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生指南 正文 第三卷 第六章 善後
    霸臧宣高本是泰山郡華縣人,父親得罪了泰山太守,捕後,派百餘人押送奉高,臧霸親率幾十僕客在半路救下了父親,送者沒有敢動手的,從此便以勇壯而聞名一時。犯了這事,臧家在地方上是小有名氣的士族豪強,也無力抗拒官府,被迫舉家逃亡東海郡。

    霸生性豪爽,勇武過人,為人又講義氣,很快就在東海盜匪中出了名,手下聚集了許多人。徐州黃巾復起之後,臧霸覺得是個好機會,便率人投靠了刺史陶謙,大破黃巾後被任為騎都尉,駐兵即丘。即丘城小,位於開陽(琅邪國治所)和郯(徐州治所)之間。

    霸大破黃巾後,收其青壯,勢力大增。這樣一支軍隊駐紮在城南二十里,琅邪相張桓自是不喜,但刺史權威很重,張桓也只好忍了。

    張桓此來琅邪國的目的十分明確,控制琅邪的軍隊自然是重中之重。族學近年來規模發展很快,大批子弟從中畢業。張桓以張家家兵和族學子弟為骨幹,控制的琅邪郡兵頗有戰力。大破黃巾之後,也收編了不少青壯。霸駐軍即丘,張桓便屯兵開陽。

    當然,張桓表面上,還是中規中矩的。張家的名聲不好,連帶得陶謙不喜歡張桓,卻也說不出什麼來。說到底,陶謙是刺史,他是監察官員,還不能任免國相太守。雙方維持這這一均衡的態勢。

    初平元年六七月間,青州軍的一系列行動,卻打破了這個心照不宣的平衡。先是六千青州軍進駐開陽,隨後又來了一萬青州屯田兵。與此同時,張涵還指揮著青州軍,攻打泰山郡。

    |形畢露,陶謙深感不安。發去公涵,嚴厲指責張桓和張涵。張桓則答覆說,泰山賊活動猖獗,他邀請青州共討之。這等公文往來,是說不出了理的。張桓在話裡話外,隱隱指責臧霸即是泰山賊。

    北海與泰山相連,臧霸祖業便在泰山,他身在東海,與泰山群寇也有些往來。待霸成為騎都尉以後,更為這種往來提供了方便。泰山賊在很多事情上,如銷贓,都有求於臧霸,雙方往來日益頻繁。張桓的指責,也不是沒有根據的。

    不過,事情的關鍵不在此處。陶謙明白這只是個借口,是不肯自斷臂膀的。再說,霸的手下都是他自己的私兵,陶謙想斷也斷不了。

    張桓整軍備武,擺出個守城的架勢,並沒有想進攻徐州,提出的最大要求,也不過是請臧霸退出琅邪,或者歸琅邪指揮。張桓派人去勸說霸,但臧霸感念陶謙的恩德,斷然拒絕。這就是個過場,在這個時代,呂布那樣的反骨仔很少,一旦如此,就會被人瞧不起。張桓派人,更多是存了示好之意。

    對於張桓的無禮要求,陶謙也斷然拒絕,嚴厲譴責琅邪國相張桓的不法行徑,並積極擴軍備戰。張桓自不肯吃虧,他邀請青州共同討伐泰山賊,那是他的權力。作為琅邪相,這在他的職權範圍之內。雙方刀光劍影,卻都是唇槍舌箭,並沒有發生實際的衝突。

    其實,陶謙也不想打這一仗。徐州黃巾再起,大大破壞了徐州的經濟,陳登屯田剛剛初有成效。徐州無力長期戰爭。這一仗,面對的不僅是琅邪兵,而是十萬青州、魯國和琅邪聯軍,陶謙為人自忖,也知此戰勝算不大。出兵琅邪,張桓四萬大軍,正嚴陣以待;出兵泰山,少了不起作用,多了徐州就空虛了;出兵魯國,魯國已經招集好了青壯,準備好守城了……

