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官法如爐,人情似鐵
在一群站著僵立,一動都不敢動的人之中,我慢慢地踱步越眾而出,這舉動簡直太鶴立雞群了,在眾人敬仰的目光之中,剎那間我都十分的崇拜自己。
莫長歌不緊不慢,陪伴我身旁,宛如磐石一樣可以給人堅實的依靠,我跟他並肩走到縣老爺面前,面上自始至終,都帶著淺淺的篤定的笑容。
「好大的膽子,你是何人?」縣官老爺上上下下地將我打量了一個遍,那眼睛跟X光似的,看得人渾身冷颼颼。
但可憐的是,我還在堅持風度翩翩地搖著扇子。
儘管周圍有很多頗具慧眼的少女發出了宛如見到天人般的陶醉尖叫,但我毅然決定住手,停止這種類似自虐的行為。
臘月的寒夜,並不算厚重的衣著,再加上對面這縣官老爺冷死人的目光注視,我再扇扇子,真是找虐。
我強忍了一下,才沒有打出一個足夠破壞此刻本公子唯美形象的噴嚏。
「在下香……帥。」
本來衝口而出就要報真名字,不知怎地,話到嘴角的時候忽然哽了哽,我心念一動,舌尖一甩,冒出了一個全新的名字。
「驚……」身邊的莫長歌抖了一下,隨即忍住。
「這位是……莫……鐵花。」我一伸合起的扇子,點了點旁邊的莫長歌。
心中大笑,表面卻不動聲色。
不用看我都知道,莫長歌的臉上一定也露出極端恐怖的強忍笑容。
「香……帥公子?」縣官老爺將信將疑地重複了一句。
乖!就是香——帥公子!
我心中大樂,伸出胳膊肘頂了頂旁邊的莫長歌,「啪」地打開扇子遮住半邊臉,湊在他耳畔說道「鐵花公子,振作點!本公子給你的這個稱呼還滿意嗎?」
「滿意……」莫長歌面沉似水,毫無表情,只是嘴角習慣性地抽了一下,除此之外連看都懶得看我。
我對這個不解風情的傢伙有些惱恨,一伸手扭了他一把「給點表情,不然給你改名叫莫冰燕!」
莫長歌眉毛一抖,立刻面露友好的微笑,他強笑的樣子顯得很小白……
我收回扇子,同樣笑瞇瞇地看著眼前的縣官老爺「沒錯,就是香帥公子!縣大老爺,人道是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親,縣大老爺何必做這種天怒人怨的差使呢?」
「無知。」縣官老爺輕蔑的吐出這兩個詞。
我驚訝地問道「老爺竟惜字如金到這種地步,這是何解?」
「唐朝律法在上,又豈是你三言兩語便可以開解了的?可見你這是淺薄無知的言語。」縣官老爺瞥了我一眼,勉強地解釋給我聽。
「此言差矣,又差矣!」我搖著頭,說道,「俗話說官法如爐,怎奈人情似帖,又道是——法理不外乎人情。縣老爺怎麼竟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知道?今夜這裡其樂融融,人人歡喜,縣老爺這樣不近人情,要拿要捉的,豈非大煞風景?況且如今天下平安,四族良好相處,通婚是大勢所趨,人心所向,縣老爺何必拘泥於一時陳舊的律法,如此不懂得變通呢?竟要害一對有情人天南海北,勞燕分飛?縣老爺於心何忍?」
周圍群眾們一片竊竊私語,都在低聲「是啊是啊。」
「這位香公子說得對。」
我耳朵尖,將好話全部聽見,於是拱手,向著周圍聲援的同志們不停地作揖招呼,表示感謝。
「多謝多謝,多謝各位鄉親父老捧場。」我得意洋洋地。
一下轉頭到旁邊,對上莫長歌瞪著我的雙眼,於是才訕訕地住手。
而面前——
縣官老爺聽我這麼說,面色漸漸地緩和了不少,本來一直都望著天空的雙眼終於騰出空兒來,盯到我的身上。
「香公子,你倒真是能言會道,巧舌如簧,雖然你說的在情在理,本縣官老爺對這對新人也頗為同情,但同情只是我個人的一點私心。你也說了,官法如爐,人情似鐵,這風爐子一開,你那如鐵的人情也要化作鐵水流走了,哼哼……」縣官老爺陰險地哼了兩聲,「因此下官也無能為力,來人啊……」
這傢伙難道也參加過大學辯論團?
我恨!
我捏著扇子,如果我這張當年勇奪過「金舌頭」獎的嘴巴說不過你,我就一頭撞死在這裡的……你身上!
莫長歌探頭過來,低低地在我耳畔說道「你遇上對手了!」
還用你說!
我瞥他一眼,握起扇子,先冷笑了三聲鎮住場子。
「請問縣官老爺,在唐都管轄範圍內,四族之間關係如何定義?」
縣官老爺斜著眼睛看了我一眼「四族之內,和平共處,人人平等,如何?」
「那麼這人人平等的意義代表著什麼?」我嘴角挑起一抹冷笑,盯著面前表情淡漠的小縣官。
「獸人族翼人族神族以及人族之間的子民人人身份一樣,不存在歧視,貶低其他族人的行為,在唐都之土地上,四族子民擁有一樣的權力,毫無偏差好惡傾向,是為人人平等。」縣官老爺侃侃而談。
靠……背得真熟悉。
但是作為一個在
偏遠城鎮的小縣令,他的舉止未免太鎮定,唐律也太熟悉了了吧?」
莫非這也是一個不能輕視的角色?
