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風 正文 第二百二十章 三封信
    李清的上書對於梁太后來說是最具威脅的,因為到現在為止興慶府還沒有人知道梁乙埋已經死了,李清的做法也是讓梁太后非常費解:正是李清的全城戒嚴,將嘉寧軍司圍了個水洩不通,他派人送來的密札通知了梁乙埋的死訊,使得除她之外任何人都不知道梁乙埋已經死了,這給她以必要的佈局時間,但又站在自己的對立面強力建議終止戰爭,與宋朝和談。

    雖然梁氏和李清都同屬漢人後裔,但梁太后對李清的做法還是感到非常不解,不過對於這樣一個手握重兵的人物來說,梁太后還是不敢去得罪李清的,尤其這個時候梁氏正處於風雨飄搖的階段,李清倒向任何一方,這一方在軍事上面便處於絕對的優勢。梁太后身居西夏的實際掌權者,幾十年來看慣了內部權力鬥爭的血雨腥風,她相信的唯有是手中的刀,只要武力足夠,就沒有辦不成的事情,只要李清不捲進來,那她還是有很大把握掌控西夏局勢的。

    梁乙通儘管比梁乙埋要差上很多,但卻是梁太后的弟弟,此時他已經完全接手梁乙埋的權柄,不過握得牢固與否就是兩可了,畢竟他的威望還達不到梁乙埋的程度,但在這個時候梁太后不得不火速提拔梁乙通上火線,梁乙埋的死訊就是掩埋的再好,但也就是短時間的事情。同時興慶府的衛戍部隊也大量更換成梁氏的嫡系,對於禹藏花麻這個大麻煩,她連下三道措辭強硬的諭旨將其調離興慶府,禹藏花麻雖然覺得梁格嵬已經覆滅,這是從梁氏手中奪取西夏權力地最佳時機。但他的身份尷尬——他並不是黨項人,而是吐藩的一支,西夏貴族的代表嵬名榮還在很遙遠的地方流放,他沒有這麼高的號召力武力奪權,看到御內六直班都變成了梁氏地走狗後,他無奈的遵從了梁太后的諭旨遷往青銅峽駐守。

    梁太后做好了興慶府地佈置後。這才又派出密使去李清那裡,要求李清將梁乙埋的屍體保護好,運送回興慶府發喪。並且委任李清全權處理這次宋夏衝突,和宋朝秘密接觸商議和談事宜。

    李清派出去的使者剛離開嘉寧軍司後,便被無心的游騎部隊給截住了,知道黨項人終於頂不住了,才護送和談密使前往延安府。不過無心也留了個心眼兒,除了留下五六百人繼續在嘉寧軍司周圍游弋之外。其他的人都跟著密使前往延安府,並且派人先期到達那三座新建的城寨去給王韶報信,要他準備好「迎接」和談密使,當然無心也知道李清不好惹,那五六百人地游弋散騎只是裝裝樣子,是絕對不敢去抄李清的保命糧道的,那樣只會激怒李清,萬一李清不要命的從嘉寧軍司城中衝出來,那自己虛張聲勢的紙老虎可就徹底破產了。對於那三座新建城寨也是極為不利。此時劫掠的任務已經完滿完成。他們就是給李清造成假象,讓李清認為大宋有重兵在西夏的領土上,使其不敢輕易做出危險的舉動,為那三座城寨爭取時間。

    王韶接到無心的送信地人後,便集中人力將三座城寨做好樣子工程,和談密使也經過洪州,這往日非常繁榮地黨項大城居然被宋軍破壞成一堆廢墟,心中頗感悲涼。但看到滿身戎裝的王韶屹立在城頭的時候,對那三座地處險要的城寨很是冒火,但他知道宋軍築城已經接近尾聲,現在就是前來攻打,那也要付出極為慘重的代價。況且身為李清的進身幕僚,也知道李清沒有出兵想要和宋朝大幹一場的打算,不然就是城外游弋的散騎早就給收拾了。

