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月漸漸西斜。
夜漸漸深沉。
沙漠夜裡,溫度甚低,方纔那被敲昏的哨兵,那叫小田者此時已被凍醒。
他摸著沉沉腦袋,直覺像做場夢似的。
「怎會這麼大意睡著呢?」小田摸摸腦袋,仍自有些疼,暗自自責盹暈了頭,竟然撞地生疼還不自知。
然而摸了痛處,他突然驚覺:「不對啊!方才明明有人逼近……」直覺有事,趕忙找尋夥伴,竟也倒地。
他急喚:「老胡,快醒醒!」
老胡被喚,幽幽醒來,喃喃說道:「換班啦?……」
「換你的頭!」
小田低聲道:「快掉頭啦!」
一掌甩他臉頰,老胡登時醒神,直覺情勢不妙,急道:「什麼事?我睡著了?」
「小聲點!」小田趕忙噓他。
兩人靜默,轉瞧營區,一切似乎未變。
他始敢再說道:「你想想,方才發生何事?」
「有嗎?……」
「你腦袋不疼?」
「呃……有一點……」
「那就對了!」
小田道:「你是不是覺得看到過一個女的?」
老胡回憶:「經你這麼說,我倒有印象,好像是什麼月兒公主……頭髮短短的……」
小田聞得全身發麻:「不錯,我也看到、聽到了,可是現在卻……」
老胡跟著他四處瞧去,幽幽森森,哪來女人?直覺地鬼上身,叫兩人背脊生寒。
「不會吧……應該是人才對……」老胡道。
「若是人,豈不更嚴重!」
小田道:「何況,人在哪裡?下面一點都沒變……」
越想,兩人越是心寒,再也待不下去。
老胡道:「管他的,時間已超過,找人換班便是!」
禁不住幽森寒氣,兩人快步掠回營區,找著替換者即喚。
時間已過,迷藥散性已退得差不多,被喚者,立即醒來,交代幾句,他人已接替監視工作。
小田和老胡則窩在人堆中,目光直盯著寶箱,還好毫無動靜。
然而受此怪事,兩人已自一夜未能成眠。
五更天甚快過去,東方已吐白。
昏迷守衛一一醒來,就連中毒甚多的袁慶,此時亦幽幽醒神。
他自覺不妥,怎會睡得如此之沉?
昨夜,似乎見及一名女子飄飛而來,然後就不省人事,這實在奇特。
他登時人立而起,瞪著珠寶箱,仍定在當場,根本未被動過模樣。
他仍不放心,大步走近,仔細探查,小被功夫果然了得,恢復得無隙可尋。
袁慶瞧及鐵鏈所結環扣均勻,該是無人動過模樣,始較安心。
他立即喝向眾人:「昨晚可有狀況?」
跟班雖覺沉睡過頭,但為自保,個個連聲回答一切如舊,並無異樣。
就連小田、老胡兩人亦自睜眼說瞎話,表示一切無事。
袁慶這才放心,要他們盥洗、收拾後,準備趕路。
跟班立即行動,然而在竊竊私語下,猶自不少人談及月兒公主現身一事。
尤其後來前去接哨的四名武士,分明已到崗哨位置,怎會突然又睡回原位?
那丟了迷魂藥的守衛更加篤定有人動手腳,可是身懷迷藥,總是不光明磊落,自不敢說。
直問著小田:「你昨晚沒喚我們過去?你明明說要拉肚子?」直覺迷藥似乎是小田偷去。
小田豈肯承認一切,何況他根本不知。
便冷斥回來:「你做夢不成!我和老胡守得好好的,幹嘛拉肚子?你是不是心懷不軌?」
老胡立即附和小田說法,倒把那傢伙給壓得無話可說,兀自以為中了邪,開始怔忡不安。
追問兄弟,多多少少說及有女幽魂現身一事,害得眾人心神大亂,急急想離開這不乾淨的地方。
有的連早餐都未吃,盡把水壺裝滿後,已迎著袁慶,趁早引隊出發去了。
袁慶特別敲敲檀木箱,覺得份量夠重,倒是放心下來,領著大隊,開始行回大漠塵沙之中。
開行之際,個個仍議論紛紛,不知昨夜是人是鬼?
