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局長說完薛華鼎在解決天南摩托車公司裝電話的過作用後,繼續說道:「這幾天,薛股長他又主動深入施工現場,很快就發現了建設中的問題,也發現了我們管理方面的隱患。雖然他提出的三個建議還需要我們局領導討論和完善,但他能提出這些問題,說明這名同志動了腦筋,在以主人翁的身份為局著想。真是後生可畏。我的第二感受就是……」
李副局長喝了一口水,又說道:「我的第二個感受就是我現在才發現我以前做錯了,也懷疑錯了。他剛擔任電信股長的時候,我以為他年輕不成熟、辦事不牢靠,所以對他總不放心。現在薛股長以他出色的能力向我證明了他是一名非常稱職的中層領導,是一名有闖勁有魄力敢於負責的領導。嗯,至於第三點感受嘛,就是我要向我們唐局長學習,學習唐局長敢於重用年輕的、有能力的人。呵呵,也許你們會笑話我,說我今天怎麼啦?是不是?不怕你們笑話,錯了就錯了,只要改了,我也是一名好同志嘛。對不對?我相信你們也有我類似或者相同的感受。好了,我就不再浪費大家的時間,我個人認為薛股長剛才的三點建議很好,可操作性強,對提高我們的工程質量有很重要的意義。我完全同意。」
李副局長的話讓薛華鼎有點暈頭轉向:有這麼誇部下的嗎?是不是太直接了點?
唐局長輕輕笑了笑,對主管郵政的錢副局長道:「錢局長,你對小薛的提議怎麼看。」
錢副局長似乎還沒有從李副局長地說話中回過神來,見局長問他。有點慌亂地說道:「嗯,很好。說的很好,我同意。……,我對郵政方面還熟悉,對電信的事就不怎麼在行了。小薛能發現這些問題,說明他用心去看,用心去想了。至於三個建議,大致可以執行。還是你們熟悉。你們談。」幾乎就沒有什麼新意,僅僅是附和而已。估計就一般人也可以這麼說幾句。
唐局長轉頭對負責工會和多經以及汽車隊的孫副局長道:「孫局長,你的意見呢?」
孫局長沒有抬頭,先清了一下嗓子,然後說道:「對於小薛個人,我很看好他,我也覺得他有知識,有水平。有魄力,工作能力很強。這次他自己能下去主動調查並發現問題,這值得肯定、值得表揚。不過,我覺得他的這個專題發言還是有一些不成熟的地方。我現在提幾點看法。」
孫副局長停頓了一下:「第一點,小薛對工程中存在的問題看得過於嚴重了些。一個工程要沒有一點問題,這是不現實地。只要問題在我們可以接受的範圍內,我們還是應該認為這個工程是好的。也就是說在工程建設的時候難免會有一些問題,只要我們認真對待,並不會造成多大的損失、釀成多大的事故。就是造軍用飛機,那些零部件也容許有一點的偏差,飛機不一樣可以飛上天?我們通信線路建設中,肯定有質量不合格的地方。那就需要我們地隨工人員認真把關,驗收人員認真驗收,加到處罰力度,而不是一味地增加人員,更換人員,那解決不了問題。只是增加我們的人力成本。」
「第二點,小薛對自己的同志過於懷疑,不信任。現在曾國華同志和維護中心新加的小柳同志,好像是姓柳吧,我記不太清楚。……,嗯,他們是你們電信股指定地隨工人員,你們連自己派出的人都表示懷疑,那你們還相信誰?如果由其他支局、股室派出,那豈不更不相信?曾國華同志是一個老同志。也是一個老黨員,勤勤懇懇地為我們郵電事業做出了幾十年的貢獻,你們怎麼可能懷疑他與施工隊相互勾結,串通一氣欺騙局裡呢?」
