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20-2520
我把最深的厭惡送給那些只願意瞭解人類的傢伙們,他們只會坐在歷史的長河邊上顧影自憐,如同一個怨婦攬鏡自照,而對其他一切均無興趣,事實上,沒有人能夠確切地知道些什麼,瞭解自己就幾乎不可能,別人就更不用提了,在主觀偏執的路上,大家都走得很遠,我認為,在宇宙中,即使一束粒子也比人要清晰、簡潔、高尚、自然,因為人是不會忘我的事物,人在什麼時候都把目光停留在混沌而頭緒不清的自我身上,沉浸在沒完沒了的自我之中,實際上,〞不忘我〞就是徹頭徹尾的自私與狂妄,就是令人噁心的照鏡子迷,以此出名的作家真是不少,不學他們看來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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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清醒還有另一件事好談,當然,這是題外話。
那就是魯迅的清醒與辜鴻銘的清醒。
在我看來,在魯迅與辜鴻銘的清醒裡,都懷有一種共同的東西,那就是對未來的災難性預見。
對於革命者,〞吃人〞社會的揭發者、控訴者魯迅來講,〞改造國民性〞是他為自己找的工作,他的工作實質是什麼呢?那就是告訴中國人,這個民族的傳統是多麼地不可救藥,問題是多麼地多,如果帶著這身問題上路,那麼未來是多麼艱難,尤其他要表明的是,他對自己身屬的這個民族是多麼地恨鐵不成鋼,希望它變好,變得剛毅、勇猛、頑強,他在試圖鍛造一個新的民族性格,使之適應今後更加難以把握的社會發展。
與之相反,對於民族主義者、中國舊秩序的鼓吹者辜鴻銘來講,在世界上保存中國這一獨特的民族景觀,是一件具有長遠意義的事,不管這一民族存在著什麼樣的問題,但首先,對於全民族來講,那就是在道德上的信念,他的一切行為言論,不管聽起來多麼荒唐,都是圍繞著這件事來進行的,他要讓中國人認為自己是好的,完美的,善的,真摯的,他要讓中國人對自己有信心,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不惜採用爭強好勝,詭辯,挑起學術爭端等等手段,作為一個中國舊式知識分子,一個保守主義者,一個鬥士,他在為民族自尊心而鬥爭,他的武器十分簡陋--中國的過去延綿千年的奇特的政治文化傳統。
這裡,魯迅與辜鴻銘誰更清醒呢?
無疑,在很多人眼裡,辜鴻銘是幼稚的,可笑的,簡單的,同時,也是主觀的,一廂情願的,而魯迅呢,則是實際的,沉重的,複雜的,同時,還是客觀的,老謀深算的,似乎兩者很難相提並論,但是,實際情況又如何呢?
我認為,魯迅的清醒、呼喚與憤怒是圍繞著深深的民族自卑感與羞恥感而發的,他針對民族劣根性的言論意在刺痛中國人的自尊心,使之有所改變,他那個跑在最後卻依然在跑的形象是一個參與者的形象,被命名為〞中國人的脊樑〞,不管主動或被動,這個形象旨在強調參與,因而,這根脊樑在我眼裡很有媚骨的嫌疑,因為在我眼裡,參與本身從效果上,就是對一件事物的認可,也就是說,在公平的條件下,這根脊樑對世界上其他文明充滿了羨慕,為此不惜出場競技,而當其他文明以霸權的形式出現時,這根脊樑又敵意頓生。而大談〞名分大義〞的辜鴻銘呢,這根本不是個問題,辜鴻銘不管出於何種原因,都表現出十足的民族自信心,無須任何證明,他便認為中國的一切,比如生活方式、制度、國民性等等就是在世界上具有無可爭議的價值,即使是作為一個按西方價值標準來說的〞壞的標本〞也一樣,他的自尊心對參與一事有說不出的反感,他倒是懼怕中國這個獨步千古的活樣板在世界上被扭曲成別的樣子,他懼怕中國被改變,就如同懼怕一個被指責為骯髒落後的古城被改造成四不像的現代城市一樣,這使得他具有一種世界主義的眼光與魄力,他〞就不向前,就不進步,就不羨慕,就不在乎〞的毫不勢利的態度很了不起,對於中國人來講,辜鴻銘是最後一個超然事外者,他的快活與擔憂十分天真可愛,比起那些一心想著得到其他文化認可、向霸權低頭的諂媚之徒來,顯示出令人讚歎的優越感,這一優越感還表現在他喜歡空對空的比較東西方文化的個人趣味上--我想辜鴻銘是那種不會去領什麼〞諾貝爾獎〞的人,他甚至會懷疑並嘲笑那些發獎人的資格,他也不會參加必敗的比賽,因為那毫無意義,在他眼裡,一個人,或者民族,起碼應該尊重自己的存在,自己做得好用不著別人的表揚,做得不好也用不著別人的批評--這是一種真正的特立獨行,在我眼裡,便是一種個人人格的清醒,較之魯迅,這種清醒顯得更具價值。