然而沙漠難行,尤其麗日漸升,已成烈陽普曬之後眾人開始閉口,只數著步伐,希望早日抵達地頭。
不知不覺中,時光漸逝,黃昏又臨。
疲憊隊伍正想找地方休息之際。
驀地——
遠至天邊處,塵煙大作,滾滾風沙處,已聽得萬馬奔騰之聲,眨眼間,十餘駿騎,疾馳如飛,正朝著袁慶這頭飛沖而來。
領頭跟班見狀,立即回報:「稟總管,屬下覺得這批人馬似乎是衝著咱而來,不得不小心!」
袁慶早發現,冷聲道:「傳令下去,嚴加戒備!」
「是!」
跟班吹起戰鬥號角,十數人刀槍抓在手中,迎敵而立。
袁慶瞄著塵煙,冷道:「卻不知何方神聖,敢動我大蠻王部隊?」
極少動用的三節鞭,此時也解了封套,準備不時之需。
隨著敵軍漸漸逼近。
守衛們已自停步,四散開來,刀槍盡出,以備迎戰。
情況大有一觸即發之態。
十數匹快馬飛奔而至,突又煞停於三十丈遠近之處,露了一手絕高騎術。
領頭那人,年約四十上下,眉短,細眼,身瘦如材,卻隱現著幾道強悍肌肉。嘴角留有一道頗粗的亂碴須,活像一隻被剪了鬚子的大野狼。
袁慶見狀,已自冷笑:「原來是大漠貪狼仇不化,難怪敢攔本人去路。」
驟觀大漠貪狼,那群跟班不由個個動容。
素聞這傢伙神出鬼沒,且武功高強、手段毒辣,橫行大漠當強盜十數年之久,所到之處,皆血腥遍地,從不留活口,讓人聞之變色。
大漠各派曾聯合追捕他,卻仍讓他逍遙到現在,可是其能耐並非浪得虛名。
仇不化冷目掃向袁慶,黠笑著拱手為禮:「袁總管,好久不見,既然路遇,何妨到舍下坐坐?也好讓在下盡盡地主之誼!」
「沙漠之大,何來主人。」
袁慶冷道:「在下有事在身,日後再奉陪吧!」
仇不化呵呵一笑,「何事?如此之急?能說出來?說不定我能幫忙?」
袁慶道:「只不過是送一批貨到九鷹城罷了,已約好時間,所以才要趕路。」
仇不化哈哈一笑:「該不會是去下聘禮,向月兒公主求婚吧?」
袁慶臉色稍變:「你也知求婚之事?」
仇不化哈哈大笑:「如此大事,全大漠,甚至中原皆知,俺豈有不知之理?」
袁慶道:「既然如此,閣下何不做個順水人情,讓我早日完成任務?」
仇不化聞言,笑得更狂:「說的好、說的妙,若在平常,我一定放行,可是今天不同!」
「你想如何?」
「咱打開天窗說亮話!」
仇不化黠笑指著黑檀木盒:「留下九星之珠,其他一切好商量。」
「你果真是為寶物而來!」袁慶亦來個哈哈大笑:「找碴得看對象,得罪了大蠻王,你該知道,不會有好下場!」
仇不化訕笑著:「不錯,得罪他,的確不會太好過!」
「那你還敢動他東西?」
「或許別處不敢,不過今天……哈哈……」仇不化以狂笑代替答案。
袁慶冷道:「你這何意?」
「很簡單!」
仇不化黠笑:「因為我作案向來乾淨利落,也就是從不留活口,所以大蠻王也未必知道是我幹的!」
「你!」袁慶眼看善罷不能,已起拚鬥之心。
他猛地想喝令攻擊,豈知仇不化比他還賊,登時大喝:「上!」猝見一排手下拿出強弩,扣射而出。
咻然一響,飛箭射來,袁慶手下登時大亂,驚慌中,五六名已中箭倒地。
袁慶見狀,兩眼充血,厲吼如嘯:「你敢玩陰!」人如天神拔沖而起,三節鞭暴甩而出。
那鞭節之間掛有鏈條,此時一甩,頓時拉長,擴及十數丈方圓,已自竄向兩名盜賊,叭然連響,兩顆腦袋炸爛開來,飛鞭再竄,直捅穿第三名胸窩。
