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風 正文 第四十八章 治療
    第二天早上,當王靜輝來到蘇洵所住的院落的時候,蘇軾早就按照王靜輝的囑咐,臉上帶著一個大口罩守候在蘇洵的身旁。王靜輝又仔細檢查了一下蘇洵的身體狀況,詢問了他的身體感受如何後才肯定昨天給蘇洵做的皮試結果是他對青黴素沒有什麼不良反應。

    王靜輝默默的想到:「只要蘇洵對青黴素沒有不良反應那就萬事大吉,雖然說用青黴素治療肺結核並不是最合適的藥物,但以現在這個時代病菌的耐藥性來說,有什麼病菌能夠抗得住青黴素的大棒呢?不過可惜這次帶來的抗生素藥品實在是太少了,恐怕治好了蘇洵自己手裡就沒有料了……」

    給蘇洵注射了青黴素後,王靜輝讓專門司職熬藥的人給蘇洵熬製了安神潤肺的藥湯,讓蘇洵得到更好的休息以減輕他的痛苦,讓蘇軾稍等片刻給蘇洵服用,自己則到藥房去考慮給蘇洵配製治療肺結核的藥方。因為自己手頭上的抗生素就這麼多,這些藥品都有一定的保質期,不可能永久性的保存,所以即便都用在蘇洵身上王靜輝也不會感到可惜,但數量實在是太少了。按照短期肺結核治療期來算至少也需要三四個月,在這段時間內靠他所帶來西藥是絕對不夠的,雖然這個時代的病菌抗藥性沒有二十一世紀的病菌那麼變態,但他手頭上的這些抗生素可都不是對症藥品,必須借助中醫手段來進行治療,這樣才會有更好的治療效果。

    為了給蘇洵治療肺癆,王靜輝可算是竭盡全力,這也是他來到這個時空後第一次如此全面的運用自己的中醫藥知識來治療肺結核這樣的頑症,他唯一慶幸的便是肺結核桿菌還沒有這麼變態的抗藥性。不僅在蘇洵日常服用的重要方劑上他按照後世中醫理論中對肺結核的四種分類準備了四套不同的藥方,準備看看蘇洵到底適合哪一種,而且還在蘇洵的三餐中也完全採用了藥膳的方式來安排他的日常飲食。

    王靜輝放下鵝毛筆揉了揉發酸的眼睛,看著眼前這幾張從服用藥方到日常膳食安排,感歎道:「治療這麼一個肺結核病人就算刨除西藥抗生素的因素外,那需要多少錢啊?!」這也是沒有法子的事情,就是放到後世有現代化的醫療手段的,每天還不是有無數人死於肺結核嗎?

    王靜輝突然有中想法:將他給蘇洵治療肺癆的過程寫成一本專門討論肺癆治療的醫書,雖然治療肺癆的費用可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但有了這本醫書在加上以後無數中醫的繼續完善,肺癆終究會有一天成為一種可以治療的病症,這裡面的意義可比治療蘇洵的意義可大多了。中醫治療肺結核等病症最大的好處就是不會像抗生素那樣讓病菌的耐藥性變得越來越變態,要是算筆大帳的話,西醫固然療效明顯,但後患太大,要是這麼算起來還是中醫最划算。

    王靜輝寫好給蘇洵的治療方案後,把管家王福和坐堂郎中的領頭人物胡郎中叫來。這個胡郎中就是那個堅持觀看王靜輝給人第一次做手術的郎中,他的全名叫胡全漢,字予成,由於其性格堅毅,年齡不是很大也好學,王靜輝很看好他在醫學上的天分,平時便把自己新寫的「醫學著作」都拿出來給他看,並且互相切磋,使胡全漢的醫學水平進步很快,尤其是他是平民醫館除了王靜輝以外第一個開始做外科手術的郎中,儘管只是個小小的鼻息肉摘除手術。雖然胡全漢比王靜輝要大上七八歲,但他還是對王靜輝持師徒之禮,王靜輝和他談了好幾次心,奈何這個傢伙在醫學上是個才子,但在這方面腦子裡面少了根筋,弄得王靜輝有些哭笑不得,只好由他去了。

