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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獻針和段鋼林一陣密謀後,他們確定:強林和魯迅雖說並沒有受傷,但強林和魯迅需要在醫院裡住上兩個月,這兩個月裡,段鋼林要讓自己的這兩位鐵哥們好好地休息調整一下,同時他也要利用這件事向著劉達明開炮。
一個二十多歲的鄉下女人,面貌一般,皮膚黝黑,頭髮散亂,衣著普通,一看就是勤勞能幹的鄉下女子,她領著一個三四歲的孩子,坐了兩個小時的洗車,來到了病房,正是強林的妻子。
一見強林的頭上裹著繃帶,女子再也抑止不住悲痛心情,「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孩子他爹,你怎麼樣了?你疼麼?」女人撲在強林的懷裡,大哭不止。
強林雖說是裝出來的,但他也不能把實情告訴自己的妻子,他要按照段鋼林的指示:讓妻子感覺事情是真實的,讓妻子從內心深處表露出痛苦來。
「海英,你放心吧,我沒事,過幾個月就會好的。」強林安慰道。
坐在一邊的段鋼林直到現在才知道強林的老婆名叫海英,一聽這名字,就知道是一個山村婦女。
「你還要騙我,我都看了你的病歷了。」海英淚流不止地道:「你被誰打成這個樣子?快告訴我,我讓二蛋去收拾他們。」
「別!千萬別!」強林說道:「這個事,已經全權交給段主任了,你按照段主任的安排去做就可以。」
海英轉過頭來,看著段鋼林,勉強在臉上擠出一絲笑,道:「您就是段鋼林?」
段鋼林點點頭,微笑道:「我就是段鋼林,嫂子聽說過我?」
海英點點頭,道:「強林每天回家,都提起你,說你是他的好兄弟。」
「嫂子,強林這一次被打,涉及到很多方面的問題。」段鋼林點燃一支煙,把早已琢磨好的話說了出來:「我已經和相關領導說過了,領導的意思,是要你提請上訴,要求賠償住院所花的治療費、強林大哥的精神損失費等費用15萬元」
「段主任,您說吧,我全聽你的。」海英是一個火辣辣的山裡女人,人實在,說話直來直去,有啥說啥。
段鋼林很滿意,便把自己的對策與海英說了,沒想到海英完全領會。
此時,魯迅的媳婦來了,這是一個拄著枴杖的中年女人,頭髮已經半白,臉上皺紋密佈,一片蒼白色,讓人一看就是一個病人。
照例,段鋼林與魯迅的媳婦李二青商量了半個多小時,這個女人雖說肢體有疾,但性格卻很直爽,她完全明白段鋼林的意圖,她表示要按照段鋼林的意圖去狀告歐陽一平。
一切都已商定完畢,段鋼林叮囑強林和魯迅以及他們的家屬:「此事必須保密,任何人都不能知道。」
兩位老實的山村婦女,自然滿口答應,發誓不讓任何人知道,段鋼林這才滿意地地回廠而去
次日一早,強林和魯迅的媳婦同時將歐陽一平告上了法庭,立即在紅光集團引起了軒然大波。
紅光集團總調度會上,林家彬拍案而起:「一個小小的工段副段長,竟然把手底下的職工打得住了院,人家職工家屬都告到了法庭上,這是什麼事嘛!燒結廠是怎麼幹工作的!」
參加廠總調會的燒結廠廠長蔣明哲鼻樑上依然貼著創可貼,他對林家彬的批評沒有任何的解釋,只是平靜地表示:「我們將進一步查找工作中的不足,保證類似的事情不能再犯!」
「你們廠,必須要進一步加強管理,必須要把那欺負職工的當事人嚴肅處理,必須讓職工群眾及其家屬心平氣和!」林家彬道:「我們需要勤勤懇懇的職工,這是我們公司的寶貝!」