    時間一長,事情也就拖了下來。待到張涵佔據泰山郡,各自回兵後,青徐之間的形勢方才緩和下來。郯縣距離開陽近在咫尺,東海又處於琅邪、泰山和魯國的半包圍中,不利於防守,陶謙遂將治所遷移到了下。

    「形勢不妙呀!」

    郭嘉圍著青、徐、兗、冀四州的地圖轉了好幾圈,最後發出了一聲令旁人側目的長歎。張涵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瞪了他好幾眼,終忍不住取笑道:

    「奉孝,乾脆你改名叫烏鴉得了?」

    郭嘉滿不在乎地笑笑,也不分辯。

    「奉孝有何見教,儘管道來就是。」

    「主公棄名取實,是目光遠大,也自有不得已之處,我就不多說了……」

    薰卓入陽之後,犯的最大的錯誤,不是其他,而是廢了少帝劉辨。薰卓的本意是樹立自己的權威,但他久在邊地,習慣了胡人的風俗,以力強者為首,卻忽略大漢國是禮儀之邦。在大漢國中,正統性是極為重要的。劉辨具有無可置疑的正統地位,董卓出身低微,又沒有得到士大夫的,妄興廢立,破壞了自己的立身之基。董卓若是挾天子以令天

    史就是另一種樣子了。

    所以,討伐董卓被認為是大義。當然,這個大義,也是有所爭議的。很多士大夫以為投鼠尚還忌器,何況皇帝在董卓手中。既然是有爭議的,張涵不參與討董,也就不會損失什麼了。

    在這個時候,張涵卻興兵『討伐泰山賊』,輿論便很不利於他了。自然,張涵奪取了泰山,張家勢力結為一體,避免了分裂。如果以張何為首,張家在魯國出現了第二股力量,張涵的位置就很尷尬了。張涵再強大,張何也是他父親,因此,哪怕損失再大,泰山也是必須盡快佔領。這些話,郭嘉當然不會講出來,並不是說他想不到。而且,張家連成一體,取長補短,勢力也會大漲。

    不過,凡事有一利便有一弊。張涵佔據泰山郡,得了實惠,就失去了名望。天下人又不是傻瓜,張涵怎麼說都可以。如果說,關東群雄出兵,大體尚是大義在身,那張涵出兵泰山,就毫無疑義是違背大義了。這在政治上是很不利,很被動的。

    郭嘉三言兩語,點到為止,人人都明白的事,不必多說。話風一轉,郭嘉便說起了獻帝劉協少帝劉辨在群雄討董之後,就被董卓使人毒死了。

    「天子都長安,至今已經有四月之久,青州當譴使入長安……」

    「好!奉孝真是知道我的心意……」

    窗戶紙一捅破,就沒有什麼希奇的了。

    天下輿論掌握在士大夫的手裡,大義的最終解釋權卻在皇帝手裡。少帝死後,獻帝是先帝唯一的兒子,他的正統性就確立了。董卓不是正統,但沒有人可以質疑獻帝的正統性。張涵佔據泰山肯定是錯誤的,可只要皇帝說這事對,那就一點問題也沒有。

    郭嘉出了個好主意,人選卻費了心思。這與表華為泰山太守不同,那上表意思一下,也就可以了。群雄討伐董卓,張涵沒參與,反而在後面挖劉的牆角,按說是有助於董卓的。然而,董卓這人是個暴發戶,行事有胡人之風,卻喜歡附庸風雅,張涵與董卓的關係不好,也說不准有沒有危險。

    去年董卓剛入陽不久,就派人到不其,指名要辟蔡入朝為官。蔡不肯,董卓就要張涵把他強送去陽。張涵對蔡是有點看法,但對蔡的學問還是很欽佩的,自不理會董卓的無禮要求,雙方一度鬧得很僵主要是面子問題。

