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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鋼林知道,經過這些日子以來與常青兒的相處,他已經在不經意間喜歡上了這位紅光集團的女農合工。
難道,僅僅是因為進入紅光第一天的那一碗「雞蛋蔥花湯」麼?那碗雞蛋蔥花湯,味道純美,散發著濃郁的芳香,沒有一絲一毫的油煙味,入口柔和,似乎散發著一股泥土的芳香,那份芳香,使段鋼林有一種回歸故土般的溫馨,還有一份踏實。
當然,常青兒的一碗雞蛋蔥花湯是無論如何也不會俘虜段鋼林的心。段鋼林之所以愛上了常青兒,實在是由於現實現實再現實的因素!他是一個相當現實的傢伙。他知道,隨著自己走出大學校門便與大學校園裡那位攻讀博士學位的省長的女兒永遠地分開了,臨行前的那長久的吻別,也許便是他們的絕別!
儘管段鋼林知道林雅茗深深地愛著他,但是,再堅固的愛情,都經受不住時間的洗禮!時間,可以改變一切!何況,是脆而又脆的愛情?那些天長地久、海誓山盟等等形容愛情的詞彙,對於段鋼林這種「極度現實主義者」來說,只能是笑談。這個問題,當他踏上開往紅光集團那輛青綠色外殼的長途火車之後便想得相當透徹了。大學畢業的時候,同學們聚會,段鋼林沒有落淚,與林雅茗吻別之時,他只是吻干了林雅茗眼裡的淚。
也許,段鋼林的感覺是錯誤的。也許,段鋼林對於林雅茗的瞭解是不夠的。但是段鋼林瞭解女人!女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寂寞,就是長久的分離。他和林雅茗已經分開了,他不知道何時才能與林雅茗再次相聚在一起,但他知道,在分別後的日子裡,他們的人生會發生很多意想不到的轉變。這份轉變,讓段鋼林揪心。同時也讓段鋼林揮下心刀,斬斷心結!
讓段鋼林感到幸運的是,當他來到紅光第一天便遇到了常青兒。此時,常青兒的恬靜的美麗臉龐便浮現在了他的面前。他感覺自己做任何的事,都不應該莽撞,一旦莽撞,常青兒便會為他擔憂。
但段鋼林此時的心性,對於這樣的一個念頭,只不過是電光石火之間的事,他的個性,讓他不會過多的考慮這種「不像個爺們兒的事」。
不多時,段鋼林便站到了紅光林裡的那個籃球場上。看著場邊的那株歪脖子老樹在月光下搖擺著,段鋼林心中浮想聯翩,這片紅光林,也許注定要與他結下不解之緣。不久前他與李爽、劉天兵等人在此地大打出手,這是他走出校園之後的第一場架,應該說,這場架他打得很好,打出了名堂,把李爽和劉天兵打得滿地找牙,不得不服,又把強林、朝兵、王候等人結交了,同時也讓常青兒看到了他的拳頭,他用自己的拳頭向常青兒證明,這是一副能讓她感到安全的拳頭!
