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路迢迢 第三卷 獨行於野 第407章 【事情鬧大了】
    薛華鼎自言自語地問道:「他到底是出於公心還是出於私心?如果是公心,那他的思想境界也太好了。可為什麼張華東懷疑他呢,他現在的行為與社會上的傳言為什麼出入這麼大呢?但,如果是出於私心的話,他又是什麼私心?」

    想不明白的薛華鼎想著想著就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準確地說是火災發生後的第二天——因為薛華鼎他們散會的時候就已經是凌晨了,薛華鼎被外面一陣陣怒吼聲驚醒。迷迷糊糊的薛華鼎只聽見外面一聲接著一聲的叫喊:

    「還我孩子!」

    「你們是殺人犯!」

    「打倒貪官污吏!」

    震耳欲聾的叫喊聲很大,聽起來人數也很多,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有。當那些口號整齊的時候,薛華鼎甚至感到窗戶都在他們的叫喊聲中發生震動。幾隻麻雀被喊聲嚇得尖叫著從它們的鳥巢裡竄出來,飛到遠方去了……

    薛華鼎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匆忙穿上衣服、鞋子。當他急急忙忙地衝出門來到台階上的時候,隔壁的李席彬、張華東以及二個司機也都先後驚慌地從他們各自的房間裡跑了出來。李席彬還顧忌自己的身份沒有立即發問,只是不解的看著前面發聲的地方。但是,湧入他們眼前的是碧綠的樹葉、柔軟的楊樹枝條以及幾排楊樹後面灰黑色的圍牆。幾個人只能聽到外面地喊聲,卻看不到怒吼的人群。

    年輕的張華東自然沒有李席彬這麼穩重,他一邊整理著褲子的皮帶,一邊急切地問道:「李縣長、薛助理。外面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薛華鼎和李席彬都沒有回答他。李席彬反而吩咐他道:「張主任,你馬上去看看,瞭解情況之後再過來匯報。」

    張華東聽到那些吼聲有點膽怯,他猶豫而救助地看了薛華鼎一眼。正在這時,晾袍鄉黨委書記蘭永章快步走了過來。有點氣急敗壞地說道:「李縣長,情況不好!」

    李席彬嗯了一聲。看著蘭永章問道:「哪些人在外面鬧?」

    蘭永章說道:「是那些死者的家屬和一些周圍地農民。」

    李席彬大聲問道:「他們為什麼要在這裡瞎鬧?誰鼓動他們的?」

    蘭永章為難地看了李席彬一眼,又看了薛華鼎一眼,卻沒有立即開口回答。

    薛華鼎在旁邊說道:「事情既然發生了,蘭書記,你就大膽地說吧。李縣長在問你話呢。」

    蘭永章賭氣似地說道:「還不是因為昨天火災地事。我現在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鼓動。今天天剛亮他們就圍過來了,開始的時候還只是站在外面。還有一家把昨晚送回家的屍體都抬了過來。外面全是那些人和看熱鬧的。」

    蘭永章說到這裡,眼睛卻看著薛華鼎,嘴裡嘀咕道:「我昨天就知道……」

    說完這幾個字,蘭永章卻沒有再繼續說下去。瞥了薛華鼎和李席彬一眼後,他反而慢慢地蹲了下來,面對著操坪。蹲了一會,他從襯衣的口袋裡掏出煙和打火機,就在台階上抽起煙來。

    李席彬昨天很晚才接到朱賀年的通知趕過來,不清楚昨天下午薛華鼎和蘭永章各自出了一個主意。現在聽了蘭永章的話看了蘭永章的行動,他不解地目光在蘭永章、薛華鼎、張華東等人的臉上來回掃瞄著。

    當時蘭永章地主意就是基於這些家屬要鬧事的基礎上做出的。但是。這個意見被薛華鼎否定了,縣委書記朱賀年也認同薛華鼎的主意。

    張華東雖然知道昨天的那一幕,但現在卻沒有想到蘭永章動作所透露出來的信息。

    薛華鼎自然知道蘭永章有埋怨自己的意思。其行動明白無誤地暗示:既然你們都是我蘭永章地領導,昨天你們不聽我的意見,那我今天就不發表意見了,只聽你們的。

    薛華鼎說道:「蘭書記,一個鄉發生這麼大地事件。想瞞是瞞不住的。我們也不是沒有做預防。但他們還是鬧事,說明採取昨天你提出來的集中處理的方式也不會湊效。當前這件事我們還需要你幫忙才可能解決。」

    說到這裡。薛華鼎有點奇怪地問道,「蘭書記,昨天朱書記他們都去慰問了這些家屬,當時他們表現很平靜,沒有什麼過激的言行,為什麼今天這樣?我們政府又有什麼過錯?」

    蘭永章說道:「我聽下面村組地幹部說,是有人昨晚到處說這次火災發生地原因是因為我們政府檢查督促工作不到位,容許明顯不符合安全規範的遊戲廳開張。如果我們政府當時制止遊戲廳營業,那麼就不會出這碼事。這相當於我們政府在間接犯罪,促成了此次事故地發生。這些家屬被人這麼一鼓動就一起來鬧事,要求我們政府對他們的進行巨額賠償,還說是對我們政府不作為的懲罰。」

    聽了蘭永章的話,薛華鼎昨天心裡的一些未解之謎一下迎刃而解了:在火災發生之後,無論是蘭永章,還是朱賀年或者是田國峰,他們馬上知道了火災的責任不僅僅是在遊戲廳老闆身上,也在負責遊戲廳這方面業務管理的政府身上。所以久在官場混的蘭永章想出了一個薛華鼎認為很不好的主意。才入官場的薛華鼎不但認為那個主意缺點很多,而且也很不人道。