蔣明哲自然把林家彬倡導的「三個必須」牢記在心間,總調會結束之後,他立即回廠,即刻落實林家彬的指示。
經過兩個小時的會議研究,燒結廠聯合保衛處,蔣明哲與虞大挺同時簽署通知,作出了對歐陽一平的處理決定:歐陽一平身為二車間檢修段副段長,毆打職工受傷住院,工作期間大量飲酒,毆打領導,多次曠工,情節特別嚴重,在廣大幹部職工中反響惡劣,引起了廠內廠外的高度重視和特別關注,經燒結廠黨委研究決定,保衛處確認,現對歐陽一平處理意見如下:一、解除紅光集團與歐陽一平的任用合同;二、歐陽一平毆打三名領導和職工,罰款十萬元;三、當事人將對歐陽一平進一步提起訴訟,提請逮捕。
這個通知,迅速下發到全廠各個部門,廣大幹部職工聞之欣喜,拍手稱快,奔走相告,對段鋼林這個新任二車間主任剛剛上台便對那些牛氣哄哄、仗勢欺人的傢伙下手讚歎不已,尤其是一些普通而老實的職工,他們似乎看到了一幅百年難遇的美景:俺們的日子,從此以後要好過了。
段鋼林獨自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慢悠悠地抽著煙,心中不無得意,他在回想著昨天到今天整件事情的始末,這件事,可以說段鋼林與他並沒有直接的關係,段鋼林昨天下午與歐陽一平初次見面便發生了這樣的事,而當時劉天兵也在場,劉天兵親眼目睹了這件事情的始末,所有的事情都由歐陽一平主動引起,他劉天兵要怪只能怪歐陽一平喝醉了酒,連天王老子都不放在眼裡。
當然,段鋼林並沒有掉以輕心,因為他知道,劉達明和劉天兵父子兩個,絕對不是一般人可以對付的。也許,他們父子倆以及他們的智囊團,正在商量對付俺老段的計劃。
段鋼林的猜測是沒錯的。此時此刻,夜深人靜時分,在距離紅光集團三十多里的一家一座集市裡的茶樓上,所有的客人都已散盡,只有把邊的一個包間依然亮著昏暗的光。劉達明和劉天兵、劉勇衛、李爽四人圍著一張古色古香的茶桌,正在慢慢地品著茶。他們坐在這個包間裡,已經兩個多小時了。四個人的臉上,都沒有興奮,也沒有笑容,更多的則是沉默。
劉勇衛剛剛升任燒結廠黨委書記、紀委書記、工會主席,按照蔣明哲的安排,今天晚上是要擺酒為蔣明哲接風,為離開燒結廠的前任領導郁劍峰、戰國強送行,可白天的時候歐陽一平暴打強林和魯迅、又用酒瓶把廠長蔣明哲打得鼻樑骨出血這些讓人煩心的事,讓所有的計劃統統泡湯。
當然,他們聚在一起的主要談話內容,自然是商量一下如何對付段鋼林!劉達明、劉天兵和李爽這三個人,一致同意「暗箭」對付段鋼林!劉達明的意思是:劉勇衛作為廠黨委書記,有權力對生產、管理等工作進行干預和決策,他要求劉勇衛和劉天兵聯手,一起對段鋼林施加壓力;同時,劉達明、李爽與他們裡應外合,抽準時機對段鋼林下手。劉達明已經把紅光集團周邊「小龍幫」等黑幫組織進行了聯繫,並與他們商量好了價格。
小龍幫是紅光集團附近有名的黑幫,他們對於段鋼林並不陌生。今年大年三十夜,劉達明和劉天兵給了他們十萬元,讓他們解決掉段鋼林,本以為手到擒來的事,沒想到大鬍子一幫人卻失手了。作為即將第二次與段鋼林交鋒的大鬍子,他作為「小龍幫」的老大,自然不會掉以輕心,要求劉達明給他三十萬,少一分也不幹!劉達明和劉天兵商量後便滿口答應了。現在,只需要劉勇衛點頭,他與劉天兵一起配合,事情便成了。他們的目標很明確:只要段鋼林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他們才有好日子過!紅光集團只要有段鋼林在,他們便無法縱橫!