我心中一動,不由地多看了他兩眼,卻見他自始至終,不動聲色地瞅著我。
我這才有種警惕的感覺,別看他其貌不揚地,放在人群之中就是一個典型的路人甲乙丙丁。但自出場以來,他都沉穩地鎮住所有風頭,而對上他的雙眼之時,我竟有種被人看穿的感覺?
想到這裡,我打起十萬分精神,仔細地將這人瞅了兩眼。
筆直的腰板兒,雖然瘦,但卻有種瘦骨嶙峋氣質更突出的感覺,如果不是一張臉比較的惹人厭,倒也算是一個很有魅力的大叔了。
可是一看到那張傲慢的臉,一雙錐子一樣睥睨著人的眼睛,我就想……
撲上去扁人。
但既然他這麼老實地將我想要聽的話說了出來,那麼我就暫且按捺這種想扁人的衝動吧,再說現在也不是地方。
「哈哈……」我笑了兩聲,「縣老爺說得好,四族之內人人享有同樣權力,毫無偏私,那我是否可以請問一聲——人族可以和人族通婚,獸人族可以和獸人族通婚,那麼人族為什麼不能跟獸人族通婚?難道說人族居民沒有獸人族之族人的這種權利?」
「你……」縣官老爺低頭,細細地想了想,「哈……你這麼說的話……」
「縣老爺,您說的可是唐律——每個人都有相同的權力,但竟然又規定四族之內不能通婚,那就是說人族居民不享有獸人族居民跟獸人族之人通婚的權力,同樣,獸人族之人也無法享有人族可以跟人通婚的權力,這樣的唐律,也敢說四族之內人人平等?」我冷笑,侃侃而談。
「你這也算是別開生面的狡辯了。」縣官老爺的臉上似乎掠過一道狡黠神色。
我眨眨眼睛再看,卻只看到那傢伙的嘴角只是苦笑。
「怎樣?縣老爺要如何處理這個問題?照小民所見,樂得成全一對有情人,並且不違背唐都的律法,何樂而不為?」
我乘勝追擊。
「話雖然如此說,」這人沉吟一會,說道,「但現在的重點在通婚之上,所以我們適用的律法應該是配婚律,至於四族律的短長,就不是下官管轄範圍內了。」
這一招「踢皮球」是官員之間互相推諉責任的慣用手法,沒想到這不起眼的邊緣縣鎮的小縣令也用的爐火純青。
真是叫我歎為觀止。
「對不住了香公子,看樣子本官還要拿人。」他低眉一笑。這次我看的無誤,的確是狡黠的神色!
我心中大奇。
眼見兩邊的差役如狼似虎地撲了上來,如老鷹捉小雞一樣捉住了小張郎跟飛飛,而縣官亦一臉「大功告成」的神色,背起雙手,向門口走去。
我向前一步,扇子搭在他的胸前,喝道「且慢。」
「哦?」他不吃驚,只是問,「香公子有何見教?」
「呵呵,見教倒無,只是眼見縣官老爺犯下大錯,本公子不忍旁觀而已。」
「這話什麼意思?」他皺眉。
「請問縣官老爺,唐都律法規定,捉人的理由是什麼?」
「犯下罪行。」
「那麼假如有人故意唆使對方去犯罪,那麼這唆使者是有罪沒罪?」
「當然是有。」
「如果自始至終都是那唆使者將當事人玩弄手心,驅使他去犯錯,那麼這罪又當如何判定?」
縣官老爺的目光凝重,意味深長地說道「唆使者首罪。」
我洒然一笑「那麼香某坦然認罪,請縣官老爺大度,放過小張郎跟飛飛這兩個無知的孩子,一切都是香某唆使他們所為,小張老爺也是被我鼓惑所致,此事跟小張老爺以及他人都無關,縣官老爺雙目清明如鏡,自然明白該如何處理?」
我挑挑眉,望著他,我倒要看看你葫蘆裡賣得什麼藥。
「嗯……」縣官瞅著我,雙眼之中波光瀲灩,不知包含什麼感情。
半晌,從那薄薄的嘴唇之中吐出四個字「你說得對。」
「大人果然是青天在世。」我抱拳,躬身。
「來人,放了小張郎跟貓女飛飛,捉拿此犯人入牢。」
「香……恩公,這怎麼使得?」小張郎攔在我身前,貓女飛飛也哀戚地看著我。
我展開扇子,低低一笑「放心,你們等在這裡,我自有解決的辦法。」
小張郎,貓女飛飛,以及小張老爺都疑惑地看著我。
「不信我麼?」我望著他們。
小張郎年輕的臉上頓時露出堅毅的神色,吐出一口氣,重重地說道「信!」
「很好!」我將扇子插在頸後,束手就擒。
「且慢!」兩邊差役上前之時,一聲清朗堅定的聲音,從旁邊響起。
是莫長歌。
