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永章說得抑揚頓挫,手還不斷地打著手勢,很是感染人。他小喝了一口酒,說道:「只要不貪污,不濫發獎金,誰拿一個窮得光當響的鄉鎮班子也沒辦法,最多是以後把手裡的錢抓緊點,不給或少給他們資金。畢竟,鄉里的幹部也要生存下去,也要工作熱情。是不是這個理?挪用項目資金的決議是集體做出的,鄉里也肯定做上面相關領導的工作。挪用的後果無非就是批評、下不為例,最多是處分一下而已。現在不流行一句話嗎?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有的窮鄉書記還坐高級小汽車呢,錢哪裡來的?就是因為項目爭的多得來的。能從上面爭取項目,能從上面要到錢,大家就說你這個人有本事,有後台,別人就服你。所以,我剛才說只要你能從上面爭來資金順利解決這二個報告,還讓老師建宿舍,讓老師和鄉里幹部去旅遊,你的根基就穩了,如果再爭來更多的資金……,呵呵,當然,你是不會在我們那裡干多久的。」
薛華鼎看著蘭永章問道:「我算是明白了。你以前也沒少搞這種事吧?」
「呵呵,都有。這次聯校是因禍得福,憑空得了五十萬元。把財政所所長王宏偉氣的牙癢癢的。那個報告幾乎都是他帶人撰寫,公關的事也是他牽頭在搞,聯校也就是陪著出去吃了幾次飯,簽了幾個字而已。我雖然才來不久,這事瞞不過我。」蘭永章笑著說道,「因為他們都不知道你的底細,這五十萬怎麼用不好擅自做主,我們商量了一下,還是把報告打給你,看你的態度再說。」
「你早就知道?想……」說到這裡。薛華鼎沒有再說。因為蘭永章早就說過大家都在看他表演。
蘭永章笑著看著薛華鼎,說道:「幫幫我的忙?幫幫我們鄉的忙。你好事做到底,我還期望讓大家跟我一條心呢,沒有一點好處給他們,實在難啊。」說著。還給薛華鼎斟滿了酒杯。
薛華鼎不上鉤,說道:「蘭書記,我工作可是要養家餬口的。你不會要我把這棟房子賣了給錢給你鄉里吧?呵呵,那我可沒有這麼高的境界。」
「薛助理。你要這麼做。雖然沒必要,我也不反對,呵呵。」這個「助理」二字就喊得有點意味深長了。
薛華鼎雖然明白他地意思,但還是說道:「據我所知,現在農民地早稻基本收完,馬上就是交公糧的時間。只要農民交上公糧,我們鄉里從提留中不就可以有一筆錢了嗎?」
蘭永章苦笑道:「呵呵,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先不說大家都盯著這筆錢。各級領導都計劃好了怎麼瓜分它們。就是我們收購糧食的資金還沒有著落呢,銀行、信用社現在是接到我的電話就掛掉。農民手裡還捏著我們一大堆白紙條,他們會不會定期交糧也難說。國家計劃裡下撥的糧食收購資金恐怕還只能兌現他們一部分白條子,現在上面不斷地喊要兌現農民地白紙條,我們壓力大啊。」
薛華鼎想不到還有這麼大一個窟窿。問道:「我們還有多少白紙條沒有兌現?」
蘭永章摸了一下腦袋。說道:「幾年積累下來的,有五十多萬。」
「我們鄉政府是不是該破產了?到處都是欠賬。而且這麼多。」薛華鼎笑問,心裡則苦澀得很。
蘭永章笑道:「呵呵,資不抵債早已存在,如果按西方國家的標準,我們是一個公司的話,早就破產了。我們是在靠政府地信譽在支撐著,也就是書上說地無形資產吧。」