火辣復仇,終也扳些許顏面。
仇不化驟感對方功夫不弱,不再擺威風,厲笑一聲:「咱手底下見真章!」喝地掠身而起,抓出兩把白骨狼爪棒,奇速無比攔向袁慶。
雙方為之大開殺戒,打得難分難解。
仇不化果然功夫了得,一手攔下袁慶,不但從容應戰,還能指揮大局。
而他那些手下皆是下九流傢伙,任何手段皆使得出來,除了拚招,竟然毒物、暗器全然使上,不到盞茶功夫,已把袁慶手下打得落花流水,節節敗退。
袁慶見狀,不得不鋌而走險,以期能出奇制勝。
當下怒喝,頂頭連劈三棍,驟喝一聲:「三環奪月!」
猝見手中三節鞭脫旋而出,直若狂湧車輪飛旋不斷,嘯得週遭咻咻作響,飛沙頓起,就在那三環旋狂之際,罩得仇不化窮盡應付,猝化三道利光,直截敵方上中下三路。
那勢來得又快又急,仇不化本是托大迎敵,白骨狼爪棒相準扣去,豈知方扣及對方兵刃,那節鞭竟然化軟,有若冰片般倒甩,叭然一響,打得他左頰見紅,嚇得他驚惶失措,棄戰而逃。
袁慶一招得手,卻哈哈大笑,伸手一探,吸回三節鞭,突撲敵陣,趁機又宰了兩名敵手。
仇不化豈肯落敗,怒斥道:「我不玩陰,你倒先玩起來?」
猝見他雙手一翻,兩支白骨狼爪登如扇子般張開,圍如圓形,倒成了銅鈸似的。
他謔笑道:「你會耍環,我也不含糊。」
登時運功,雙手甩出狼爪,銅鈸式的態勢化飛開來,嗡嗡嘯嘯聲擊耳,可見其旋勢之猛,一勁兒已罩向袁慶頂空。
袁慶自知這把戲必有明堂,不肯讓它近身,照樣耍了那招「三環奪月」,三節鞭倒滾亦成飛輪,雙方五輪交錯,旋於空中相鬥,形成極其奇特情景。
仇不化但見敵方輪勢攻來,冷笑不已。
待雙方纏勢較弱之際,他猝然天狼撲羊般撲向飛環,似要接下自家兵刃,又似要搶得對方兵刃,瞧得袁慶大疑,亦自跟著搶飛空中。
豈知仇不化見他掠空,登時奸笑:「你找死!」
猝然射出兩道勁氣,打中白骨狼爪,鏘然一響,那狼爪竟藏有暗器,數百道細牛毛毒針罩射開來。
袁慶乍覺,已自躲閃不及,驚駭中猛旋千斤墜想落往地面。
然而他墜勢雖急,利尖更急,咻咻數閃,刺中其肩手,痛得他悶哼。
這還未了,仇不化早就計算對方位置,凝掌等在那裡。
眼看人熊落下,雙掌開打,砰然一響,正中目標,袁慶尖叫,口吐狂血,暴退十數丈,倒摔地面,已奄奄一息。
仇不化一招得手,登時哈哈狂笑:「想跟我鬥,下輩子吧!」
狂笑之餘,凶性更起,猝然抓起白骨狼爪,暴如閃電衝向戰區,驟見白光過處,一陣哀嚎傳來,他更狂暴,掠向三名武士,狼爪成刀猛砸下去,武士脖子立斷,腦袋飛滾天空,鮮血暴灑。
在此同時,狼群狗黨一陣歡呼。
仇不化舔舔手中鮮血,瘋狂跳上馬背,瘋狂喝吼奔馳,直至戾氣宣洩疏解,始轉回原處,黠態畢露說道:「狀況如何?」
一名狼黨說道:「七人陣亡,大獲全勝!」
「很好!」
仇不化盯向珠寶箱,志得意滿:「為這寶貝犧牲,值得,帶走!」
「是!」幾名狼黨已自催趕駱駝,準備上路。
忽有人說道:「狼主,袁慶還未死亡……」
仇不化盯向倒摔地面,正在掙扎的袁慶,冷謔一笑:「一併帶走,如此讓他死去,未免太便宜他了!」
其實,他亦有盤算,如若能問出大蠻王將如何去迎娶月兒公主說不定他可冒充一下,天鵝肉自能到口。
想及美人可能在握,他更是狂笑。
伸手一揮!