還是按照上次那樣,段鋼林不費力氣便爬上了那株歪脖子老樹,那株老樹密密麻麻的枝葉,把段鋼林遮掩得嚴嚴實實。
此時的段鋼林,很想點燃一支煙抽上,打算利用尼古丁把自己的思路理一下,但他剛把香煙掏出來,卻驀地看到三個人影兒,迅速朝著紅光林急奔而來。
段鋼林看得明白,這三個人影,個頭都不算很高,最高的一個,貌似只有一米七五左右,比段鋼林稍稍短了一點。而他們的年輪,似乎也都不大,都是二十三四歲的樣子,剛比段鋼林大了一兩歲。
如果估計得不錯,這三個人應該就是剛才跟蹤段鋼林那輛車裡坐著的人。
他們究竟想拿俺老段怎麼樣呢?段鋼林迅速轉動著腦子,同時也在緊緊盯著進入紅光林的三個神秘的同齡人。
這時,一陣電話聲響了起來。段鋼林看到,三個神秘人中,站在中間的那位拿出了手機。
「天兵,我們到了紅光林。」此人說話的聲音很平淡,「你說的那個段兄弟,我們看到他進了紅光林,所以就追到了這兒呵呵,我楊海濤辦事,你應該信得過吧嗯,放心吧,劉副處長這幾年也幫過我不少忙,我當然會盡力的」
這位名叫楊海濤的人,說話的聲音雖然很低,但在這樣一個深夜裡,紅光林裡除了他的聲音之外再無任何的響動,再加上段鋼林有一雙靈敏的耳朵,所以,他把楊海濤的話一字不落地全都聽到了耳朵裡。
段鋼林暗暗鬆了一口氣,他終於明白了,這三個陌生人,居然是奉劉天兵的指示來對付俺老段的。
「咦,那個外分大學生明明是進了紅光林裡來,現在怎麼看不到了?」楊海濤掛掉劉天兵的電話,不無鬱悶地說。
「濤哥,我看那小子可能跑了。」站在楊海濤左手邊的一個瘦弱不堪、頭髮長長的小伙子憤憤地道。
楊海濤看來是很冷靜,他從口袋裡摸出了香煙,站在他右邊的一個小伙子趕緊拿出打火機來,為他點上。
楊海濤深深地抽著煙,環視著夜幕下的紅光林,似乎陷入了沉思。
「濤哥,我有句話不知該不該說。」剛才為楊海濤點煙的小伙子說話了。
楊海濤笑了:「胡周,你有話就說嘛,咱們兄弟,還要講什麼客氣的。」
胡周認真地道:「那個姓段的兄弟,我聽說還是一個不錯的人,咱們犯不著跟人家對著幹。」
楊海濤點點頭,道:「小胡說的是,咱們的確不能得罪人家外分來的學生,咱跟人家無冤無仇的,不過,咱們也不能得罪劉天兵啊,劉天兵一個電話,就得讓咱們下崗。」
段鋼林聽著楊海濤和胡周的對話,恨恨地想:劉天兵,俺老段記住你了,你小子走著瞧!
同時,段鋼林也感到慶幸,畢竟,楊海濤雖說按照劉天兵的命令來行事的,但是,楊海濤的本性卻並不壞,他不想得罪人。他既不想得罪劉天兵,同時也不想得罪段鋼林。不敢得罪劉天兵,因為劉天兵是他的上司;不敢招惹段鋼林,是因為段鋼林的紅光集團的名氣越來越響。而且,對於段鋼林的為人,他楊海濤也有所耳聞
「海濤哥,走,我請你喝酒。」
當楊海濤和胡周他們三個人就要轉身走出紅光林時,一個聲音從那株歪脖子老樹上響了起來。
楊海濤三個齊齊回頭,只見段鋼林從歪脖子老樹上跳了下來。
「如果今晚我們不能好好聊聊,真對不起老天爺的好意啊。」段鋼林微微笑著:「如果不是我的耳朵靈,我還聽不清三位大哥剛才說的話呢,現在好了,我知道三位大哥都是好人。」
段鋼林笑盈盈地走向了楊海濤,主動伸出手來,也不管楊海濤心裡怎麼想,重重地拍著楊海濤的肩膀,笑道:「海濤哥,走,咱兄弟啥話都不說了,喝酒去。」
楊海濤看著段鋼林,一陣發傻,這段鋼林,貌似我和你並不熟悉罷,咋一見面就稱兄道弟的?
