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薛華鼎又被縣政府辦公室的人通知去開會。
會議的議題依然是有關柴油機廠的。
開會的人員一到,朱賀年就走了進來,開門見山地問道:「各位想了一天,想好了沒有?嗯。我請大家把眼光放長遠一點,氣量也要大度一點,不要只看到眼前的困難。不說那些下崗職工需要,就是你們自己,……,這對你們有好處吧?我是一個縣委書記,有些話是不好意思這麼開誠佈公地說。組織指派也好,個人報名也好,都是一個目的,就是要一個人去,一個有責任心、有實幹精神的優秀幹部過去。有報名的沒有?」
還是鴉雀無聲。
朱賀年說道:「那好,我們採取民主的方式,由大家選舉產生。我先宣佈一下備選人範圍,經過我們常委會的討論,人選在你們四個副縣長中間產生。」
朱賀年的話一下就讓梁奇偉、曾建凡、吳康明緊張起來,甚至薛華鼎這個自以為不可能去的人也開始了緊張。
朱賀年對辦公室主任陳忠強道:「陳主任,你給這裡大家每人發一張,每個人把你們心目中覺得最合適的人寫上,誰得票最多,誰就到柴油機廠蹲點。我有言在先,等下選出來之後,就確定了。如果退縮,那也可以,我請你把辭職信一起交出來,你辭職信裡就說不服從組織地分配。這是組織給你地政治任務。不得打折扣。而且一旦確定了人選。你還要馬上到柴油機廠進行調研,寫出切實可行的調研報告和經營計劃交縣委討論。如果敷衍塞責,組織上就毫不留情地處分你。當然,只要你的經營計劃可行,我們縣委縣政府也是會大力你的,給你管理工廠的自主權。絕不會拖你的後
說到這裡,朱賀年朝陳忠強問道:「都發了嗎?」
「都發了。」陳忠強回答道。
這個時候,幾個副縣長都在用眼神向自己關係不錯地人打招呼,希望這些人不寫自己的名字。吳康明的人緣顯然最好,有幾個人還主動把眼神遞給他。
朱賀年說道:「那好,大家就寫一個名字。陳主任,你負責計票。」
陳忠強道:「好。請大家寫好了就交給我。」
很快大家就寫好了名字交給了陳忠強。沒有多久結果就出來了。讓薛華鼎大吃一驚的是他的選票最多:七票!
其他三個人加起來也只有六票。其中主管工業的梁奇偉四票、曾建凡二票、吳康明無票!
薛華鼎傻眼了,陳忠強的票數才宣佈完,薛華鼎就起身說道:「這不可能吧?朱書記,我可一點工廠經驗都沒有。」
朱賀年其實自己也有點不放心讓薛華鼎去,既擔心市裡領導批評他們不負責任,又擔心柴油機廠地職工反對:薛華鼎太年輕沒經驗了。
他心目中最佳人選是主管工業地梁奇偉,這個人是從縣農具廠出來的,當過廠長、黨委書記、區鄉工業局局長等職。
可惱火的是這個人油水不進,自己和田國峰都做了他的工作。他就是不點頭。因為都是常委,朱賀年也不好強迫他去,再說他和市裡的一些領導有不淺的交情。昨天的會議散了之後,市裡的領導就梁奇偉在會上的態度幫他梁奇偉說了好話,說是他這段時間因家裡地事心情不好。所以開會的時候有點失態。頂撞了朱賀年。並請朱賀年原諒他。
朱賀年最後採取這個無奈的公開投票的方法,也是想利用組織的意見來逼梁奇偉就範。既不得罪領導又達到讓他過去地目地。這個不用想,大家都會想到梁奇偉是最合適的人選。
當然,萬一沒選上梁奇偉也沒關係,至少能確定一人過去。
沒有想到地是卻讓薛華鼎這個最年輕最沒有經驗的人背上了這個黑鍋。
名單一宣佈,朱賀年心裡有點說不去的味道:內心覺得他也許可以,但又擔心他勝任不了。
真是矛盾!
