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9月日,我和燕兒夾帶私逃燕兒的六千元學費坐上了開往雲南的火車。
究竟那個讓我們嚮往了很久的「彩雲之南」長什麼模樣呢?我們的心情一路激動。
這激動一直持續到下火車。當我們第一眼看到這個夢想中的美麗城市時,從心頭湧起一股強烈的被忽悠的感覺。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總是要忽悠我們?
就在我們一籌莫展的時候走過來一年輕漂亮的小姐,很親切的問我們需不需要導遊,我們說要,她當時那個興奮啊,瘦弱的她拎起我們兩個大且笨重的皮箱居然還能一路小跑。我們心想,這下完蛋了,纏上了個麻煩的主,有時候話真是不能隨便說。
一個狹小的辦公室裡坐滿了來自全國各地的旅遊者。說真的,這家旅行社的規模真的叫我們很不放心。
帶我們進來的那個美女拚命的向我們推銷昆明,大理,麗江,西雙版納七天八晚游的路線,這個當然好了,最貴的永遠都是最好的麼,我們也很喜歡,只可惜,兩千三一個人!我們的錢包實在是負荷不起。
其實我們想去的地方是虎跳峽,可是他們說那裡有些危險而且有相當長的一段路必須得步行,所以一般旅行社不組織去那裡。如果我們一定要去,不是不行,只不過——貴點。
我們的心腸還是太軟了,看人家幫我們拎了會兒箱子就不忍拒絕了。所以說啊,無論走到哪裡,吃虧的就是像我們這種人,簡直可稱得上是模範冤大頭!
於是我們在那本厚厚的旅遊路線圖冊裡找啊找的,終於找到了條最便宜的,即昆明,大理,麗江三天四晚游,開價80元/人,我們殺到0元/人,厲害吧?
一個小時之後,已經在火車上顛簸了三十幾個小時的我們被他們硬拖到了石林。
據說這石林在82年的時候被列為第一批國家級重點風景名勝區,它形成於兩億七千多萬年前,奇峰拔地,怪石林立,蒼蒼茫茫,連綿百里,其中包括什麼大石林小石林,溶洞,瀑布等等(這都是導遊的話)。
我們一進石林就瘋狂的尋找瀑布,可是找啊找,腿都跑酸了,除了石頭還是石頭,真是名副其實的「石林」。
我們問導遊瀑布在哪裡。
導遊說這裡沒有。
可是介紹書上明明說有啊,我們就是沖這瀑布來的。
導遊說她不知道。
於是,我們就石化了。
晚上,我們又被他們忽悠著上了輛開往大理的臥鋪汽車,這車真是古董得可以。
在車上,燕兒問我,「有沒有靈感?」
我說:「滿腦子石頭!」
燕兒說:「難得你還有心情想石頭,我還以為你要說滿鼻子腳臭呢!」
我說:「這哪是腳臭啊,簡直是屍臭!」
語畢,全車廂的人都凶神娥煞的瞪向了我們,我知道我又說錯話了!
半夜,就在我睡得半夢半醒的時候聽到我下鋪一個操北方口音的男人對另一個人說:「兄弟,到了趟雲南,不做點犯法的事情對不住自己啊!」另一個說:「那咱幹點哈呢?」
我突然無比清醒,天吶,這是究竟個什麼地方啊!
翌日清晨,到達大理。
睡意朦朧的我們被一個穿著白族衣服嘴角有顆大痣的女人叫醒並帶上了另外一輛旅遊車。這個穿著白族衣服,嘴角有痣,皮膚黝黑的女人就是我們的導遊。看著她我非常鬱悶,可是跟她比起來,我們的團友令我們更加鬱悶——這整個一老年團!
一群老人家一上車就開始比賽吹噓自己的兒女,吵得我們頭都大了。其中一對來自北京的老夫妻,自稱他們兒子給了他們幾萬塊錢出來旅遊,他們是從北京一路玩過來的,這裡玩完之後還準備去西藏玩,然後再從另外一條路玩回去,簡單的說,他們的目標就是:把中國玩完!