    王靜輝見管家王福和胡全漢都來了,便囑咐管家王福:蘇洵平時的日常飲食都要聽從胡郎中的指揮;而對胡全漢,他則是把剛寫好的關於蘇洵的肺癆治療方案遞給胡全漢說道:「這是一個肺癆患者,目前肺癆也只有緩解治療,但這次病人特殊,我除了用這藥方上藥來治療他外,還使用了一些特殊的藥物,奈何這些特殊藥物是我師傅駕鶴西遊前製作的,我也沒有製作方法,不過我想只是靠這藥方上的藥來治療就可以了,那些特殊藥物不過是加快了治療的速度而已。予成,我想說這個病人如果痊癒的話對我們很重要,你的任務就是和哪幾個郎中還有我對我寫的這份治療方案進行討論完善,並且你還要把這個病人日常所服用的方劑還有日常飲食情況事無鉅細的全部記錄下來。如果這個病人真的治好了,那我們下一步就是把你所記錄的一切材料整理分析,我將會把這些最後的整理結果和治療經過結集成書出版。予成,以後身上的事務可就又多了一項,但這件事對我們來說很重要!」

    胡全漢聽王靜輝這麼鄭重的囑咐一件事還是頭一回,他也知道蘇洵的名頭,但更讓他注意的便是蘇洵所得的肺癆這種不治之症如果真的在平民醫館給治好了,那隨之而來的杏林中的聲譽是很大的,更何況王靜輝要把這個治療過程寫成書,自己也是參與者,這份榮耀也夠他驕傲的了。所以他立刻回答道:「師傅請放心,我會親自把這件事辦妥的!」

    王靜輝又聽見胡全漢喊他師傅,心中也無奈的苦笑了一下,畢竟自己的臉皮已經練的不是一般的厚實了,居然連紅都沒有紅。王靜輝又交代管家王福和胡郎中一些要注意的事項後,他們就退下去辦事去了。

    現在快到了給孩子們解答學業中疑問的時候了,只要王靜輝沒有什麼要緊事情,他會第一考慮到這些孩子。當他來到後院這些孩子學習的地方的時候,王靜輝看到蘇軾也在這裡,並且身旁圍著一大群孩子,正由他來給孩子們解答學業上的疑問。看到這一場景,王靜輝心中偷偷的笑了:「這個蘇子瞻還真是敬業啊!」

    蘇軾看到王靜輝走進來後,就站起來對他說道:「改之,你還是趕快過來吧,這些孩子問的問題有些我解答不了!」

    王靜輝笑著對蘇軾說道:「有什麼還能難道我們名重天下的蘇大才子?」

    蘇軾說道:「這些經史典籍的問題對我來說自然是沒有什麼問題,但你寫的《數論》和《醫學初步》可就不是我所能給他們解答的了!你怎麼安排他們學習這些東西呢?」

    王靜輝走到蘇軾身旁從旁邊一個孩子手中拿起一本他寫的《數論》說道:「子瞻兄,這些孩子除了一個友人托付給我的以外,他們以前都是四處流浪的孤兒。如果他們都能通過科舉考試謀取個一官半職來立業也就罷了,但你也應該看到能夠金榜提名的人也不過是那幾個,而應考的人多如過江之卿。我想他們能夠金榜提名固然很好,但如果他們走不過這獨木橋,就憑他們從小在這裡學習的知識將來或是進入我名下的產業也好,或是到外自食其力也罷,他們都能憑借自己的本事好好的生活,也不枉我收養他們!其實你看到的這些孩子只是我收養孤兒當中的一部分,還有很多孩子在離華英書院很近的地方的一個莊園中學習生活,我不過是挑選其中的佼佼者帶在自己身邊親自培養罷了!」

