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個王靜輝真的能夠想出朝廷中那些大臣心中的想法嗎?居然還有上下兩策來快速解決濮議爭論?這個年輕人倒是很有意思嘛!予兒說來聽聽!」英宗趙曙聽趙淺予說得越來越有意思了,不禁開始催問了。畢竟他從去年便開始策劃為生父追加封號了,先是由他和宰輔韓琦唱了個黑白臉,讓韓琦主動上書提出濮王封號的問題,他以仁宗大祥未過為理由拒絕做出姿態,現在才提出來打算一戰功成,不過沒有想到朝堂百官反應這麼強烈。最近太后下詔譴責韓琦更是使此事解決無望,他都快為此事煩透了,此時卻聽到自己女兒說有人居然有兩種方法能夠快速平息這件事,他猶如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稻草一樣有些迫不及待了,只是不知道這根稻草能不能救命。
趙淺予說道:「王靜輝說御史台和兩制官員反對追封濮王為皇考也是希望父皇能夠收攏天下的民心,維護朝堂百官的內部團結;而宰輔韓大人等人之所以父皇追封濮王為皇考是因為……」說到這裡的時候,趙淺予突然想到這句話卻是有點膽大,所以停頓了下來。
趙曙說道:「怎麼不說了?前面說得挺好的嘛!」
蜀國公主說道:「父皇,下面的有些是王靜輝的膽大之言,不說也罷!」
趙曙笑著說道:「這個才子有什麼膽大之言,但說無妨!」
蜀國公主繼續說道:「他說宰輔韓大人等人之所以您追封濮王為皇考是因為父皇您才是現在皇權的代表,大宋的代表,他們深知仁宗已經過世,雖然這件事會傷到太后的感情,但皇上才是他們一心一意擁戴的人!」
英宗趙曙聽後沉默了一會兒說道:「那個才子王靜輝雖然這幾句話是有點誅心之言,但說得也是實話!予兒,說說他那兩條上下建議!」
趙淺予看到父皇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但她很清楚雖然王靜輝說的那些話是有點膽大,但父皇還是不會在意的,所以心中長舒一口氣繼續說道:「他說宰輔韓大人曾經巧妙的說服太后還政,這上策便是請宰輔韓琦韓相公出面再次勸說太后。不過王靜輝說過韓相公說服太后還政是佔了大義,所以並不是很困難。但這一次濮議一方面朝中百官大部分都是站在反對派這一邊,不像上次那樣能夠佔住大義;另外一方面也涉及到了太后對仁宗皇帝的感情,很難讓太后鬆口!」
英宗趙曙聽後默默點點頭心中想到:這個方法雖然誠如他所說不容易成功,但自己和身邊的大臣一開始就以為此事定能速戰速決,就冒然提出來遭到反對後就亂成一麻了,根本就沒有想到這個簡單的方法,可見自己已經亂了陣腳,在這方面這個年輕人倒是旁觀者清能夠看到太后才是此事的關鍵,這點兒倒是很難得!趙曙心中想著一邊問道:「這也是個辦法,雖然不可行,但終歸也是條路,那他的下策呢?」
聽到父親問道自己王靜輝下策的蜀國公主剛想張口回答,但馬上就閉嘴不說話了,因為皇兄趙頊聽到下策時候的反應剛剛過去不久,趙淺予當然對父皇聽到下策的時候的反應要做好準備,但無論如何在聖賢書中,王靜輝的做法終究是不道義的!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讓蜀國公主在這關鍵時刻閉上了自己的嘴巴,畢竟自己的父親是皇上,王靜輝很可能因為這一句話而遭到莫名之災,她內心中對這個年輕的才子非常擔憂,也非常關心……
事實上蜀國公主趙淺予對英宗趙曙倒是有些誤解了,趙曙現在的出境是猶如架在火上烤,他從穎王趙頊反常的表現上和所謂的「下策」稱呼上,心中早已明瞭這所謂的「下策」肯定是上不了檯面的計策,但此時的他已經顧不上這麼多了,只要計策有效並且不是很傷國家元氣的話,趙曙都會接受的!