「哎,我怎麼有跳入火坑的感覺?」薛華鼎笑著搖頭。
「朱書記的本意可不僅僅是讓你做一個鍾馗,還要你做一隻會下金蛋的母雞呢,哈哈。」蘭永章得意地大笑,「要是全縣最窮的鄉被你薛助理搞得富裕了,你那個位置跑得掉?」
「總不會讓我去當縣長吧?」薛華鼎笑問。
「為什麼不行?要經驗有經驗,要能力有能力,要文憑有文憑,你薛助理是一步一個腳印爬上來的,誰不服氣?副縣長、縣長甚至更高的位置,還不是你薛華鼎囊中之物。現在官場缺的是什麼人?缺的就是懂經濟,有能耐地人。」蘭永章收住笑容說道。
「你就別瞎吹了,我到你們鄉過渡一下,就算有經驗,也算是一步一個腳印了?」薛華鼎嘴裡雖然這麼說,心裡則癢癢的。
「過渡?誰敢說你僅僅是過渡?你讓他下來過渡看看,看他能不能把一個窮鄉搞好?誰有這個本事把一團散沙的領導班子搞得團結如一人,誰能讓一個落後鄉變成先進鄉?」蘭永章問道。
「這些麻煩事我都擺不平,哪裡還敢說那些變先進鄉的事。再說還不知是猴年馬月的事呢?」薛華鼎歎了一口氣道,謙虛地說道,「一個鄉哪裡有那麼容易富裕起來。我薛華鼎可不是神仙,無論是經驗也好,處事能力也好,都比你蘭書記可差遠了。」
「太謙虛也不好啊。我可不承認,你缺少地僅僅是與基礎打交道地時間而已。」蘭永章手用力揮了一下,說道,「我今天來就是想搭上你這條大船。什麼指標、什麼評比,計劃生育、文明單位建設等等事情,你都不要操心,你就只抓組織工作和經濟就行了。怎麼樣?我來配合你,大事你做主,小事我來負責,了難的事、揩屁股地事,反正你認為鄉里那些麻煩的事,你交給我,我延著這張老臉給你解決掉,不讓你分一點心。但經濟發展的事你來做,在短期內讓我們鄉有點起色就行。」
「蘭書記,你喝醉了吧?你是書記,我是鄉長,我該配合你。」
「這裡只有我們二個,就別說這些廢話。你答應不答應?」看他說話的架勢。似乎真的有點喝醉了。
薛華鼎想了想道:「經濟工作我也不是內行啊。」
「什麼內行不內行。你要不內行,我就更是外行了。你的情況我不是一點都不清楚,如果不是你岳父的公司辦得好,你老婆工作得好好的會停薪留職?你不會說你對你岳父地公司沒有一點影響力吧?你看到地至少比我看到的多,見過的世面大。只要你真心想幫我們鄉。沒有什麼辦不好的。我又不要求你把我們鄉辦成沿海發達地區那種鄉鎮,只要在我們這個貧苦縣高出平均線一點點就可以了。」蘭永章盯著薛華鼎,呼著酒氣說道。
薛華鼎苦笑不得地說道:「你還真盯上了我這塊唐僧肉了?一個交通不發達的地方,幹什麼都不行。我總不能拿著錢往水裡扔。在晾袍鄉那個地方建一個廠吧?」
「現在倒不至於讓你出錢又出力。說來說出,我們還是要靠上級。靠上級給錢給項目。門前栽棵梧桐樹,不怕飛不來金鳳凰。我們現在缺地就是基礎建設,項目倒是不缺。」蘭永章說道。
「哦,看來蘭書記你是胸有成竹啊。說說看,我們要解決哪些基礎建設,又有哪些項目能幫助我們鄉脫貧的?」薛華鼎也來興趣了,但心裡還是懷疑那個窮鄉僻壤有什麼項目。
「我們那裡缺的是公路、自來水和電,只要把到安華市、到縣城的路拉通。我們地收入就能上漲一個台階。至少大棚種菜地話,收入要多些吧?你幫我們從上面要一筆錢,把路修通,把自來水廠建起來,再將現在的變電所擴容。那我們的基礎就有了。」蘭永章很瀟灑、很輕鬆地說道。
