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宇文化及的屍體被抬出大牢的時候,宇文成都只是坐在一邊呆呆的看著天花板,彷彿抬出去的,只是一個陌生人一般。
那天李冰臨走之前將兩粒毒藥遞給他們的時候,宇文化及接了過來,但是宇文成都卻拒絕了,他向李冰提出,他要像一個戰士一般的死去,李冰沉默了半天,沒有說話,不過臨走的時候還是將他的那粒毒藥給帶走了,宇文成都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至少他知道,李冰應該是同意了。
又是幾天過去了,卻一點動靜都沒有,宇文成都每天都是呆呆的坐在那裡,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麼,自從宇文化及死了之後,偌大的一個牢房當中就只剩下了自己孤零零的一個人,連個跟自己說話的人都沒有,完全就是死一般的靜寂,也許是自己身份的原因,自己周圍的那些牢房全部都空著,就連平日裡面給自己送飯的護衛們,也是機械似的走進來,將飯盒放下,然後轉身出去,就算是宇文成都跟他說話,他都不吭一聲,就跟一個啞巴一樣,整體陪伴著自己的,只有鐐銬上叮叮噹噹的聲音,有的時候,宇文成都寂寞的在牢房當中試著大吼幾聲來發洩自己內心的那種鬱悶,聽著牆壁上自己的回聲,宇文成都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
「吱呀一聲,牢房的大門又打開了,宇文成都躺在那些乾草鋪成的「床」上面,眼睛動都沒有動一下,因為不用看他也知道。是送飯的護衛進來了,這幾天的飯菜是越來越豐盛,雖然不能跟他之前在江都當太子那個時候相比,但是也算是一般人家都吃不上地豐盛菜餚了,頓頓有肉,餐餐有魚,每次還能喝上那麼一小壺酒,看著這些豐盛的飯菜,宇文成都如同風捲殘雲般的掃蕩一空,然後就一抹嘴巴。繼續的回到那些乾草上面躺著,那些碗筷自然有人會給自己收拾,他現在躺在那堆乾草上。默默的想著心事,經過這幾天好菜好飯的修養。他能夠感覺到,他身上的力氣又在逐漸的恢復了起來,這樣以來,他似乎又有些明白李冰的意思了,這是李冰在讓他修養好精神。好送他最後的一程。
李冰揉了揉腦袋,抬起頭來看著書案上堆成小山一般地公文。他長長的鬆了一口氣,送算是從這裡面爬出來了,雖然這幾天的事情明顯地已經減少了很多,但是那些原本許國的官員他根本就信不過,只是交代給他們一些無關緊要地事情,而本國朝廷上又遲遲派不過來官員,讓他不得不將事情都攬在自己的身上,有的時候他就開始哀歎,都說這上位者過的瀟灑,但是勞心啊。
上次報上去的宇文化及服毒自殺地事情也不知道怎麼樣了。不過李冰相信所有人都不會懷疑到他的身上。就因為他跟宇文化及之間地那些仇恨,幾乎所有的人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其實本來他是不想這麼做的,畢竟當初宇文化及將他害的很慘,要不是當初在出征前宇文瓊若一直哀求他,再加上在大牢中看到宇文化及那悲慘的樣子,李冰是斷然不會放掉自己的仇恨的。
「殿下,大事不好了!」李冰正倚在椅子上不知道想著什麼的時候,一個聲音從外面穿了過來,等到李冰讓他進來之後,那個護衛這才跪在地上對著李冰稟告道:「殿下,不好了,宇文成都他……他強行從大牢當中衝出來了!」
「你們怎麼看守的,不是告訴你們給我看好了嗎?這可是欽犯,放跑了他,怎麼跟皇上交代,給我追捕,把城內地守軍都給我調出去!」李冰對著那個護衛大聲地喊道,想了想還是有些不放心,他將謝映登叫了過來,吩咐讓他負責帶兵追捕宇文成都。
等到所有的人都出去之後,李冰這才重新地倚在椅子上,愣愣的看著自己桌子上的那方硯台,嘴中喃喃的說道:「我這是在幹什麼呢,本來我們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敵,我為什麼會幫他……」
城中一片騷亂,大街上到處都是匆匆忙忙的跑來跑去的唐軍士兵們,那些百姓們見狀,都趕緊回到家中,緊緊的將房門關好,而街上沿街的那些店舖,在聽說宇文成都逃跑,現在唐軍正在大肆搜捕的時候,也都乖乖的將店舖的大門給關好,免得自己遇上什麼不必要的麻煩,整個江都城內的大街上,除了來來往往的唐軍士兵們,再也看不到一個行人的身影。
「快,都給我仔細找,他逃不遠的!」謝映登苦笑的看著一邊發號施令的李元吉,剛剛在那些店舖當中搜查的時候,正好碰到了因為無所事事而在酒樓喝酒聽曲的李元吉,李元吉一聽說宇文成都逃跑了,激動的兩眼放光,然後二話不說就跟著來到了這裡,非得要親自帶隊抓人不可,讓謝映登也是一臉的無奈,隨說是李冰吩咐自己負責的,可是他哪裡跟一個親王去較勁,只能任由他指揮了,不過李元吉下的命令還是讓他小小的吃了一驚,看著他那像模像樣的命令,謝映登簡直懷疑這還是不是那個只知道玩樂的小王爺了。