不過,楊海濤也算是開朗的人,道:「你叫段鋼林?」
「哈哈,大哥啊,你難道不覺得自己在明知故問麼?」段鋼林毫不客氣地笑著:「如果我不是段鋼林,還有誰會腦子進了水自稱為段鋼林呢?大哥啊,就憑你剛才說的話,俺老段交了你這個朋友。現在的情況是,你呆會回去怎樣跟劉天兵交待。這個問題,大哥可得想好啊。」
楊海濤一聽,也伸出手來,拍了拍段鋼林的胳膊,相當坦誠地道:「段兄弟,我們怎麼向劉天兵交待,很簡單。倒是你,你現在可得小心了。在紅光集團的好多領導幹部心裡,就是你把劉勇衛的眼睛弄瞎的。」
「呃」段鋼林一怔,迅速冷靜下來。白天的醫院裡,他似乎看到了林家彬董事長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對勁,至於怎麼個不對勁兒,段鋼林卻沒有認真的去想一想。現在,聽楊海濤這麼一說,段鋼林迅速明白了,林家彬董事長是在懷疑他段鋼林暗中把劉勇衛的眼睛給弄瞎了。
草他奶奶的,林家彬也是個昏官一個!林家彬這小子一旦哪天落到俺老段的手裡,保管叫那老小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段鋼林心中對林家彬的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他聯繫楊海濤的話,迅速理出個脈絡來。
那麼,劉勇衛的眼睛,究竟是怎麼瞎的呢?段鋼林腦子在瞬間轉了無數圈,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出來,劉勇衛是替代段鋼林受了如此大辱!應該瞎眼的不是劉勇衛,而是段鋼林。只因為段鋼林讓紅光樓的「一號迎賓小姐」林雪心中不快,致使林雪的兩個追求者張定和李安暗中在酒菜裡下了藥!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段鋼林居然在飯菜端上去之前已經離席而去。
嗯,這個事情,一定與紅光樓有關!一定與中午紅光樓兩名當班廚師有著不可分割的關係!段鋼林腦子瞬間轉了無數圈,迅速作出了判斷!他必須弄清楚真正的兇手是誰!讓他們還自己一個清白!否則,自己以後的路很不好走!
「楊大哥,不瞞你說,我現在也在調查究竟是誰把劉副處長的眼睛弄瞎的。」段鋼林恨恨地道:「兄弟不能背這個黑鍋,兄弟不能讓親者痛仇者快!老子不查出誰是兇手,絕不罷休!」
看著段鋼林文文氣氣的表情,再聽著段鋼林凶狠的聲音,楊海濤一怔,暗暗地想,這個外分來的大學生,了不得!沒準將來會成一番氣候。
而站在楊海濤身邊的兩個小伙子,同樣對段鋼林有一種很不錯的印象。當然,他們在今晚這個場合與段鋼林見面之前已經聽到了段鋼林的大名,至少,他們知道段鋼林剛進入紅光就與公司一號人物韓林國以及領導層的大人物們碰杯喝酒,就憑這一件事,沒有人敢小看段鋼林。儘管,韓林國董事長現在已經作古了,但段鋼林的名頭卻是在紅光集團幾萬名幹部職工的心裡紮下了根。這,就是段鋼林進入紅光的第一步。
「段兄弟,我們怎麼向劉天兵交待,你就不要管了。」楊海濤也掏出一支香煙來,遞給了段鋼林。
段鋼林藉著月光,知道楊海濤抽的香煙屬於五塊錢一包的「白紅河」香煙,從他抽煙的檔次上,可以判斷出這是一個普通的職工。他清楚地記得,中午和大學生公寓負責後勤工作的趙振東一塊吃飯時,趙振東掏出的是軟中華香煙,而在他的另一個口袋裡,裝的卻是十塊錢檔次的雲煙。當然,軟中華是請劉勇衛抽的,而那雲煙是自己平時抽的。
作為一個煙齡已久的純粹的煙民,段鋼林知道,從一個人抽煙的檔次,可以判斷出他的社會地位!
