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已經壓在薛華鼎心裡已經好幾個月了,以前是怕動手早了衝擊柴油機廠的改革。
現在長益華桓機械股份有限公司已經如日中天,堅如磐石,做這件事正當其時。那就是清除老柴油機廠的蛀蟲!
在聽取了薛華鼎單獨匯報之後,朱賀年立即召集幾個常務和專業部門的領導開會研究。
參加人員有縣委書記朱賀年、縣長縣委副書記田國峰、副書記張清林、常務副縣長薛華鼎、常務兼宣傳部長郭璋、常務兼紀委書記胡立安、政法書記李兆祥、公安局長張群雄,還有檢察院的領導。
朱賀年等人一到齊就開門見山地說道:「今天請各位來,內容只有一個,就是商量怎麼樣清除柴油機廠蛀蟲的問題。我們已經接到了不少舉報材料,裡面揭露的事情真是觸目驚心。一個快要倒閉的機械廠,有些廠領導竟然敢侵吞幾十萬元,而且都是近幾年吞下去的。我不知你們聽了這個消息是有何感想,我是氣憤地要吐血。小宋,你把剛才要你複印的資料發給大家,讓大家看看我們柴油機廠那些人的醜惡嘴臉。」
小宋是朱賀年的新秘書,小伙子原來在宣傳部工作,郝秘書被調走之後他就被派過來當一把手的秘書。
這個位置級別不高,但權力特大,是真正的天子近臣,巴結他的人很多。小宋自然高興,感覺到自己是被天上掉下的餡餅砸中了。當然,這小伙子也有本錢:筆力好、工作態度也不錯。眼尖、嘴緊、腿勤、手快等秘書所必須具有地四個素質他都有。
朱賀年的話剛落。小宋就從文件袋裡抽出一疊文件,麻利地將它們分發給在座的官員們。
田國峰縣長接到材料後,稍微掃了一眼上面的字就輕輕地發出了一聲啊。但很快就裝著認真的樣子看了起來。過了一會,眼睛從紙面抬起來,不引人注意地掃了薛華鼎一眼。
薛華鼎感覺到了田國峰地目光。但他沒有把目光迎上去。他知道田國峰為什麼發出驚訝聲,也知道他目光裡的含義。
但薛華鼎卻沒法說這事,特別是在這裡。他也裝作認真讀資料的樣子,慢慢地看著已經爛熟於心的材料。
沒有多久,朱賀年開口說道:「這只是我們掌握的部分材料。從這些材料中,我想必大家都很震驚吧。現在請大家把資料放下,討論一下我們怎麼辦。誰先說?」
雖然問的是誰先說,但朱賀年的目光看在了田國峰身上。其他人心領神會,都等待著田國峰的發言表態。
田國峰說道:「如果材料上例舉地問題存在,那這些人就是十足的敗類。不抓起來不足以平民憤。我建議成立綜合調查組進駐柴油機廠,查清事實真相,本著不冤枉一個好人、不放走一個壞人的原則,仔細核對人和事。我們的政法機關一定要還柴油機廠一片晴朗的天空。」
田國峰說完,張清林說道:「田縣長說的對,這事宜早不宜遲。既然我們開了這個會,就要預計到有洩密的可能。現在我們手頭的資料事實基本清楚,也提供不少線索。為了防止打草驚蛇,防止他們卷款潛逃,我提議紀檢部門現在就採取措施,控制重要人員。同時調查組也馬上進廠。」
公安局長出身的張清林強調的雙管齊下,田縣長強調地是按部就班。但二人相同的一點就是都贊同對柴油機廠的領導採取措施。
接下來就是薛華鼎發言,薛華鼎雖然對那些蛀蟲很痛恨,但他還是趨向於田國峰的辦法:穩妥。那些有問題地廠領導家都在長益縣,貪污的錢也不是都以現金存在,不是說跑就能跑的。再說,這些材料是邱秋收集來的,上面雖然有不少證據。但未必就百分之百的準確,如果不先核實一些,一旦裡面有錯誤的或者張冠李戴的事,那縣裡就被動了,喊冤枉的信件有可能全縣全市飛。薛華鼎說道:「我還是認為稍微穩妥一點好,先排調查組進駐廠裡。調查之後再接觸那些領導。當然。調查組也可以採取秘密調查地形式。」
紀委書記胡立安顯得很是興奮,他說道:「這些傢伙隱藏得好深。我們應該表揚、獎勵這個提供材料的人。我們還要宣傳這種反腐敗的勇士和……」
朱賀年不滿意紀委書記說的這些事情,就打斷他的話問道:「你是紀委書記,你認為怎麼採取措施好?」
胡立安面對這無聲的批評一愣,連忙說道:「我覺得張書記地辦法好,我們就應該以雷霆之勢威懾他們,讓他們失去串供地機會,也不給他們轉移財產的機會。現在保密工作非常難做,剛才薛縣長說地進行秘密調查,這個秘密不要一天就不是秘密了。我們希望與提供材料的同志見一面,詳細詢問這些資料的來源。」
朱賀年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對政法書記李兆祥道:「李書記,你的意思呢?」
李兆祥是做公安局政委出身的,也就是擅長做思想工作。他看著材料說道:「這些事已經發生了不短的時間。這個材料也是有心人私下調查的。這與公開調查或正規取證有很大的區別。有些人在私下提供資料可能又積極又大膽,說話甚至可以不要遮攔,有什麼說什麼,就是聽別人說的,他也可能說成是自己親眼看見。但是,如果我們要他在法庭作證,當著公安幹警、紀檢幹部的面,他們就立即退縮。當然,我不是懷疑這材料的真實性,而是怎麼把這個案子做成鐵案。所以。我的建議是先派駐調查組落實這些事實。對那些模稜兩可地資料、證人不願簽字的資料進行剔除。」