    蘇軾聽後也沉默了半天,王靜輝說得他都明白,畢竟能夠站在金榜題名的金字塔頂端的讀書人很少,一旦科舉之路坎坷,家境好的還好說,那些原本家境就很貧困的讀書人會因此更加困苦。王靜輝這樣做也是無可厚非,甚至在蘇軾的心中還十分讚賞。

    蘇軾說道:「改之胸懷悲天憫人,真是菩薩心腸,我當盡力幫助你把這些孩子培養成才!」

    王靜輝笑著說道:「悲天憫人不敢當,我這個人比較懶散,遇到自己看不去的事情總是伸手管管,不過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能夠照顧好這些孩子,也算是小小的功德吧?這些孩子能夠在學業上得到你子瞻兄稍加點撥,當可讓他們終身受益無窮,在下先在這裡代這些孩子謝過子瞻兄了!」說完便朝蘇軾深深的鞠了一躬,這樣的舉動是發自他內心的,可不是他做作。

    蘇軾連忙把王靜輝扶起,說道:「改之你熱心幫我醫治家父病患,我還沒有感謝你呢,這點兒小忙對於我只是舉手之勞,哪能當的起你的感謝?這樣的話以後休說了!」王靜輝聽後不禁和蘇軾相視一笑,兩人分工給這些孩子解答學業中碰到的問題,一會兒孩子們就滿意的各自散去了。

    王靜輝從小就對蘇軾非常崇敬,現在居然和蘇軾坐在一起談天說地,對於他來說更是像做夢一般。他非常清楚蘇軾的生平遭遇,對於這麼一個在號稱人才濟濟的兩宋王朝中還能獨領風騷的大文豪醫生卻是仕途坎坷,他也感到十分惋惜。歷史上的濮議進程已被改變,蘇軾今後的命運對於他來說更是不可琢磨,不過他對眼前這位蘇偶像可是知之甚深。蘇軾的那份關心百姓疾苦的心思固然讓人崇敬,但政治上卻缺乏進退審勢的眼光,以他那「一肚子的不合時宜」的性格,遲早都是被調到哪個地方去釣魚的命運。王靜輝可不像仁宗那樣認為蘇軾有宰輔之才,他最多是個御史台老大的命,與韓琦那樣政治上老油條相比,他可差的太多了。

    蘇軾可不知道眼前和他正在交談甚歡的王靜輝心中對他的前途還有這麼多想法,只是覺得與王靜輝的交談中,這個比他小了七八歲的年輕人可不簡單,詩詞造詣自是不必說,現在王靜輝都快被人認為是大宋詩詞第一人了,那經史典籍中的章節句子也是被他捻之即來,端的是博學多問。這使得他一改往日別人對王靜輝的評價:王改之詩詞固然是精妙無人可比,但其文章練達可是差的遠矣!汴都的讀書人都知道王靜輝善於詩詞,但文章策論卻是不見一篇,今天蘇軾在王靜輝的書房看到那篇《兵者說》的策論後,就感到外界傳聞失實,王靜輝的文章只不過是沒有流傳出去罷了,現在和王靜輝交談過程中,他發現王靜輝博學多聞遠勝於他,這樣的人怎會寫不出好文章?

    兩個人聊著聊著,話題便從文章學問轉變到對大宋現實狀況的議論,這也是當今知識分子的通病,蘇軾也不能免俗,更何況他的成名作便是《進策》、《進論》這樣的文章,這使得蘇軾現在的口氣比較和王安石的政治立場比較相近。蘇軾這種政治立場對與王靜輝來說並不陌生,畢竟蘇軾的「寒暑論」是在他為父丁憂後返回汴都的路上看到王安石新政對底層百姓的生活造成了一些負面影響後才開始形成的,這個時候他確實有點像王安石的「急進」論調。