「第三點,小薛同志對解決問題有點想當然,或者說把問題從一個地方移動另一個地方,雖然移了位置,但問題並沒有解決。首先,我不否認施工隊有以次充好的動機,畢竟他們是想賺更多的錢。但是他們絕對不敢大面積地使用偽劣產品,最多是偷偷摸摸地在一些不引人注目的地方使用。就拿你們所說的水泥電桿,他們總要用車運吧,要先擺放在工地附近吧,不可能從電桿廠一下把它們豎在地裡,對不對?在運輸過程中,在擺放中,即使我們的隨工人員沒有發現問題,周圍的人也會向我們報告。人民地眼睛是雪亮的。如果按你們的意見,把材料購買權全部收到某一個部門,如果這個部門的人被廠家收買,那問題是不是更加嚴重?本來可能只是局部的、某個施工隊的問題,現在反而可能導致出現造成大面積地、全局性的問題。」
「第四點,就是過分強調我們郵電局與施工隊的對立。我們與施工隊應該是互惠互利的關係,是相互幫助相互配合的關係。在前一段時間裡,他們墊付資金幫我們郵電局購買工程所需的材料,我們也容許他們從中賺取一點的利潤。現在我們眼紅這些微薄利潤,這會使他們寒心,簡直就是卸磨殺驢嘛。我們是共產黨員,但共產黨員也要講良心也要講一點人情。別人在困難時期幫助了我們,我們也應該回報一點給他們。當然,這是在不損害我們郵電局的利益的前提下講人情。也許你們會笑,又要讓利給他們,又不損害郵電局的利益,怎麼可能?是吧?你們想想,如果我們自己採購地話,需不需要人工費、運輸費、保管費、場地佔用費?還有資金佔用成本,以及在運輸、存儲、分發這些材料的過程中還要產生耗損。這
之而來的,避免不了的。同志們,這些錢肯定不少,是這麼做的。今後材料需求地量只會更大更多,也就是這部分成本會很大,如果把這些交給施工隊,我們就可以節省下這些開支,把錢用在最需要錢的地方去。」
孫副局長說道這裡,有停頓了一下:「因此,我建議工程建設的模式繼續保持,但電信股考慮增加一到二個隨工人員。加大考核力度和驗收力度。」
孫副局長在發言的時候,反駁的對象用的「你們」二字而不是「你」或「薛華鼎」三字,所以大家都明白孫副局長的話表面看是針對薛華鼎的,實際上是針對李副局長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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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副局長說完之後,微笑著掃瞄眾人,盯著那些股長的眼睛,幾個股長不敢與他的笑臉對視,大都膽怯地點頭或微笑後才移開目光或低下腦袋。當然。這個時間很短。
李副局長不急不慢地喝了一口水,悠閒地看著孫副局長玩這種小把戲,等孫副局長收回目光後才輕鬆地笑道:「孫副局長剛才的話很有水平,也很有道理。讓我受益非淺啊。就孫副局長的話,我也談一點點看法。呵呵,我也跟孫副局長一樣,來它一個一二三四,我是依葫蘆畫瓢哦。」
「第一點,我們孫副局長說施工中的問題是難免的,是不可避免的。這點對嗎?很對,至少我認為這是客觀存在地。但是,正因為我們知道有問題存在。所以我們必須也應該制定一個好的規則,確立一個好的制度,運用一個好的辦法來限制這些問題,確保這些問題不超過我們容許地範圍。呵呵,說遠了。現在回到我們的工程方面,請問。我們現在工程的監管全面嗎?施工隊購買的材料我們有數嗎?對材料我們有辦法進行全面檢測嗎?沒有!是的,沒有,很危險啊,漏洞很大,同志們。你們也許會問,那是不是我們電信股隨工的職工失職呢?不是!是因為我們沒有人力、物力完成這麼大的工作量。僅僅靠幾個隨工人員根本無法保證工程質量和材料質量的。現場隨工人員能督促施工隊的施工質量就算很稱職了。可以說我們局裡現在對施工隊地管理是放任自流。」