江都城的城門按照李元吉的吩咐都已經關閉上,整個江都城都已經被封鎖了起來,現在宇文成都就算是插翅也難飛了。
「找到了,找到了!」這個時候一個士兵飛快的跑過來通知李元吉,然後李元吉和謝映登就帶著眾人在那個士兵的帶領下飛快的朝著那個方向而去,然後來到了城北面一片開闊的空地上,這片空地周圍的民宅全部都拆掉,本來是打算給宇文成都修建東宮的,但是一直都沒有時間,所以就暫時這麼閒置了下來。等到到了這裡的時候,李元吉就發現整個空地上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唐軍士兵,而被他們圍在中間地,正是宇文成都,宇文成都就閉著眼站在那裡,上身赤裸著,露出了佈滿疤痕的身體,下面被一套甲冑所包裹著,是他不知道從那個士兵身上拔下來的,他的懷中抱著的。是他的成名兵器鳳翅鎦金鏜,他就那麼抱著兵器閉著眼站著,一動不動。似乎一點害怕的意思都沒有。
李元吉看著宇文成都抱在懷中的鳳翅鎦金鏜,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忍不住指著宇文成都對著身邊的人嚴厲的問道:「誰能告訴我,那把兵器是怎麼落在他地手中的!」
「回齊王殿下,是漢王殿下說是抓住了宇文父子,應該昭告全城的百姓,所以就將他地兵器插在城中讓那些百姓們觀看。今天不知道怎麼的,那個傢伙從大牢中衝出來。居然被他給尋到了!」李元吉身邊地一個士兵委屈的說道。
「什麼?」李元吉聽完那個士兵的話後一臉的疑惑,從聽到李冰的命令開始他就感覺到有些不對,後來再想想,他地臉上有了一種若有所思的表情,他嘴中輕聲地歎道:「三哥,你這又是何必呢!」李元吉雖然平日裡沒有個正形,但是不代表他是個笨人,相反的他還很聰明,所以他很快就將整個事情猜了個七七八八,但是他是堅定的坐在李冰的船上。所以他臉上換上了一副鄭重的表情。對著那些士兵們大聲說道:「還愣著幹什麼,給我上!」
那些士兵們在聽到了李元吉的命令後。都握緊了手中的長槍,然後對著中間的宇文成都就發起了衝鋒,宇文成都猛地睜開眼睛,手中的鳳翅鎦金鏜就被他緊緊的攥在手中,他沒有後退半步,只是大吼了一聲,然後迎著那些衝上來地唐軍士兵們衝過去,手中地鳳翅鎦金鏜就如同一跳靈活的毒蛇一般不斷地在人群當中穿梭,不時的有士兵哀號一聲倒在地上,但是宇文成都畢竟只是一個人而已,在面對成百上千衝過來的唐軍士兵們,他也只能顧得了一面,他只是大吼的向前衝著,絲毫不顧及自己左右以及身後的敵人,他只是一鏜一鏜的將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士兵打倒,身體顫抖一下,幾隻長槍刺進了自己的身體當中,但是他卻毫不在意,彷彿被刺中的,並不是自己的身體一般,他大吼一聲,將插在自己身體裡的長槍折斷,然後仍然只是機械似的往前衝著。
雖然唐軍的士兵們驍勇善戰,但是對上了武藝高強的宇文成都還是只有挨打的份,不一會,躺在宇文成都鏜下的士兵就有三四十人之多,宇文成都似乎殺紅了眼,不躲不避的向前衝著,讓那些身經百戰的唐軍士兵們也不由得膽寒了起來,開始慢慢的向後退著。
「弩機營準備!」李元吉一看用長槍營的士兵們對付宇文成都傷亡很大,又下了命令,聽到了李元吉的命令之後,那些訓練有素的長槍兵們迅速的向後撤著,然後拿著連弩的士兵們出現在了陣前。
宇文成都看著對準了自己的連弩,心中突然來了一種豪氣,他對這天空長嘯了一聲,然後將鳳翅鎦金鏜平舉了起來,對著那些弩機營的士兵們衝了過去,這一刻,宇文成都的身上有一種凌厲的氣勢,讓李元吉也是臉色一邊,但是那些弩機營的士兵們仍然沉著的瞄準著越來越近的宇文成都。
「放箭!」李元吉的手一揮,然後就轉過了臉去。李元吉的話音剛落,「嗖嗖」箭矢劃破空氣的聲音不絕於耳,眨眼間,宇文成都就停止了自己的腳步,此時的他渾身上下都插滿了箭矢,如同一隻刺蝟一般,泊泊的鮮血不斷的順著他的身體往下流淌著,很快就染紅了他身下的土地,宇文成都感覺到自己的生命正在迅速的流失,他的身體晃了一下,就朝著地面栽過去,然後他一咬牙,頑強的用自己的武器頂住了自己的身子,讓自己的身子頑強的沒有倒下,然後他努力的抬起頭來,用盡了自己全身的力氣仰天長嘯一聲,聲音直入雲霄,卻在達到了最高峰的時候戛然而止,而宇文成都的眼睛,卻是直直的看著天空。
躲在遠處的李冰用望遠鏡看到這一幕後,心中歎息了一聲,然後轉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