注楚留香外號楚香帥,他的好友是胡鐵花,姬冰燕。三人都是古龍大大小說《楚留香傳奇》裡面的人物……某女R發作。
第二百零二章膽怯的人,趁早止步
陰暗的大牢,我瞪著對面的人。
他憨憨地看著我,臉上還帶著一絲笑容。
「你還笑?」我眼睛一豎,「現在還笑得出?」
恨不得撲過去掐死他,但想想看如果這傢伙死掉,大牢裡孤燈清影,只剩下我一個人,多麼的可怕,於是忍住衝動這魔鬼。
莫長歌全無一點危機感,笑瞇瞇地看著我「我為什麼不能笑?」
真是個無害的種類啊,我長歎。
「你還說?你啊你,你那一聲『且慢』說出,弄得我心神一震,還以為某俠士從天而降,不能一劍百人斬,起碼也可以把那些差役打得落花流水,但你……但你……」我捶胸頓足,「天啊,有人墮落了!敢問您老還是昔日縱橫境界跺跺腳震動黑白兩道的莫長歌莫大隊嗎?」
「不,」莫長歌風輕雲淡地笑。
「什麼?」我一怔。
「我已經改名叫莫鐵花了似乎。」他衝著我眨眨眼,嘴角笑意盈然。
我愣住,隨即當場趴地,發出自作孽不可活的哀嚎。
在腦中我回憶當時情形,當兩個差役要來捉我的時候,猛地,一聲清明剛正的聲音響起。
莫長歌挺身而出,腳步沉穩,走上前來。
他身子長大,氣質脫俗,常年的刑警隊長也不是白幹的,站出來便有八面的威風,氣場強大無比,足夠鎮住那些沒見過什麼大場面,只懂得欺壓一下良民百姓的差役。
在他一聲斷喝之下,那些傢伙頓時縮回了捉我的手。
縣官老爺回頭,看著莫長歌,他的雙眼之中閃過一道光。
作為一個身份三流開外的小縣令,這道光未免太耀眼了一點。
我將這道光存到心裡,等待日後翻案。
但是……
我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這個縣官是什麼人。
因此當日後我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之後,我驚愕好像是六月天聽到了霹靂聲的小井底之蛙,木木呆呆,不知所措了半天。
當莫長歌大人臉色冷寒,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殺氣四溢,雙手握拳,昂然踏步而出,就在這激動人心的關鍵時候,每個人……連愛做夢的我一樣,想著這樣一幕場景
這傢伙拳腳齊出,生猛無匹,一場驚天地泣鬼神的血戰完畢,勝利的騎士將公主的手牽在手心,踏過敵人(差役不要把配角不當龍套!)的屍體,雙雙騎上白馬,奔向光明的未來。
這是一個美好的王子跟公主的傳說。
但是不屬於我。
夢醒——現實是,就在差役們如臨大敵的時候,莫長歌伸出雙手,坦然說道「我跟香帥公子是一夥的。」
這傢伙甚至在臉上露出一個超級可愛而且無害的笑容,驚得那幫差役臉色煞白煞白的。
剛剛還以為是個難纏的傢伙,將會有一場生離死別的血戰在即,轉眼之間這看起來如冰山般冷的傢伙忽然也要束手就擒,而且笑得那麼可疑……(差役們你的表情變得太快也太純潔了吧大哥!)
一點不給人家心理落差的承受時間啊……
我哀怨地看著笑瞇瞇的莫長歌,恨不得抱頭縮到一邊哭泣,然後默念我不認識他我不認識他,一萬遍。
夜深人靜,似乎能聽到牆角有耗子在西西索索,鬼鬼樂樂地動。
我忍不住向著莫長歌身邊靠了靠。
「香帥也害怕這些小東西嗎?」這人大剌剌坐在原地,分開雙腿,一腿豎起,手搭在上面,滿不在乎的樣子。
看那副愜意的表情,就彷彿置身他們家臥室似的。
雖然我很鄙視,但是仍舊無法抵消心中下意識的恐懼感,身不由己地靠了過去,一邊瞪了他一眼「你不知道胡鐵花向來是給楚留香做墊子的嗎?」
「是嗎?」他一笑,伸出胳膊,「既然要做墊子,那麼就當個合格的墊子吧。」
將我一攬,已經攬入他的懷中。
我身子半傾,倒在他的胸口,呼吸竟然慢慢地急促起來。
「香帥,你的心跳的很快。」這傢伙不動聲色地說。
這不是廢話嗎?我都感覺我的心快要跳出來了,這究竟是怎麼了?咱又不是沒見過大陣仗,幹嘛這麼沉不住氣啊?