    而且,派人到長安去見皇帝,使者在青州要有一定的地位,另外還要有聲望才好,可又不能太有聲望了,董卓喜歡附庸風雅,太有名望的話,保不齊董卓就給留下了。若是極重要的人選,張涵還不心痛死。

    這樣一來,使者的選擇,就費思量了。張涵盤算了一陣兒,決定派甄子然為使者。甄子然在青州頗有聲望,曾擔任青州別駕,在青州的地位夠高。因為疾病才轉任安平從事的,如今痊癒了,張涵直接令他為長史,出使長安。

    至於原泰山太守應劭,張涵則硬闢為從事,與管寧一道負責文化教育。所謂硬辟,即是說應劭死活不同意,張涵直接把他全家『請』到臨的。目前,應劭正在耍賴,放挺中。張涵也不在乎,他主要是個姿態從事本就是個閒職,願意做就有做不完的工作,不願意做,也可以什麼都不做。有管寧在,應劭整日躺在家中,也不會影響教育。

    使者的事越快越好,甄子然稍為準備便出發了。七月二十一,張涵剛剛送走甄子然,項奉就來找他。

    「主公,你看這是五銖錢,這是四出之錢,這是磨邊錢和剪鑿錢,這是薰卓的無文小錢……」

    項奉拿出了十餘枚銅錢,給張涵一一講解。五銖錢是大漢國通行的貨幣之一,歷史源遠流長,有一兩百年之久了,發行量很大。保守估計,大漢國也鑄造了六七百億錢。

    四出之錢則是靈帝中平三年新造的,這錢鑄的很好,比五銖錢稍重點兒,錢幕從方孔的四角向外引出一道陽文直線到達外部這樣做是為了防範不法奸人銼磨錢背盜銅。被斷了財路的人詛咒說,「這是天下分崩離析之兆」云云。

    磨邊錢和剪鑿錢都是不法之人,主要是豪強和大商人,從錢上偷銅獲利,對五銖錢加工的結果。經過加工,五銖錢越來越小,也越來越薄。

    然而,再小也小不過董卓的無文小錢。無文小錢是董卓在今年五月間鑄造的一種銅槍。

    薰卓大失人心,天下人皆以為非,被關東諸人征討,也失去了匡扶大漢國的雄心壯志從董卓入陽之初的行事,還有一點影子。比如說,恢復黨錮之人的名譽什麼的。但到了這個時候,董卓就完全是破罐子破摔了。唯一惦記的,就是保全身家性命了。薰卓後來在長安附近的郿築塢,儲備了夠吃三十年的谷子,自己說:「事

    據天下;不成,守此足以畢老。」就反映了他的這▋

    在這種心態下,董卓完全不管不顧了,鑄錢就是一個目的斂財。他所鑄小錢的質量,可想而知。薰卓小錢既無內廓又無外廓,「五銖」二字模糊不清,很難辨認,又輕又薄,質量比磨邊錢和剪鑿錢還差,世人諷刺為「無文錢」。薰卓鑄無文小錢,極大的破壞了大漢國的國家信譽和經濟,人們不再相信銅錢,銅錢的幣值就不穩了,物價隨即飛漲。在後來長安物價最混亂的時候,一斛谷子竟要賣到數十萬錢。

    「主公,自小錢流入青州以來,物價已經上漲了一倍,還出現了大量的磨邊錢和剪鑿錢……」

    項奉的面色沉痛,對於經濟,他有種天生的敏感。張涵對經濟沒什麼研究,但通貨膨脹的危害還是知道的。

    「子承,這事不能忽視,你立刻下令,不要用州牧的名義元始剛去長安,不能給他添麻煩,用你自己的名義,我會與各地守相打招呼:禁止使用磨邊錢、剪鑿錢和無文小錢,凡是使用上述錢者,都處以五倍的罰款;設置重獎獎勵舉報者,凡是能提供確鑿證據的,可以獲得雙倍的獎勵……」