然而,在這件事上,劉勇衛自始至終都呈反對意見:「達明,我的意思是,咱們不能這麼著急就對段鋼林下手,咱們得一步一步的來,你們可以想一下,段鋼林剛上台就把柳雲飛、季照斌、鄭國華這三個二車間原來的副主任給擼了,這是段鋼林的原因麼?這與段鋼林沒有任何的關係,據我所掌握的消息,段鋼林被任命的第一天,組織全車間骨幹召開會議,柳雲飛那三人副主任竟然與段鋼林頂著幹,他們一與段鋼林頂牛,其他的幹部的骨幹們自然也跟著瞎起哄,段鋼林怎麼辦呢,他無能為力,他只有到廠部去反映情況,可當時廠部已經決定要把這三個副主任調離二車間,段鋼林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再說歐陽一平,歐陽一平那個傻蛋,他惹誰不行啊,偏偏惹段鋼林,他砸誰不行啊,偏偏砸中了蔣明哲,就算是林總出面為歐陽一平說句好話,人家蔣明哲能幹麼?而這件事又與段鋼林有什麼關係呢?和人家段鋼林毫無關係,人家段鋼林以前根本就和歐陽一平沒見過面,而初次見面,歐陽一平就想給人家這個新主任一個下馬威,這像話麼?我說這話,並不是包庇段鋼林,而是覺得,咱們應該從長遠著想,段鋼林也不是一個容易對付的人」
「伯伯,你還記得歐陽一平當時朝段鋼林甩出那個酒瓶的場面麼?」劉天兵輕吐煙圈問。
「我當然記得。」劉勇衛說道:「當時,歐陽一平甩出一個空酒瓶子,朝段鋼林頭部砸過來,段鋼林閃過了,可沒想到卻砸到了段鋼林身後的蔣明哲身上。」
「伯伯,其實,當時段鋼林不但可以躲過那個酒瓶,而且也可以伸手接住那個酒瓶。」劉天兵悠悠地道:「可是,段鋼林就是沒有接住,就是要讓酒瓶砸到蔣明哲身上」
「你看得清楚麼?」劉達明問,他顯然對這個問題充滿了濃厚的興趣。
劉天兵點點頭,道:「是的,我太瞭解段鋼林了。他與歐陽一平距離三米,如果是一般的人,連躲都躲不過,可是,段鋼林卻不一樣,他身手敏捷,很利索,反應很快,至少比我要快得多,如果我當時在他的那個位置,我一定可以接住那個酒瓶,或者是一拳把那飛過來的酒瓶打飛,難道段鋼林不可以麼?他一定可以!」
「你的意思是說,段鋼林是有意讓酒瓶砸到蔣明哲的鼻子上,進而把事情鬧大?」劉達明問。
劉天兵點點頭,道:「是的,肯定是,段鋼林實在是太陰險了,詭計多端。」
「我以前還真沒有想到他這麼多心機。」劉達明的兩道淡淡的細細的眉毛微微有些發皺。
李爽道:「難道我們就真的沒有辦法來對付段鋼林麼?難道林總就不能出面麼?」
劉勇衛和劉達明同時無奈地搖了搖頭。
劉達明繼續說道:「林總他也有他的難處,我現在也想通了,林總並不是不願意站在咱們這一邊,而是考慮全局,他既不能冷落咱們,又得對段鋼林好,因為,段鋼林的確是個人才!林總現在需要段鋼林這樣的人才!」
劉勇衛道:「達明,林總的心意不難理解,所以,咱們現在還不是對付段鋼林的時候,等有一天時機成熟了,咱們與林總聯手,只要林總點了頭,那這紅光集團還有什麼事辦不成的呢?你說呢?」
劉達明無奈地搖搖頭,道:「勇衛,你說得沒錯,可是,等到你說的那一天,也許段鋼林已經把我在二車間培養出來的全部骨幹統統大換血,那些跟隨了我多年的兄弟和朋友們,他們將怎麼看我呢?我曾經跟他們說過,我劉達明不管在不在二車間,都沒有人敢欺負他們,我會好好地照顧好他們,讓他們過得舒服,比如那個歐陽一平,當年我們一起當工人的時候,有酒同喝,有飯同吃,有活同干,我們可是真正的兄弟啊,可是他,他現在卻在派出所裡,我的心裡揪得慌啊,哎,歐陽一平在平日裡都是小心謹慎的,可今天怎麼就犯昏了呢?哎,他把強林和魯迅兩個打了,即使是打成真正的重傷,這都沒什麼,我照樣能擺平,可是,他偏偏打了蔣明哲,蔣明哲可是個正處級幹部」