我暗暗責備自己。
「我只是比較氣憤,我生氣的時候心臟就會劇烈跳動。」我滿不在乎地回答。一邊伸手按住胸口跳慢點跳慢點。
一隻手伸過來,將我的手握住,輕輕地揉在手心。
「幹嘛?」我翻翻眼睛,向上看。
「哼,總不至於是吃豆腐,你的手我牽也牽過幾千幾萬次數不清。」莫長歌的聲音在頭頂響起,而我只看到他的下巴,微微地仰著
,露出優美的頸部曲線。
我的臉卻一紅,看他下巴抖動,似乎要低下頭來,於是我趕緊搶先低頭。
「怎麼不說話了?」
「我正在想,怎麼出去,也許我可以像孫悟空那樣,拔出兩根毫毛,一根變成你,一根變成是我,扔在這裡做替身,然後你我神不知鬼不覺地走人。」我想了想,被那種奇妙想像打動,笑出聲音來。又忍不住想像腦中有沒有那種咒語。
正在出神,莫長歌捏住我的手一緊,肩頭也是。
「怎麼了?」我問,他的動作……難道表示在緊張。
「香兒,」莫長歌開口。
「你怎麼了?」我抬起頭,看他,正好遇到他低下來看我的雙眼,雙眼盈盈,如此生動。
「你沒有告訴我,你竟然能有起死回生的能力。」他看著我,說道。
「噢噢,那不值一提啦。」我囁嚅說,想要遮掩過去。其實我這種能力算什麼?別說小張郎沒有死,就算他真的死了,我也可以救活他啊……
同樣的事情我又不是沒幹過……只是,我不敢跟你說而已呢,小莫。
「是嗎?你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呢?」莫長歌似察覺我心中想些什麼,低下頭,下巴蹭在我的頭頂,溫柔地蹭動,問道。
「沒有……沒有……」我連忙否認。
「你在騙我吧。」淡淡的聲音。
我只好閉上嘴巴。相處那麼久,彼此對彼此的瞭解,就好像最親密的愛人一樣,我眼神一動,他就明白我想些什麼,沒道理連最淺顯的謊言都看不出。為了不要多說多錯這種可能性出現,我只好閉嘴。
大牢之外,火把點點跳動。
莫長歌擁著我,彼此再無言語,雙雙保持沉默。
過了一會,他忽然說道「其實,我欠你一個對不起。」
「如果是為了小張郎的事情,不用說。我也有不對,我不該瞞著你,難怪你誤解我。」我低下頭,他的手很暖,有種習慣性的不想要離開的感覺在心底蔓延。
「就算你不跟我說,我也該明白你的心意的。只是當時我太著急,一時之間……」
「不要說。」我伸出手,堵住他的嘴。
他看著我,眼睛眨一眨,睫毛扇動,很好看。
而手心的溫度也剛剛好,讓我愛不釋手,不想鬆開堵住他的嘴的手指。
但是……
我收手,閉上雙眼,重新縮回他的懷中。
「沒有為對方死的覺悟,就不是情侶。」我說,「如果小張郎不肯為了飛飛死,那麼大家自然可以一拍兩散;如果小張郎死,而飛飛願意芶活下去,那麼我救活小張郎,他聽從父母之言,歡歡喜喜娶上另外一個女子,白頭到老。也算圓滿大結局;但如果兩個人都願意為了對方死,那麼這份可以感動天地的感情,才值得祝福,才值得我出手成全。」
莫長歌身子一震「你不知道他們兩人的心意如何,所以要試探一下?」
我點點頭,嘴角含笑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我怎麼知道這一對不是假鳳虛凰呢?我怎麼知道這一對是真鴛鴦呢?要獲得幸福,要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需要付出什麼代價,要心中有數。膽怯的人,趁早止步。」
莫長歌不語,半晌之後說道「我明白,我懂得。」
他的心跳沉穩,話語也是,帶著一種別樣的堅定跟決然,不知怎的,我的心忽然沒來由地慌了起來,一句話衝口而出「我這不是說給你聽得哦!你,你別放在心上。」
淡淡地笑了笑。
「什麼?」
「你這傻瓜,」他緊了緊抱我的手,「其實,我寧可你這話是說給我聽得。」湊在我耳邊的聲音,吹的暖暖的氣讓我的臉有一絲絲的癢癢,我忍不住在他的胸口蹭了蹭。
「香兒,其實……我很擔心。」過了一會,莫長歌繼續說道。
「擔心什麼?」
「你忽然擁有這種奇怪的能力,頭髮忽然變白變長,臉上還多了一種奇怪的印記……我擔心,這一切……」
「小莫……」我攔住他的話。
「香兒,你記不記得我曾經對你說過的話?——擁有越大能力的人,意味著將擔負更大的責任。」莫長歌的話,一字一頓,響起。
我的心一跳……說中,說中,被他說中。
但是怎麼能承認?於是只好笑「你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呢?你和我現在被關在這個破地方,想辦法出去才是緊要的,別想些有的沒的的。」
半晌,莫長歌淡淡地應了一聲——「嗯。」
第二百零三章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次日,從懵懂之中醒來。
大牢之外隱隱傳來嘈雜的聲音,接著,腳步聲錯亂,幾個衙役排著隊走了進來,將我跟莫長歌的牢門打開。
他們手按腰刀走進來,帶我出去,手還沒碰到我,我便感覺一股寒意湧上心頭,竟有點英勇就義的感覺,不禁打了個寒顫。
「別碰她。」低低的喝聲從背後傳來,是莫長歌。
當先的差役眼睛一橫,一副氣惱的表情,嘴唇一動便要罵人,但對上莫長歌的雙眼,那氣勢竟不知不覺消餌於無形。訕訕地縮回手去。
「勞煩兩位了,我自己走就行。」我笑著點頭。
「一起。」身後莫長歌伸出手,把住我的手臂,不讓我動。
「這個,」我咬了咬唇,看那兩個差役居然沒有發聲阻止,心中一奇,只好笑道,「好吧,一起一起,別以為我獨自一個吃好東西去,把你扔在這裡。」
莫長歌瞅了我一眼,似乎奇怪我在這個時候還笑得出。
跟著那兩個差役左柺右拐,終於出了黑洞洞的大牢,我站在太陽底下先伸了個懶腰,新的一天開始了。
而我的開始,居然是從牢獄之災的命運之中拉開序幕,真是叫人感慨生命太無常。
差役將我跟莫長歌領著進門,我抬頭一看,頓時驚了,天,香子姍三生有幸,有生之年,居然能上唐代的公堂?