在這裡我們第一次聽說了雲南的十八怪:第一怪,雞蛋用草串著買;第二怪,粑粑餅子叫餌塊;第三怪,三隻蚊子炒盤菜;第四怪,石頭長到雲天外;第五怪,摘下草帽當鍋蓋;第六怪,四季衣服同穿戴;第七怪,種田能手多老太;第八怪,竹筒能做水煙袋;第九怪,袖珍小馬有能耐;第十怪,螞蚱能做下酒菜;十一怪,四季都出好瓜菜;十二怪,好煙見抽不見賣;十三怪,茅草暢銷海內外;十四怪,火車沒有汽車快;十五怪,娃娃出門男人帶;十六怪,山洞能跟仙境賽;十七怪,過橋米線人人愛;十八怪,鮮花四季開不敗。
這些「怪」咋一聽起來好像挺有意思的,不過細心琢磨琢磨,這些所謂的「十八怪」其實都是見怪不怪大驚小怪,主要的目的只是用來吸引無知遊客和填滿自己腰包。唯一讓我覺得「怪」點的就是雲南的天氣,上車那會還好好的,走了不到半個小時就開始傾盆大雨的下下來了,然後一個急轉彎之後又是晴空萬里,真是——東邊下雨西邊曬。
有一個來自廈門的男孩很有意思,他是我們這輛車裡除了我們之外唯一的年輕人,我們很容易就攀談了起來。他說他不久前和朋友合夥開了家賣電腦的鋪子,第一次談生意就賺了五百塊錢,一喜之下便獎勵了自己一趟雲南之旅,到目前為止僅花掉人民幣僅500元。
小廈門對我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們是離家出走的吧?」我們暈倒啊!他怎麼會知道的?
我們極力否認,可是小廈門一臉陰笑令我們非常羞愧。
小廈門說:「小孩,你們這麼做不對呀,爸爸媽媽該多擔心啊,快回去上學吧!」
我們說:「你別小孩小孩的,你自己還是一小孩呢!」
小廈門說:「我不一樣,我成年了!」
我們說:「我們也成年了!」
於是,小廈門又陰笑。
幾個小時之後,我們到達了傳說中的大理古城。靠,什麼狗屁古城,說白了就是換個地方逛街,我真是心疼那五十元的古城建設費,出得冤枉啊!
在這裡我們又長見識了,大爺大媽們砍價的功夫還真不是蓋的。
走進一家飾品小店,一大媽相中一翡翠鐲子,對方開價三十,大媽還價兩塊,我們為之一震,最後居然還真按大媽的意思給成交了。
於是,我們和小廈門有樣學樣,走進另外一家小店,小廈門看上一塊玉石,老闆喊價五十,小廈門說:五塊。老闆二話沒說把東西收進櫃子裡,轉身就去招呼其他的客人了。這件事情讓下廈門非常鬱悶。
我們安慰說:「你別這樣,你這形象不適合還這個價。」
小廈門問:「我什麼形象?」
我們說:「冤大頭形象!」
在古城裡晃蕩了幾個小時,衝著那五十塊錢的建設費,我們用力的踩踏著古城裡的每一塊磚,小廈門還偷偷摘了幾片樹葉子。
末了,我們什麼也沒買,小廈門花三十塊買了本旅遊指南,還挺得意的,說:「進來一趟怎麼都的買點東西才甘心,看,這麼厚本書,全彩的才三十塊錢,便宜吧?」結果一上車,大媽大爺們個個大包小包的玉啊銀啊都還不到三十塊,小廈門又是一陣鬱悶。
小廈門是那種極享受型的人物,看著我們大包小包的,他說:「你們真把雲南當深山老林了?」
我們說:「是啊,看到專賣店時我們也嚇了一跳。」
然後小廈門就哈哈大笑。
小廈門的行李簡單到只有一個錢包,他說:「衣服哪裡沒有,穿髒了就買件新的。」
這一金石良言令我們佩服得五體投地,不是一般的敗家子還真講不出這話。
終於可以吃飯了,雖然我們知道像我們這種便宜團伙食肯定不會太好,但是當我看到半桌子蘿蔔開會時還是嚇了一跳。導遊解釋說:「在雲南,蘿蔔是用來招待貴賓的。」
看來雲南人招待貴賓的方法還真是特別——的節省啊!幸好我們只是經濟團,還不算太珍貴,都弄了半桌子蘿蔔,那要是豪華團來了……
最傷心的是偏偏我又很不喜歡吃蘿蔔,更傷心的是我發現不止我一個人不喜歡吃蘿蔔,所以可想而知當時吃飯那勁頭。