「第二點,各位剛才聽薛股長的專題發言應該已經聽得出來,他的心是公正的,是對事不對人的。孫副局長年紀大、是一位老領導,不知今天為什麼會將薛股長的話誤解。我們想像一下。如果今天開會地內容洩露出去,曾國華同志對薛股長會怎麼看?在薛股長的專題發言中,我絕對聽不到薛股長一點、哪怕一點點說不信任曾國華同志的話。也許你們會說薛股長就是懷疑隨工人員不盡心盡職才提出這個建議,而隨工人員現在只有曾國華和新增加的一名同志,不是針對他針對誰?是吧?那你們理解就有點偏激了。為什麼?你們看看一個大單位為什麼要設置紀委這個部門。紀委是幹什麼的?他們的職能就是專門針對單位領導的,你們能說設置紀委的上級領導不信任下面的幹部嗎?顯然不是,如果不信任就不會讓他們當幹部了。之所以設置紀委這個機構,這是領導關心幹部,提醒幹部,及時幫助幹部。你們想一想,如果薛股長不信任哪個人,憑他的職能完全可以另外換一個隨工人員就是。在這裡我不說孫副局長是別有用心,但說話肯定沒有仔細考慮。」
說到這裡,李副局長故著大方地笑了笑,其臉上地神色就如一個老師原諒一個犯錯誤的學生。孫副局長氣得臉色鐵青,但他也是當了多年的領導了,自己開始的發言也確實是有那個挑撥的意思,如果現在反駁,只會更加加深大家的印象。而且他暗暗地打量過唐局長,唐局長的神態完全是坐山觀虎鬥,表面看他在認真聽,認真記錄,實際上他把身子壓在椅子裡,盡可能地不引起別人注意。放任李副局長在肆意發揮。如果自己現在跟李副局長大吵大鬧,也許正中唐局長下懷,各自五十大板,將他們批評一通而提高他自己的威信。可以說跟李副局長吵的話,自己得不到一點好處。所以孫副局長只能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來,他只好也故著大方地說道:「李副局長口才不錯。估計死人都能被你說活吧?呵呵,不錯,請繼續說。」
李副局長微笑了一下。又很自在地喝了一口水,然後才繼續說道:「第三點,剛才孫副局長說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以前我只聽說群眾的眼睛是雪亮地,雖然我不知道自己記的對不對,但我還是相信孫副局長的話是對的。那麼既然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按孫副局長的說法這些雪亮的眼睛能夠完全監督施工隊地以次充好行為。那麼我就奇怪了,為什麼這些雪亮的眼睛能夠監督野外的施工隊。而單單就不能監督我們郵電局採購材料的內部職工呢?既然孫副局長能充分相信隨工人員的思想覺悟和工作能力,同樣是郵電局的職工,我們為什麼就不能充分相信我們的採購人員呢?呵呵,各位你們看是不是這個理?」
「第四點,孫副局長為局裡作想,為局裡節省開支,說真的,我很受教育。畢竟是老同志老領導。愛單位如家,把每一分錢都用在刀刃。很好,真地很好,我幾乎無話可說。不過我心裡突然冒出一句話。一句很俗的話,是什麼呢?那就是『羊毛出在羊身上』。我們郵電局成批採購要花成本,不錯!但施工隊小批量採購就不花成本了?」
說到這裡,李副局長笑了起來:「呵呵,我是緊
孫副局長來的,他剛才說了一二三四點,我也來它一點,畫出來的到底象葫蘆還是象瓢,各位心裡有數。說到最後。我學著孫副局長地來一個建議:我建議由多經股負責材料的統一採購。」
二個副局長針鋒相對的話,讓所有股級幹部們不敢多說一句話,都低著頭,就連發起人薛華鼎也不敢看唐局長和副局長們。
剛開始聽了孫副局長的話,薛華鼎是很生氣,但也不能說孫副局長的話完全沒有道理。當然除了說他不信任曾國華的話。
後來聽了李副局長的反駁後,薛華鼎有一種痛快淋漓的感覺,有些話還真只有李副局長在這個位置才好說,自己要反駁孫副局長的話,只能用申辯地口氣說,氣勢上要低了好多,絕對不可能這麼針尖對麥芒:難道自己以前真的看錯了李副局長?
