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關於吏治的建議沒有被老丈人趙曙和朝廷重臣通過,但王靜輝似乎並不是很在意,因為眼下正有個機會來證實吏治對社會變革的重要性——免役法在楚州和京畿路試行。京畿路在英宗趙曙和朝廷大佬的控制範圍之內,如果按照王靜輝免役法的條例來計算,京畿重地所聚集的財富和人口為天下之冠,按人頭來徵收免役錢的數目恐怕要遠遠高於大宋各個地方,就算有英宗趙曙在家門口瞪大雙眼盯著,王靜輝也十分肯定有很多官員來鑽老丈人的空子,到時候看看他的表情肯定是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治平四年四月二十,楚州軍州事王靜輝接到了大宋皇帝趙曙的聖諭:在楚州正式實行免役法!
王靜輝雖然是免役法的發起人和策劃者,但當他接到聖旨後並沒有急著去實行免役法,而是對著感到楚州知州府來的楚州各級官員說道:「免役法將於一個月後實施,現在本官和各位同僚在這個月中要對楚州境內的百姓按戶分出等級,希望各位同僚要實事求是的劃分各縣百姓鄉戶等級,這關係到免役法能否執行好的關鍵,本官將會對此嚴查,希望各位同僚能夠認真執行聖諭中所羅列的免役法條例,莫要辜負聖上的期待!」
王靜輝知道這免役法試行成功與否,重點便在這鄉戶分成什麼等級,等級劃分是否公正。他的免役法條例幾乎完全是脫胎於歷史上王安石變法中的免役法,在歷史上這個免役法也和王安石推出的其他新法一樣成為「害民」政策之一,中間雖然有些毛病。但蘇軾對這個免役法感到非常便利。不過司馬光一上台後便把免役法給廢除了,這讓所有有志於中興大宋地人都寒了心。王靜輝知道此中厲害得失。所以更加不敢馬虎大意,把自己地一畝三分地的吏治整頓地差不多,想必這免役法應該不會變成王安石那樣的下場吧?
聽了王靜輝簡短的開場白後,下面的各級楚州官員心中不禁有些發苦:自己攤上這樣地上司不知道是不是命苦。王靜輝作為他們的上司來說。除了在那幾個貪污官員身上下過狠手外,對待下屬還是不錯的,至少他們的福利改善了許多,連京城中許多顯貴家中都沒有的玻璃茶具,自己的上司居然用這個來當作新年禮物送給所有的知縣和縣丞,這種獎勵可真是大手筆。不僅如此,他們還發現只要能夠保證把王靜輝發下的任務完成,中間還有一些小利可占,不過一定要保證質量,那幾個貪墨河防工程款項和收受賄賂的官員便是因為工程質量實在是有問題。而被他給處理了。
所有的地方官員清楚了王靜輝所下地政令後,便分頭回到各自的地盤,開始按照他的要求,對治下百姓進行統計分出等級。中間雖然有些富戶和寺廟道觀前來說情,放在往日這些地方官吏也就手向上抬一抬就算了,但現在他們一想到那幾個以前的同僚的下場,也不得不硬起心腸加以回絕。