令人遺憾的是,中國的民族自尊心似乎早已蕩然無存了,面對批評者魯迅,中國人表現出由衷的感激,就如同小孩對父母苦口婆心的批評心存感激一樣,父母對他們〞不求上進、不要臉〞之類的謾罵,最終被理解成為〞對他們好,善意的〞,而要是說,〞你這樣做挺好的,就這麼混下去吧〞,反倒被理解成對孩子〞不關心,放任自流〞,這真是一種奇特的現象!直讓我想到,相信〞良藥苦口利於病〞的中國人也許天生就具有這種自輕自賤心理,魯迅令我討厭的一點是,他就是那種不僅撕下某人的臉皮還要打上一耳光的人,在人沒反應過來之時,又變本加厲地飛出一些〞匕首投槍〞之類的暗器,然後再高呼〞痛打落水狗〞,引得一些烏合之眾也這樣幹,我不得不說,這種缺乏同情心的作法十分殘酷,它會讓一個有自卑感的弱者更加可憐,這種做法,與我這樣稍有人道主義觀念的人格格不入,怪不得現代作家王朔對他有說不出的反感呢!王朔自己舉的理由不著邊際,但我相信,從感覺上,他的自尊心不允許他同意魯迅的某些言論。
有關清醒的話題,就到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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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不能再談清醒了,我就很不清醒,我的人生也不清醒,我的人生在假象遍佈的世界上毫無意義,但我仍有人生,也就是說,我仍有機會胡鬧一氣。
面對作為假象的人生,需要一種徹底的**,這是一種真正的迷狂,只有這樣,才能把人生當作一場盛宴來品嚐,這是一次不可輕易錯過的聚會,在這裡,厭惡是主菜,痛苦是佐餐酒,而無聊則是每頓必吃的麵包,我沒有別的辦法去改變這種人生,只能滿懷豪情地把人生的一切大吃一頓,直至變得肥頭大耳、滿嘴流油,最多撐死,不然,我就會站在邊上,不是給人上菜洗盤,跑進跑出,就是饞得口水直流,餓得天旋地轉,瘦成皮包骨頭,最後餓死了事,我知道,在這個聚會上,不管我身處何種位置,都會始終在危險的境遇裡舞蹈,我知道,我的舞技並不出眾,但我仍要一跳到底,什麼也無法改變我的賴皮勁頭,我就要〞在這裡〞,這是我人生的立足點,我不願在3歲就遠離人生尖銳的矛盾而被晾在一邊兒--我的讀者,你要知道,我在與你一起參加這個偶然的聚會,共同吃下這頓倒霉的大餐,我坐在另一角落,我的那一份與你的一樣難以下嚥,我也同你一樣,頂著噁心大吃特吃,挺過一個又一個令人氣餒的難關,你我都熟悉人性的冷漠與邪惡,為了自己,我們都不惜一切地在聚會上狂歡,並堅強地恪守著自私自利的原則,在這一點上,可以說,眼前豐富的人生被你我共同創造,我們對我們的創造物十分珍惜,我們都知道,除此之外,人生再沒有多姿多彩的生活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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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面對那些無恥之徒,勢利小人,惡人壞人,講什麼也沒有用,為了跟他們乾上一杯,我就必須在他們的領域內有所建樹,直至在〞人性惡〞方面比他們更擅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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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關於〞不幸〞的動人故事,它會存在於我的記憶中,有一天,我會試圖面帶笑容地談起它,就像談起那些陳年舊事,畢竟,這些污七八糟的東西屬於我,除了它們,我身無一物,因而不得不對它們加倍眷戀,呵護有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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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變成那種邊罵自己邊寫作的人,當然,我的朋友們也幫著我罵,對他們,我始終心存感激,為了某種難以說清的原因,我毅然寫出我的無恥之作,這讓我感到十分難堪,一種丟人現眼的豪情在我週身激盪,這是我創作的源泉,同時,也是把我搞得五迷三道的毒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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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還有一種毒藥,那是嗡嗡,我的毒藥,我在不知不覺中服下的毒藥,我的天使,多汁的天使,富於人情味的會撒嬌的天使,是什麼原因促使我離你而去的呢?