眼前這幅場景打扮,不折不扣就是一副升堂審案子的情形了,白癡才看不出來。
那張黑色的大几案的背後,是身著紅色官服,頭戴冠帽的縣官老爺,因為隔得距離遠,我看不出他臉上是何表情,不過乍一眼看過去倒是蠻威嚴的,兩邊站著十幾個縣衙的差役,手持紅黑相間的水火棍,威風凜凜地站在原地,看我跟莫長歌邁步進了門,便不約而同地喝道「威武……」
沉穩的男低音,聽起來還不賴。
我回頭瞅了莫長歌一眼,卻見他略略低著頭,嘴角含笑。
我知道他在想什麼,想我跟他在現代都是干刑警的,好歹也都隸屬於國家的司法機關,也是堂堂的公務員一兩名,跟這唐代的縣衙門都屬於國家機器的一部分,拐七拐八算起來也勉強可以稱得上是自家人,沒想到現在來到古代,居然被捉上公堂,真是啼笑皆非。
我跟莫長歌慢慢地來到大堂之前,那縣官凜然端坐,手中的驚堂木「啪」地一拍,同時叫道「堂下犯人,見到本官,怎不下跪?」
我聞言心中一動,這個聲音……
不知為什麼,我總感覺這個聲音跟我在昨夜張府聽到的聲音有所不同啊……
我認真地打量了兩眼面前的縣官老爺,發覺他的容貌的確是昨夜那人無疑,只是,總感覺哪裡有些不對似的。
縣官見我總是不停地打量他,臉上露出一種忐忑不安的表情,低下頭,好似想了一會,才重新抬頭叫道「大膽,不下跪居然還藐視本官,來人啊……」
如果我再不出聲的話,估計下一句就是——給我拉出去打三十大板了。
於是我毅然地挺身而出,手一揮,大叫一聲「且慢!大人……」
「嗯?」果然,縣官老爺的話被我中途打斷,也沒有人來領命打板子了,他的臉上浮現疑惑表情「堂下犯人,你有何話說?」
「老爺……」我躬身一笑,說道,「不是我不想要下跪,只是我怕,縣官老爺你無法承受我的一跪。」
「你,你這是什麼意思?本官為何不能承受你一跪?」縣官老爺鼓起眼睛來問道。
心中那種異樣的感覺就在這瞬間更加的濃了。
我再次瞇起眼睛看眼前的縣官,忽然驚了一驚,對了,我明白是什麼不對了……是他的眼睛!
這雙眼睛,平庸,無奇,跟昨晚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彷彿能看透人心底想些什麼的睿智眼睛有所不同!
想到這裡我有點驚悚難道說是說昨夜燈光太美,我的雙眼欺騙了我?
可是那種被審視到內心的感覺那麼的深刻……
就在這走神的功夫,身後莫長歌咳嗽了一聲,將我的意識拉回現實。
我聽到他的提醒,微微一笑,拱手施禮,在滿堂眾目睽睽之下,淡淡說道「就因為,我是神族的九公主,舞月姬。」
「嘶……」倒吸冷氣的聲音。
公堂之上,一片寂靜,縣老爺的臉上露出似信非信的神情,低下頭左顧右盼了一會,終於抬起頭來,冷笑道「你說你是九公主便是了嗎?當本官是三歲小兒?神族的九公主現在明明就在唐都,又怎能出現在此地?而且你明明是男子,怎麼自稱是九公主殿下?真是膽大妄為的狂徒,來人啊……」
我的心一跳,我怎麼會在唐都?而且,這個縣官大老爺好像打人上癮,不打我不罷休似的,真叫人頭疼,想到這裡我不得不再次打斷他的打人慾念。
「等等!」我大聲一喝,成功將縣官老爺的話堵了回去。
他瞪著我,問道「你又有什麼事啊?」
我瞅著他笑了笑「縣大人,我怕你話
說出來,就不好收場了。」
伸出手,將頭頂的髮帶一扯,銀白色的長髮如瀑布一樣傾瀉而下,一直到腰畔。
對方的雙眼登時看直了「你是女子?果然……」
「果然什麼?」我盯著他,追問道。
「沒……呃,沒什麼……」縣官發覺自己失言一眼,哼了一聲,說道「你雖然是女子,但本官仍舊不能確定你就是九公主,而且你唆使唐都子民違犯唐律,已經是觸犯法紀,這點你承認了吧?」
「我承認。」我無奈地看著他。這傢伙雖然不是昨夜那般伶牙俐齒,但說起話來到也在理。
「承認就好。」縣官得意洋洋地,「俗話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點想必你也沒話說了吧?」
「沒有。」我老老實實地回答。我生平最恨那些貪官污吏,犯法之後卻逍遙法外,因此對於這點完全沒有疑議。
「那就好,」縣官越發得意,「那麼來人呀,把這個目無法紀的犯人拉出去,打三十的殺威棍先!」驚堂木一拍,頓時有兩個差役撲了上來。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這傢伙真是……
一個詞冒出來——冥頑不靈。
就在這時候,一雙手臂按住了前來捉我的那兩個捕快的手,輕輕一扭,對方立刻發出慘叫,跌倒一邊,另外一個捕快見狀不好,投鼠忌器般,立刻自動跳到一邊。
莫長歌站在我身邊,冷冷喝道「誰敢動她一下?」
周圍的捕快圍成一團,卻不敢上前來。
縣官老爺從座位上站起來,指著我們大喝「真是犯了犯了,公堂之上居然如此無法無天,都給我上,把這兩個犯人……」
我站在莫長歌身後,聞言冒出頭來大叫一聲「你們敢!我是神族九公主舞月姬,你們誰敢來捉我?」
「捉你不成……那麼捉別人呢?」縣官陰險地一笑,大嗓門叫道,「把他們帶上來!」
我心驚了一驚,轉頭看,從門口的地方,小張郎,貓女飛飛,以及小張老爺,被三個差人押著,慢慢地走上堂來。
「你!你無恥!」我一看這種情形,腦中冒火,當場叫道,「明明說所有事情都是我攛掇的,你何必為難他人?昨夜你不也是同意了捉拿首惡的麼,為什麼出爾反爾?」
「哦?」縣官老爺笑了笑,「首惡當然必須處理,但他們又不是三歲小兒,怎麼能夠任人擺佈,本官雙眼如明鏡,一個也漏不了逃不出!」
我哭笑不得地盯著這傢伙。卻聽到身後小張郎叫道「香姑娘,就算他們不拿人,我們也不會坐視看你跟莫大哥替我們承擔不白之冤的!」
「傻瓜……」我回頭,看著他們,不知說什麼好。
莫長歌向著我旁邊蹭了蹭,在我耳邊低聲說道「慘了,本來想在這裡動手,憑著這幾個人還攔不住,保證你我都能脫身,但現在多了他們三個,這可怎麼辦呢?」
我瞅了他一眼,早知道這傢伙打定這樣的主意。昨夜在張府動手的話會連累小張郎一家人,所以莫長歌寧可跟我一同入獄,尋找機會,這幾個差役嘛,我跟他的確也不放在眼裡,但現在多了小張郎,飛飛,跟小張老爺……
難道又要讓我唸咒語?