    「文臧,此去冀州,韓冀州有何話說?對了,劉治中如何了,還在掃地嗎?」

    聽見張涵問起這事,戲志才未曾開口,便忍不住先笑了。

    「嗯,還在掃地呢!韓冀州也真是個妙人……」

    劉子惠是冀州治中從事。治中掌管一州人事大權,位高權重,是州牧的心腹之人,像青州治中就是張澗。戲志才上次去見韓馥,沒有進門卻先看到劉子惠身披赭衣(囚衣),正在掃大門。戲志才已知道了此事,也不免多看兩眼。當然,戲志才也沒有惡意劉子惠這人還是有才能的。但人都如此,這種時候戲志才也不便說什麼,依然如故與他見了禮,才進去見韓馥。

    兩年多下來,戲志才與韓馥也很熟悉了。兩人都是穎川人,遠在他鄉見面後便有三分親近之意,戲志才又才學出眾,兩人很說的來。青冀兩州處境有些相似,戲志才也時常去聯繫一下感情,偶爾也幫助出些主意。

    原東萊太守王羅也是個聰明人,他所領之兵軍心離散,憑他這無根之人,只怕行不了多久,便會全軍自潰中了張涵的心意。故而,王羅統率三千雜兵離開了青州以後,就轉向北方而行,直入渤海,投入袁紹帳下。自此以後,袁紹便時常借此名目,前來討要糧草,張涵也會給一些,不過給的不多。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是眾所周知的道理,青州富有又是出了名的,在大義面前,竟吝嗇一點糧草,怎不叫屯兵酸棗的眾人惱怒。王匡遂來函恐嚇。張涵早已做好了戰爭準備,正要攻打泰山,自是一笑置之。

    不過,這卻是個不錯的借口。

    韓馥聽任袁紹舉兵,本不情願。收到了三公書以後,他有些猶豫,召集了眾謀士商議,是助袁氏,還是助董氏。治中劉惠勃然變色,「興兵是為了國家,問什麼袁、董?」這話說的慷慨激昂,韓馥很是慚愧。隨後,劉子惠建議韓馥隨大流。說實話,劉子惠的主意是相當不錯的。以冀州的實力,參與討董了,就佔住了道理,至於袁紹回兵攻打,大可不必放在眼裡,只要控制住糧草,袁紹兵再多將再廣,也必敗無疑。

    但是,袁紹四世三公,廣交豪傑,招募了數萬軍隊,韓馥對他待在海很是憂慮的。這人比張涵還黑,他就一再剋扣糧草,想使袁紹大軍無糧自散。於是乎,韓馥也接到了州刺史劉的恐嚇信說打完了薰卓,就來打你。韓馥生性膽小怯懦,在人中也是極品了。收到此信,立刻就害怕了,又急又怕,後悔莫及,心想,要是當初不放袁紹出兵,哪裡來的這麼多事。韓馥一氣之下差點沒把劉子惠給殺了,多虧別駕從事耿武等力阻,才讓劉子惠去掃地了。

    韓馥剋扣糧草等事,是瞞不了人的,張音把前因後果一聯繫,也就推斷個八九不離十。張涵對冀州的覬覦之心,戲志才心如明鏡。韓馥非是雄才,正有可以圖謀之處,便宜了別人當然不如便宜自己。兩州都收到了恐嚇信,戲志才正好去拉拉關係。

    一見韓馥,戲志才便故作詫異,詢問起了劉子惠掃大門之事。韓馥與他關係不錯,又素知他智謀過人,正要討個主意,便不瞞他,逕直說了此事。戲志才聞言大怒,拿出了王匡的書信,擺出一幅同仇敵愾的模樣,稱正為此事而來……

    戲志才好不容易把韓馥忽悠得暈頭轉向,準備與青州結盟,守望相助。不過,張涵隨即就攻佔了泰山郡,韓馥一看,前有狼,後有虎,就又猶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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