大票人馬,駱駝,押著寶物已往東北方向飛馳而去。
黃沙掩過……漸漸地……一場血淋淋場面,復將埋沉於大漠之中。
仇不化領著狼群北行三十餘里,終見狼巢隱於一處禿山山洞之中。
那頭已有人頭鑽動,試探過後,已吹出歡迎號角,數十名狼族已出來迎接,更有不少衣衫暴露女子挑搖媚迎,徒增些許淫蕩春色。
在沙漠,除了水,只有金錢、女人能引人興趣,何況是號稱貪狼的仇不化。
乍見女人現身,他已自瘋狂撲前,抓了兩位漂亮女子,直奔山洞,例行戰勝之快慰行徑去了。
那些未戰死狼群,亦自如法炮製,各找女人宣洩一番。
一時狼窟充滿春色,貪婪氣息。
直到火把高舉,烘肉送上,美酒上桌,夜宴時刻,仇不化方自光鮮一身,走了出來。
他先舉大杯酒,喝敬大家,隨即大口吃肉,吃得盡興,始把目光落於洞中央那口黑檀木寶箱。
他狂聲道:「你們不是朝思暮想,想看看九星之珠是何玩意?」
狼群直呼沒錯。
一人說道:「九星之珠就在盒子裡?」
「嗯!否則,我怎會親征出馬!」
「狼王請賜看!」
「當然,搶來了,不看可惜!」
仇不化道:「狼天,狼地,把箱子拆開。」
那狼天、狼地兩位粗壯鄙猛漢子,立即跳往檀木箱,準備一爛箱子以取寶。
仇不化喝道:「慢慢開啟,箱子照樣珍貴,且另有用處!」心想,若原封不動獻給月兒公主,更有派頭。
狼天、狼地呃了一聲,乾笑應是,立即放軟動作,先解下鐵鏈,再掀開盒蓋。
大蓋一掀,群眾歡呼,可惜另有中蓋,哇聲頓起,隨而轉笑。
狼地呵呵笑道:「名堂不少!」帶趣復把中蓋一掀,呼聲又起。
但呼聲方出喉,突然煞住,眾目光落於不怎麼樣——其實是岩塊,卻以為是寶石的黝黃帶黑的東西,莫名之心已起。
狼天怔愕:「這會是九星寶石?怎跟路邊石塊差不多?」
狼地則捏著鼻子:「怎生有股酸味?」直覺地疑惑是上官大吉,留下那條綁腳布所發出。
仇不化見及寶石,登時彈身而起,但覺有異,跨過酒席,大步踏來,及近寶箱,猛抓寶石。
老臉已自抽搐不停:「怎會?怎會?這會是九星之珠?」
他自己也沒見過寶石,一時不能肯定。
狼天道:「若它真是寶石,外邊多的是。」
仇不化激動之餘,稍一用勁,叭然一響,岩塊斷成兩截,竟有灰屑飛落。
他登時大怒,猛把岩塊甩地,砸得粉碎:「敢耍我!把袁慶死乳熊給我抓來!」
狼群立即把中毒傷、掌傷,已奄奄一息的袁慶抓丟過來。
袁慶跌地疼痛,呻吟中,已較清醒。
仇不化一腳踹中他肩背,怒道:「你敢拿假寶石耍我?」
「假寶石?」袁慶亦覺驚詫,瞧往寶盒,再瞧地面碎石,實想不透寶石何以失蹤。
心念一閃,失蹤也好,否則落入這惡狼手中,實是玷污。
他冷道:「是你們監守自盜……」想製造內哄。
「放屁!」仇不化再踹得袁慶血水猛咳:「再不說出,有你好受!」
正待施毒逼供之際,狼天又已發現那張貓形圖,急忙抓在手,叫道:「大王您看!」把貓型圖交了過去。
仇不化直覺有異,猛抓在手,張開瞧它,歷道:「這是什麼玩意?」
狼地復把綁腳布拖出來,忍著臭氣道:「還有這條……」一併交給仇不化。
「這又是什麼?」
「好像是綁腳布。」
仇不化頓聞酸氣,怒不可遏,厲吼一聲,打得綁腳布爛碎四飛,酸味不禁化開,狼天、狼地紛紛走避,心頭直喊,這未免太不衛生了吧!
