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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段鋼林正在批閱文件,厲永勝進來了,將門關緊,走近段鋼林,從口袋裡摸出一張卡。
「老厲,你這是幹什麼?」段鋼林只是用眼角瞥了一眼厲永勝便繼續把目光轉向了手頭的文件上。
毫無疑問,厲永勝此時的心跳到了極點,他並不是第一次送禮,但每一次送禮時的心情,與這一次絕然不同,此時的他,緊張、擔憂、鬱悶、顫抖、窒息、悔恨,等等等等,各種複雜的感覺摻和在一起,使他手中的那張銀聯卡上沾滿了汗水,濕漉漉的。
「段處,這是我的一點心意,您收下吧,買煙抽。」厲永勝顫悠悠地把卡遞到了段鋼林的手邊。
「老厲,這卡裡有多少錢?」段鋼林放下文件,盯著厲永勝的臉,一字一句地問。
厲永勝一愣,他想不到段鋼林竟然問出了這麼個問題,一時間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
段鋼林微微一笑,吐著煙圈,笑道:「老厲,如果你這張卡裡沒有十萬,我段鋼林不會收。我知道你給我送卡的意思,但你有沒有想到,區區幾千塊錢,或者是萬把塊錢,就能把我段鋼林收買了麼?我段鋼林難道就值這麼點錢麼?」
「這」厲永勝愣住了,準確地來講,是被段鋼林的話給嚇住了。他認為段鋼林一定會推脫,沒想到段鋼林卻並不推脫,相反,這小子竟然獅子大開口。
段鋼林一揚眉毛,笑道:「我這人也喜歡錢,否則我就不正常了。既然喜歡錢,而你又很想給我送錢,呵呵,這種你情我願的事,為何不干呢?我今天就成全你。」
一番話,再度給厲永勝潑了一瓢冷水,他只得囁囁弱弱地道:「段處,我聽您的。這張卡,您先收著」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段鋼林冷冷地道:「這張卡裡,到底有多少錢?」
「有五千。」
「五千,五千?」段鋼林啞然而笑:「五千啊,這相當於我現在一個月的薪水,相當於你一個半月的薪水,但這是兩碼事啊,咱們一碼歸一碼,把話說到明處,你這五千塊錢送給我,也太他馬的小器了吧。」
「段處,我明白,我錯了。」厲永勝聲音哆嗦,心臟承受了一波又一波的壓力:「這,這五千塊錢,是咱們的見面禮。」
「見面禮?草,老子的面子就這麼小麼?」段鋼林不無鬱悶地道。
厲永勝此時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永不出來。
「那好吧,這張卡,你還不拿回去麼?」段鋼林看著滿臉汗水的厲永勝,笑瞇瞇地道。
「好,好,是,是」厲永勝顫抖地拿出那張卡,只覺得那張卡滾燙如火,重如千金。
也不知道是如何回到自己辦公室的,厲永勝只覺得渾身乏力,似乎經受了一場大病。看著手裡的那張卡,他的肺都快要爆炸了,暗暗地罵著:段鋼林,你好狠,你他馬的好狠,五千塊錢你竟然看不上眼,一開口就給老子要十萬,而且還很主動,老子當初為了當上副主任,花了六萬,為了當上主任,花了十萬,你丫的要老子十萬,老子能得到什麼好處?
而此時的段鋼林,簡直要樂瘋了:老厲啊老厲,你小子想跟我段鋼林玩,我段鋼林是那麼容易就被你收買的麼?你想用五塊錢來收買俺老段,嘿嘿,俺老段就給你一次機會,看你下一次能拿多少!
