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薛華鼎想問胡副書記一個抓社會事務、紀檢的副書麼,完全與他主管的業務無關,但他沒有問出口。因為他想起自己和朱書記到歐洲考察的事:「說是考察,不也是掛羊頭賣狗肉嗎?」當然胡副書記他們級別這麼高,可能省長還真有一些事需要和他抓紀檢的書記商量著辦也說不定。
在人們交談中,如果是省部級幹部以下的副職幹部,一般在談話的時候省掉那個「副」字,如副局長別人稱之為局長,副縣長別人稱之為縣長。但到了省部級則嚴格正規多了,是副的就稱副的,不會將省委副書記稱之為書記,不會將副省長稱之為省長。就是平時私下裡談話也這麼稱呼,幾乎是約定俗成。搞錯了容易被人瞧不起。
薛華鼎笑問道:「香港那個花花世界你怎麼沒去?」
「我不告訴你了嗎?名額有限。這次只有省長秘書才去了。」趙秘書握著方向盤熟悉地選擇著道路。
將魚交給在家的袁局長並與熱情的她告辭之後,趙秘書又開車轉了出來。
薛華鼎笑問:「我們現在到哪裡去瀟灑?」
趙秘書笑問:「今天帶你去一個好地方。現在省城最時髦吃什麼你知道嗎?」
「不知道。反正是幾個月換一個名堂。上半年是四川麻辣火鍋,夏天的時候是牛雜火鍋,現在是什麼?」薛華鼎搖頭道。
「現在時髦吃什麼『黃鴨叫』。將洗淨的『黃鴨叫』扔到火鍋裡燙幾下撈起來放在油盤裡,味道很鮮。很不錯地。我們今天吃它一個飽。小薛,你知道什麼是『黃鴨叫』嗎?」趙秘書笑問道。
「知道,我們那裡叫『黃鴨』,也要說是『黃呀』的,前胸左右和背上都有一根尖刺,小時候被它刺過好多次。那玩意兒河溝裡很少,他們飯店能收購多少?」薛華鼎看著前面的街道問道。
「反正你是吃不完。估計都是魚塘裡養的,不是湖河野生的。」趙秘書將車開到一個叫「臨江魚檔」的酒樓前,二人在一位漂亮服務員的引導下走進了一個面對同江的包廂。
點菜的時候。薛華鼎提醒道:「要不要讓你老婆過來一起吃?」
「她?得了吧。她寧願吃盒飯也不會離開麻將桌。」趙秘書笑著搖了搖頭,「幸虧她們只是星期六星期日玩,否則地話我還真受不了她。」
薛華鼎為趙秘書點好了啤酒,正要為自己點飲料的時候。趙秘書對寫菜單的女服務員道:「小姐,來二瓶五糧液,啤酒什麼的就算了。」
薛華鼎連忙說道:「不行。你想謀財害命啊?我等下還要開車回去呢。」
「呵呵,你那些財多還是多。可惜它們都在你老婆岳母娘手裡,我就是殺了你也得不到一分錢。今天你就不要回去了,在酒店裡住一晚。我們吃完飯之後搞點其他活動,正好我地頭不在。放鬆幾天。其他人我還不敢跟他們玩,你就無所謂了,幫幫忙。怎麼樣?」趙秘書笑道。
「你的頭不在可以輕鬆。我可不能輕鬆。年底了我有一身的事。單位總結啦,提前拜訪領導啦。……。我們職位低麻煩事可不少。下次有空了再來陪你。靠,你一個大男人,我陪你有啥意思。」薛華鼎說著又要服務員小姐去掉以瓶五糧液。
「打保齡球、游泳難道這些活動你還要小姐陪你不成?呵呵,下次有空?你有空我不一定有空呢。晚上我讓司機開車送你回去,保證讓你明天照常上班,這樣總行了吧?」趙秘書笑問。