朱賀年轉頭對宣傳部長郭璋道:「你呢?」
郭璋苦著臉道:「柴油機廠裡有一位是我的親友,我申請迴避。」
朱賀年問公安局局長張群雄:「張局長,你的意見呢?」
張群雄笑道:「我是公安局的。對於這類經濟案件,在沒有確實證據證明他們觸犯了刑法地情況下,我們暫不能插手。不過。我們隨時聽從縣委的指示,也願意配合其他部門一道工作,把真正的犯罪分子繩之以法。」
等徵詢過檢察院領導的意見後,朱賀年說道:「這種事情不能過於講究程序。我們給他們講程序,犯罪分子未必和我們講程序。我認為還是雙管齊下,工作組要派,他們的人也要控制起來。只是我看這樣折中一下,以開辦企業管理培訓班的名義把那幾個廠領導帶離廠區。集中到另外的地方辦學習班。對那些人的辦公室、家裡都進行秘密地搜查。等搜查結果出來、調查組地調查結果出來,我們再做下一步打算。紀委、公安局、檢察院的同志,你們好好商量一下,盡量做到前期影響小,而力度強。只要不無辜抓人、不搞刑訊逼供,有些必要的措施還是可以採取的。總之,你們必須把廠裡的蛀蟲挖出來,把他們吞進去的錢給工人吐出來。具體你們怎麼做,你們自己決定,給我們縣委上報一個書面方案就行。大家還有意見沒有?」
大家都沒說話。
朱賀年道:「既然大家沒意見。那就這麼定了。我提醒大家一句的就是注意保密。如果有人通風報信,那就不要怪組織上對你不客氣。剛才郭部長就表現不錯,認為廠領導力有他的熟人,他就申請迴避。……。你們該怎麼做,馬上去做。好了,散會!」
田國峰有意走在薛華鼎身邊出了門,等人分開後,田國峰小聲對薛華鼎道:「小薛,我找你一點事。」
薛華鼎跟著田國峰進了縣長辦公室,順手關上門。
「小薛,這些材料是你要她收集的?」田國峰來不及坐下就問道。語氣裡有一絲責備也有一絲無奈。
薛華鼎回答道:「不是。但我知道。她前年就開始收集材料了,在我被分配主管柴油機廠的時候,她就給了我這份資料。但我擔心對柴油機廠地改革有衝擊,所以到現在才交出來。而且其中的部分材料也是我主管柴油機廠之後,工人或寫信或找我匯報得來的,也有王波收集的。田縣長。我會盡量不讓她出面。也爭取不讓她地名字讓外面的人知道。」
田國峰歎了一口氣,說道:「要想不讓人知道恐怕難啊。她寫的字我一眼就能看出來。別人不一下就可以猜出來?不說公安局、檢察院有專業的筆跡鑒定人員,就是縣裡今天開會的人也能從行文風格、字體就能想得出。你可不要忘記了她已經在縣政府辦就是寫材料的,很多人都看過她寫的東西。」
薛華鼎說道:「這對邱秋應該沒什麼危險吧?」
田國峰坐下來後,說道:「我倒是不怕那些廠領導能採取什麼報復行動。不說她現在是市報社記者,不是一般人想動就能動的。還有我這個老頭子也多少有點用,我還真想看看哪個傢伙不長眼想對她不利。小薛,我不是擔心他們怎麼樣對她,而是在乎你怎麼樣對她,在乎她和你怎麼看待這件事。這是我們私下談心,也就不扯其他事。」
薛華鼎不解地看著眼前這個老頭,問道:「我不是很明白你地話。」
田國峰說道:「你當然不明白。但我明白。」
薛華鼎隱約想到了什麼。
田國峰說道:「邱秋雖然有二十多歲了,但還是像一個孩子一樣任性。像調查柴油機廠的貪官這件事,她不覺得有風險,也許還覺得好玩、有趣。想在你面前圖表現。這次成功了,你欣賞她的行為,她肯定得意了。為了引起你的注意,下一次她就可能做更大的事,做更危險的事,做更加利國利民為民除害地事。她是記者,擁有比一般人更大地信息獲取渠道,接觸面比我們都大得多。現在這個社會要獲得幾個大貪官、大腐敗分子的消息,那都不是很難地事,你說,誰能保證她每次都不會出事?」
薛華鼎不好意思地說道:「田縣長,邱秋她是一個事業型的人,對壞人嫉惡如仇。不會有你想的那層想法吧?」
田國峰盯著薛華鼎看了很久,直到薛華鼎低下頭,他才說道:「我就不信你不知。如果你沒有成家,或者說你沒有一個漂亮、賢惠、能幹的妻子,我是無論如何也會促成你們的。但是,現在事實是這個事實,不接受也得接受。這孩子還……。哎,我是理解她,也同情她。不過,這麼下去可不是一個事。你說呢?我以一個你叔叔的身份請你幫幫忙,勸她另外找一個朋友。世界上的沒有一個人能每次得到最好的。」
汗顏的薛華鼎說道:「現在不是省報的那個記者在追她嗎?」
田國峰道:「我也知道。但這麼長時間過去了,她還是不答應人家。有時間你打幾個電話給她。怎麼樣?」
現在他又如一般的鄰居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