李爽長了這麼大,幾乎和劉達明天天在一起,他從來都沒有見過自己的舅舅像今天這樣鬱悶與頹廢,在他的心目中,他的舅舅從來都是舉重若輕,從來都是談笑間解決一切問題,現在,他的舅舅升職了,官越來越大,為啥還有那麼多的煩惱事呢?作為一個頭腦簡單的傢伙,李爽把全部的責任都歸結到了段鋼林的身上。他清楚地知道,段鋼林沒有來到紅光集團之前,他的舅舅、他的表哥以及那麼多的朋友們就都不會有事,反而會活得很好,玩得很快樂,他們可以橫行霸道,可以打人罵人,他們活得和神仙差不多,可就是因為段鋼林來到了紅光集團,才惹出了那麼多的事。
劉勇衛繼續道:「段鋼林絕對不是一個頭腦簡單的外分大學生,我對他很瞭解,我們必須從長計議。」
「勇衛,段鋼林可是你招聘到紅光的。」劉達明長長歎息著,揶揄著:「如果你不把段鋼林招來,那咱們豈不是少了很多事?」
劉勇衛笑了:「達明,段鋼林的確是我招到紅光的,這孩子,的確是一個人才,我也不對你隱瞞什麼,他在很多方面都很優秀,他也是一個很講感情的人,從去年到今年,這孩子幫了我不少的忙,我的眼睛失明了,他費了好大勁才揪出兇手,我從省城住院回來,他隔三叉五地到家裡去看我,每次去看我,手裡都不空,說真的,我很喜歡這孩子。」
劉天兵接過話來,笑道:「劉叔,如果你是一個普通的職工,你認為段鋼林還會去看你麼?」
劉勇衛沉思了一陣,道:「會的,一定會的。」
「嘿嘿,我不相信,我只相信段鋼林也是一個勢力眼。」劉達明和劉天兵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道。
李爽也接口道:「段鋼林那小子,就是看上不看下的傢伙,我早就看透了,我可以舉一百個例子來證明,單說林總的女兒這次參加高考來說吧,這小子和林總的女兒搞得關係很好,林總愣是喜歡上了他,如果林小雨是普通職工家裡的孩子,段鋼林還會那麼做麼?」
「爽爽說得沒錯。」劉天兵道:「段鋼林雖說是北大清華畢業,但他也是那種無法脫俗的人。」
「你們說得都對,但又都不對。」劉勇衛笑了:「今年春節,公司各個單位都給職工發了不少東西,段鋼林的病房裡,全都擺滿了,那些油、魚、肉、蛋之類的,段鋼林全都給了強林和魯迅,因為強林和魯迅家裡不好過。」
「哈哈,劉叔,你說的是真的麼?我咋覺得只有雷鋒才能做得出來呢?」李爽和劉天兵同時笑道。
劉勇衛臉一拉,道:「你們誤會我的意思了,我的想法是,我們能不能和段鋼林融洽一下關係呢?這總比刀兵相見要好得多。達明你想讓小龍幫的人插手,也不是不可以,但你知道麼,段鋼林絕對不是一個容易對付的人,一旦事情敗露,大鬍子把你咬出來,你會怎麼辦呢?到時候,各種舉報全都捅到了省裡、市裡,即使林總全力以赴,那又能起到什麼作用呢?這件事情的後果,你可一定要想清楚,一旦處理不好,也許我們幾個都會進了籠子,到時候,真正高興的是誰呢?是段鋼林!」
頓了頓,劉勇衛又道:「今天下午歐陽一平把酒瓶甩到了段鋼林的頭上,段鋼林卻神不知鬼不覺地讓蔣明哲受了那一瓶子,我們從這件事裡可以分析出什麼樣的結論呢?第一、段鋼林非常警覺,靈敏度很高;第二、段鋼林善於權衡利弊,善於嫁禍於人,把自己的責任推脫得乾乾淨淨。這樣的人,要想對付他,必須把握時機啊,時機把握不好,只會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說著,劉勇衛伸出手來,搭在了劉達明的肩頭,語重心長地道:「達明,我看你最近心神不寧,魂不守舍的,有些事情竟然亂了方寸,這樣不好,你現在再也不是原來那個小小的車間主任,而是一名處級幹部,你現在還需要解放思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