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新淡雅的竹香中混雜著濃重的藥味,那獨特的味道喚醒了我尚為模糊的意識。我睜眼,所見儘是滿屋子的竹,竹編的椅子,竹做的桌子,甚至連這床,這牆,這門都是竹子所構,也怪不得吹得進冷風,只不過是身體變弱了嗎,為何這風好像特別的冷。
打量著這間透風的屋子,越看越迷茫。這裡的擺飾,這裡的佈局都好陌生,不像貧窮的人家,也絕非富豪,更像是……隱士的居所,只是為何沒有人,我甚至連聲音都聽不見,唯有竹葉的響聲不絕。想必這裡周圍種滿了竹吧,這屋子的主人酷愛竹到這地步也實數少見。
想要起身,手剛撐起身子卻突然無力的倒下,震驚也無以形容我的驚訝,我不敢相信自己竟已衰弱到這種地步,躺在床上,然而連握拳的力氣都像是消失殆盡,我不願相信,可不斷的重複得到的卻是相同的結果。
「醒了?」我猛然看向又這樣悄無聲息進來的人。果真是他,想不到還是落在他的手裡。
不願去看他那居高臨下的眼神,我嘲諷的開口:「想不到堂堂鵠國的統帥在過去也會偷偷摸摸的到天朝打探消息,盡做這些不入流的可笑之事。」
「你知道了。」他沒有什麼驚訝,好像猜到我會知道一樣,「寒卿——」
「別叫我,我和你不熟。我只是一個被你這卑鄙小人欺騙的傻瓜罷了。」我冷淡的說道,卻心知自己在知道的那一刻有多大的打擊,過去那麼慶幸自己在當年還有這麼兩個結交好友,想不到都是夢幻泡影,清醒時不過笑話一場。「現在你又想要做什麼,還以為我會聽信於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那就該知我讓你們死了多少人,這樣一個敵人不如早些殺了,嗯?」
「你在激我?」韋知,不,應該是梁孜韡語中含笑的回道,「我不會讓你死的,你難道不知自己的身份地位嗎,這樣糊里糊塗的死在這裡,天朝的皇帝恐怕是要怒髮衝冠了吧!『衝冠一怒為紅顏』,不是嗎?」
他究竟知道多少?我這時才發現自己的長髮已經披散下來,衣服也換過,不過還是女裝!難道……不,應該是肯定的吧!我只能苦笑,現在還能瞞的了什麼,他恐怕該收的都收走了吧。
「不想知道你怎麼了嗎?」他慢慢走近,我這才發現他手中的一碗藥水。
我這時只坦然的笑笑,反問道:「你難道因為我問就會說嗎?你若想說自然會說,我又何必多此一問,討個沒趣。」
他點點頭,放心碗,扶我起來。麻木的任他擺弄,我深知自己現在無法反抗,只在言語上討個便宜也只不過是自欺欺人,還不如沉默以對。讓他擺弄好,我也只能虛弱的直起身靠在床上,直到現在我才看清自己的裝束,女裝是女裝,不過是閒散的家居服飾,衣服是略微單薄的白色,側頭還能看見左肩上的白布,是包紮過了吧。我這樣已經不太能感覺到疼痛了。
「你的傷……」他突然沒了聲音,我抬頭看向他,卻是一副小人得逞後的表情,至少我覺得是這樣,「自找的!」
自找的!我的腦海裡不停的反覆著這三個字,驀然咳出聲來,「咳咳——」
「難道不是嗎?氣血攻心了還那麼拚命,你這樣不知死活的瘋狂燃盡生命,你做事就這麼不計後果嗎?如此草率行事,把自己的生命當兒戲,你這算不算是一命換一命啊!」他越說越凶,像師父在教訓學生般,我茫然的無話可說,只能聽他絮絮的煩叨。「現在這副樣子算不錯了,真不知是誰做的包紮,連傷藥都沒有,幸好我發現及時,否則你這傷口就等著爛掉吧!」我已經完全搞不清是怎麼回事了,難道不是他傷的我?怎麼說的都成我的錯了。