仇不化更形發怒,狂聲大吼:「敢捉弄本王,有膽出來一搏——」
聲若劈雷震天地,可惜上官大吉不在,否則必定出來陪他玩幾招。
仇不化當然吼人不出,在宣洩幾聲之後,才又開始研究那張圖,可是仍瞧不出名堂,復又逼向袁慶。
冷斥道:「你是誰?是不是你們串通好來耍我?」
「是又如何!」袁慶恨他人骨,忽有一名手下走來,耳語幾句,仇不化冷眼睜大:「妙手神貓?大漠何時出現這號人物?」
敢情他已久未出戶,不知最近江湖事。
那人說道:「屬下幾天前,才從九鷹城踩探回來,是以聽及妙手神貓之事,他專偷稀世珍寶,而且來無影、去無蹤,神秘無比!」
「可惡,可惡,可惡!」仇不化厲聲大叫,轉向袁慶,抖著紙張:「是不是他偷走你的寶貝?」
袁慶冷哼,不想回答。
仇不化登時哈哈大笑:「我看你栽得莫名其妙,否則一個空盒子,也值得你拚老命?啥哈……」笑到最高處,笑聲一斂,硬把紙圖撕得粉碎。
厲喝道:「給我打聽這小子下落,得消息者重賞兩女,黃金千兩。」
說完,氣呼呼甩頭離去。
至於袁慶,仍自被拖困一邊,像條死狗般,無人理會死活。
狼窩一陣商討後,幾名矯健手下已趁夜掠馬離去,大概前去打探妙手神貓下落。
三更過後,狼群狗黨開始各擁女人回洞,自行犒賞去了。
且說上官大吉等人,在得九星之珠後,徹夜開溜百里之遙,來到一處住有十多戶人家之小綠洲。
在飄雨受不了汗水之苦下,決定借家蒙古包以洗澡淨身。
那家主人倒也大方,還替三人準備餐食。
小被感激之餘,也就賞他一錠元寶,樂得那主人大獻慇勤,三人先避向綠洲附近郊區,始能完全清閒下來。
人一空閒,又想及九星之珠,三人再次拿出來把玩,寶石仍自光彩奪目,讓人愛不釋手,讚不絕口。
上官大吉道:「這麼好的寶石,送給別人實在可惜啊!」
小被道:「不是說好,先送,再偷回來?」
上官大吉道:「話雖不錯,可是,離開幾天,也覺得遺憾。」
飄雨瞄眼:「怎麼,我都已克服心理障礙,你卻貪念不放?」
上官大吉乾笑道:「哪有,只是說說而已,我是擔心,若真的偷不回來,豈非白白便宜他人,卻不知它到底值多少錢?」
飄雨道:「無價之寶,怎能以金錢衡量?」
上官大吉道:「我還是覺得有個數字,比較實在,說不定把它賣了,建造飛馬門的經費自有下落呢!」
小被點頭:「這倒是實話!」
飄雨道:「賣了,不就沒了?」
小被嗤嗤笑起:「別忘了我們是神貓,隨時可以把它偷回來。」
飄雨眼睛頓亮:「對啊!差點忘了,我看,乾脆先找個替死鬼騙點銀子,然後再到九月宮娶親,一舉雙得。」
上官大吉點頭:「正合我意思。」
飄雨道:「小被你面廣,看看哪個能當有錢的大頭?」
小被沉思片刻,有了目標,呵呵笑起:「大漠最有錢的,應該,是屬於大蠻王,然而我們搶了他的寶石,再怎麼說,也不能自投羅網找他交易。看來只好找第二有錢的地瓜酋長當冤大頭了。」
「地瓜酋長?」
飄雨頓覺好笑:「怎會有這種笨名字?」
小被笑道:「其實,他一點也不笨,只是他佔據一處肥沃綠洲,那地方真是奇特,竟然種地瓜,需知大漠這種鬼地方,缺水得很,拿來種地瓜,實是浪費,但他就是喜歡,終於博得這封號。他本名該叫『札魯察』,肥肥胖胖,是個土財主,而且喜歡收集珍寶,找他準沒錯。」