    洛心也日夜兼程地趕到了神堂堡,在那裡向守將李漢章遞交了韓琦的親筆書信之後,便很容易的見到了很長時間沒有在一起的冰封,此時冰封的傷勢已經好了大半,可以在院子中遛彎了,這多得益於駙馬給他密制的傷藥。

    冰封身上賦予著王靜輝最重的期待,所執行的任務也是艱險異常,所以身上所帶的每一樣東西都是最精良的,以保證冰封的生命安全。這次讓冰封前往西夏秘密行動,也是王靜輝把他放出去練練手,伺機刺殺幾個梁氏的黨羽,根本就沒有想到讓他幹這麼大的一票,居然真的讓冰封抓住機會把梁乙埋給幹掉了。雖然這次行動九死一生,幾乎把命都給丟在西夏了,但無論是火燒嘉寧軍司倉庫還是成功刺殺梁乙埋,這兩件事情哪件都足以震動西夏當局,使得宋夏雙方圍繞著保安一戰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加速了黨項人在東部防線戰事上的糜爛局面。本來王靜輝設計這個局就是誘導黨項人來鑽保安這個圈套,從而重重的打擊西夏,使其不僅追不回綏州,還在保安軍重創黨項人,再維持一個三四年的和平,能夠讓黨項人吃個敗仗就已經是足夠了,沒想到韓琦手段夠毒辣,居然把梁格嵬的十幾萬大軍全留在了大宋,小小的保安軍成就了黨項人最大的敗績,若不是大順城把諒祚皇帝給幹掉,論功績是怎麼也趕不上保安之戰的,這是王靜輝怎麼也沒有想到的。

    儘管冰封身體恢復的非常好,洛心還是為他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遍身體,看到冰封身上那觸目驚心的纍纍傷痕,洛心在心中也是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們十三兄妹各有各的絕活,雖然情同手足,但對於小師弟的本領直到現在他才肯定,不過看到冰封對自己身體上犬牙交錯的傷痕一臉淡然的模樣,洛心才知道駙馬的選擇冰封是非常恰當的,換做他們兄妹誰去都不可能比冰封做得更好。

    洛心也把王靜輝的叮囑嚴守刺殺梁乙埋的命令傳達給了冰封,王靜輝對刺殺梁乙埋不過是個設想,但沒有想到真的能夠實現,對此還真沒有一點兒心理準備,況且事件的發展考慮到皇家對自己地看法。他還是決定讓這件事成為歷史上的迷題,最好永遠不會被查出來。

    由於冰封火燒嘉寧軍司倉庫的事情而立下了大功,魏國公韓琦還專門交代洛心能夠最好盡快的把冰封帶回來,他想要親自見見這位少年英雄。韓琦還向皇帝趙頊通報了這一功績,這樣的大功無論如何也是必須要嘉獎的,所以洛心在看到冰封身體狀況還算不錯。便率領韓琦給他地精兵護衛隊保護冰封前往延安府。畢竟神堂堡是宋夏交境處,雖然黨項人已經被打垮,但待在這裡實在是不能夠讓洛心放心。況且王靜輝也在汴都開封日夜翹首企盼他們師兄弟能夠從西北平安歸來。

    王靜輝將這些戰報簡略的看了看後,便放在一旁,軍事上的東西他不是很明白,對於具體地戰爭步驟他只需要知道結果對大宋有利便可以了,另外便是能夠盡快的收拾剩下的局面——他相信皇帝趙頊給他看這些戰報的原因便是為此,這麼一個大勝仗對於今後局勢的發展有著重要的意義。如何處理善後事宜,這對未來局勢地走向有著重要的意義。

