與國政,不知治國綱要。仁先是先帝在朝的重臣,不可突然離開朝廷!」正是因為耶律乙辛的建議才使得耶律仁先留在朝中。他也憑借這耶律仁先的影響車來對抗當時非常強大的耶律重元,耶律重元之亂被平息後,他也正是藉著當初留耶律仁先在朝之功坐上了北院樞密使的寶座開始了他一手獨攬朝政的。
也許外人認為耶律乙辛是靠告密起家總攬權柄的,但是涅心從小就是被王靜輝定性為謀士類型來培養的。他有著自己獨特的判斷標準,外人的統一意見在他眼中有時不過是個笑話罷了。儘管王靜輝本人並不擅長謀略,不過在給涅心挑選教材的時候可是下足人,春秋戰國時期縱橫家的那套熟練地很,涅心也確實沒有讓王靜輝失望,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比王靜輝本人強多了,而他的師兄弟們也都對他格外敬服,十二弟子中大腦就是他了。
涅心就是從這一事件給王靜輝寫了一份長達恨字關於耶律乙辛性格的分析材料——在遼國統治階層中這份材料比遼國皇帝耶律洪基的還要多,這也是因為耶律乙辛長期把持遼國實際治理權的緣故。單單從耶律乙辛敢和當時權傾朝野的耶律重元作對這一點,涅心就不敢小瞧他的政治嗅覺——他並不認為耶律重元能夠長期屹立不倒,相反和當時的人的看法不同,他早就從種種蛛絲馬跡中看到耶律重元覆滅的趨勢,甚至還準確地把握了具體的時間!這作為一個政治家是非常可怕的,有這樣對大局把握能力的人會因為這次太子被殺的事件而登台麼?至少涅心並不這麼想!不過更令涅心有些吃驚的是剛才從馬人華的口中話的意思來看,馬人華對耶律乙辛能夠邁過這道門檻充滿信心。
「這個馬人華也不簡單吶!他敢隱隱和耶律乙辛作對看來並不是全因為他哥哥的緣故……」涅心心中快速地判斷著,若有所思地看看正在喝酒的馬人華。
當天夜裡整個大定府就執行了非常嚴格的戒嚴,大定府衛戍部隊全部出動。仔細排查城中可疑人員,這麼一來把整個大定府都鬧得雞飛狗跳,所有的店家基本都全部關門。而客棧更是無法經營,這一天被逮捕的人達百人之多,百姓更是敢怒而不敢言,而此時太子府所發生的事情也全部流傳開來。不過此時卻沒有人敢進酒樓茶肆來公開討論,生怕一句話說錯便是被押入套牢甚至是性命不保也很難說。
馬人華的府邸也遭到了盤查,不過由於馬人望的關係,搜查的官兵對馬府還算客氣,不過是例行公事罷了。也是因為馬家的婦孺基本上都是以遊玩的名義出門,沒有什麼好搜查的,而涅心更是幾個月前便在馬府居住下來,在此之前馬氏兄弟早就完美地領先了一份關於涅心的身份證明,從而躲過了士兵的盤查。不過直到此時涅心等人才知道昨天晚上趙鍾哥那一格散箭除了幹掉了太子耶律浚之外,還順手把樞密使蕭素和林牙蕭禧也幹掉了,而當時趙鍾哥可沒有這麼好的心情去確認戰果,知道耶律浚被自己幹掉後,趙鍾哥就只想著逃命了,沒有想到會有這麼大的收穫。
大定府全城戒嚴仔細盤查完全是耶律乙辛弄出來的動靜。不過好在昨天晚上涅心便將報信的信鴿放了出去,信件完全是用約定好的代號來寫成,信鴿將會飛往來州,在那裡會有人接應。除了將馬氏家族的重要成員全部接回大定府之外,也同時向汴都開封情報總局報信,估計這會兒來州方面已經知道了大定府發生什麼事情了。
此時的耶律乙辛和張孝傑並不好過,果然如他們兩人所料,今天一早所呈送上來的彈章把他們兩人都給淹沒了,皇帝耶律洪基緊急召見了眾多大臣,中間不乏他們的對頭。不過好在並沒有出現什麼太大的問題。由於有些大臣是秘密召見的,甚至耶律乙辛佈置在宮內的耳目也無法得知具體情況,他並不知道林牙蕭儼壽秘奏:「耶律乙辛自皇太子參與朝政以來,內心猜疑驚懼。又與宰相張孝傑相互依附,恐怕有不良圖謀。不可讓他處居要地……」
當初遼太祖把迭剌部夷離堇分成南北二大王,把迭剌部分為兩個部分,叫做北、南院。宰相、樞密、宣徽、林牙,下到郎君、護衛都分為北、南兩部分,其實所掌管的都是北面事務。凡遼國朝廷中的官員,北樞密掌管後部,南樞密掌管吏部,北、南二大王掌管戶部,一禮畢掌管刑部,宣徽掌管工部,敵烈麻都掌管禮部,北、南二府宰相總攬國政,這林牙便是長官文翰,多少有些宋朝的翰林的意思,基本上遼國官職中北、南樞密合都必須要有林牙的資歷的,正如宋朝想要當參知政事輔相必須要在地方上做官一樣這麼有必要。
蕭儼壽資格非常老,曾是皇帝耶律洪基太子府邸舊人,而且他和同為林牙的蕭禧關係甚為密切,兩人有血親的關聯。正因為蕭儼壽聰明,他並不像周圍的大臣那樣直來直去地反對耶律乙辛,把刺殺太子的帖子直接扣在耶律乙辛的頭上,反而從另外的角度來說明耶律乙辛現在的權勢已經給耶律洪基的統治帶來威脅了,這樣反而更能夠打動耶律洪基——耶律洪基十五歲登基為帝,皇叔耶律重元的教訓才過去了不到二十年,耶律洪基也差點兒在那次反叛事件中喪命,對任何有威脅他統治的人都是十分防備的。
不管蕭儼壽的話對耶律洪基產生了多大的影響,但他對耶律乙辛和張孝傑已經產生疑心已經是不容置疑的了,這一點就連耶律乙辛和張孝傑自己心中也十分清楚,對此他們兩人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因為朝中對立陣營實在是太過涇渭分明,太子和他們之間也確實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要不然他們也不用冒著這麼大的風險去誣陷蕭觀音了。一時間耶律乙辛等人還沒有從陷害蕭觀音的喜悅中醒來便又陷入了一場更大的危機。大定府垢天對於他們來說實在是太過陰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