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年9月至2002年7月。
高三真的是一段很痛苦的歲月。可以想像,一個有正常活動能力的人每天超過了一半的時間要被逼關在「火柴盒」裡靜坐是一種什麼樣在滋味。我能熬過來,簡直是個奇跡。
我跟燕兒其實在高一下學期文理分班以後就是同學了,只是整整兩年我們幾乎沒有說過一句話,要不是她的同桌我當時的好友突然有一天發神經似的一定要跟我換座位我想也不可能有我和燕兒今天的關係。
燕兒說她跟小蕾的相處早就出現了問題。這話讓我很吃驚,因為在我的心目中,小蕾跟燕兒的關係似乎比我更近一籌。
記得高二的時候有一次希希為了一個跟她並不是很熟的以前的一個男同學向燕兒借了五十塊錢。那男孩姓梅,我們都叫他媒婆,在很多人眼裡那小子是個無賴。其實當時的情況是,媒婆問希希借,但希希因為不知道什麼原因自己不借卻要跟我借,我因為覺得這錢如果真給了他八成是有去無回所以謊稱沒帶,並且勸希希不要理那種人,希希考慮了很久之後還是找燕兒借了五十塊。燕兒當時並不知道那筆錢是借給媒婆的只當是希希要用錢也就稀里糊塗的給了她。果然不出我所料,半個多月過去了媒婆似乎沒有還錢的意思。燕兒急著用錢,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開口向希希要,希希大吃一驚,這才想起還欠燕兒五十塊錢。對於希希這種反應燕兒都還沒來得及生氣卻惹得小蕾燃起一股無名火沖希希大吼道:「老兄,這錢等著救命的,你要討好男生你慷自己的慨啊!」小蕾的話對於自尊得近乎自負的希希來說可是一個不小的污辱,儘管可能小蕾是無心的。這使她們的暗鬥漸漸趨向於明爭。也就是因為這件事,讓我感覺小雷和燕兒的友誼是多麼堅固啊。燕兒說在曾經很長一段時間裡她也是這麼以為的。
後來跟燕兒談起這件事,我們始終弄不明白兩件事:第一,希希為什麼要那麼熱心的幫媒婆借錢,又不是因為喜歡他。第二,小蕾幹嗎那麼激動,又不關她的事。
我說,可能那個時候小蕾真的關心你吧。
燕兒笑,倒不如說她是為了讓我以為她很關心我。
可能我們現在說這話對當時的小蕾很不公平,畢竟,她沒有討好我們的必要。但以我們現在看待她的眼光來說,討好其實是一種慣性,對於一個經常會討好人的人來說他首先要考慮的並不是這個人值不值得他討好,而是在對自己的利益沒有損害的前提下先討好了再說,也許日後會對自己有什麼幫助,就算沒什麼利用價值,多一個朋友怎麼都比多一個敵人強吧,這種人才是真聰明。
也許這麼說對她也不公平,這是我們的偏見。
至於為什麼會有這種偏見,其中的緣由很複雜。
小蕾是一個有很多朋友的人,本來人緣好並不是一件壞事,但我跟燕兒都是那種不喜歡被人放在次要位子的人。小蕾有時候讓我覺得……就好比一件衣服放在衣櫃裡很久了,突然有一天記起來了於是就穿上而且一穿就穿很久直到穿煩了再換另外一件。當然有時候穿衣服是因為需要,比如冬天冷,就穿棉襖,夏天熱,就穿裙子,所以冬天是不需要裙子夏天是不需要棉襖的,既然不需要那自然就可以扔到一邊了,等到需要的時候再拿出來穿。如果朋友之間的相處是這個樣子的話那麼我寧願選擇一個人,不過幸好還有燕兒。
我,小蕾,希希曾經是很要好的朋友,因為一次次很小的矛盾使我們之間的隔閡越來越深,矛盾可以解決但心靈的距離卻沒有辦法再拉近。我們三個正式逐漸走向分裂是在我同燕兒同桌之後。
燕兒曾經問我,失去兩個朋友究竟有沒有覺得可惜過。
我只是笑笑,無奈的同時也覺得輕鬆。
我一直相信交朋友是要講緣份的,合則來不合則散,愛人還可以爭取但知己不行。
我的摘抄本上有一段話我很喜歡:我總不能讓自己燃燒成灰燼之後再冷卻下來,用冷漠演示的**又何嘗不是一種厚度呢?但是**正在成批複製的日子中漸漸死去,在某一刻,當理智完全打敗了**,我變成了一個所謂的聰明人——循規蹈矩,幹什麼都有分寸,不越雷池半步。但是我知道我完了,我的生命在那一刻已經萬劫不復,我只是一具令自己討厭的機器。
也許學校的職能就是把一個個鮮活的個體訓練成一具具只會唯命侍從的機器。我討厭那樣,所以我跟燕兒同時選擇了放棄。我們開始說一冷門笑話來打發無聊的四十五分鐘,餓了就吃零食,困了就睡覺,不務正業之後我們的生活變得很輕鬆。我們開始嘲笑那些僅僅只是為了一道數學題而食不下嚥睡不安穩的人,那些白癡,只需一次小小的測驗就能把他們弄得面紅耳赤眼淚汪汪,想起那種傻樣就好笑。但很諷刺的是,在那些人面前我們都曾經自卑過。
又是一個無聊的四十五分鐘。
燕兒說:有一天,我獨自走在北京的大街上,看到迎面走來一個又高又帥的長毛,我定睛一看,你猜那人是誰?