而厲永勝此時對段鋼林的感覺,既敬又畏,更多的則是氣恨。他窩在自己的辦公室裡,思前想後,沒有更好的辦法,既然把這個口開了,他就得言而有信,就拿準備一張十萬元的卡給段鋼林送去。
草他馬的,老子這一回算是栽了!厲永勝擦乾臉上的汗水,把段鋼林關於如何針對肖建勳和關笑怡的意思透露給了他們兩口子。
肖建勳的辦公室裡,關笑怡氣得俏目圓睜,一口銀牙咬得吱吱作響,她重重地拍著桌子,剛剛沏好的茶似乎被震得跳將起來。
「一個小小的毛頭小子,竟然敢在人力資源處和技術開發處作威作福,反了他了。」關笑怡恨恨地道:「他不就是仗著自己的老丈人是林總嘛,有什麼了不起,想比後台,老娘的後台比他硬!」
肖建勳淡淡地抽著煙,只是靜靜地看著窗外,並沒有開口。
「你咋滴啦?你啞巴啦?」關笑怡指著肖建勳的腦門子,不無氣憤地道:「段鋼林沒來之前,你在人力資源處一手遮天,說一不二,現在咋滴了?一個二十歲出頭的毛頭小子,比我兒子還要小兩歲,他竟然把你嚇得成了縮頭烏龜?」
「你一個大老娘們兒,懂個屁!」肖建勳重重地道。
兩口子正在嗆火,門開了,只見一個讓他們最不願意看到的人進來了,這個人,正是段鋼林。
「呵呵,肖處,關姐,你們都在,那很好。」段鋼林笑瞇瞇地走了進來。
肖建勳立即起身,親自給段鋼林倒水。
段鋼林趕緊說:「客氣什麼呢,都是一個樓裡的,我又不是來您這兒喝茶的?」
「哈哈,段處真是爽快啊。」肖建勳被段鋼林輕輕噎了一下,滿臉堆笑地道:「這兩天我的確很忙,要對幾名高級技師的材料進行審核,公司即將出台一些人才新政策,也要由我這兒來把關,哎,忙啊」
段鋼林淡淡地一笑:「哦,看來我這次進入您的辦公室來,向您詢問工作情況,原本不知道的事情現在知道了,真是不須此行啊!」
其實,段鋼林的這短短的一句話,等於給了肖建勳一記重拳,他的這句話裡,傳遞了兩層意見:第一,我段鋼林是人力資源處處長,而你肖建勳則是副處長,按照正常的工作關係,應該由肖建勳向段鋼林進行工作匯報,而肖建勳呢,他並沒有這麼做,段鋼林的用意很明顯:你肖建勳失職了!第二、既然你肖建勳失職了,那我段鋼林可不敢失職啊,我段鋼林還想幹工作,所以,我段鋼林親自來你的辦公室裡請教,也就是說:俺老段盡職了!既然如此,俺老段就可以和你光明正大的理論理論了。
肖建勳何等聰敏,他怎麼能聽不出段鋼林話外之音呢?他微微一笑,道:「段處,您別著急,您的意思」
「老肖,該怎麼說就這麼說,幹嘛那麼低三下四的?」站在肖建勳旁邊的關笑怡尖利的嗓子響了起來。
如果肖建勳是一個同情達理的明白人,面對老婆的話,他一定會伸手阻止,可是呢,他並沒有阻止老婆,而是繼續由著老婆說下去。
只聽得關笑怡繼續道:「段處,你今天上午讓厲永勝找我了,對吧,你的意思是讓我給你做辦公室的衛生,對吧,不好意思啊,我沒有這個心思,也不想做,我來這技術研發處是為了工作,不是為了給某位官架子端得比天高的領導們做衛生的。」
段鋼林心裡咯登一下,暗想,這個瘋婆子,俺老段豈能讓你繼續在這兒安穩地呆下去?
不過,段鋼林的臉上依然笑呵呵的,笑呵呵地看著關笑怡的嘴唇大開大合、高頻率地抖動,連珠炮似的說出一串串似乎要咬人的話來。
終於,段鋼林看到關笑怡的嘴唇閉上了,道:「關姐,你說完了麼?如果還想說什麼,請繼續,兄弟洗耳恭聽。」
關笑怡一怔,暗想,這個段鋼林,他咋不發火呢?如果他一發火,那老娘就能演一齣好戲啊!到時候,老娘假裝昏倒,被送進醫院裡搶救,這個小畜牲難道還有好果子吃麼?
而段鋼林心裡也的確很想甩出手掌給這個騷娘們兩個巴掌,這樣的女人,她除了會生孩子,真不知道哪裡還有一點女人的氣息。如果俺老段的拳頭揮向這樣的潑婦,事情一旦傳出去,貌似會壞了俺老段在紅光集團打出的郝郝聲名。
「謝謝關姐指教!」段鋼林一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肖建勳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