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卿索要的東西,朕已經準備好了,不知愛卿有何用處?!」皇帝趙頊微微笑道,將手中的兩個信封交給王靜輝。
「聖上難道不知道這信封中是什麼嗎?」王靜輝也非常狡猾的反問道。
「朕已經給秉常在汴都開封建好了官邸,剩下來的事情就要看愛卿的了!」皇帝趙頊眼中閃過了一絲冷厲的神色。
「臣不過是陪阿里提兜圈子而已,以便給大宋的屬國一個滿意的交代罷了,真正出力的還是韓國公、種諤和王韶他們,聖上認為該動手的話,就要一鼓作氣奪取最大的戰果!」王靜輝冷冷的說道。
「何謂最大戰果?」
「那就要看王韶和種諤誰更有本事了!不過以臣的估計,要是考慮到遼夏兩國曾經有過的姻親關係,西夏國主跑到遼國避難也並非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所以這最大戰果便是西夏唯一的合法繼承人秉常了!」王靜輝冷冷的說道。
王靜輝也非常擔心,因為歷史上金宋合謀滅掉遼國,但是遼國當時的皇帝跑到了西夏,被西夏皇帝所收留保護起來,雖然在金國的威逼之下,西夏最終交出了遼國的末代皇帝,但是這種類似的情況,王靜輝不願意看到在現在重演。
西夏國小,國力也遠非常人所看到地那樣強盛。這從王靜輝對西夏單單進行經濟戰便已經消耗西夏大部分國力便可以看出來,剩下來的騎兵作戰或許可以強過大宋,但大宋在這方面加強後,還可以通過計謀、戰略和火器等手段取得上風,即便在戰場不利,也能夠靠消耗其國力將西夏拖死。
除了西夏本國還把自己看成一個獨立的國家之外。宋遼兩國之間的高層從來都是以一個屬國的眼光看待西夏的,儘管在西夏手下連吃敗仗地宋朝照樣還是這麼看待西夏,至於皇帝趙頊本人更是如此。若是以此來推斷,當西夏高層的「大國」夢破裂的時候,轉投遼國也並非是一件稀奇事,畢竟遼國和西夏雖然不是同族,但都是同屬於遊牧民族,在文化本源上有著非常近似的地方。
在三國之間的關係上,遼國立國歷史最久,但在制度上主要還是學習宋朝;而西夏借鑒宋朝制度是很多。但學習遼國的體制則更多些。遼夏兩國在學習漢人治國方面的同時,還不忘保持自己的本色,本來兩國民族是沒有文字的,但兩國的開創者都仿照了漢字創立自己地民族文字,儘管這些文字使用起來比漢字更加繁瑣不便。甚至連他們本國的有識之士對此都有很大的怨言,但在王靜輝的眼中,創立契丹文和黨項文的耶律阿保機和李元昊是當之無愧地有遠見,正是文化上的獨立才有國家的獨立,這兩個創始人比誰都明白。若是想要國祚長久,就必須有自己獨特的文化,哪怕這種文化的根源是來自於漢人!
耶律阿保機和李元昊地做法。在這個時代只有王靜輝才真正理解──後世日本也是千方百計的想這麼做,在從清朝手中獲得朝鮮、硫球和台灣後,日本便在這些新領土上立刻取消了原有文字,在學校中只教授日語,為的便是長久地統治下去,將這裡的人變成日本人。這種伎倆王靜輝在後世的歷史書中看得多了,所以才會理解這其中的深意──要摧毀一個文明或是一個國家,最好的辦法不是戰爭與殺戮,而是從文化上根本的解決這個問題才是最保險的!