薛華鼎的話剛落,鬆了一口氣的梁奇偉就發言道:「這可是大家選的,薛縣長,你眾望所歸啊。誰一生下來就有經驗,還不都是學的?你以前沒有主管過農業,現在晾袍鄉的人不都在誇你嗎?其實,抓企業說容易就容易,說複雜就複雜。只要有錢什麼都好辦。」
薛華鼎沒好氣地說道:「既然這麼簡單,你去啊。」
梁奇偉道:「大家都認為你最合適,當然你去。再說,我又沒有你的門路,不可能像你一樣能為一個鄉爭取來四千萬的資金。大家都知道你的能耐,你就別客氣了。剛才朱書記也說了,一旦定了就定了,這是政治任務。你不會遇到第一個困難就打退堂鼓吧。」
薛華鼎說道:「什麼叫打退堂鼓,這是對黨和人民負責。這麼大一個廠又不是兒戲,怎麼能讓我這個沒經驗的人去?」
「哦,這我就奇怪了。你以前當過副縣長?一個縣總比一個柴油機廠要大、要重要吧?你現在不當得好好的?」梁奇偉略帶譏諷地說道,「聽你說到對黨和人民負責。是啊,你是要認真工作,將這個廠帶出了困境,那就是對黨和人民負責了。我們都是黨教育多年的幹部,最重要的就是要言行一致。」
薛華鼎還有爭,朱賀年說話了。他說道:「小薛,既然大家都信任你,組織就把這幅擔子交給你。今天下午我和國峰縣長找市裡領導做了匯報。我們將昨天大家想出來地那些主要也稍微講解了一下。市裡領導對你提出地那個剝離優良資產的方法有點感興趣。你抽時間調研一下。具體怎麼剝離。今後怎麼運作,寫一個稍微詳細一點的方案出來。我們一起研究再報市裡交市國資委批准。老田,你看呢?」
田國峰看著薛華鼎笑道:「小薛,朱書記和梁縣長都說得對。你的思路還是不錯的。誰生來也不是一個領導,當領導的經驗都是後天學來地。你年輕,又有知識。也在郵電局獨當過一面。你不要把管理工廠當著什麼大不了的事,以前好多廠黨委書記、廠長都是半路出家,不一樣地能搞好?你以前沒有管過全縣的安全,沒有管過交通建設。可現在看來,你都管得不錯。特別是那次摩托車廠檢查的事,我還擔心這個擔心那個,甚至還為你出難題。你不一樣地解決得很好嗎?人家廠裡的董事長還感謝你呢。既然大多數同志都信任。你就把這個擔子擔起來。你的成績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只要你真地用了、費了力,就是柴油機廠沒有扭虧為盈,大家也會諒解。當然,如果你能使它起死回生,那我們就更高興了。當然,你主管地交通建設、安全生產都不要放鬆。」
薛華鼎看了朱賀年、田國峰一眼,說道:「各位領導,我的工作真的不少啊。我不是跟你們講價錢,真的是能力有限。從晾袍鄉到縣城之間還有幾公里的水泥路需要我牽頭籌集資金。晾袍鄉的生產也要我關注。現在正是春節期間,安全生產也不能松勁。這個柴油機廠的事有這麼急。真要把精力分散了,誤了縣裡的工作,也不好吧?你們看……」
朱賀年理解地點了點頭,有點慍怒地盯了梁奇偉一眼。然後收回目光陷入了思考中。
可惜梁奇偉正低著頭。沒有看見朱賀年的目光。
曾建凡無意中發現了,心裡一愣。隨即心裡樂開了花:「呵呵,梁奇偉啊梁奇偉,你丫地好日子看來快要到頭了。老子就當仁不讓,為你添把火。」
曾建凡咳嗽了一下,說道:「朱書記、田縣長。我這個人從來不爭權的。今天我就爭一爭這個權。薛縣長一個人有這麼多工作,確實分散他的精力。全縣安全工作很雜也很耽誤時間。我提議自己當他的助手,把這部分權利搶過來,在他忙不過來的時候,我來抓這個事情。等他稍微清閒一些後再交出來。怎麼樣?我保證盡心盡力抓好安全生產這方面地工作。」
他地話,讓在座的人都很是驚訝,特別是梁奇偉,抬起頭不解地看著他:因為安全工作要抓出讓人矚目地成績很難,可以說是不可能。而壞事則很容易,幾乎是一個火藥桶,不知道什麼時候炸一下,讓大家防不勝防,還可以讓一些領導身敗名裂。可以說曾建凡這是費力不討好,純粹是幫忙而已。
田國峰還是驚訝。朱賀年問道:「你說的是真心話?」
曾建凡聽朱賀年這麼問,心裡樂了。他笑道:「朱書記,看您問的。我曾建凡大小也是一個副縣長,也是受黨教育多年,這點覺悟也是有的吧?在這種會議上我哪裡敢騙人?再說,爭權又不是什麼好事,已經留下一個不好印象。如果說假話的話,你還不處分我?」
朱賀年也不管曾建凡說假話還是說真話,馬上說道:「好!安全生產的事確實是一個需要很多精力的工作,現在曾縣長自己能主動提出來分擔這個工作,我很高興。這才是一個急組織之所急,想組織之所想,顧全大局的好同志。不像有的同志生怕多做了一點事。」說到這裡,朱賀年笑著問薛華鼎道,「小薛,你的意見呢?」
薛華鼎也是不喜歡安全生產管理這項工作,現在這事都被曾建凡爭著去做,自己還怎麼好意思推卻呢?再說就是想推,現在也推不出去,還落了下風。
於是,他也說道:「既然各位領導信任我,曾縣長又幫我的忙,那我就斗膽試一試。我向組織保證,雖然我沒有經驗,但我一定認真工作,絕不讓領導失望。」
朱賀年高興地說道:「好!看來我們縣的幹部還是講原則、講紀律的。是一支敢打硬仗、敢於吃苦的隊伍。」
接下來日子,薛華鼎就把有關安全生產方面的手續進行移交,暫時只主管交通建設的事,然後開始進行調研。
當許蕾聽說薛華鼎還真的接手了柴油機廠的事,笑著對薛華鼎道:「我估計你逃脫不了,你跟上面的有關係,你自己又是大老闆。我要是朱書記,肯定是想你來主持。你準備怎麼著手?」
薛華鼎苦笑道:「我是什麼大老闆,從來沒有管過這方面的事。你問我準備哪裡著手,我真有點難下手,千頭萬緒的。一是這麼多下崗工人難消化。二是這個廠一時難以找到業務進行生產。」
許蕾道:「你想一口吃成胖子是不可能的。這二大難題你最好都不要想,或者不能一開始就朝這二個問題砍下去。」
薛華鼎點頭道:「是啊。我想目前最主要的是把那些優良資產剝離出來,先成立一個新公司再說。只有有了一個能生存、能造血的公司,其他的問題才有可能解決,否則這能等死。」
許蕾道:「嗯。你先認真調查一下這個廠裡到底有哪些值錢的寶貝,有什麼樣的技術工人,瞭解一些適合進行哪些方面的加工。之後我們一起想辦法,你也不要太著急,就算我們自己公司的零部件加工也能養活一批人。大不了我們把讓其他人加工的零部件移到你們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