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致遠大笑道:「十五倍算什麼?你們知道82年、83年北方的君子蘭的價格漲了多少倍?低的三四十倍,高的有近百倍,從幾元漲到幾百、幾千元。86年、87年湖南省的苧麻漲了多少倍你們知道不?從最高質量的特級高質量麻每斤一元左右,七個月之後就漲到所有等級的苧麻都是九元以上。那些差等級的苧麻在86年年初還是三毛一斤,一下就漲到九元多,至少是三十倍的漲價。這還是直接從農民收上來的價格,上面的價格更高,稍微加工整理一下就是每斤近二十元。」
他看著馬春華說道:「如果不是考慮馬市長的前途,不是考慮今後還要做生意、現在不留下任何痕跡,我還準備等到蓉洱茶的價格漲到二十倍才撒手。說實在話,我在意的是這次活動的運作、在意的是這個過程,對賺錢多少不是那麼在乎。我相信,等我撒手走了之後,還有很多人會比我賺更多的錢。這個道理很簡單,價格越高投入的資金就越大,賺的錢當然就越多。舉一個例子,投入一元賺十倍也就能賺十元,投入一萬元只賺一倍卻能賺一萬元……」
熊致遠說什麼,馬春華和賈永明都沒有聽了,更沒有把他自視清高說不在乎錢的話當一回事:不是為了錢,你會過來?
馬春華雖然臉上還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心裡則在快速地盤算:「二十倍。投入一元就能賺十九元,投入一百萬就能賺一千九百萬!一千九百萬,我在官場上還用得著小心翼翼?老子幾百萬砸下去,省長估計也要心動吧?如果讓我下面的那些傢伙也賺點錢。他們還不天天喊我為爺爺?不過,這種事肯定沒有這麼簡單,今天他親自上門,肯定有什麼難事要麻煩我,我得好好思考思考……」
賈永明眼裡早就冒出了金光。雖然做房地產也賺錢。幾乎有百分之六七十地高利潤。但利潤最高也沒有這個高,二十倍是多少?相當於百分之二千!
而且做房地產是在別人的眼前做,不但要懇求這個、巴結那個,而且眼紅的人還不少。有時為了一塊好地、為了修改一下規劃圖上的紅線。需要找不少人,撒出一大筆、一大筆地錢,還要得罪不少的人。哪裡有收購蓉洱茶舒服,只要自己不太貪,在高價來臨前脫身,那些接手的下家還會哭著追著你,請你把手裡的貨給他們,生怕你不高興不賣了或者把貨給了別人。
賈永明現在都不在乎那些低價購進的地皮所能賺地錢了,雖然這筆錢不少。不是他不喜歡錢。相對而言土地的這筆錢到手有點難度。因為這些錢要從農民這些苦哈哈手裡收上來,而且這筆土地差價還要分出不少給金豐縣的官員、市公安局的領導等等「有功之臣」,能賺一半就謝天謝地了。哪有倒賣蓉洱茶這麼簡單?
三人竟然同時安靜下來,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喝茶,只有馬春華抽煙地吧嗒聲和外面客廳傳來的電視聲音。
熊致遠看了馬春華一眼,又看了賈永明一眼,胸有成竹地笑了笑。不慌不忙地從茶几上拿起馬春華的煙盒。捏出一支煙含在嘴上,但沒有點燃。馬春華、賈永明二人也沒有幫他點煙。就讓他那麼空叼著。
熊致遠也不在乎,他本就不喜歡抽煙,只是聞聞那股煙草味。
過了不知多久,馬春華問道:「你還有什麼事沒有辦好的?」
這話問的很含蓄,但表明了馬春華的心態:準備合作!