飄雨道:「他對月兒沒趣?」
「那可得要問他自己了!」
小被道:「不過,我看,能躲過月兒公主誘惑的沒幾個,他該不例外才對。」
上官大吉道:「他是奸商嗎?」
小被道:「不奸怎麼能富?何況是在弱肉強食特別明顯的大漠。老實說,有次丐幫運鹽到大漠,就是被他吞了,我明察暗訪終於找到證據,誰知道他卻一把推到湖中,結果鹹得七天七夜喝不得,證據沒了,我當然拿他沒辦法。」
飄雨嗔道:「這麼奸?得坑他多點,百萬兩黃金如何?足足十大車。」
上官大吉道:「夠嗎?我看,千萬兩才過癮,足足一百大車。」
小被笑道:「哪有這麼狠!你想把地瓜酋長抓來炸油是不是?」
上官大吉笑道:「對付土奸人,不必客氣,能坑多少算多少?」
小被道:「也不必一次坑他吧,有用到,先掐一點,直到最後,把他搬光為止。」
「都可以啦!」
上官大吉笑道:「只要能發財,什麼方式都行!」
想著大財將到手,他不禁手舞足蹈起來。
三人研究過後,仍決定敲他百萬黃金。
於是,上官大吉喚來小龍駒銀魂,徹夜趕往地瓜城,準備發財去了。
銀魂自從回到沙漠,簡直脫胎換骨似地,已往病懨懨神色一掃而空,換來健壯無比,神采奕奕,一身銀亮長毛簡直雪白如銀絲,讓人見之則倍增關愛。
它健步如飛,載著三人,照樣毫不羈束,日行千里。
三天後。
偌大一片綠洲已在望。
繞著綠洲,四處聚集不少村落,然而遠遠望去,仍可見及札魯察那棟三層樓高,全是花崗岩砌造而成的大城堡,氣勢之雄偉,足可比擬中原任何一王府。
畫著一匹駿馬的旗幟,正隨風招搖威,風無比。
上官大吉見那旗幟,頗有怨言:「只有飛馬門可以飛馬為圖,他敢配!」
暗下決定,有機會,要把它給拆下來。
及近綠洲。
由於小被曾和札魯察有過節,不便露臉,飄雨武功較差,且是女的,也不便深入敵陣,於是任務全由上官大吉一肩挑。
經過月餘磨練,大吉兄已非昔日吳下阿蒙,他可展現大將之責,先行落馬,然後一步步往城堡行去。
行約百丈,終見此營全貌,原是落於小山丘,難怪看來特別高,其前有座寬廣樓梯,爬行十數丈,方是大門,門頂題有「天王宮」勾畫了了,氣勢不凡。
上官大吉瞧得倒胃口,但看在百萬兩金子上,只有暫且忍忍。
他才踏上白色石梯,兩名看六守衛已攔來。一名喝道:「看清楚,這裡是天王宮,閒人免近!」
上官大吉悠哉道:「沒錯,我就是找天王宮而來。」
「你找誰?」
「札魯察!」
守衛一愣。
一名喝道:「你敢直呼大王名諱?不怕砍頭?」
上官大吉擺擺手:「我也是大王,有什麼不能喊!」
「你?」
「怎麼,看來不像?」上官大吉擺出威風:「再看看,像不像?」
雖然威風不差,但小鬼終究小鬼,總少了點什麼。
一名守衛想趕人,另一名卻覺得這傢伙膽子不小,或有來頭,得問清楚再說,於是扯扯同事衣角,要他暫時忍忍。
他始冷道:「你找大王,何事?」
「談生意!」
「談生意?」
「有何不對!」上官大吉道:「他喜歡寶物,我有寶物要賣他,難不成還犯法?」
先前守衛冷道:「原是談生意的,先登記,等大王通知,我自會叫你!」