    也是因為政府對這次火災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朱賀年才這麼重視這次火災事後的安撫工作。不顧市裡的會議和本身的疲勞,餓著肚子挨家挨戶地慰問死者家屬、慰問傷者。深夜了還迫不及待地將相關領導召集過來,認真細緻地安排各級幹部認真做好相關善後工作,同時從緊張地財政中擠出錢來給傷者治病、給死者補助。

    說到底。朱賀年、田國峰、蘭永章他們都懷有僥倖心理,都在祈禱死者家屬、傷者們只把仇恨集中到遊戲廳老闆身上;那些人心裡想到的都是這次火災僅僅是一次完全意外的事故,都不會想到來找政府的麻煩。這樣一來政府就可以站在中間人、調停人的立場上,做好相關勸說工作,真正可以進可攻。退可守。

    但是,群眾中還是有眼睛雪亮地人存在。火災之後沒有幾個小時。就有精明的人把相關情況掌握了,勸動死者家屬、其他農民組織起來將政府拖到了當事人地位置上,再也不可能那麼超脫了。

    薛華鼎心裡想:「如果我是受害者,我恐怕也只能這麼做。那個遊戲廳老闆能有什麼錢?一個只敢在鄉上開遊戲廳不敢進縣城的老闆,本身的錢肯定不多。也許那間門面和那些遊戲機就已經是他的全部積蓄了,甚至負債經營都有可能。現在一把大火將這些東西燒成這樣,就是將地皮連房子一起賣出去也治不好一個重傷員。

    按政府的意見,抓到遊戲廳老闆後,這些死者家屬和傷者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將遊戲廳老闆猛打幾下發洩發洩心中的怒氣而已。如果他們想得到賠償費或者醫療費。最穩妥的辦法還是要找政府。即使政府沒錯,死者家屬要去找。現在政府有了這麼大的錯,不抓住這個做文章實在說不過去。」

    想到這裡,薛華鼎感歎道:「哎,對這個事情,縣委縣政府恐怕還真地難以解決了!」

    就在薛華鼎感慨萬千地時候,沒有人注意李席彬的臉變得一片煞白。剛才強裝出來的鎮定早已經消失得九霄雲外去了。

    蹲在台階上的蘭永章痛苦地說道:「剛才他們提出每個死者家庭賠償三十萬元,每個傷者除了全額報銷治療醫藥費之外,還要政府安排好他們的後輩子生活。李縣長。你說我們怎麼辦?」

    李席彬似乎沒有聽到蘭永章的問話,眼睛還是無神而慌亂。

    薛華鼎問道:「你派人堵住他們沒有?」

    蘭永章抬頭看了李席彬一眼後,對薛華鼎道:「暫時沒事。昨天趕過來的周圍派出所地民警和縣公安局的警察還有不少在這裡,加上我們鄉政府的工作人員,基本能保證他們不會衝進來。他們現在也在等我們地答覆。沒有強行擠進來的意思。我就怕事情鬧大之後。聞訊來的人越來越多,到時候能不能控制局面就不好說了。」

    李席彬突然問道:「蘭書記。你知道是那個到處串聯起頭鬧事的人是誰不?你讓公安局的人把他給我抓起來。」

    蘭永章慢慢地站了起來,面對李席彬攤開雙手道:「我敢抓他嘛?他是死者地一個親戚,又是一個記者。我抓他地話,事情恐怕會更糟。」

    「記者?」幾個人不約而同地問道。

    蘭永章沒有回答他們。實際上這個人是不是記者並不重要,他的話已經說出去,死者家屬已經鼓動起來了。抓他地話,對事情的解決沒有一點益處,反而有可能引發其他死者家屬做出極端的事情出來。

    薛華鼎對李席彬道:「李縣長,我看還是一邊向朱書記和田縣長如實匯報這裡的情況,一邊和死者家屬進行談判。時間如果拖的越久,我們肯定會越被動。真要讓記者把這事捅到媒體上,讓省市調研組下來知道了,那沒有我們的好果子……」

    薛華鼎的話還沒有說完,李席彬就出乎意料地打斷了薛華鼎的話,嚴厲地說道:「你真是幼稚!談什麼談,有什麼好談的?薛助理,我提醒你一下,你首先應該擺正你的立場!你難道不知道我們和他們死者家屬是一方的嗎?我們不是敵對的雙方,因為我們政府也是這次火災的受害者。現在肇事者沒有抓獲,我們自己之間能談出什麼?真是亂彈琴,事情還沒開始就自亂陣腳!」

    蘭永章等幾個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突然發火的李席彬。

    薛華鼎自然明白李席彬這話的意思,無非還是採取推諉的方式,像之前一樣將責任全部遊戲廳老闆的身上。

    薛華鼎誠懇到說道:「李縣長,無論我們政府和受害者家屬是不是一方的,我們都有談的必要。只有和他們認真地談,我們才可能安撫他們當前的情緒。現在他們已經用這種方式走到我們這裡來了,想對他們目前的行動視而不見是不可能的。他們的行為完全針對我們政府而來,我們至少要通過交流來打消他們這個錯誤的想法吧。再說,我們政府真的一點錯都沒有嗎?」

    李席彬又嚴厲地說道:「說你幼稚你還不信,是遊戲廳老闆的錯誤,我們政府有什麼錯?即使有錯,當前這種情況下能直接說出來嗎?是不是想火上澆油?還有我問你,我們縣裡能拿出多少錢來填補這個窟窿?只管醫療費就是一個巨大的無底洞,你知道不?不知道我們縣的底子,你就想充大好人。好人誰不想做,但沒有這個實力你做得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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