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眼裡出西施,情人就是有情,有情?這又是怎麼說起,一直以來陳知隆只覺得自己對桃姑有的不過是憐惜或者敬佩?覺得心開始咚咚跳了起來,這種感覺從來沒有過,就算當年未知人事的時候,初上船時偶有水手講些葷話,不過都付諸一笑,這樣的出身注定了對女子難以動情。
女人對他們來說,不過是閒暇時娛目娛心所用,再美的容貌,再高貴的出身,也不過如此,動情這種事情,陳知隆當自己是永遠不會有了,當日在那荒島之上,開口要娶桃姑,不過為的是女子的名節,為何到了現在又有這樣念頭?
陳知隆覺得自己的想法實在太過荒唐,當日王老爺為了劉夫人拋家離國到那外洋,自己知道實情之後,也曾嘲諷過他,做男子的怎能事事由著女子,拋家離國也罷了,男兒家本就該闖蕩出一番事業,怎能由著妻子拋頭露面,去做那些事情?誰知王老爺反倒稱那是自己不識情滋味,若真動了情,怎忍看著她在後院憔悴,自然會由著她來。
當日自己不過哈哈大笑,就算娶了妻子,也不會對她如此,誰知王老爺卻說,妻子和動情的人絕不一樣,陳知隆不由閉了閉眼睛,難道說自己當日太過鐵齒,上天就安排桃姑這樣一個貌不驚人的女子來讓自己破了當日的話?
桃姑被陳知隆看的滿臉通紅,這低頭也不好,抬頭更不好,直視好像也不對,直到他閉上眼睛,桃姑還當他是養神,正鬆了一口氣,一直在旁邊看著的林大奶奶低頭一笑,抬頭時候那面上的神情可又是雲淡風輕了,輕移蓮步上前笑道:「是我的不是,倒忘了楚爺剛洗浴出來。」桃姑這才覺得自己的頭又亂又濕,身上的衣衫也沒穿好,忙告罪不止,林大奶奶已經對身邊的丫鬟道:「還不快些服侍楚爺換了衣衫再來?」
丫鬟急忙應了,桃姑看眼陳知隆,見他緊閉雙眼,還當他已經睡著,這才和丫鬟回到自己屋裡,春花得知來意,急忙上前伺候,打濕的外衫脫掉,換了件寶藍色的綢衫,腰上還是繫了一條玉色絲絛,頭干後梳成一個髻,用一支玉簪挽好。
春花蹲下身替桃姑拉著衣角,笑道:「楚爺和初來時全不一樣。」桃姑拿著面鏡子在瞧,聽到春花的話,笑問道:「初來時如何?」
春花想了想:「初來時楚爺就似個漁夫,不過常年在海上的人都如此,這幾個月就覺得氣度漸漸雍容,像個爺了。」桃姑不覺莞爾,還好是說自己像個漁夫,若說自己像個女子,那才叫全都白搭。
收拾停當重新回到陳知隆那邊,林大奶奶已經走了,屋外只守著個婆子,見到她過來忙上前行禮,行禮起身時候還不住的往桃姑臉上瞧,桃姑雖覺得有些奇怪,也只當陳知隆說讓自己過來幾天這要求著實太奇怪了,也不在意就進了屋。
陳知隆聽到她進來,忙閉上眼裝睡覺,桃姑上前看他氣息平穩,想來睡的真香,也沒什麼可做的,拿了本書坐在窗前的小榻上瞧了起來。
陳知隆雖一直閉著眼,卻能聽到她的一舉一動,她輕輕走上前用手探一探自己的鼻息,她在架上翻找書本時的動作,還有她輕巧的走到榻前坐下,她身上沒有那些女子慣用的香氣,只有一種淡淡的,剛洗浴過的味道縈繞著自己,但這種味道卻比那些最上等的香料還要好聞。
陳知隆覺得自己真的瘋了,怎麼能像個青澀少年一樣想著她的一切,一定是自己受了傷,所以才會胡思亂想,陳知隆這樣安慰著自己,等傷好了,定要讓林兄多送幾個美人來給自己。
陳知隆的傷在桃姑的精心照料下,沒過幾天就生肉結疤,下地走路自然是早就可以,見他能下地走路,林大爺借口要分下桃姑的辛勞,送來兩個小廝來幫著照顧,當桃姑見到兩個小廝的時候,眼不由眨了眨,這是小廝還是丫鬟?
面前這兩個大的不過十五,小的也有十四,都是白玉碾出的面龐,水汪汪的眼,一笑露出一口糯米小牙,唇就真如含著一顆櫻桃,看起來粉妝玉琢,雖著了小廝的服飾,桃姑看看他們又看看春花,春花已經算是個美人了,可和這兩小廝一比,就粗的不得了。
春花是知道這兩小廝是做什麼來的,雖說沒見過,可也知道和唱曲的那些姑娘們一起的還有幾個絕美的小廝,輕易不讓見人的,這次一送就送來兩個,想起最近宅中所傳,陳爺原本好男風,這才不讓丫鬟服侍而拉著楚爺照料,看來這兩小廝是真的送過來替楚爺分辛勞的。
這兩小廝見桃姑只皺眉不說話,互相對看一眼,不過他們都是從小被調教伺候人的,心裡再有疑惑也半句話也不說,站的更恭敬。
見桃姑遲遲不說話,那送小廝來的婆子嘴一撇,看來這陳爺和楚爺之間定是有事,不然怎會見了大爺送過來的小廝楚爺就不喜,定是怕分了恩愛過去。
還是個爺呢,怎麼做這些孌童的事?婆子心裡對桃姑的鄙夷更深,但臉上還是笑道:「楚爺,大爺吩咐我送這兩個來,你可是不中意,要不要再換兩個?」
桃姑啊了一聲,自己不過從沒見過這種專供男子取樂的孌童,一時看呆而已,忙坐直身子道:「這兩個就好。」說話時候桃姑又看了這兩小廝一眼,生的真是比女子還好看幾分,怎麼偏就做了這種事情?