統計分級的工作在王靜輝的坐鎮下,正有條不紊的進行。而此時汴都開封又來了一封信,信是穎王趙頊寫得,是關於西夏終於對大宋屈服了。西夏自諒祚戰死後,新皇秉常登基繼位,梁太后和其弟弟梁乙埋為國相,梁氏家族終於掌握了西夏地政權。梁氏掌權後。打著為先皇報仇的旗號,從正月起就不斷的派兵騷擾宋夏邊境。不過陝西四路宣撫使郭逵和環慶經略安撫使蔡挺等人早就嚴陣以待,三月再次在大順城下殲敵三萬,俘獲四萬戰俘、糧草和輜重無數,西夏慘敗而歸。
此次戰役中,各種威力巨大的火器和快速射擊的巨弩真正的讓黨項人為之膽寒,本來和梁氏相互勾結地西夏大將都羅馬尾趁機取得了軍權,但此次宋夏邊境戰爭讓他大掃顏面,要不是他吸取了諒祚領兵作戰失利的教訓,在戰敗後以重兵保護他穩穩退回西夏,很難說他能夠活著回去。
由於大宋對西夏實行了嚴格的經濟管制,糧食、布匹、茶葉、鹽巴等日常生活所需都不能流進西夏,致使西夏國內物價飛漲,百姓生活困苦,怨聲載道。這嚴重的影響了梁氏政權的聲譽,三月西夏再次飲恨於大順城下的消息傳來後,梁氏縱然掌控了西夏的政權,但諒祚一系的舊將部屬甚至想密謀推翻梁氏政權。
西夏夏景宗李元昊的弟弟嵬名浪遇代表毅宗諒祚皇室一系,廣泛聯合黨項貴族不願意依附於梁氏政權,處處和梁太后與國相作對。古往今來,權力的鬥爭是人與人之間最殘酷的鬥爭,於大宋朝內鬥爭失敗者外放釣魚的命運相比,此時這些遊牧民族中的權力鬥爭更是顯得殘酷血腥,梁太后及其梁氏家族深怕嵬名浪遇勢力做大,便將嵬名浪遇徒居下治。
初步解決了嵬名浪遇後,梁氏政權見軍事行動在宋朝栽了跟頭,知道一時半會是無法在短時間內聚集軍事力量重整旗鼓找大宋的麻煩了,便開始無理取鬧的索取歲貢。不過此時大宋大勝,連西夏的國君都給幹掉了,王靜輝又一句話解除了大宋妥協派最後一絲遮羞布,連文彥博都外出釣魚了,朝中剩下的不是穩守便是高叫打到西夏去的大臣,這樣的局勢自然不會有人站出來同意再給西夏歲貢了。
西夏見到大宋態度強硬,不僅歲貢沒有希望,連宋夏之間的貿易更是控制的比任何時候都嚴格,為了平息國內的怨氣,只好低聲下氣的上書英宗趙曙皇帝,表示稱臣,希望能夠重開邊境椎場,發展貿易。
穎王趙頊寫給王靜輝的信件很長。非常詳細的敘述了西夏國內的情況。這些都是走私商人所弄到地,西夏統治者做夢也想不到。大宋朝廷統治高層明裡對西夏進行嚴酷地經濟封鎖,暗中卻有樞密使富弼等人親自領導一支走私商人團伙,大肆發展邊境走私貿易,獲得了巨大的利潤。除了糧食這麼重要地物品不走私到西夏外,各種奢侈品等源源不斷的運進西夏,換回更多的西夏物產,當然中間也有大宋軍方非常關注的很多地西夏戰馬。與此同時,大量的細作也隨著走私商隊進入西夏。三月大順城之下的再次大勝,其中便有這些化妝成走私商人的細作的貢獻。而宰輔韓琦靠著這些走私商人也搖身一變,手頭闊綽了許多,至少對緩解西北的軍餉有很大的幫助,將士們的獎賞也是多是從此出出來。