薛華鼎問道:「那項目呢?除了大棚種菜。還有什麼值得投資的?」
「你不要急嘛。反正酒還有這麼多,時間還早呢。來。喝酒,喝酒。」蘭永章舉起杯子道。薛華鼎只好跟他碰了杯,陪著他喝下一杯酒。
蘭永章吃了一片油炸辣椒,說道:「項目暫時有三個,一個是我老弟想開一個簡易式小型收割機廠,那玩意我到外地看了別人製造的。不錯,很輕巧,一萬元左右一台。本來他想開在他老家,但現在還沒動手,人還在浙江打工。我可以勸他過來,把廠辦在這這裡。第二個項目就是磚瓦廠,現在我們鄉政府旁邊有一座大土山,你知道吧,在土山後面就有一個磚瓦廠,那座土山可以包他們用好多年,現在農村也好,城市也好,都是大建房子,需要大量的磚瓦,而我們這裡是平原,閒置的土地很少,而我們有現成的土給他們。他們就是路不通而銷售不暢。這個要是發展起來,前途不錯。」
他看著薛華鼎笑了笑,說道:「第三個項目就是我們鄉的蓮藕,又脆又甜,可當菜吃,又做罐頭,還可以做藕粉,每次上面地領導下來,都要帶一些回去。你說,只要路通、有電,那還不都是錢?呵呵,當然這都只是拋磚引玉。我想只要有二三個個體戶幹起來了,其他的人也會接著干,什麼米粉廠、泡菜店,雖然賺不到大錢,但總比沒有好。」
薛華鼎有點吃驚地看著蘭永章,說道:「你不說你不懂經濟嗎?知道這麼多?」
「我以前就是鄉長,管的就是這個,都十年了,哪能沒有一點體會?只要你我這些當領導的不去刁難他們個體戶,稍微幫助他們一點,引導他們一下,我們鄉做生意的也會多起來。我相信我們鄉趕上其他鄉地問題不大。你就幫我一把吧,我知道你行地。我就不信真出不了水!」蘭永章說起話來信心滿滿,也流露出另外的一層意思。薛華鼎從他嘴裡聽出他原來地工作似乎不是很順意,估計他當鄉長的時候受那個鄉黨委書記一把手不少的氣,現在想做出一番成績給那個人看看。
薛華鼎說道:「行。我也努力試一下,不過,我還是要先調查看看,如果你說的這幾個項目真的有前途,我也豁出去了。讓別人不再小看我們晾袍鄉,呵呵。乾杯!」
「乾杯!」蘭永章道,「你放心,這事只要從基礎搞起,失敗不了的。你要去調查你就去調查,隨你用多長的時間。」
「下周我就著手這件事。」薛華鼎道。
「我就知道你是一個血性漢子,我沒看走眼。」蘭永章笑道。
「蘭書記,我醜話說在前,我可沒說我爭錢行。這向上面要錢的事,誰也沒把握。我在這裡只向你老蘭保證,我會動用我的一切關係,努力把這件事辦成,將我們鄉的基礎設施搞好。不過,要是梧桐樹栽好了,沒有金鳳凰來,我可就找你了。」薛華鼎盯著蘭永章說道,「你可不要放我的鴿子,還把我爭取來的資金當唐僧肉給吃掉了。」
讓現在的薛華鼎想不到的是,當他準備在晾袍鄉大展拳腳的時候,一紙調令讓他榮升為長益縣主管安全的副縣長,心有不甘的他只好丟下蘭永章隻身回到了縣裡。
「呵呵,真要別人不幹,我蘭永章自己辭職也要干給你薛助理看看。」說到這裡,蘭永章收住笑,用手拍著胸脯道,「小薛,今天我把話說在這裡,你從上面爭來的項目資金,絕不會被當成唐僧肉,誰敢胡亂動用了你爭取來的一分錢,你可以當面罵我蘭永章的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