在這裡我要表揚一下小廈門,他真的是很有紳士風度,全桌子的蘿蔔幾乎是被他一個人吃了。起初我們大家都以為他很喜歡吃蘿蔔,下了桌子之後他偷偷向我們透露說其實他很不喜歡吃蘿蔔,可是偏偏每一次服務小姐都把蘿蔔全擺在他跟前,那桌子又不能轉,他又實在不好意思去跟一群老太太加兩個小朋友搶東西吃,最可憐的是自己實在是餓了。
我們對服務小姐的偏心表示十分的理解,「全車人就你一個帥哥,在我們當中你自然是最珍貴的,如果哪天你一個人坐張桌子估計我們這四五桌的蘿蔔全得上到你一個人的桌子上去。」
在之後的每一頓飯包括早餐,都能夠切實的體會到我們的貴賓身份,以至於多年以後,當我再回憶起這趟雲南之旅,所有的記憶已經被洗滌得只剩下蘿蔔了。
午飯之後繼續逛街,其實也的確是游了幾個景點,只不過都是一圈還沒逛完呢就吹著口哨叫走人了,可是一到了商場這種地方總能讓你待到想發狂,所以這些景點我大多都沒有記憶。
晚飯之後,旅遊車把我們拖到了一家很大型的中藥鋪子,鋪子外面停的全是旅遊車。下車之後一個帥哥把我們領進了一間貴賓室,介紹了半個小時的人參燕窩雲南白藥之後,一群穿著統一的洗腳妹端著水盆進來了,說是要給我們做免費的腳底按摩。
一洗腳妹坐到我跟前,愣看著我不給我脫鞋,我問她怎麼了,她問我幾歲了,我說十八了,於是她才給我脫鞋。其實我不太喜歡別人碰我的腳,因為我很怕癢,可是我這人呢,從小就個不喜歡浪費的好習慣,尤其對於免費的東西如果不是特別難接受的話通常是不會拒絕的。
可是可是,我的腳在水裡還沒泡熱呢,突然闖進來一人,他看了我們一眼,當即厲聲喝止我的洗腳妹停下,說十八歲以下的人不能做腳底按摩,我萬分委屈,說我已經滿十八了。而我的洗腳妹呢,動作明顯比剛才利索多了,那位一喊停她立馬就撩起我的腳端著水盆衝了出去,並且連帶燕兒的足療也被叫停了。
我們很生氣,後果……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不讓我們享受我們應該享受的雖然我們不一定稀罕。難道就因為我個子矮嗎,就因為我樣子看起來沒有十八歲嗎?就算是,我也只是看起來未成年而已,那時我都快十九了啊。
如果說我是活該的話,那麼最委屈最無辜的就應該是燕兒了,她就是因為和我在一起所以才……
這件是少有的能讓我印象深刻的事情,我永遠都會記得。
總之這是非常乏味的一天,還特累,為什麼現實總是要差想像一大截呢?我一直非常期待某個地方能夠給我一些驚喜,哪怕只有一點點,可惜我們始終沒能找到這樣一個地方,至少到目前為止還沒有。
之後兩天的麗江之旅我已經不記得玩了些什麼地方,差不多都是以逛街為主。在這點上小廈門倒是想得很開,他說:「跟那幾千塊錢的豪華團相比便宜團是這樣的,好歹人家也帶你逛了一圈的啦,是我們自己腿腳慢才沒逛完的,再說,買東西也不錯啊!」
哈,真是服了他了,一路上就看他在買東西,人家推薦什麼他買什麼,幾天下來,他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堆起來比我們的箱子體積還大。
三天四夜的旅行終於結束了,我們的錢也終於花掉一半了,可卻連正中的過橋米線都沒能嘗上一口。不用說,這又是一次失敗之旅,為什麼我們總是在做這樣的傻事?
離開雲南的當天我們還被個雲南老宰了一頓,雖然不是太狠,可是受欺負的感覺著實不好受。上火車之前,我們到車站附近的一家小店叫了兩碗過橋米線,我問那服務員多少錢一碗,她很肯定的說兩塊,於是我們叫了兩碗,可是結帳的時候他們卻要收三塊錢一碗,還理直氣壯的解釋說小碗兩塊大碗三塊我們吃的是大碗,我們憤怒,質問當時為什麼不說清楚,老闆回敬道:「都說那麼清楚了我還怎麼做做做生意啊?」
我們無語,我當時就發誓我再也不來雲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