這次會議使所有人感到怪異,李、孫二位副局長都把權力努力往對方推:李副局長建議孫副局長主管的多經科負責採購材料;而孫副局長則建議李副局長主管的電信股行使工程監督大權。二人推讓的激烈程度達到了在下屬面前撕破臉的地步。這能不讓人驚訝嗎?
接孫副局長之後,其他人發現唐局長今天地表現也很異常,完全沒有阻攔他們爭論的意思。只在筆記本上記錄著什麼,眼睛很少從他的筆記本上抬起,好像他不是主持會議的最高領導一般。
二位副局長相互頂牛一般地對視了好一會兒,會議室沒有一絲聲音,唐局長這才清了一下嗓子,好像從睡夢中醒來一樣坐直了身體,他一本正經地說道:「有關施工的問題,前面幾位說的都很重要,也都是從局裡的利益出發的,這點應該肯定。當然,小薛的出發點也是好的,小薛本身也是一個有思路有主見地中層領導。這些大家都清楚,我也不在這裡再浪費大家的時間談這些事。」
掃了眾人一眼之後,唐局長繼續說道:「就施工的事,我們怎麼辦好呢?現在全國的大形勢是改革開放,我們局裡能不能也進行改革?我認為要改革,窮則變變則通嘛。既然是改革,那也就容許有失敗。我們的國家領導人都說過摸著石頭過河,那麼我們就遵照上級的指示精神也對施工的事來一個摸著石頭過河。因此,我提議——」
說到這裡,唐局長看著滿臉高興的李副局長道:「我們局裡將材料採購權收回一部分,對那些關係重大的,一旦建設完工就難發現質量好壞的材料收回採購權。當然——」
這個轉折詞一說完,唐局長的目光又移動了開始滿臉失望此時又露出期待的孫副局長的臉上,說道:「當然,我也不贊成將所有材料的採購權全部收回來。大部分材料的採購權還是按孫局長的意見來,保持原樣,同時加強隨工人員的力量。我相信我們局裡的職工是好的,是值得我們信任和放心的。」
各自給了孫副局長和李副局長的甜頭後,唐局長的話開始高昂起來,用一種勿須質疑的口氣說道:「我的意見是雙管齊下,也就是收一部分保留一部分!收回部分採購權之後,我們看一段時間,等一段時間,看到底這個方法行不行。不行,我們再退回去。行,我們今後就多收一些採購權回來。這樣,我決定收回全縣水泥電桿的採購權!對於水泥電桿在線路建設中的重要性,相信就不是郵電局的人也知道,前一段不是說有因水泥電桿斷裂造成重大通信事故的通報嗎?我這裡請多經股拿一個方案出來,方案要搞清楚我們局裡怎麼採購、怎麼分發,與施工隊怎麼協調。你們多經股用一周,十天時間醞釀一下,過年後交局辦公會議過一過目。李局長、孫局長你們二位看這樣行不?」
李副局長大方地說道:「還是唐局長考慮的問題全面,穩妥。我同意!」
孫副局長也說道:「那陳股長你就辛苦一點,按唐局長的指示辦。」
多經股股長陳明軍連忙站起來說道:「好的。」
唐局長招手讓陳明軍坐下,說道:「為了使事情更穩妥,我還提議今後採購水泥電桿的時候,電信股有否決權。防止真有人濫用局裡的權力採購劣質產品。多經股負責談價,負責推薦生產廠家,電信股從推薦的廠家中選取最後的合作對象,相互制約相互監督。這樣確保萬無一失。」
聽懂了的沒有聽懂的眾人全都點頭說好,都在等待唐局長宣佈散會好馬上離開這個空氣中似乎依然瀰漫著硝煙味的會議室。
一直心情緊張的薛華鼎也大大地鬆了一口氣,他心裡也認為這麼逐步收回採購權比一下子全部收回要穩妥得多。
就在唐局長正要宣佈散會的時候,辦公室辦事員小王進來低頭對唐局長說了一句什麼,唐局長仔細聽完,輕輕地點了點頭,然後把目光落在薛華鼎身上。薛華鼎一愣,不解地看著唐局長和快步出門的小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