宋滅西夏。這肯定會引起黨項人對漢人的憤怒,與其投宋朝,還不如投與自己文化相近的遼國,這樣同是亡國奴,但心理上卻沒有這麼大地負擔,西夏統治高層也可以降低自己的負罪感,以此為遮羞布。
皇帝趙頊聽後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愛卿以為秉常會真的投契丹麼?!」
「不是秉常願不願意,而是梁太后願不願意!臣以為對於最後的滅夏要一慢一快,瓦解西夏雖然只剩下最後一步,但也要慎重,否則不能一戰竟全功,到頭來好處全讓遼國佔去了,那就有些缺憾了!」
「計將安出?!」
「臣聽聞阿里提隨身帶來了巨大的財貨……」
「嗯!」皇帝趙頊心中雖然有些疑惑,但駙馬「愛財」的名聲在外,只要是錢就不忘,看來這心思又打在阿里提身上去了。
「聖上不妨和君實先生與介甫先生相商,讓他們暗中授意一些重要官員,當阿里提上門來行賄的時候,不妨全部都收下來!」
「啊?!」皇帝趙頊有些色變。
「這樣做也是在安阿里提的心,臣估計這筆財貨怎麼說也有一兩百萬貫,送上門裡的財富不要白不要!等阿里提行賄完畢,這筆財貨進了我大宋的國庫之後,便和他和談,臣在和談上不若就答應了西夏和平的乞求!」王靜輝笑著說道。
「這不是放虎歸山嗎?!」皇帝趙頊怒顏說道。
「聖上,本朝立國後,太祖皇帝在構築本朝框架的時候,便定下了這『強幹弱枝』的規矩,不僅在經濟上如此,就是軍事上也不例外。聖上以為僅僅憑借西北的原有駐軍便可以把西夏收拾了麼?臣聽聞王韶和種諤為了擴大戰果,將後方的守軍盡數調到前線,後方城池的防禦力量連過去的一半都不如,聖上難道就不為此擔心麼?!」王靜輝冷冷的說道。
「這……這實在是未免太過可惜了些,王韶種諤即便如此做。現在看來也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朕已經下旨調動軍隊前往西北進行補充了,相信這種情況會有很大地改觀!」皇帝趙頊有些心虛的說道。
「臣想要宋夏之間達成和平條約,不過是為了西北戰場充實做些必要的準備罷了,只有西北兵力達到一定水平的時候,在那裡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都可以輕易化解。不然還要冒著風險滅夏,這樣的勝利來得實在是太危險,果實也未必能夠保得住──遼國現在已經知道河北諸路有魏國公坐鎮,所以遼國君臣絕對不敢在河北方向發動戰爭,而是轉道西方──如果從西京道的河清軍、金肅軍於寧邊州方向突入,那種諤地防線便就危險了!」王靜輝淡淡的說道。
皇帝趙頊聽後臉色一變──如果說遼國肯坐視西夏被大宋所吞併而毫無作為,這顯然是不可能的,所以駙馬所說的那種情況很可能會發生。儘管宋朝可以憑借地利來守住自己的土地,但就不得不放棄西線進攻西夏的計劃,剩下來王韶的那一支實力依然很強勁。但王韶要面臨八百里瀚海,這可是西夏天然的屏障,兩軍在那裡交鋒顯然黨項人更是佔了地利之便,更何況從熙河地區運送補給,這道路也實在是太過漫長了些。
「緩兵之計?!」皇帝趙頊嘴角微微露出了笑容:「那愛卿還要這兩封文書作何用處?」
「不錯。就是緩兵之計!宋夏之間達成和約後,甚至是暫時的停戰協議,聖上和樞密院的諸位大人都可從容不迫地秘密向西北增兵,這個過程想必時間應該不會很長就可以達到,而在此之間則是《停戰協議》簽訂的一段時間。待到我大宋在西北萬事具備的時候。就是這兩封文書起到作用的時候了,有了它們,大宋可以毫不忌諱的出兵平夏。而遼國想要從中作梗也起不到什麼作用!」王靜輝淡淡地說道。
「愛卿這緩兵之計甚好!」皇帝趙頊笑著說道。
「聖上謬讚了,不過這只是一個大致的設想,聖上還要召集群臣加以商議完善後再做實施,那樣漏洞會更少,而臣也會會同皇城司對大宋境內的遼夏間諜加以打擊,使其不能獲知我大宋準確的調兵方向,免得計劃付諸東流!」王靜輝笑著說道。
「來人,上筆墨!事不宜遲,愛卿就在朕這裡寫出一個策略來。朕也好召集群臣商議,朕能夠體會你的苦心,有了奏折你就不用列在群臣之中了!」皇帝趙頊說道。
「多謝聖上能夠體諒臣地難處!不過奏章臣已經寫好了,聖上也知道,臣的那兩筆字實在是看不過眼,這本奏章是趙公公謄抄好的!」王靜輝笑著說完後,便從袖子中掏出一本奏章雙手呈送給皇帝趙頊。
三衙武帥在平時分掌禁軍,但無權調遣。樞密院和三衙分掌「發兵之權」和「握兵之權」,互相牽制。宋初杯酒釋兵權就是針對這些禁軍高官而來,石守信、王審琦、高懷德等人不但是禁軍大將、大藩節度、翊戴功臣,而且在禁軍中威望極高,這自然是一大隱患,所以憑藉著兵變起家做皇帝地宋太祖趙匡胤自然不希望自己或是自己的後人也被人家給糊弄了,編製出這麼一個架構來套住武將,防止其造反。
不過凡事都會有例外的情況,種諤王韶這種戍邊大將可以在皇帝或是其上司甚至是自己在看到有利時機的時候,可以調動本部人馬抓住戰機來擴大戰果,但是這樣做的風險極大──種諤這個「破壞分子」就有過多次這樣的不良記錄。西北戰區作為時常爆發戰爭的一特殊區域,使得武將有了更大的自由度,所以種諤才可以在此情況下屢參不倒,到也成了宋朝這個時期政界中的一個異數。
不過現在宋朝即將要開展滅夏之戰,這不是西北戰區所能夠承擔地了的──太祖太宗皇帝在對遼作戰的失敗就種下了宋朝「內實外虛」的基調,後面對西夏的作戰過程中更是疲軟,若不是出了范仲淹和狄武襄,那大宋的西北可就真的危險至極了。
要想安安穩穩,不留後患的滅夏。那增兵勢在必行。皇帝趙頊也接受了王靜輝地建議,採用緩兵之計來迷惑西夏,從而為最後的滅夏之戰提供必要的準備時間。而王靜輝的奏章中對於滅夏戰爭中除去要大量增兵西北之外,反倒是更加側重遼國會在大宋發動平夏戰爭中可能會有的反應,對於這個百年以來一直是老對手的遼國,王靜輝這麼著重筆墨來考慮遼國。所有參與會議地人都開就好整理並不感到突兀,相反這樣的考慮贏得了所有人的贊同──在他們看來遼夏本是一體,對其中任何一方的舉動都會招來另外一方的強烈應對,以前蠶食西夏的時候遼國沒有反應多半是河北的軍事演習大大的震懾了遼國,現在若是平夏戰爭一發動,遼國很可能為了以後的長遠打算,會鋌而走險!