有這麼高的利潤,不合作的只能是傻子,再說,他們不是已經合作了嗎?馬春華之所以下這個決心,是因為他想到只要能賺到大筆錢,就是自己不陞官也沒有關係了。當官好,當富翁也舒服。
熊致遠早就知道馬春華遲早要上自己的大船,聽了馬春華地話也沒有什麼驚喜,心裡感到很自然。他說道:「我今天來就是請馬市長能幫我幾個小忙。當然,如果為難,您隨時可以不幫,我老熊還是一樣感謝。」
馬春華知道他嘴裡所說地小忙肯定不小,能夠讓一個市長出手的,想小也小不了。他語氣平淡地說道:「說吧,能不能幫我自有把握。」
熊致遠說道:「第一件事就是請馬市長安排電視報紙等媒體大力宣傳外商所索賠事件,最好是每天都有追蹤報道。讓越多的人知道越好,特別是他們與你們企業的談判,可以透露一些內幕給世人。」
馬春華哦了一聲,說道:「這個不難。」說著,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出發點和立足點?」
熊致遠內心冷笑了一下,心裡道:「你馬市長為了錢什麼都不顧了,連這個都問我。」他說道:「我沒有其他要求,只要全方位的報道就行。整個事件的報道遵循一點就是要暗示外商急於購買到蓉洱茶,不惜更改合同的價格。而你們的企業卻一定堅持按市場波動地價格供貨,對於合同地巨額毀約賠償毫不在乎。雙方都是為了得到蓉洱茶。」
馬春華思考了一下,認為這個事很容易辦到,幾乎是「實事求是」地報道,他問道:「第二件事呢?」
熊致遠笑道:「這不為難馬市長吧?第二件事則是有點點困難。我希望馬市長能動用自己的影響力,在紹城市舉辦一個蓉洱茶文化節,通過這個文化節更好地宣傳蓉洱茶。現在各種各樣地文化節層出不窮,什麼風箏節、煙花節、桃花節等等,到處都有。據我所知,你們紹城市還沒有舉辦過什麼文化節。這對你們紹城市是一個很好的正面宣傳,也是馬市長地一個政績。」
馬春華說道:「這事也不是難事,但時間有點倉促。從籌備到舉辦只是得三個月時間,也許要半年以上才行。」
熊致遠道:「三個月沒關係。我對蓉洱茶計劃的醞釀也不是一天二天,蓉洱茶價格的上漲也不是幾天就能漲上去的。其實,這種文化節主要困難在於邀請各級新聞媒體,邀請相關領導。還有就是出錢聘請一些娛樂界人士前來獻藝。只要有錢,這事很容易辦。」
馬春華苦笑道:「缺錢恰好是我們紹城市最大地問題。」
熊致遠則不認同地說道:「不。那是過去。我相信只要蓉洱茶價格漲起來,你們紹城市就有錢了。相關企業肯定也知道這是為他們好,捐獻、贊助資金應該不會少。呵呵,我的話都有點越俎代庖了。我相信馬市長有更多的辦法。」
接著。熊致遠又說道:「第三件事就是請馬市長加強對外來茶葉進入的監管。」
馬春華說道:「我們已經在著手這個事情。」
熊致遠道:「我知道。我只是請馬市長讓新聞媒體跟進而已。」
馬春華接著說道:「只是阻攔外地其他黑茶的進入,我們市地茶葉不可能限制。」
熊致遠思考了一下,說道:「能堵住外地黑茶進入就行。但最好能公開逮捕、宣判一些不法商販。」
聽到熊致遠冠冕堂皇地說出「不法商販」,馬春華和賈永明都有想笑的感覺。
但馬春華表現得依然是一潭靜水,問道:「還有嗎?」
熊致遠說道:「第四件事就是希望市政府在適當時機高調出台限制蓉洱茶的最高價,並提高蓉洱茶的交易稅……」
他地話還沒有說完,馬春華和賈永明都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著熊致遠。賈永明首先忍不住說道:「熊老闆,你說反了吧?限制蓉洱茶的最高價?這不是我們自己跟自己過不出嗎?價格越高越好,只有這樣我們才能賺的越多。讓最後那些貪婪的傻子接莊多好。」
馬春華見熊致遠一副得意甚至帶有譏諷的神情。知道熊致遠肯定有其他的想法。於是強迫自己冷靜,思考他的話。馬春華倒沒有認為自己和賈永明比熊致遠愚蠢多少,他是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而自己和賈永明才進入角色,一些問題想不到是當然的。想到這個方面,馬春華對熊致遠有點點厭惡。
熊致遠不知道馬春華地想法,也不想知道,他自豪地說道:「不!我沒有說錯。我就是請馬市長能在適當時候。出台限制蓉洱茶最高限價,提高蓉洱茶地交易稅。」
他接著說道:「呵呵。我可是替馬市長考慮,您在官場上有官場上的規矩,如果因為蓉洱茶一味地高價,導致社會不穩,特別是蓉洱茶抬到一個不敢相信的價格時突然垮下來,那時肯定會出現大的社會問題,沒有這個限價政策出台,馬市長作為一市之長肯定有脫不開的干係,有推卸不了的責任。相反,如果有了這個政策,馬市長就處於進可攻、退可守,進退自如。呵呵,可以說是游刃有餘。除了這個政策可以當作您官路上的護身符,您還可以將責任推到下面,如工商管理局、稅務局等等,說他們工作不得力。」