準備喚大門那頭拿來薄子。
上官大吉道:「我馬上要見他,因為我帶來了他朝思暮想的稀世珍寶。」
守衛瞧他賴定似的,又想及大王愛寶甚癡,衡量一下,還是決定通報,見不見,那是大王之事。
於是守衛道:「希望你真的有稀世珍寶,名字報上來!」
「在下上官大吉,大吉大利的大吉!呵呵!」
「在此等,別亂跑、亂瞄!」
守衛這才返身前去通報。
上官大吉趁此瀏覽天王宮全景,也好盤算盤算,將來自家的飛馬門要蓋成何模樣。
不久——
守衛突然換張臉似地走出來,和氣無比,道:「大王有請,公子請!」
「謝啦!談成之後,重重賞你!」
上官大吉於是大搖大擺走進美輪美奐的皇宮。
守衛擺笑臉奉承引路,穿梭於天井、迴廊、亭台、樓閣之間,才來到一棟富麗堂皇,倚湖而立的樓閣。
上官大吉心想,這大概就是小被所說,用來淹鹽的湖水了,瞧瞧面積,不下百丈方圓,在大漠算來實是闊氣,甚至奢華。
上官大吉被引入內廳,長長羊毛地毯顯得高貴大方,另有奉客雕花桌椅兩排橫開,桌上置有水果、酒器,看來是用來接待貴賓之處沒錯。
守衛恭敬道:「公子請坐,大王馬上便會過來。」
「知道啦!生意談成,缺少不了你好處。」
「多謝公子!」
守衛這才欣喜告別離去。
上官大吉好久沒吃鮮綠葡萄,乍見佳物,忍不住囫圇吞食起來,皇宮貢品,果然顆顆鮮甜,可口已極。
足足吃去五串之多,門口才傳出腳步聲。
上官大吉回頭瞧去,一位矮胖如球,年約四五十歲,養尊處優男人,已含帶親切笑容行來。
他一身錦袍有若皇帝——只差沒繡上龍紋罷了,雙手掛了八顆顏色,大小不一的閃閃寶戒,果然土得沁出油水。
他身後跟著四名碩壯保鏢,難怪能露瀟灑模樣。
「閣下想必是上官公子了?」
札魯察從容坐於大型太師椅上,本是有宮女獻水果,卻被他一手揮開。
上官大吉看在銀子份上,客氣拱手:「在下正是。」
「請坐請坐!」楊魯察笑道:「聽說你有樣稀世珍寶要獻給本王?」
「正是。」
「那,你帶來的一定珍貴異常了?」
「不錯。」
「獻過來瞧瞧如何?」
上官大吉淡然一笑:「抱歉,在下要更正一件事,在下是來賣寶,不是獻寶。」
「喔?」
札魯察目光跳動幾下,欣然一笑:「只要本王看上眼,價錢任你開!」
「那,先謝了!」
「現在可說出,是何寶物了?」
上官大吉故做神秘一笑,反問道:「敢問大王最喜歡什麼珍奇異寶?」
札魯察疑眼淡笑:「難道本王所要的,你都有?」
「那可說不定!」
札魯察登時哈哈大笑:「你口氣不小,不過,本王想得寶物何其之多,你怎能一一供應?」
「我是說:說不定!」上官大吉道:「大王不妨說說看,說不定,我就弄出來給您呢!」
「不太可能!」
「那可說不定!」
「怎可能呢?若真如此,本王無憾矣!」
札魯察露出一股希冀而又失望模樣。
上官大吉大約猜得出,他要的是什麼,邪逗一笑,壓低聲音道:「大王是不是想要那顆九星之珠?」
札魯察一愣:「你怎知道?」
「很簡單!」
上官大吉曖昧笑道:「能得珍寶,又能獲得美人,誰不想?」
「你果然玲瓏心!」
札魯察讚許後,輕輕一歎:「可惜此寶可遇不可求,且聽說已落在大蠻王手中。」
「大蠻王喜歡把它送人。」