英宗趙曙也注意到了自己女兒趙淺予的表情,會心一笑後說道:「予兒,既然是『下策』,終究是有些地方不是很好,但如果能夠快速平息濮議爭論便是有利於國!說吧,就算說錯什麼,父皇也是不會責怪他的!」
蜀國公主聽到趙曙那近乎於保證的口吻說的話後,心中也不禁輕鬆了許多,緩緩的說道:「王靜輝的下策便是用『非常方法』取得太后在詔書上的簽名,然後用帶有太后親筆簽名的詔書反過來給朝堂上持反對意見的御史台和兩制官員與其他百官以釜底抽薪!」
英宗趙曙聽後也不禁一愣:這個方法不是不行,不過也有點兒太……蜀國公主說完後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緊盯著趙曙臉上的表情,但趙曙可比他的兒子在這方面強得太多了,居然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但他的眼神還是暴露了他內心中的感受:一絲喜悅、一絲明瞭的眼神。蜀國公主也注意到英宗趙曙眼神的變化,內心中也不禁鬆了口氣:父皇沒有怪罪他!趙淺予的心中不知怎的覺得很放鬆,也多少有了這麼一點兒甜蜜的感覺……
蜀國公主緊盯著自己的反應舉動當然沒有瞞過英宗趙曙,他不禁對女兒的舉動感到一陣好笑,笑著對她說道:「這個才子的主意雖然偏門了點,但不失為一種可行的辦法!」說到這裡他又想起了穎王趙頊在今天的舉動,搖搖頭歎了口氣說道:「你皇兄啊!終究還是太嫩了點!」
正是由於穎王趙頊在面聖的時候的反常舉動惹起了英宗趙曙的注意,從而才會有這一段英宗父女之間的這一段談話,反映到王靜輝身上的時候變成了讓他沮喪的一幕:快要見到宰輔韓琦的時候,韓琦卻莫名其妙的被緊急召進了皇宮面聖。王靜輝不知道正是蜀國公主在英宗趙曙那裡幫了自己一個天大的忙,歷史原本以正常速度運轉的齒輪終於因為這個小小的偏差開始緩慢的轉變行進的速度。
而此時的王靜輝還正在猶豫是否要拜訪歐陽修來達到自己的目的,但看到天色已晚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再說自己也來不及準備上門的禮物了。自己的奏章和禮物都已經通過韓琦的門房交到韓琦手裡了,韓琦也正是看到了自己的奏章才會在這個對他來說極為不利的境地中還會接見自己。在這一點上韓琦不知道他的這一個對他來說是個正常反應的舉動在王靜輝的心中給打了一個高分。
王靜輝現在也只能打道回府又回到了自己的書房,今天一天的遭遇是他自來到這個時空後所從來沒有過的挫折,這讓他多少有些沮喪,不過令他稍微安慰一些的便是宰輔韓琦肯定是看過他寫得關於構建城市防疫體系的奏章了。如果有機會他能夠見到宰輔韓琦,把如何快速平息濮議的方法告訴韓琦,憑藉著韓琦百官之首的身份來推動此事的發展,那無論在速度上還是效果上都要好的多。
由韓琦來推動防疫體系建設的效果要比由穎王趙頊來幹這件事要好的多,但其中的缺點也是顯而易見的——他王靜輝恐怕就要暴露在朝堂上了,歷史上曹太后被韓琦和歐陽修騙得了詔書的簽名,沒有什麼辦法把怒火撒到這兩個既有名望又有實權的大臣身上,但要是折騰折騰王靜輝,那還是沒有什麼難度的,對王靜輝來說也是個很大的麻煩!
不過如果付出一定的代價讓慈壽宮裡的曹太后撒撒心頭鬱悶之火而促成了防疫體系的建成,這對於王靜輝來說還是可以承受的!但王靜輝最不需要的便是惹起朝堂上百官的注意,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畢竟做生意的時候和朝廷保持一定的關係有很大的好處,如果靠的太近了,那災難降臨到自己頭上的係數也會越來越大,在歷史上不乏與官員勾結的商人最後被出賣從而落得家破人亡的慘象,這一幕即便是到了一千年後的二十一世紀也在不斷的上演,這對於王靜輝來說並不陌生,畢竟多少流行的影視片都在以這個主題不斷翻著花樣的來勾引收視率的上升,他就是再癡呆看過幾部片子後也明白這個道理。但以精明著稱的中國商人卻似乎無視這個現實,面對這個大坑前赴後繼樂此不疲的爭著往裡面跳,這恐怕也是中國商人的悲哀。
正當汴都城中的百姓都相繼快要進入夢鄉的時候,平民醫館卻來了一個不速之客——宰輔韓琦的管家,他是奉了他的主子韓琦來給王靜輝下貼子的,要王靜輝明天早上務必到韓府一行!這個名叫韓安的管家也是第一次在韓琦當了七年相位後如此鄭重的邀請一個七品官員到家中來,如果按照「宰相門前七品官」的說法兒,他可是宰輔韓琦的管家,怎麼也要從五品才行,來給個校正醫書局的七品編修送貼子,這著實的讓他鬱悶了一番。
王靜輝在書房中拿著這張有著韓琦簽名的貼子,心中不住的翻騰著:韓琦果然是北宋名相,在這個緊要關頭居然還有閒心來重視他這個不如流的官員寫的奏章,這種心胸果然不是一般中國官員所能具有的,怪不得他能在北宋政壇上獨領風騷數十年!