但是讓五個人一起消失的咒語,天啊,這工作量,簡直就是愚公移山。
我嘴角抽搐。
「哼哼,這下子你沒話說了吧?」縣官笑了兩聲,一副陰險的樣子,他不去演反派真是可惜了。
「有!到哪裡我也有話說!」我囂張地叫了兩聲,隨即低眉順眼地說道,「求大老爺您要懲罰的話就懲罰我好了,還有我旁邊這個人也行,只是務必請將小張郎三人從輕發落。」
我自認為聲音柔和無比。
我瞅了瞅莫長歌,眨眨眼,小聲說「這可是你主動要求跟我來的,好兄弟講義氣,別怪我。」
莫長歌哭笑不得地看了我一眼「你不裝英雄的話會死嗎?」
「不會,可是會很難受。」
莫長歌懶得理我,雙手一放,大聲叫道「其實我才是這件事情的幕後主謀,縣老爺要處治的話,衝我來好了。」
我翻翻白眼,這傢伙不裝英雄的話會死嗎?
而事情還沒完,這邊莫長歌聲音剛落,那邊小張郎一家大聲叫道「這都是我們自願的,跟兩位恩公無關!」
這幫人……
一干人等嘈嘈雜,雜相持不下,縣官看看這個,瞧瞧那個。而我徹底無語,只好讓腦袋高速運轉,想要找個辦法來解開擺在眼前的這個死結。
就在我感覺自己已經黔驢技窮山窮水盡這時候,有個朗朗的大聲音從縣衙門外傳來——
「他們沒話說,本太子有!」
隨著這一聲喝,一個高大修長的身影從門口一閃,袍子一撩,腳下一邁動作極其瀟灑。人的臉還沒看到,先被那一襲金光閃閃,盤鳳繡龍的華服給把眼睛晃了一下。
第二百零四章皇太子,李建成
好不容易將目光從那襲華麗的閃死人的衣裳之上抬起來,我一眼看到了來人的臉。
白淨的面,襯得柳葉長眉越發妖嬈,細長的丹鳳眼,懶懶地,眼邊兒略略上挑,下頜之上,淺淺長鬚微微飄拂,整個人看起來還帶著一絲的笑,雙眼有意無意地落在我的身上,這人,看起來要多儒雅有多儒雅,要多貴氣有多貴氣。
我登時被雷了一下。
我認得他。
他是唐都的大王爺,最近被封為了太子的——李建成。
下意識地,在目光相對的那一剎那我轉過身去。
不知怎的,在目光對上他那一雙懶懶地,殺機不露的丹鳳眼的時候,心頭會被刺一下,不好的感覺。
這種感覺叫我覺得恐懼,雖然這個人看起來真的真的是一點危險性都沒有。
莫長歌似乎察覺到我的不安,伸手,將我的肩頭攬住。
我如見到救命稻草一樣緊緊地拉住了他的袖子。
再瞅了他一眼,卻看他雙眼落在了莫長歌身上,雙目一展,臉上慢慢地露出了一種驚詫的表情。
此時此刻,在場所有人俱都驚了,而縣官老爺首先反應過來,撩起袍子,一溜小跑地從公堂上面跑下來,打老遠就拱起手連連說道「下官不知太子殿下駕到,有失遠迎,請太子殿下恕罪!」
皇太子李建成輕輕地揮了揮手,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反而直直地走到我的跟前。
我的頭低地更加厲害。方才大聲說「我是神族九公主」的時候惟恐聲音小了大家聽不見不相信,但是在皇太子李建成面前,我卻恨不得剛才什麼都沒說,而我也不必跟他面對面。
面對他……讓我感覺自己正對著一頭笑瞇瞇的老虎。
那麼危險的感覺,近在咫尺。
可是我現在變成這幅模樣,也許他已經不認得我了吧?我懷著僥倖心理想。
而……就在這時——
「建成參見九公主殿下,殿下受驚了。」琅琅地清楚的聲音響起。
皇太子李建成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忽然拱起雙手,單膝跪倒,向我。低下頭去。
數聲驚呼在公堂內響起。
我怔了怔,不料想他居然一眼就認出我。且如此果斷利落地,當著眾人的面行此大禮。
雖然我身為神族公主。擔負挑選天下皇者大任,但他現在已經貴為唐都的大太子,要成為天下皇者,只差臨門一腳而已,身份何其尊貴,竟然當著眾人的面,向我低頭。
說不驚訝。那是假的。
說不惶恐,那也是假的。
這個人低頭跪在我地面前,頭頂上的金冠光芒耀眼,管子上鑲嵌著地珍珠閃閃發光,邊緣的細小流蘇顫巍巍地抖動。
在驚呼之後,所有地人隨之屏住呼吸。
而隨著皇太子李建成的一跪。在他身後的侍衛,以及縣官,還有兩旁的差役。小張郎一家人,隨之而慢慢地跪倒在地。
一時之間,整個公堂之上只看到烏鴉鴉低著的頭顱,靜悄悄的公堂上,除了莫長歌跟我,沒有一個人是站著的。