我想,是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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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答案十分可笑,但對我來講,卻是惟一接近客觀的答案。
講清這一點,又得浪費我很多唾沫。
看來,通過寫作,人是容易變成〞話癆〞的,就我的水平,非得講得足夠多,似乎才能更接近事實,這如同摸彩,你得一張張摸下去,大量地摸,有時候,你運氣好,只摸幾張就能中獎,但更多的時候,你得依靠對概率的計算才能認清形勢,我不知道我談到的哪一點是該談的,是必不可少的,而哪一點又是多餘的,我只能連蒙帶猜,聲嘶力竭,我只能一講再講,是的,一講再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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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不相瞞,至今為止,我仍在等待一張臉,叫我完全滿意又對我基本滿意的臉,姑娘的臉,我天真地、徒勞地、一廂情願而荒謬絕倫地等待著那張臉,希望那些向我投懷送抱的漂亮姑娘悄然而至,儘管,在我清醒的時候,我並不相信這件事真會發生,但這並不妨礙我胡思亂想,有時我壯起鼠膽,對遇到的姑娘發出暗示,或是厚顏無恥地動粗,可一遭拒絕,立即潰不成軍,私下裡我認定,我這種性格只適合誘姦那種人事未知的少女,或是與熱情洋溢的蕩婦通姦。
我以為,那張姑娘的臉上刻畫著我的情感對別人的情感的嚮往而不是相反。
也許,那是另一個自我,也許不是,我無法講清。
更討厭的是,那張臉並不清晰。
得出這一結論與我分析自己做過的一個夢有關,那是我自學弗洛伊德之後。
有一陣兒,我開始做一個夢,夢見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穿著一條紅色的連衣裙,騎著一輛自行車,自由地在一條擁擠的街上穿行,她的線條是那麼優美,騎車的動作是那麼靈巧,自行車,做為她身體的延伸,又完全聽從於她的控制,顯得得心應手,我的視點又是那麼多變,如同一個廣告片,在這個廣告片中,所有的一切全是黑白的,惟有小姑娘是有顏色的。
有一點非常奇怪,那就是,無論如何地尋找,我就是無法看清那個小姑娘的臉,她的臉的一部分不是被別的人或景物擋住,就是被她自己的手臂或頭髮擋住,一切看來是那麼地湊巧,又是那麼地恰到好處,我見過小姑娘的眼睛、鼻子、眉毛、嘴唇耳朵,卻無法看到整張臉,我在夢中忙得夠嗆,不是使勁地試圖看到那張臉的全部,就是頑強地七拼八湊,想把那張臉湊出來,暗地裡,我甚至認為那個小姑娘就是上帝他老人家本人。總之,那個夢讓我醒來也記得,而且,一旦記起,便惱火不已。
可氣的是,這個夢在最初出現後便讓我連做了三天,最後,小姑娘的運動軌跡令我眼花繚亂,自行車的輪子沒完沒了地轉動,終於把我轉暈了,從此,這個夢不斷地打擾我,已有0年光景,當然,我也一直為擺脫這個夢而努力,一計不成,再施一計,可終歸無用,至今,這個夢仍然不時闖入我的睡眠,我是分析不出什麼來了,倒是真想把它送給弗洛伊德,看他總做一個破夢煩不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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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種難以示人、更令人不解的離題話,奇怪的是,這對我在現實中的行動有所影響,現實生活中,對於嗡嗡,我既沒有厭倦,也沒有感到什麼常換常新的迫切需要,相反,我倒是有些漫不經心,一會兒想她要是開路走人也許更好,一會兒又想一起混混也無妨,總之,對我,這件事始終沒個准主意,因此,我與她拖拖拉拉地幾次分手都未成功,我想我是數次激怒了她,她不理解我對她的態度,卻知道我喜歡拈花惹草,從不拒絕有姿色的姑娘,好笑的是,在與她在一起的漫長的3年內,我從未搞到過別的姑娘,我倒是有幾次機會,但都因為過分猶豫而喪失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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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說來,多數情況下,女人在我眼裡只是一種模模糊糊的象徵,我從未試圖在每一點每一滴上接近她們,相反,我只在她們身上看到我為之設想的幻覺,我對她們的愛神秘莫測,一旦她們與我心中的形象不符,我便對其失去興趣,我如王爾德童話裡的那條河流,表面上客觀地映照別人,實際上卻只從別人的眼睛裡看到自己。
隨便提一下披著不道德外衣的王爾德,我至今認為他最美妙的作品是他的童話《快樂王子》,那是他關於自己的絕妙隱喻,可惜,能夠欣賞他隱喻的世人少之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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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嗡嗡,我能說什麼呢?
她雖已懂事,也許懂得比我想像的要多,但肯定沒有她所想像的那樣多,事實上,我當時在寫劇本,幻想著自己有朝一日,會拍攝我所寫下的劇本,更幻想的是,我將通過拍攝,結識很多姑娘,那時我便有機會過上糜爛而**纏身的生活,我可不想到那時再對嗡嗡說:妹妹,我大膽地往前走了,你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那種無情無義的架勢我還沒練成,而且,因為我還記得另投新歡的姑娘在甩掉我時,給我添的堵有多麼的大,所以不想這種經歷也落在嗡嗡身上,給她的人生添上同樣的堵。
因此,我決定,醜話、壞話、難聽的話、無恥的話,提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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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如此,我還屢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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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災難性的一幕接一幕。
並且,到後來還出現了假戲真做的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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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當上導演便會姑娘上身,我這麼說是基於我所看到的鐵鐵的現實,還也許,當導演拍戲就能弄到姑娘是一種迷信,我這麼說是基於另一個現實,因為成為名導演才可能弄到很多姑娘,不僅中國,世界各地的名導演幾乎都有亂交史,當然,在名導演口中,這話一般會這樣講:〞我有幾次不太成功的婚姻。〞
在我眼中,這個說法意味著:〞我還有著更多次成功的通姦或誘姦。〞但是,話說回來,那些沒名的導演呢?
我在這上面犯了錯誤,我想我當時根本沒有考慮到他們,後來我才恍然大悟,要想亂交,幹嘛非導演呢?幹什麼成名或成功了不都可以亂交嗎?這事兒我是知道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