「等等!」我不敢確定的打斷道,「你發現的?難道這傷的包紮是你做的?」我特別強調了『你』字,想必他聽得非常清楚吧,可別拿話唬弄我。
他瞭然的看了看,自然的應道:「不錯,是我做的,連你的衣裳都是我換的,如何?」
「你……」我氣的要吐血,卻什麼都做不了,最後怒極反笑,「好,好,隨便你,反正我現在不能反抗,放心,我不會向別的傻瓜那樣為了點名聲以身相許,也不會憤恨的自殺以表貞潔,不過你若讓我恢復,我定不會放過你,梁——孜——韡!」
「是嗎,我等著。」他不在乎的笑笑,回手拿起碗說:「這藥敢喝嗎?」說完就向我遞來。
「有何不敢?」我反問道,「想必高高在上的大統帥不會使些下三濫的伎倆,來謀害一個沒有反抗能力的女子吧!」說完我就就著他的姿勢喝光那藥。
他收回手,定定的看著我,我卻覺得心裡毛毛的,他的目光像是能看穿我的偽裝,勉強以眼神相對,卻感覺手在微微的顫抖。幸好他沒多久就站起身離開,而那層壓迫感也隨之消失,鬆了口氣,卻聽見他遠遠傳來的聲音:「這裡已經不是商州了,別妄想逃跑,那對你沒好處!」
是嗎,他都猜得到啊。不過不是商州,那又是哪裡呢?怪不得這裡感覺冷了好多,恐怕已經深入到鵠國內部了吧。只是不知爹爹他們逃出了沒有……
對了,還有那佩劍,我剛懊悔著,卻瞟到桌上的劍鞘,他竟然連這都帶來了。不過幸好沒弄丟爹爹的劍,也許這是我身邊唯一的東西了吧。
無事可做,我開始思考現在的情形。
按現在這個狀況,想要獨自逃跑那絕對做不到,不過順利的話兩個月應該可以恢復了吧。到時他再想困我,除非派高手全天監視,否則我必能離開。也幸好他發現了我的身份,是對皇后的禮遇嗎,沒把我關進大牢。不過他是怎麼知道我的身份的?我身邊沒有什麼可以證明自己的東西啊?除非他早就知道蕭寒卿和蕭婧是同一個人。
越想思緒只會越亂,我放棄的閉上眼,隨遇而安,若是能這樣便好。
再次醒來,身邊多出了個瘦弱的丫鬟,只可惜他連這都做絕了,竟然派的是個啞巴,而且好像連笑都不會,冷冰冰的像個木偶,不過總比一個人要好。無事的躺在床上,我只能懶散的看著她忙進忙出,又是看藥,又是服侍我,忙的那麼辛苦卻連氣都不喘一下,我也只能感歎人不可貌相了。
不過他來的卻也頻繁,至少每天都會過來一趟,我真懷疑他這統帥怎麼當的,那麼閒,況且每次對上他的視線,心裡都不怎麼舒服。他太過厲害,而且總會若有若無的套我的話,這種人是我最討厭對付的。
現在,他又準時出現了,想到我問了好幾天的問題他卻始終繞開去,我不知道他今天會如何,冷淡的看了他一眼,我沒有如往常般先開口諷刺。
「怎麼,今天不說了?昨晚下過雪了,看到了嗎?」他笑吟吟的開口問道。
我沒有理,閉上眼不去看他英俊到欠扁的靠過來的臉龐。這已經是我待在這裡的第八天了,身體恢復的比我想像當中的要快,雖然不太有力氣,但至少已經能下床走幾步,不過那丫鬟看的緊,沒機會嘗試一下。這些日子換藥換衣都是那丫鬟干的,我不知道那日他是戲言還是真有這麼回事,但至少我沒看到,也隨它去了。
「哇!」我突然驚呼出聲,「你做什麼?」我居然連著被子被他橫空抱起,就算再鎮定,我也無法預知這樣的後果。
「你說呢?」他奸笑著反問,我卻聽的如同寒冰驟降,冰冷刺骨。
不想露出害怕的情緒,我閉上眼,強裝鎮定。他卻大步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