不過這次王靜輝可實在是太高看韓琦了,如果放在平時沒有什麼突發的大事的時候,韓琦看了他的奏章後可能會去著手處理,但在濮議這個緊要關頭,他能夠重視王靜輝的奏章並且打算接見他已經是他所能夠給王靜輝最大的重視了。畢竟現在在濮議的角鬥中,他作為追封濮王的皇考派當中的絕對主力,所受到的打擊也會是最大的,尤其是太后下詔譴責他的時候,朝堂上的百官心中都在考慮像韓琦這樣的最高等級的官員如果放到某個地方去釣魚是否合適的問題了。
好在英宗趙曙和宰輔韓琦走運,碰上了王靜輝這個熟知這段歷史因果的傢伙,從而不用重複歷史上那漫長的十八個月的煎熬。韓琦在得到英宗趙曙緊急召見他入宮的消息後,就立刻穿戴好朝服,很不地道的扔下滿心盼望的王靜輝急匆匆的趕到了皇宮,他在路上的時候已經做好成為濮議犧牲品的心理準備了,畢竟太后剛剛還政不到一年,這個老太婆的威勢還深刻的影響著朝野的動向,英宗挺不住的話也只有拿他當擋箭牌來平息太后的怒火了。
進入宮中見到英宗趙曙後,皇上的表現卻讓已經奸猾似鬼的韓琦多少有些摸不到頭腦:英宗趙曙居然很輕鬆的和他打招呼!這讓一直為濮議勞心勞力的韓琦在心中多少腹誹一下趙曙:難道今天的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經過英宗趙曙的一番解釋後,韓琦終於清楚無誤的認識到原來這個世界還是正常地,趙曙的輕鬆源於他找到了平息濮議的鑰匙。最讓韓琦納悶的是:這把鑰匙的主人居然是正等著自己接見的校正醫書局七品編修王靜輝。
但不管怎麼樣,這些對於韓琦來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王靜輝的意見終於點亮了英宗趙曙和韓琦那近乎絕望的心。不過王靜輝的計策雖然獲得了這兩個人認可,但這條計策本身是很粗糙的,但在韓琦這個政治油條的手裡,這一條簡單的建議便迅速補充完整變得極具可操作性了,君臣兩人商議妥當後不禁心中送了一口氣:苦日子終於到頭了!
關鍵性的問題已經解決了,在韓琦的眼中其實施成功不過是個時間問題,但在他心中還是有個疑惑:王靜輝這個最近一年來汴都開封最火的詞人怎麼會想到這些?如果以一個普通讀書人的心理來推算的話,王靜輝這樣的舉動無非是謀取個官職步入仕途。不過韓琦在推薦王靜輝的時候早就做過一番瞭解,發現從王靜輝的一系列舉動當中,他當官的慾望不是很重,出於怕他屢召不起的考慮,韓琦推薦的是校正醫書局的編修職位。如果王靜輝知道了韓琦的想法後,就要佩服死他的眼光了。
同樣趙曙也對王靜輝這樣異常的舉動感到有些迷惑,他可是通過自己的兒子穎王趙頊和蜀國公主在沒有暴露自己真實身份的時候從正面瞭解到王靜輝對步入仕途的真正想法的,但今天王靜輝的舉動又不能不讓他懷疑是不是這個年輕的才子在往日都在做表面功夫呢?
君臣二人用同樣疑惑的目光相互對視了一下,韓琦開口對趙曙說道:「陛下,臣剛才接到陛下旨意要我進宮的時候,我正準備接見王靜輝,他給臣呈送了一本奏章,不過不是與濮議有關係,而是建立防止瘟疫流行的預防控制體系的奏章。老臣看過後覺得他寫的很有道理,並且這樣的體系一旦建立起來,那百姓將會受益頗多。儘管知道此事是件好事,但臣現在正在忙於朝堂上濮議的爭論,也沒有辦法大力推行此事,只能把他叫進來勉勵一番後勸導他把此事先放下。還沒有見到人,陛下的旨意便到了,我就先到這裡來了。」
英宗趙曙由於快速平息濮議爭論的希望在即,今天晚上的心情格外痛快,便讓韓琦叫人把他留在府第裡王靜輝的奏章拿過來。韓府距離皇宮很近,沒過一會兒功夫,那篇王靜輝費盡心機要朝廷實行的構建城市防疫體系的奏章便以這麼一個怪異的渠道流到了英宗趙曙的手裡,這是王靜輝做夢也想不到的,不知道如果此時他看到這一幕是不是該高興。
英宗趙曙雖然對醫學並不是很瞭解,但宰輔韓琦既然是校正醫書局的發起人兼任先在的提舉,手中還是有兩把刷子的,再加上王靜輝在這本奏章中語言平實簡練,就算是英宗看了,他也應該能夠讀出奏章中的大致意思。
英宗趙曙聽過韓琦講解了這份奏章後,本來就對奏章所敘述的建立城市防疫體系的方法很滿意,也是趕上王靜輝給英宗趙曙解決了面前最大的難題,趙曙對這本奏章更是注重有加,所以他才會特意囑咐韓琦要認真對待此事,這也是為什麼深更半夜王靜輝會接到韓琦簽名請帖的原因。
其實英宗趙曙之所以重視這本奏章,這與王靜輝選擇的對象是瘟疫有很大的關係,在中國古人的理解當中,瘟疫與蝗災對古代社會所造成的巨大的破壞力使得人們把它們當成上天對統治者施政失德的懲罰,這樣大的一頂帽子,試問趙曙和韓琦哪能夠不重視呢?
英宗趙曙也希望韓琦明天接見王靜輝的時候,想要弄清楚這個年輕的才子心中到底想要些什麼,是什麼東西能夠促使他要這麼費盡心機的把穎王引到他哪裡商議濮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