王靜輝合上穎王趙頊的來信,心想:「西夏終於還是窩裡鬥起來了。那個信中的西夏黨項人貴族首領嵬名浪遇,自己還有印象,歷史上好像是在諒祚死後地第二年被梁太后害死在貶黜之地,沒想到由於自己的到來,歷史的影響範圍進一步擴大到西夏去了。
王靜輝知道歷史上梁氏所把持的西夏政權時期,對大宋是非常不友好的時期,梁氏政權不僅對大宋頻頻發動戰爭,雖然對於大宋這個龐然大物。他的那點兒騷擾還沒有遼國發動進攻那樣具有威脅力量,但小刀割肉,在這西北之地讓大宋填進了無數的軍費,嚴重削弱了大宋的國力,給本已陷入泥潭地大宋的財政有重重的加上了一個沉重的負擔。
據王靜輝所知,梁氏政權不僅在軍事上對大宋十分的不友好。時常把國內毅宗舊臣皇室系和梁太后的後系之間地矛盾引向大宋,靠與大宋的戰爭來緩和兩派的鬥爭。最要命的便是梁氏政權搞的那套廢除漢禮,提倡「番學」,抵制中原文化的那一套,這是王靜輝最不願意看到的。
在與西夏產生衝突開戰的歲月裡,大宋的財政會因此在軍費上在原油的基礎上在追加近一千萬貫,佔大宋年財政收入近百分之十五,而年度軍費將佔到財政支出的恐怖的百分之六十。這個數目在來自二十一世紀的王靜輝眼中是非常不可思議的,就算是後世頭號大國美國從來沒有在軍費軍費上吝嗇過,其占財政收入的比例和大宋目前的比例來說也是小巫見大巫了。
想到這巨額軍費,王靜輝便開始在這上面打主意了:自己再能折騰,到目前為止每年給大宋貢獻的金錢加在一起也沒有一千萬貫,更不用說現在大宋每年的軍費開支高達四千八萬貫,這中間可以挖潛的餘地對他來說可以說是一個非常龐大的寶藏。
以前對著大宋龐大軍費這塊蛋糕,王靜輝一時都不知道該如何下手,只好在外圍零敲碎打搞些「郵政系統」這樣小打小鬧的玩藝,不過這在他的眼中是非常有必要的,他不是神仙,自己和大宋統治高層說得每一句話,都會改變很多人的生活,有多少老百姓都會受影響,這使得他感到自己失去了以往的慷慨激昂,變得舉步維艱,如履薄冰。
對於這一千萬貫臨時追加的對西夏作戰軍費,王靜輝是毫不客氣的,他仔細思量了一會兒便提筆給趙頊寫了一份策論。他認為與其等戰爭開始後向邊疆輸血,還不如把守邊部隊加強一下,使其對西夏更加強勢一些。一旦戰爭爆發,便對來犯之敵進行最痛苦的打擊,最大限度的殺傷敵國有生力量。
在策論中,王靜輝把遊牧民族形容成是暴戾殘忍的民族,只有以同樣的殘忍的手段來對抗來犯之敵,才能震懾其對中原的野心,更能解決邊境問題。他又以歷史為證:遊牧民族入侵中原在以前漢唐時期不過是為了掠奪糧食等生活物資,如果其生存環境風調雨順,他們不會拿起戰刀來入侵中原的,相比之下對待這樣的情況最好的方式如主和派所言,對其進奉歲貢來避免戰爭;而現在大宋面臨的最大威脅是遼國和西夏,他們已經不是前百年前匈奴那樣的遊牧民族了,他們吸收了中原的文化,並且順利的趁中原內亂建立起了國家,此時他們入侵中原地最主要目地已經不是單純的財富和糧食。而是土地、是人口!