「送誰?月兒公主?」
「不,他送不了了!」
「為什麼?」
「送給我了!」
「你?」
「不錯!」
上官大吉聳聳肩頭:「九星之珠已在我手中。」
札魯察詫然立身而起:「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我像開玩笑嗎?」
上官大吉道:「沒事跑到你宮殿來耍寶?」
札魯察為之哈哈暢笑,隨即斂聲道:「這麼說,九星之珠真的在你手中了?」
「當然!」
「卻不知大蠻王如何把這麼珍貴的寶石給了你?」
「這個嘛……」
「我想知道一切狀況!」
上官大吉呵呵笑起:「沒這必要吧!我是來交易的,又不是向你報告!」
「如果我一定要知道呢?」
上官大吉道:「那我只好另找買主。」。
札魯察冷目瞪了上官大吉一眼,隨即淡聲笑起:「好吧,我不問來源,不過,你不能拿假貨來騙我!」
「騙得幹嗎?」
上官大吉道:「憑大王對實物研究之深,誰能在你面前玩假?」
札魯察對這點,倒十分自信,輕輕點頭,道:「東西帶來沒有?」
「沒有。」
「那,如何談生意?」
「先談價碼,再看貨色!」
「一定要這樣嗎?」
上官大吉黠聲一笑:「不這樣,我怎能應付大王這麼一大堆手下?」
「你考慮得很周到。」札魯察淡然一笑:「年紀輕輕,如此有自信,實在難得,你要賣多少?」
「一百萬兩。」
「銀子?……」
「黃金!」上官大吉邪笑著:「黃澄澄的金子。」
「你把我當什麼?」班魯察臉色抽變。
「敢如此獅子大張口!」
「會嗎?以大王財力,百萬兩金子,只不過九牛一毛而已。」
「我從未花過那麼多錢買寶物。」
「這個不一樣,何況還附送一個漂亮公主!」
札魯察目露精光:「不過,你的竹槓也敲得太高了吧!」
上官大吉聞言,輕輕一笑:「看來這筆生意難以成交,就此告辭,他日另有便宜貨再來。」
說完,別過頭,就想走人。
札魯察登時招手:「別急別急,咱再談談!」
上官大吉暗自好笑,表情卻冷:「不大好吧,再談下去,大王又要說我敲竹槓哩!」
「生意不成仁義在!」
札魯察笑道:「少俠夠膽識,本王非常欣賞,咱就設宴痛飲一番如何?也好天南地北聊個夠勁。」
不等上官大吉回答,他雙手擊掌,登時進來十數名貌美宮女,慇勤獻笑地擁了過來,硬把上官大吉給推到桌前坐下,貼峰貼臉地挑情侍候。
上官大吉突然遭驚變,一時窘紅著臉:「不必客氣,我自己來!」
想推開這群女子,偏偏她們儘是胸脯當前,這一推,准摸著胸乳,逼得他收手直苦笑不已。
札魯察見狀,暗自滿意,笑道:「公子如此年輕英俊,想來女友不少吧?」
上官大吉窘笑道:「我不來這套,你快叫她們走開。」
「不必客氣,只要你願意,隨時可以把她們帶走。」札魯察道:「就算本王賞你好了。」
「怎麼賞?價錢還是百萬兩金子。」
上官大吉堅決回答,表示美人計也沒效。
札魯察臉色頓惱:「你當真不識好歹!」
這話顯得過重!上官大吉猛地鑽跳宮女而出,大有撕破臉之態:「你嫌貴,別人可搶著要,就此告別!」
拜個禮,就要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