莫長歌也不曾料想會出現這種狀態,看了一遍周圍跪倒地人群,又轉頭看看我,好看的濃眉微微地皺著。
我的喉頭梗了一下,沒聽到我的聲音,眼前的皇太子李建成仍舊堅定地一動不動,跪倒在地。
我咬了咬唇,半晌,才聽到自己略略嘶啞的聲音,淡淡地說道「太子殿下你多禮了,請起吧。」
「謝公主陛下。」李建成單膝著地,一隻手搭在豎起地右膝蓋上,聽我說話,立刻一低頭,隨之挺身站起。
這男子長身玉立,站在我的身前。
我忽然覺得一股極大的壓迫感覺鋪天蓋地而來。
若非莫長歌攬住我地雙手支撐著我,我想我必定會支撐不住而倒地。
剎那間我不知,我已經臉色蒼白。
而皇太子李建成雙目如珠,嘴角含笑,看著我,低聲問道「月姬公主,別來無恙?」
行過了方纔的大禮,他這番含笑低眉的詢問,語氣溫柔貼心之極,彷彿是親朋好友,亦或者分離的戀人,數日不見,十分想念。
分寸拿捏的這般好,倒叫我無言以對。
腦中一片懵懂,扭頭看周圍仍舊跪倒在地的眾人,只好揚聲說道「大家也都起身吧。」
聽我吩咐,跪了一地的眾人才說道「謝九公主。」一一起身。
我對上小張郎一家緊張又恐懼地目光,心中一動。
「太子殿下……」我咬咬唇,叫道。
「公主有何吩咐?」建成低聲問道,似怕聲高了嚇到我一樣。
「你可否……可否幫我一個忙?」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帶著一絲艱澀。
同時,我感覺到莫長歌扶住我雙肩的手輕輕地一抖。
「建成能幫得上的,一定盡力而為,月姬公主但講無妨。」建成垂眼看我,似乎鼓勵一樣。
「呃……」我舔了舔嘴唇,***,這是怎麼回事?想當年直接面對李淵姑奶奶也沒這麼緊張啊!李建成他不過只是一個太子,將來能不能當上皇帝,還要看我的呢!
我在心中大聲罵自己不爭氣,終於勉強地在臉上擠出一個笑容「小張郎是我的朋友,他跟貓女飛飛郎有情,妾有意,辛辛苦苦才能在一起,怎奈唐律之中有一條四族不能通婚說,能不能……那個……請太子你……」
「叫我建成吧。」淡淡地聲音說道。
「呃?」我驚訝地抬頭看,卻對上他爍爍有神的雙眼。
他微笑的看著我。
「哦……建……建成……」我吶吶地,叫了一聲,頓時覺得一張臉如火如荼地燒了起來。
皇太子李建成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目光之中似有狂喜閃爍。我嚇了一跳,立刻垂下雙眼不敢看他。而建成轉過頭去,對著在一邊兀自僵立著的縣官說道「今日本太子親臨此地,可否賣本太子一個面子,成全了這兩人。另外,關於四族不能通婚這一條,本太子於昨日已經上書父皇,請求修改唐律規定。縣官大人意下如何?」
皇太子親自開口求情,縣官老爺竟然也不用「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那一套說辭了,只有頻頻點頭,滿口應承。
建成說完之後,縣官便登堂,宣判了小張郎跟飛飛的親事沒有問題,並他們全家立刻釋放的最新宣判。
小張郎跟飛飛喜出望外,看著我的雙眼泛顯淚光。
我衝著他們笑了笑,一轉眼看著他們緊緊握住的十指……不知為什麼,心頭五味雜陳,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第二百零五章情報交流,危機來臨
本來我想要跟著小張郎他們回張府的,但是,我不知道自從明白了我的真正身份之後,小張郎他們會怎麼看待我們,況且李建成一力要求我留在縣衙之中,言詞懇切無比,外加他剛才又幫了我一個大忙,我不大好當面拒絕,只好答應了他的要求。
其實,自從看到他的那一刻開始,在我的心中就好像有一個聲音在大叫不要靠近他不要靠近他。
因此就在見到他的那瞬間,我已經決定,唐都,不能去了。
潛意識告訴我,那樣的舉動很危險。
因此當李建成問起我要去哪裡的時候,我毅然地回答說我要去神族。
聽了我的答案,李建成的眼睛之中掠過一道奇異的光芒。
我也不多做解釋,既然遇到了,就少不得寒暄一番,也抓他問上一問,比如為什麼那個縣官說九公主舞月姬在唐都?