「那好。有人送我,我就捨命陪領導了。」薛華鼎聽趙秘書說的有理。畢竟他是一個省委副書記地秘書,平常的縣委書記、縣長想跟他吃一餐飯還不一定給面子,今天他興趣高,就陪陪他吧,估計他也是在家悶得歡,老婆只知道摸麻將。
點了四斤「黃鴨叫」,一個辣椒炒臘豬肝,三個青菜,二人就邊等邊談。
「小薛,明年我可能要動一動。」趙秘書主動說道。
「哦,好事啊。」薛華鼎高興地問道,「是省直機關還是下面?」一個人當高級領導的秘書時候無形中的權力或者說其他人默認地權利是很大的,也很風光,巴結的人多,但不自由,也無法施展自己地想法,基本上以領導地想法為想法,對有些想人生有一番作為地人,在領導身邊當秘書實在是一種摧殘。所以很多大領導的秘書當一段時間之後都會被放到基層單位大展拳腳。這對秘書、對領導都是一種好事。
趙秘書笑了笑,反問道:「你地意見呢?是下面好還是省直機關好?」
薛華鼎一愣,沒有回答趙秘書的問題,而是說道:「你的單位還沒有最後定?」
趙秘書笑道:「也是,哪裡好、哪裡差都是因人而異。我的單位已經定了,準備過年之後就到一個縣去。沒定我還敢在你面前說嫩,呵呵。剛才我也只是問著玩,現在各地對經濟非常重視,我都怕我工作不好不但害了一縣近百萬父老鄉親,還辜負了胡副書記的期望。如果是在省直機關,那責任就小多了。」
薛華鼎半真半假地說道:「只要趙秘書你心裡真的裝著百姓,我想老百姓肯定是歡迎你的,胡副書記也會幫你的。」
趙秘書道:「我心裡也是這麼認為,但還是有點膽怯。你猜我最怕什麼?嗨,我最懼怕招商引資。現在各級政府都幾乎以這個為工作的重點了。天天在酒桌上轉,今天宴請這個老闆明天宴請那個老闆。那些老闆也知道我們的官員都是衝著他們口袋裡地錢去的,所以都把頭昂得高高的。不斷比較哪裡的政策更優惠、地皮最便宜,麻煩。」
說到這裡,趙秘書又搖了搖頭,感歎地說道:「以前沒有
的時候,對那些GDP很高的縣領導我是欣賞和佩服,的縣領導,我是不屑和不滿。」
薛華鼎笑問道:「那現在呢?」
趙秘書道:「對欣賞和佩服的領導現在變成了敬仰和崇拜,對不屑和不慢的充滿了同情和理解。要帶一個什麼也沒有地縣走出困境真是太難,太難。不容易啊。」
薛華鼎笑道:「呵呵。這麼多感歎?看來你們這些天之嬌子就應該下去摸爬滾打一番才好,才能體會我們下面基層的苦楚。」
這時服務員端來了一個熱氣騰騰的火鍋底。她先將一個黃銅火鍋爐擺在桌子中間,放入幾塊白色的酒精塊。點燃酒精將火鍋底放上去之後,又從外面端進來一籃子「黃鴨叫」和幾碟炒菜。
薛華鼎則將她帶來地一瓶五糧液打開。給趙秘書滿上之後又給自己滿上。
「先生,請慢用。菜都上齊了。」服務員小姐忙完這一切,笑容滿面地說道,還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趙秘書對小姐道:「我們自己來就行了。如果我們有事就喊你。」
服務員小姐微笑道:「好。那我就不打擾二位先生。我就在門外,請慢用。」她輕聲地走出包廂,再輕輕地帶上了門。
薛華鼎舉起酒杯道:「趙哥,首先我祝你一帆風順。再感謝你這些年來對我的幫助。來,乾一杯!」
趙秘書笑道:「謝謝。好,乾杯!」