那兩小廝是乖覺的,聽到桃姑這樣說,雙雙上前跪地行禮,一開口那聲音嬌細,比女子的還嬌三分,桃姑不覺身上一酥,忙讓他們起來,這兩小廝雖站了起來,但心裡又在打鼓,雖說大爺說的是讓他們過來服侍陳知隆,可現在全宅子上上下下都知道陳爺和楚爺過的恩愛,方才楚爺又一臉莫測之情,想來自己的日子不是很好過。
心裡這樣想,面上卻更恭敬,指望著楚爺不會遷怒自己,各懷心事見過,婆子的事也就完了,告退下去,急吼吼的想去找人說話。
桃姑站起身:「既是過來服侍陳爺的,就隨我去見陳爺吧。」說著站起身往外走,兩個小廝互看一眼跟上,大那個趕緊在前掀起簾子,小那個恭敬跟在後面,等到了陳知隆門口,又是大那個掀起簾子。
陳知隆這幾日身體雖好了許多,但還不能多走動,每日午間要睡一個時辰以養元氣,這也是為什麼婆子先把人送到桃姑這邊,桃姑進來時候,他午睡剛醒,剛披上衣衫準備下床。
還不等桃姑說話,小些那個小廝就上前把陳知隆的鞋放到他跟前,大那個已經倒好一杯茶端到他跟前,這幾日是桃姑照料自己,桃姑本就沒學過服侍人的,這些都要自己開口才能有的,許久沒見這麼機靈的小廝,陳知隆不由愣了愣,接過那杯茶漱了漱,小那小廝已端過痰盂接了他吐出的茶。
大那個小廝是一直等在那接了杯子,見陳知隆穿上鞋,又拿過一件斗篷給他披上,這一串動作看的桃姑歎服不止,這才是專門訓出來伺候人的,都不用主人開口說話。
陳知隆坐下來才問道:「你們兩個是?」大那個小廝立即跪下回道:「小的們是大爺遣來替楚爺分分辛勞的。」這樣的小廝一看就不是做粗使的,陳知隆剛想開口回絕,抬眼看見站在一邊的桃姑,那回絕的話又嚥了下去:「既如此,你們倆就留下。」
說完陳知隆轉頭對桃姑道:「這些日子勞煩楚爺,楚爺也該歇息一些時候,等全好了,定會再致謝。」桃姑不料陳知隆又了這兩個美童就不要自己照料,衝口剛要問為什麼?卻又覺得不該,定一下才道:「這樣,在下就先回去。」
說完拱手而出,陳知隆沒想到桃姑答的這麼爽快,心頭頓時不知是什麼滋味,難道說她對自己毫無情義,答應來照料不過是怕欠自己的情?陳知隆坐在那裡想了半響,還是不知該怎麼想,那個小點的小廝總是年紀小些,見陳知隆不說話,開口就問:「陳爺可是在想楚」
話沒說完嘴就被大些那個小廝摀住,這樣找死的話也問,實在是辜負了師傅們的教導。陳知隆卻全不在意,回頭一笑:「你們兩個都叫什麼?」
大些的唱個喏道:「小的名喚旺兒,他叫喜兒。」旺兒喜兒,倒好喜慶名字,自己卻連現在都不知道楚陶本名什麼,陳知隆垂下眼簾,等那日得空問一下,可是問女子的閨名,這個含義?
桃姑既不再去照料陳知隆,平時空閒就多了,但不知為什麼,此時卻不能像當初一般心靜,見那兩個小廝在陳知隆屋裡進進出出,拿東拿西,桃姑就覺得心裡有火,索性帶了東西去望海亭上坐坐。
這地方地勢高,風又大,少有人來,桃姑在那裡坐了半響,被海風吹的腦仁有些清靜,這才打開手裡的書,陳知隆好男色還是好女色,又和自己有何相干?掏空的是他的身子,又不是自己的。
桃姑是這樣想的,手中的書卻被揉的全是皺,更是半個字都看不進去,哎,自己這是怎麼了?當日知道裘世達另娶,不過想的就是如何討個公道出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心如亂麻。
「楚爺,你的情人不要你了嗎?」這一口有些怪的官話都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艾麗莎說的話,桃姑轉頭,艾麗莎臉上的神情透著落寞,這倒怪了,林大爺已經回來很久,聽得為了艾麗莎的事還處置了兩個婆子,按理說這樣的寵愛艾麗莎應該得意才是,怎麼看起來反而透著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