王靜輝給穎王趙頊詳細地分析了遊牧民族和中原農耕民族的不同及其特點。這方面的東西,他以前也多多少少向趙頊提起過。但他知道這份策論不光是穎王趙頊要看,英宗趙曙和朝中韓琦這類重臣也要看,所以這次寫策論就是把這些東西整理起來詳加解釋,好讓大宋的統治階層能夠明白其中兩種文明之間地不同。在漢唐時期還可以達成一定的和解來換取和平。但是像現在這樣遼國和西夏的狀況,大宋和他們絕對沒有和平而言,只剩下你死我活,即便在這一代決不出勝負,今後雙方的子孫也會決出勝負,好讓那些類似於文彥博這類妥協派的朝廷重臣在「遼宋太平」、「夏宋和解」的春秋大夢中醒過來。
王靜輝自信這篇策論最終能夠說服英宗趙曙脫離妥協派為他編織的童話,能夠現實的面對大宋與遼國和西夏之間的關係,因為這份策論中最大的誘餌便是那戰爭歲月每年追加地一千萬貫的軍費。要想把這一千萬貫的軍費節省下來,唯有在連續幾次對外大的作戰中,給予敵人最猛烈的重創。才能使其長時間的不敢再來入侵,並且對邊境敵國軍隊的挑釁行為要嚴厲打擊報復,這樣才能贏得敵國的尊重。在王靜輝地眼中,發動一次花費三千萬貫的對外報復作戰,能夠換來十年的太平,這樣的買賣是及其划算的,他相信這筆帳對已經窮瘋了的英宗趙曙和宰輔韓琦等朝廷重臣來說,是能夠分得清輕重地。
王靜輝看著這篇寫好策論後。心中不斷的嘀咕著:「是不是有些太露骨了?這可把孔聖人的忠恕之道給丟了個一乾二淨啊!希望朝廷中那些專講仁義道德的老傢伙們能夠開竅,不過他們看不到這份策論會更好!」他現在已經是駙馬外加寶文閣學士,言行舉止都可能被知諫院和御史台的老傢伙們給抓到把柄,這麼一份違背孔聖人治國之道的策論要是流到他們的手裡,王靜輝可以想像自己老丈人趙曙御案上的彈章該如開花的芝麻——節節高了。
不過王靜輝在策論中還是選擇了對西夏積極防禦從策略,畢竟現在大宋的財政已經到了強弩之末。趁勢給西夏沉重的打擊固然能夠讓人解心頭的鬱悶之氣,但對於國家來說卻是一點好處都沒有。
雙方戰爭已經到了這個份上,大宋略微佔優,把西夏的國主幹掉,並且還捎帶了西夏最精銳的部隊,名聲上好聽,趁機把那近三十萬貫的歲貢給免了,也是對於勝利者的獎賞,況且這兩次衝突讓宋朝也收穫頗豐,擊殺西夏國主諒祚後,西夏精兵失去戰鬥慾望盡數潰退,所遺留下來的糧食、馬匹、軍械等輜重無數,而第二次戰爭更是讓大宋收穫的更多,兩次戰爭加起來,僅僅戰馬便足有萬匹,還有幾千匹受傷的戰馬,還有幾萬俘虜更是宋朝對外作戰中少有的事情。
王靜輝從趙頊的信中得知這一情況後,對於糧食馬匹等戰利品自會有人來處理,但他可不能白白便宜了這些俘虜,便寫信讓趙頊通過老丈人在這些俘虜中尋找養馬高手,其他的俘虜全部充當苦力,用來修正構築宋夏邊境上的城池等軍事建築,並且還建議讓這些俘虜修建從延安府經河中府直達西京洛陽的驛道,以便改善大宋對西北的陸路交通狀況,這也有利於大宋在與西夏再次發生戰爭的時候,能夠及時的將兵員和各種物資補給源源不斷快速的運送到西北戰場,也能繁榮西北的經濟狀況。
由於是使用俘虜修建驛道造價低廉,大宋馬貴,只要將那些戰場上捕獲受傷的戰馬養好賞轉手在大宋市面上出售,其所得資金可以補修建驛道的資金窟窿,朝廷可以花費很少的資金便可以極大的改善西北與中央的聯繫。如果西夏來索要俘虜,就讓他們拿錢來贖還,那些被抓到的西夏貴族統兵將領可以「賣」個好價錢,兩者相加這築路費用又多出一塊來,正好「人盡其用」!
王靜輝不知道自己的老丈人趙曙和宰輔韓琦等人看到這份策論會怎麼想,他這樣做雖然對俘虜是有些不人道,但卻是對大宋有莫大的好處,這些精銳的西夏士兵就是被西夏贖還回去,他們所受到的折磨更能震懾西夏。「只准西夏虜獲我大宋子民在西夏充當奴隸,在市場上買來賣去,難道我大宋不可以這麼做嗎?!」這便是王靜輝這份策論最後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