    不過王靜輝除了關心自己徒弟的狀況之外,最關心的東西莫過於西夏戰俘了——不知道皇帝趙頊是出於什麼樣的心思,還特意在戰報上表明了這七萬西夏俘虜中還有五萬有餘的「擒生軍」。王靜輝自己也知道先前自己從朝廷手中「購買」的戰俘中擒生軍幾乎非死即殘,這件事朝野上下無人不知,他不是笨人,知道皇帝趙頊這樣在籠統的戰報中卻標明了這麼詳細的擒生軍數量,無疑是想讓自己再次幫助朝廷處理西夏戰俘問題,按照他自己地話來說是虱子多了不怕咬。朝廷要顧忌顏面。

    也要對即將到來地宋夏和談來避免和黨項使節在這個問題上相互糾纏,能夠把這些俘虜賣給駙馬來處理,這樣的結局是皆大歡喜,反正有皇帝來罩著,這件事也不是第一次干,相信那些御史和對此有疑義的大臣都會知趣的閉上嘴巴。

    「擒生軍啊!擒生軍!這次看你還有命是否『擒生』?!」王靜輝將戰報向書桌上猛地一拍,旁邊的趙公公身體有一絲顫動,顯然趙公公沒有料到這戰報上的擒生軍居然讓駙馬有這麼深的怨恨。

    「公公。請勞煩你執筆寫一份奏折!」王靜輝興奮的說道。

    趙公公準備好筆墨紙硯,駙馬地字要是寫好看了,一份奏折還不知道要寫到什麼時候,若是寫一些手稿也就罷了,可以用那鵝毛筆來書寫,但給皇帝的奏折和其他朝中大臣的私人書信,這些不是由趙公公來代筆,便是由蜀國長公主來替他謄抄,免得讓外人看著有些怪異。

    這次奏折有些奇怪,駙馬並沒有交代要寫關於宋夏戰爭的問題,而是寫的修路疏通河道。趙公公心中雖然有些疑問,但看到駙馬在書房中走來走去慢慢的想著奏折的措辭,也就沒有說什麼。在這份奏折中駙馬大談交通對於朝廷的重要意義,並且著重於以京杭大運河對於中華南北統一的重要作用。

    「臣竊以為隋帝一生最大的功績莫過於修建大運河,這使得中華南北分裂愈發不可能,有了便捷的交通來增強南北兩地之間的聯繫,加強了我中華民族的緊密性……我朝財富盡匯於汴都,共計五條運河匯於汴都,南北財貨十之八九都依賴運河運輸,若是運河有失則實為朝廷之大患……」王靜輝在書房中兜著圈子慢慢的說道,說話的速度雖然比較快,但趙公公寫字的速度更是了得。

    「為了大宋江山社稷,臣懇請聖上能夠疏通河道以利民生,但國庫目前還屬匱乏,臣願意高價買下黨項戰俘以充國庫來修建運河!」

    此時趙公公終於知道駙馬想變著花樣的來買戰俘,但實在是為了避免清流對此干涉,所以煞費苦心的想出了這麼一個由頭來正大光明的購買戰俘。不過計於此不算過,駙馬還有更厲害的殺著在這份奏章中——駙馬還以疏通運河耗費龐大,朝廷就算有了這筆錢來承擔費用依然很勉強,為了朝廷財政不受影響,駙馬建議朝廷能夠採用組建皇家海運的方式來用這筆收入入股。糾集大宋富商之財富共同來進行此事,並且以疏通河道所產生地淤田來作為抵押,吸引商人入股。

    「這不是把朝中大臣都給一網打盡了麼?!」趙公公心中暗自嘀咕著,能夠和王靜輝一起做生意的人是什麼身份,趙公公自然知道這些人的來歷,朝中除了司馬光、文彥博少數幾個不利用手中權力找代理人做生意的官員之外。能夠搭上駙馬這班快速致富列車的人,其後台至少也是個三品以上的朝廷大員,對於駙馬先掏錢投資後大家一起發財致富地把戲。趙公公在駙馬身邊看了不知多少出,每次都感到有些胡鬧,但那白花花的銀子卻不會說謊。