另外,四族的戰役如何了,還有……小任將軍。
在聽我問起第一個問題的時候,李建成沉吟說道「建成其實能來此地,跟月姬公主問的問題也有些許關聯呢。」
「這是什麼意思?」我驚奇地問,回頭看了看執意站在我身邊的莫長歌。
李建成順著我的目光看過去,忽然一笑「這位是……」
「他叫莫長歌,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說道。
「哦……長得怎麼這麼像……」李建成看著莫長歌沉吟著。
「咳咳!」我摀住嘴,連連大聲咳嗽了兩聲,打斷了李建成的話。
李建成一怔。看他那意味深長地目光,似乎明白了什麼一樣,立刻住了口,端起桌上地茶杯。
「太子殿下,你還沒說為何跟我有所關聯呢!」我放下摀住嘴的手,問道。
李建成放下茶杯,笑道「當初九公主阻止了四族戰爭之後,便立刻昏迷不醒,玄霸聽說之後,執意要將你接回唐都。他那麼任性,沒有人敢阻止……」李建成搖了搖頭。
我苦苦地一笑。想起自己曾經答應過玄霸要去唐都做客的,不知道李世民的汗血寶馬是不是給了他了。如果沒有給,小黑臉一定會很失落吧。
「而且唐都的醫療技術相對而言要好一點,所以大家也一致同意。因此這段日子,九公主一直都在唐都之內,只是在三天前,九公主你的身體忽然不翼而飛。」李建成繼續說道。
「不翼而飛……」我毛骨悚然地。
「是的,只有一個剪成的紙人落在床上。」李建成看著我。
我啞然失笑。紙人?哈,我明白了,那一定是龍主大人或者秋水君弄得把戲了吧?
而十有八九是龍主大人,當初我答應了暗之魔神的契約要求,被契約詛咒反噬,性命危急。龍主大人只好將我召回,因為涉及暗之魔神詛咒,必須連身體的受創也一同醫好。所以無法像以前那樣簡單地只將元神召回,進行醫療。但如果九公主在眾目睽睽之下不見地話,保不定剛剛安頓下來的四族頓時又陷入戰火紛爭,所以他才用紙人來代替我……
沒想到,那個任性地傢伙會把一切都考慮的這麼清楚仔細。
而不可避免地一想到那個人……心頭一陣刺痛。
抬起頭,對上李建成探究的雙眼,我嘿然無語。
「那麼……小任將軍他呢,可大好了?」我強打精神,試探著問。
「天興將軍無恙,經過那日,已經在神族養傷,據說現在已經好了泰半。」李建成說道,「而四族經過那一戰,重新歸於和平,這多虧了九公主你的力量。」
「哪裡。」我淡淡地一笑,「我不過做了我應該做的事情而已。」
「嗯,」李建成點了點頭,想了一會,忽然又問道「只是建成不明白,聽說月姬公主你在當日耗費神力醫治天興將軍,最終將本已經死去的天興將軍救回,而自己卻吐血昏厥,性命垂危,為何今日會突然出現在此地……」
我啞然「皇太子殿下……你,這是聽誰說的?」
李建成看了我一眼,笑道「此事誰人不知?早已經傳遍。倒是九公主,你忘了我跟你的約定了嗎?」
「約定?」我一愣,「什麼約定?」
「月姬公主你該叫我什麼?」他含笑看著我。
哦……原來是對他地稱呼問題。「建……建成……」我艱難地叫了一聲。臉頓時又燒了起來。
跟李建成交談了半天,想要交換的情報都已經到手,李建成才告辭離去。
我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剛剛鬆了一口氣。
肩頭一沉,我側目一看,是莫長歌的手。
「幹嘛?」我笑著,不知危機已經來臨,只是樂得說道,「現在可算是大功告成了,我說的吧?大團圓結局。」
「你耗費神力醫治天興將軍?」那沉穩的聲音一字一頓,慢慢地在耳邊響起,「自己卻吐血昏厥,性命垂危?」
我渾身一抖,笑容都在臉上僵硬住,感覺好像糊了一個面具一樣。
莫長歌腳下踏步一轉,走到我地跟前,雙手搭在我的肩頭,一雙黑白分明的雙眼,定定地看住我,嘴角一動,冷冷地問道「為什麼這些我從來都不知道?」
「小莫……我……你聽我說……」我語聲一澀,是地,要聽我說,但是我從哪裡說起?我說這些,豈非只是讓你替我更加擔心操心?
「你不想說,就不用說了。」淡淡的聲音繼續冷冷地響起,「反正,我也不知道你究竟隱瞞了我多少事情。」
「沒有!」我心一疼,著急地大聲叫道,「我沒有隱瞞你其他的事情,我只是,我只是怕你會為了我擔心啊!」
「怕我會為了你擔心?」莫長歌的聲音有點古怪,「那麼,如果你生命垂危,垂危到死去,你說苦苦等待在天一邊的我,會不會為你擔心?」
鼻子一酸,眼淚嘩地流出來。
「對不起,小莫,對不起啦……」我伸出手,抹抹眼睛中的淚水。
「沒什麼,你沒什麼對不起我的,反正,就算是我在……我也幫不上你……」莫長歌冷冷說罷,腳下一動,向著門口走支。
「小莫!」我著急地撲上去,伸出雙手,攔腰抱住他,慌張地叫「你要去哪裡?你別離開我!」
莫長歌身形猛地停住,而室內一片寂靜。
寂靜之中,我能聽到眼淚落下來,打在他背上的聲音。
半晌之後,室內響起一聲輕如煙的歎息,而在我耳邊,是莫長歌的聲音,他說道
「香兒……我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