我搖搖頭:不知道。
燕兒道:韓寒。這是我生平第一次見到名人,而且名氣還不小,我當時那個興奮啊!不過,為了體現我的修養還是比較好的,我壓抑住了內心的激動,在與他擦肩而過的時候小聲叫了一下他的名字,誰知道他居然邀請我到他家去做客,哎,我真沒想到他是個那麼熱情的人,一點都不像報道說的那個樣子。
我接上來道:於是我就跟他上了他的車,漂亮的奧迪跑車。還沒等我坐穩呢,他猛一踩油門,車「嗖」的狂飆出去,我當時心都快掉出來。真不愧是開賽車的,猛!雖然我很害怕,不過看他那麼鎮定的樣子,我還是比較相信他的車技的。可正當我的心漸漸平復下來的時候,他又突然一個急剎車差點把我給甩了出去,我捂緊胸口往外看,什麼也沒有啊,難不成是大作家在練習剎車技巧?我正想問他,只見他從上衣口袋裡取出眼睛,戴上,把頭伸出車窗外瞅了半天,然後來了一句:「啊,是個垃圾筒啊,我還以為是個人蹲在那呢!」我一聽這話,立馬繫緊安全帶。這樣不行啊,幸好剛才是把垃圾筒看**了。
燕兒接下去道:他領著我進了他的屋,屋子裡雖然不是很整齊但還算乾淨。他招呼我坐下,還給我倒了杯橙汁呢。我們開始天南地北的聊天,剛開始還聊得滿投機的,可是越聊越覺得不對勁,直到我們都覺得聊了那麼久好像不是說的一碼子事的時候,他再次取出他的「顯微鏡」,盯著我研究了好大一會,突然,他猛的站起來向後連蹦三步慘叫一聲:「啊——你是誰啊?怎麼會在我家裡?是誰讓你進來的?說都不跟我說一聲,真是太沒道德了!」
說完,我們便在自習課上放聲大笑。
我們的笑聲引來了很多人的不滿。本來我們只笑那麼一會兒也影響不了他們什麼,但問題就是,在我們那笑聲的帶動下很多人開始說笑,原本安靜的課堂一下子活躍得幾乎沸騰。打擾了那些好同學思考終身大事我感到非常抱歉,這並不是我的本意。
比較不幸的是,我當晚的表現被當時很關心我的一位老師看見。第二天他把我叫到辦公室很關切的問我是不是最近壓力太大了,還說要跟我好好溝通溝通。
好笑,全班最沒壓力的那個就是我了。
那天他跟我說了很多話,具體說些什麼我不記得了大致的內容我想讀過高三的人都知道,我只記得至始至終我都一言不發,因為我在很認真的思考昨天那個笑話可不可以編得更精彩一些。在我看來,跟三十歲以上的人實在沒有溝通的必要,更何況他還是個老師。
也許我的態度讓他很窩火,談話的最後他說他對我很失望,這實在不是我的錯,因為我已經很努力的讓他不要對我抱任何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