    這份密折涉及到了方方面面,王靜輝也是煞費苦心修改了幾次,其實這對於大宋朝廷高層來說,這份奏章就是脫了褲子放屁多此一舉。但是為了堵住反對者的嘴巴,他不得不把這種事情找個非常高尚地借口相掛鉤,這麼一頂大帽子砸下來,幾乎沒有人敢碰了,這也是堅定皇帝趙頊能夠把戰俘政策進行到底的理論根據,否則難免在司馬光、文彥博的反覆說辭下而動搖。

    想到司馬光和文彥博,王靜輝也同時想到了王安石,真是不知道拗相公對自己這番作為是怎麼看的,但現在看來王安石無論是在西夏戰俘還是主張提高伎術官員地位的問題上都沒有插手。不過無論是從歷史上還是現在和王安石本人來接觸看。王安石是少有的變通派——雖是儒家出身,但並不反對談利,這是王安石與司馬光之間最大地不同。

    「可惜王安石和司馬光都缺乏成為一個頂級政治家的素質——海納百川的能力。」王靜輝暗暗的想到,在他的印象當中,也唯有共和國的創始人之一,那個聞名四海的總理才有這種氣度。

    王靜輝搖搖頭讓自己的腦子清醒點,在這個時代沒有人能夠知道他內心中真實的想法,也沒有人知道他所作所為究竟是為了什麼。其實有時候回過頭來看看自己走過地路,連王靜輝自己心中都存有疑問。不過王靜輝從無到有走到今天這一步,現在已經沒有什麼退路可迴旋了,歷史已經發生了很大變化,未來地一切都變得茫然不可預測,他能夠做到的只有繼續按照心中的想法繼續向前走,能夠走多遠就走多遠,停下來只有陷入歷史的宿命,不過是時間問題,不斷的向前走還能夠和歷史拚個你死我活,至少還有個念想。

    奏章是寫好了,但為了保險讓奏章無阻力的通過,王靜輝還是讓趙公公寫了三封信,一封給遠在西北的韓琦,西北戰事的勝利韓琦是具體地運作者,魏國公韓琦本身在朝中便有著很高的聲望,有他出面上書,估計在此大勝之下朝中的門生故吏都會站在他的一邊;一封給郭逵,這位大宋參謀總長一直以來都是掛空銜,這次雖然沒有參加實戰,但無懈可擊的戰局分析極大的穩定了朝中的氛圍,皇帝趙頊又重新對這位漸漸淡出朝廷高層的樞密副使重視起來,福寧殿議事幾乎每次都有他,重要的是他和自己的關係非常,以後最終擺平西夏和遼國,軍方能夠鎮住腳的人物除了王韶在前線衝鋒陷陣之外,郭逵還要起到更大的作用;最後一封信是送給王安石。

    「也該輪到你亮出自己的立場了!」王靜輝心中默默的想到。離開王安石的日子,王靜輝感到非常的不好過,現在他要做什麼事情都必須自己親自出馬,朝中的焦點集中在他一人身上讓他感到非常難過,司馬光和文彥博和他的關係原本雖說不上很近,但絕對不是冤家對頭,不過就是關係再好也經不住這麼折騰。這段時間為了個人理念上的不同而在報紙上打嘴仗,無論最終的局面是如何,這都是極為不利的,結下這個心結終究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涉及到個人的信念,無論是提高伎術官員的地位還是對異族的看法上,這都是王靜輝不容退讓的,中間雙方都沒有任何迴環的餘地,別人不知道,但王靜輝從歷史書可知道這些異族對中原百姓的傷害有多大,幾乎每次入侵都會造成人口減半的巨大災難。和解自然是走不通的,但若是想轉移視線分散兩人對他的注意力,這還是容易的,王靜輝打算把王安石給扔出來當擋箭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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