    對於大宋現在的狀況,兩人都持相同的觀點,這個不用王靜輝多費口舌,蘇軾也能看到這一點,不過蘇軾是急進,而王靜輝此時想對蘇軾進行潛移默化的影響,也不急於一次性就把蘇軾說服。

    這和王靜輝當初給趙頊說明大宋弊政時的情況完全不同,此時蘇軾的急進雖然也要比王安石的「大變」要柔和的多,但兩者之間並沒有什麼本質上的不同。王靜輝在闡述歷史上原本屬於蘇軾的寒暑論的時候,更加強調了國家在處於變革時代的時候更是應該注意到底下普通老百姓的民生狀況的改善。

    「子瞻兄,一種已經運行了幾十年甚至是百年的制度在革新的時候不是上位者在奏章上寫出一個更好的制度所能輕易改變的。這麼說你可能不以為然,我給你舉個不太準確的例子:現在大宋在北方和西北方分別與遼國和西夏對峙,大批的軍隊駐紮在兩國交界的地方嚴陣以待,這些軍隊每天都會消耗很多的物資,物資又是由後方運送過去的,這當中的過程損耗極為嚴重,如果朝廷有一天會改革這種運送物資的制度,子瞻兄會以為如何?」

    蘇軾回答道:「若是朝廷行使的是良法,當然要堅決執行了!」

    王靜輝搖搖頭說道:「子瞻兄,你可以想想靠著這條運輸線吃飯的人到底有多少,其實路上的損耗真的有這麼多嗎?當然不會,物資在運送過程中,一路上官員的手該抬多高,這都是有定例的!這些官員的背後又有朝堂上的大臣在後面倚為靠山,各種利益結合摻雜其中。即便是良法也要謹慎而行,否則你會遭遇想像不到的困難,我大宋現在就猶如這病入膏肓的病人一樣,猛藥對症的話固然會使國力在短時間內有所提高,但必不長久就會陷入困境,以後的情況就又是很難說了;如果不變革,那就是慢慢等死;唯一善法便是溫和的改變,如和風細雨般的慢慢改變大宋現在的境地。」

    看著蘇軾聽後陷入了沉思當中,王靜輝鬆了口氣:「畢竟蘇偶像是歷史上寒暑派的代表人物,他幾年後的政治主張改到現在讓他來接受,應該是比較容易吧?」

    正當王靜輝和蘇軾還想繼續談論下去的時候,管家王福匆匆走進來手中拿著一張拜貼躬身呈送給王靜輝,「東家,這是穎王府的人剛剛送過來的,穎王府送貼子的人送到後便立刻離開了!」說完見王靜輝沒有什麼表示便退了下去。

    王靜輝打開拜貼,上面的內容也很簡單:希望王靜輝能夠到穎王府赴穎王趙頊的晚宴。拜貼上就這麼寥寥數字,後面跟著一個穎王趙頊的簽名,王靜輝根本沒有辦法以此來判斷穎王趙頊在唱的哪出戲。

    蘇軾看到王靜輝翻開拜貼後就在一旁沉默不語,看到他正在思考問題,所以也就沒有再停留,向王靜輝告辭後便回到父親蘇洵養病的院落中去了。

    吃過午飯後,王靜輝也沒有什麼事情著急去做,便獨自一人關到書房中面對這張突如其來的貼子發起呆來:趙頊請自己赴宴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呢?趙頊的貼子讓他想起英宗趙曙是怎麼知道他給穎王趙頊出主意的內容的,這段時間他一直都沒有搞清楚這件事的來由。

    當時在場的只有王靜輝和趙頊兄妹,王靜輝當然不會懷疑宋朝有什麼無孔不入的情報特務組夠織在他身邊,中國軍事上對情報很重視,但卻從來沒有聽說過宋朝歷史上有過什麼特務組織,更何況自己在人們眼中不過是個才子加富商而已,有什麼可監視的價值嗎?能讓英宗知曉此事的人肯定是趙頊兄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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