段鋼林接過了楊海濤遞來的香煙,大-抽一口,讚道:「雲南的香煙,味道就是不一樣。」
「呵呵,我只是普通工人一個,每個月就掙那麼點死錢,好煙是抽不起的,段兄弟湊合著抽吧。」楊海濤不無尷尬地說。
「哈哈哈」段鋼林一聲爽朗地笑:「大哥,兄弟貌似並沒有嫌棄你的煙罷?只要是兄弟敬重的人,哪怕是抽手工卷的煙葉子,我照樣抽。如果是兄弟討厭的人,比如劉天兵和李爽、張虎強這些苟娘養的,這幾個傢伙就算是給老子抽軟中華,老子也不會眨眨眼。」
「呃」楊海濤和胡周他們三個人一愣。
「段兄弟,你前些日子把劉天兵、李爽打得哭爹喊娘這個事兒,我們早就聽說了,說真的,解氣啊!」楊海濤道。
段鋼林一聽,笑了。他之所以在剛才那句話裡把劉天兵、李爽和張虎強等人點出來,一是他想通過楊海濤的嘴,傳到劉天兵的耳朵裡,讓那小子小心,不要拿俺段鋼林當軟柿子捏來捏去;二是也想聽聽楊海濤是什麼樣的態度。果然,他試探出了楊海濤等人對劉天兵的態度。
嗯,俺老段又結交了三個兄弟!段鋼林心裡很是開心。眼前這三個人,加上強林、朝兵、王候、龐積兵、魯迅以及大學生公寓裡的王瑞、李勇、凱峰、趙鴻等人,已經超過了十個!這十個人,都是身處紅光集團最下層的普通職工,他們有自己的無奈,有自己的痛苦,為了拿到每個月那點可憐的工資,不得不按照劉天兵這種人的指示而行事,儘管他們敢怒不敢言,卻也不得不按照劉天兵的指令行事,否則,他們便拿不到錢!
應該說,這種現象屬於紅光集團管理層的一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漏洞。這個漏洞不堵上,也許工人們的心氣兒便提不起來,也許工人們便沒有更多的積極性去好好地幹工作,紅光集團想要壯大、想要發展更是無稽之談!但是,要想堵這個漏洞,又是何其難也,那麼多的人事關係盤枝錯節、那麼多的官宦子女們橫行霸道,那麼多的明裡暗裡說不清道不明的事情讓紅光的領導層無從下手!這樣的事情,到了段鋼林的手裡,他又該如何解決呢?當然,這是後話!
「楊哥,你們呆會見到了劉天兵,就說聽到了俺老段正在打電話,正在暗中調查是誰把劉副處長的眼睛弄瞎的。」段鋼林掏出了自己的軟中華,遞給了楊海濤和胡周他們,一臉坦誠地道:「你們把俺老段當作兄弟,俺老段也不能不保護好你們!他劉天兵敢用權力壓人,咱們也得有千條妙計,對不對?」
「對,對對,對對對,很對!」站在楊海濤和胡週身後一直一言不發的那位小伙子無比興奮地道:「段兄弟,我叫許二雙,是燒結廠第二生產車間的宣傳員,哪天我一定給你寫一篇稿子,在報紙上發表出來,我要讓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你的大名,我就敬佩你這樣的人,哪天有時間,我請你喝酒。」
「呃」段鋼林聽著許二雙的話,心裡咯登一下,他知道,在紅光這樣的國企單位裡混,想要「混」出名堂來,必須先有聲名啊!一個人有了聲名,上到領導幹部、下至普通職工,人人都知道了此人的優秀,如果此人能夠與公司上下領導層關係搞好,提前把路子鋪好,那麼,此人距離被提拔的日子便為時不遠啦。而放眼當今的國企,幾乎所有的國企是非常重視宣傳工作的。領導層想要把自己的決策落實,第一步就是宣傳。同樣,某位領導看上了某位下屬,想要將之提拔,首要的工作也是宣傳,依靠宣傳來增強政治攻勢!有了政治優勢,政治資本便會水漲船高,想不當官都難!
段鋼林能夠結交許二雙這樣的筆桿子,應該說是一份榮幸!不過,許二雙現在只是一個車間的宣傳員,這樣的職位,未免也太輕了,不過,他既然搞宣傳的,一定和廠部的宣傳科和集團公司的宣傳部有著密切的關係,這也倒不是什麼難事!
「嗯,二雙哥,俺段鋼林很想和你成為朋友。」段鋼林道:「不過,哥們對名呀利呀啥的,並不看重,但是,這並不妨礙咱們能夠成為朋友,我們一定要交心,而不能利用利益來結交,那也太他姐姐的庸俗啦。」
好傢伙,段鋼林此言一出,許二雙頓時成了霜打的茄子。他本以為依靠著自己的寫作特長,能夠與段鋼林拉一點關係,但段鋼林卻偏偏不領他這個情,讓他這個自忤為文人才子的傢伙,好不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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