熊致遠見他們二人在思索,又笑著說道:「呵呵,我的話有點多餘,也有點嗦。不過,我可是真心為馬市長好,馬市長是我們地後台,您上去了,我們就更好發財。我熊致遠絕不會幹什麼殺雞取卵地事。錢是重要,多多益善。但不能因為錢而失去其他,特別是不能把朋友陷入於不義。馬春華冷笑道:「熊老闆真是深謀遠慮啊。你這一招欲擒故縱的手段很高。」
賈永明還是不理解,這個傢伙完全是靠他舅舅馬春華幫忙才發財地人並不聰明。他知道自己想不到,也就乾脆不想了,借用喝茶來掩飾自己的無能。
馬春華終於想明白了熊致遠為什麼要市政府出台這個高價限制政策,實際上就是從側面給那些想通過倒賣蓉洱茶發財的商家以強烈暗示:蓉洱茶地價格還有漲!讓那些擔心價格已經很高的普通市民都知道現在的價格還遠遠沒有到頭。
這就是利用人們的逆反心理讓猶豫地市場最火一把。
當然。政府出台這個政策後,一時也會嚇住一些膽小的。不過,在有心人士的操作下,只要價格稍微再往上漲一點。那些人就會立即猶豫起來。只要上漲的時間能保持一段,這些猶豫的人就會蜂擁而入。這些貪婪者最後還得按照有心人地安排乖乖地上套,高價購買大鱷魚手裡的存貨,幫助大鱷魚們開心地撒手逃跑。
熊致遠見馬春華識破了自己的陰謀,他也沒有感到不好意思。笑道:「不管怎麼樣,這步棋對馬市長還是有一個保護作用吧?」
馬春華沒有「感謝」他的好意,而是說道:「這個時機很難把握,早了不好。太晚了也不行。」
熊致遠拍馬屁道:「還是馬市長精明。這個度確實不好把握。不過,我倒有一個模糊地界線,超過這個界限,這個政策基本上就可以出台了。」
「什麼界線?」馬春華也不想再打啞謎,直接問道。
「就是社會上,或者你們官場上開始有人質疑這個價格的時候,你自己都開始擔心價格太高的時候,或者上級領導開始干預的時候。」熊致遠說話的神態頗有點指點江山的味道。
馬春華點了點頭,說道:「估計價格上漲十倍左右才有人會擔心、害怕。」
熊致遠說道:「做這個就如股市炒股。低吸高拋。絲毫疏忽不得。」
賈永明插嘴問道:「熊老闆,還有什麼事沒有?已經是第四件事了吧?」
熊致遠說道:「還有最後一件事,不過,這件事得請賈老闆幫忙。我也不好意思再麻煩馬市長。」
賈永明睜大眼睛問道:「我?我能做什麼?我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去買蓉洱茶,好好存儲起來。等漲到二十倍的時候再拋出去。呵呵,那就發大了。」說完,他還得意地搓了搓肥厚的手掌,似乎這雙手剛搬過成堆地鈔票似地。
熊致遠說道:「我請你做的事。就是慢慢拋售你的那些地皮。不要太快。不要一下就拋掉。只有當被人追急了的時候才拋掉一點。而且還要裝出願意自己種茶、自己經營的架勢來。要讓一些注意你的人相信,你之所以把土地還給人家。是因為不給出去的話,那些茶農會鬧事。要讓人知道你把土地賣掉是在割肉,是在放血,是萬分地捨不得。」
賈永明笑道:「一句話,就是讓那些蠢人知道種茶是大有可圖的,現在不把土地要回去,將來就更加要不回去了。是不?」
熊致遠道:「對,基本上是這個意思。當然,這事還可以讓馬市長表現一下,表現馬市長關心茶農、大義滅親。呵呵,可以在公開場合命令你出讓一部分土地。」
馬春華沒有接著他們地話說,而是對熊致遠問道:「當時你讓永明征這麼多土地,還有一個意思就是要盡可能多地毀掉茶林吧?以此來減少農民的產量、庫存,好讓你操盤?」
熊致遠笑道:「毀壞茶園減小操盤難度只是一個方面。另一方面也是想讓賈老闆賺點辛苦費,我們有福同享嘛。呵呵,我也知道賈老弟開始很迷惑,也很不願意。只是想到那些土地價格低、交好地韓副市長,即使這裡虧了錢,也可以從他介紹的項目中賺回來。是不?賈老弟,我沒有說錯吧?」
賈永明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說道:「我當時確實看不起鄉下的地,不能建房、不能建休閒場所,除非種鴉片,但那玩意我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敢種。心裡早已經做好了虧本的準備。沒有熊老闆想的那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