有了皇帝的授權,各位中書大人地首肯,樞密院與三衙司馬上以前所未有的效率開始組織秘密增兵西北。天罰島的火器生產產量也得到了全力的資助,滿負荷運轉起來。其火器產品改變了以往的分配方式,汴都、河北與西北地火器分配比例立刻掉轉,西北得到的火器份。額是產量的七成,剩下的三成有兩成是發往河北,用以做好對遼國反擊的準備。
鑒於燃燒彈在大破李泉連環木寨中地驚人表現。宋朝君臣在得知這一威力驚人遠超一般火藥武器的燃燒彈的時候,當即決定再次擴建三個燃燒彈作坊,全力生產這種新式炸彈。但是與火器地走向不同,燃燒彈的產量一半都是定點供應給汴都城防的,宋朝君臣都一致認為有這樣的超級武器在手。僅僅憑借汴都附近近二十萬左右的禁軍,完全可以抵抗住遼國五十萬鐵騎的包圍,這也是從中原大量調兵前往西北參加滅夏戰爭的重要依據──有了充足的燃燒彈在手。中原禁軍才可以放心西去平夏!
王靜輝現在已經沒有什麼心情評價朝堂上有關軍事方面的決定了,對於打仗地事情,大體戰略上他還算湊合,但輪到具體行動,這些還是交給這方面的專家──諸如種諤、王韶、郭逵甚至是韓琦、富弼,這些人都比他厲害多了。他現在最主要的精力是如何不漏聲色的把他的老對手阿里提打發回家,這個老傢伙深通政治,對宋朝的政治體制和規則的理解恐怕比王靜輝更加精深,雖然是演戲。但這戲也要演足份量才可以──這才是令王靜輝最為頭痛的事情。
不過在皇帝趙頊只是找到王安石和司馬光入宮專門商談了一番關於如何處理阿里提的問題,在皇帝隱約的言辭中,王安石和司馬光都知道這次所謂的「鼓勵收受賄賂」的方案了,但是這件事具體操作上還是由曾公亮去與文彥博去做──王安石與司馬光名望太重,王安石還好些,在通權達變上比司馬光要強一些,只要不是涉及阻礙質疑變法,王安石也懶得出手,而司馬光則在這方面差的遠了,他是「經史派」的領軍人物,但是卻不懂得「和光同塵」的道理。
正式的和談還沒有開始,儘管阿里提非常緊張西北的戰局,但他也曉得「磨刀不誤砍柴工」的道理,為了能夠更有把握達成和談協議,他早早的便開始四處活動,當然在活動的時候也忘帶上他從西夏轉運過來那驚人的財富。由於皇帝的暗中授命,宋朝的大員們早就張好了口袋等著阿里提來鑽了,不過在阿里提看來這些伸手要錢的宋朝官員還不是他的最終目標,他要見到主事的人,能夠對宋朝皇帝產生重要影響的人,在他看來只有三個人符合這個條件──司馬光、王安石,再有便是那個小王駙馬了。
阿里提最終還是在和談之前見到了王安石與司馬光,為此他所付出的代價便是滿足了一些引見官員對財富的貪慾,當然他並不知道這些人是得到曾公亮的暗中授意的,而曾公亮本人也得到了阿里提的一番厚禮作為酬謝。
和談開始後,阿里提便發現一個非常有趣的現象──他的對手,帝國年輕的駙馬似乎承受了巨大的壓力,辭鋒日益軟化,但是其態度依然很強硬。阿里提知道他的金錢攻勢似乎奏效了,他也想通過賄賂迫使小王駙馬離開談判桌,不過似乎宋朝君臣在和談上有著驚人的一致,和談中的主事人還是小王駙馬,這多少讓阿里提非常惱火。
小王駙馬富甲天下,這是阿里提是知道的,但是這也為阿里提行賄創造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不過為了盡早結束和談,阿里提還是決定準備了一份厚禮去私下拜訪小王駙馬。儘管王靜輝在一些問題上態度依然強硬,不過在駙馬府中的花廳中,阿里提還是與王靜輝私下達成了協議──以白池城、博樂城為邊界,基本上保持了宋軍現有的邊界,而且西夏要給宋軍支付一定的出兵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