杯裡的酒喝乾淨。趙秘書放下杯子。一邊夾菜一邊說道:「說到幫助。我可沒幫你什麼,你自己在那裡工作得有聲有色。即使沒有我,甚至沒有胡副書記,你也會到現在這個位置。我們幫忙地畢竟有限。胡副書記也不是那種無原則的人。你要不是有能力、對工作負責,他也不可能多看你一眼。」
薛華鼎一邊拿著酒瓶倒酒,一邊笑道:「呵呵,說來還是我走狗屎運,或者說是世事無常吧。第一次我同學家的車撞上胡副書記的車,第二次在韶山參觀說了幾句英語。就這麼認識了胡副書記。那次我們郵電局地郵冊事件還對虧了你們提醒了我,讓我的領導唐局長沒有陷進去,也讓我那個新調進來的同事少坐了幾年牢。現在,我們唐局長又上了一步,當上了一把手。人啊,有些事還真說不準,有太多地巧合。」年中地時候,市郵政局文局長調到省管裡局分出來地省儲匯局去了,唐康順利接過了一把手的位置,現在正躊躇滿志地開展工作。
趙秘書笑了笑,說道:「呵呵,不打不相識。對了,你那個假表妹在國外學習得怎麼樣?應該快回國了吧?」
薛華鼎笑道:「呵呵,當時她那個辦法都想得出來,我都被她搞糊塗了。急得我出了一身冷汗。」薛華鼎小聲地說道,「她估計暫時不會回來,她可能在那邊定居。」
說到這裡,薛華鼎心裡忍不住大大地感歎一番,非常想念那個從來沒有見面地兒子:他應該會說話了吧?
秘書想了一下,問道,「她是醫院委派出去的,如果不回來的話,應該要交違約款吧。」
「是的。她現在已經與委培單位辦好了交接,罰款也交了。」薛華鼎道。
「呵呵,看來你對她很熟悉啊,還在藕斷絲連?」趙秘書曖昧地問道,「不會她的違約金也是你出的吧。」
「什麼藕斷絲連,都是我老婆辦的,我最近才知道呢。」薛華鼎很是感激許蕾,當他聽說許蕾為黃清明辦好了相關手續後,很是驚奇許蕾會這麼做。
趙秘書也是用驚訝而不相信地目光看著薛華鼎,過了好一會兒才伸出大拇指笑道:「老弟,我還真服了你!琴瑟和諧啊。」
……
喝了幾杯酒交談的內容也越來越廣,趙秘書說道:「你可不要這麼看著我,到東陽那個貧困縣是我自己申請的。當時胡副書記徵求我意見的時候,我一下就想到了那裡。我外婆家就是那裡的,確實很苦,到處都是高山,也沒多少資源。山上的樹木很多,以前是沒有路運不出來換不到錢,現在是國家不容許砍伐,能換錢也不行。呵呵,似乎是天意讓他們窮的。」
薛華鼎不解地問道:「你自己要求的?那怎麼……」
趙秘書笑著說道:「你是問我將來怎麼出政績吧?呵呵,我可不打算出什麼政績,在那地方你想GDP噌噌往上冒是不可能的。我也不想建什麼政府大樓、高等級公路。我唯一的心願就是讓他們心平氣和種田、上班、讀書就可以了。」
「呵呵,當清教徒還是當陶淵明?」薛華鼎笑問。
趙秘書道:「你誤解了。上進心我還是有的,只是不像一般人想的那樣吧了。」說到這裡,趙秘書用有點神秘的口氣說道,「怎麼說呢,一是給人一個印象,二是來一個先苦後甜吧。說實在的,我現在也不知道我這麼做對不對。但我如果開口就要到富裕的縣去主持工作,除了胡……,除了我自己說不出口之外,我的路也不一定就順利。……,呵呵,過幾年我們二個再來深談這個問題,讓我檢討檢討今天這麼做對不對。」
薛華鼎雖然還是不很理解,但隱隱約約想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