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佳音抬眼望孟天楚窗戶看了一眼,微微一笑。將店掌櫃攙扶了起來,隨即走進了店裡。
緊接著聽到樓梯聲響,左佳音走了上來。飛燕急忙跑過去打開房門,又緊張又興奮的望著左佳音,想問卻又不敢問。
孟天楚非常奇怪的望著左佳音,以前看小說他知道,東廠組織結構沒有錦衣衛複雜,它的最高領袖稱為廠公,下設千戶一名,百戶一名,掌班、領班、司房若干,具體負責偵緝工作的是役長和番役(番子),這役長雖然只是東廠中很小的官,但官雖然小,權利卻大的很,普通官吏就算官階再高,對東廠的人也都要客客氣氣的。所以,這左佳音能鎮住東廠的人,肯定比東廠更牛。
可什麼樣的人能比東廠更牛呢?錦衣衛?有可能,但也不太可能,錦衣衛最多與東廠旗鼓相當,卻做不到比東廠更牛,能讓這東廠役長嚇得屁滾尿流的,錦衣衛做不到。
孟天楚站起身拱手道:「左姑娘真是讓孟某越發的看不明白了,左姑娘到底是何方神聖?連東廠役長對你都畢恭畢敬,挨了打還要一個勁賠罪。」剛才左佳音給那個肖振鵬亮的那個牌子由於角度和距離的原因,孟天楚沒看清,不知道是什麼牌子,有這麼大的威懾力。
左佳音依舊微笑著,彷彿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福了一禮:「孟爺說的哪裡話,佳音怎地聽不明白了。」
孟天楚知道她故意裝傻,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便微笑道:「呵呵,沒什麼,左姑娘請坐。」
等左佳音坐下之後,夏鳳儀關切的問道:「左姑娘,令尊的病沒有大礙了吧?」
左佳音微微一欠身:「謝謝夫人掛念,家父那是老毛病了,時好時壞的,其實沒有什麼大礙。」
孟天楚見左佳音語氣淡淡的,顯然滿腹心事。卻又不想告訴他們,這時,他們飯菜也吃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辭。左佳音一直將他們送到了樓下。
回來的路上,飛燕終於忍不住問道:「少爺,這左姑娘到底是什麼人啊,連東廠都怕她。」
「是啊,看樣子她的身份很神秘哦。你們記住,於東廠牽連上的事情,咱們都要十分的謹慎,這件事不許和任何人說起。」
「知道了!」飛燕等人都點頭說道,他們當然都知道,牽扯到東廠的事情那是不能隨便說的。
回到仁和縣縣衙門口,門口值班的皂隸見到孟天楚,急忙迎了上來:「師爺您回來了,李大員外的管家已經再衙門裡等候多時了。小的去叫他。」轉身跑進門去了。
「李大員外?」孟天楚一時反應過來。
王捕頭在一旁解釋道:「李君正李大員外是柯知府的夫人的哥哥……」
孟天楚頓時明白了:「李汝翰的老爹?」
「是啊。」王捕頭有些詫異,孟師爺知道公子哥李汝翰,卻不知道李汝翰的老爹李君正李大員外。
孟天楚等人進了衙門,只見側門馬道旁停著一輛裝飾豪華的大馬車。這時,剛才那皂隸領著一個老頭,從衙門候客廳裡出來,給孟天楚作了介紹。
王捕頭認識這老頭,打招呼道:「老李叔啊,你來了。」
李大員外的管家老李叔笑呵呵道:「是啊,我們少爺讓小的來請孟師爺和孟夫人到府上去坐坐。」
這李汝翰終於送完殯回來了。
如何偵破這件案子,孟天楚已經有了設想,柯幬是急性中毒。夜裡暴斃,因此,下毒最有可能是在柯幬死亡的當天,必須查清楚這一天與柯幬有過接觸的所有人,從中確定嫌疑人。
這個範圍應該不會很大,因為能夠與知府大人的公子在一起,甚至有機會下毒的人,不會太多。
昨天晚上西湖花船「印月」上的藝妓漣漪曾經說過。柯幬死之前那天下午,曾經和李汝翰到過這「印月」花船。兩人還嘀咕了半天。這裡面究竟有沒有什麼古怪必須查清楚。確定嫌疑人範圍,就要從這李汝翰身上下手。
孟天楚帶著夏鳳儀、飛燕上了馬車,李管家坐在馬車車把式旁邊,馬車出了衙門,一路往城外行去。
孟天楚有些奇怪,撩起車簾門道:「老李叔,咱們怎麼往城外走啊?難道你們少爺在城外還有宅子?」
「是啊……也不是……等一會師爺就知道了……」
吞吞吐吐搞什麼,孟天楚心想,不就是個地主莊園嗎,有什麼嘛,有錢人家就是不一樣,到處都置有房產。
車子沿著山道不斷上行,走了大概小半個時辰,這才在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停了下來。老李頭將車的簾子先起來:「孟爺、夫人,咱們到了,請下車吧。」
中人下了車,孟天楚抬頭一望。哇,好一座大莊園!若說在杭州城裡看的是天堂的美景,那此刻眼前的景色便是人間天堂了。莊園門前掛著一塊大匾,上寫:「佳音莊園」四個鎦金細明體扁字。
夏鳳儀也抬眼望去,一聲驚歎:「啊!好美啊!夫君,你看,滿山都是花,好漂亮!」
孟天楚剛才沒有注意那花,此刻一眼望去,臉色卻微微一變,只見漫山遍野都是盛開十分鮮艷的紅黃花朵,開得十分的嬌艷。萬花花叢中,一對男女並肩向他們走來。女的身形婀娜,男的俊俏清秀,只是清瘦了些。微笑著和左佳音一起走了過來——正是柯知府的外甥李汝翰和神秘女郎左佳音。
左佳音今天居然和平日的穿著有些不一樣,一向穿著素雅的她,今天居然也穿了一件淡紅的裙子,如一朵翩翩的彩蝶,在花間漫舞。只是,那美妙曼舞的彩蝶旁邊,還有一個帥氣的男子相伴。
飛燕看出了孟天楚神色不對,輕輕的扯了扯他的衣袖,眼神中滿是寬慰的柔情。彷彿在說,別動心,你不是還有我嗎?
可孟天楚一雙眼睛沒看飛燕,卻只牢牢落在了左佳音身上,那眼神十分的複雜。不知道是憐惜、疼愛還是氣惱。
李汝翰遠遠招呼道:「孟兄!歡迎光臨鄙莊!」
孟天楚拱手道:「李兄這莊園可真是十分的秀美,尤其是這漫山遍野的鮮花。在鮮花叢中生活,兩位可可謂神仙伴侶啊。」
左佳音淡淡一笑:「這莊園是小妹的,與他們李家並無關係。」
李汝翰有些尷尬:「佳音,咱們不是已經訂了婚……」
「就算嫁給了你,這莊園也是我左家的,而不是你們李大員外家的。」
現在孟天楚明白了,為什麼當初在「知味觀」胡小旗對左佳音如此敬畏,原來,左佳音是柯知府親外甥未過門的媳婦。只是,聽左佳音剛才那話,似乎並不以此為榮,對這李汝翰也是愛理不理的。
孟天楚緊繃的臉慢慢緩和了下來,看樣子這李汝翰只是與左佳音訂了婚,卻還沒有成親。左佳音對這李汝翰愛理不理的樣子,關係似乎並不太好。
他們這門婚事倒是門當戶對,兩家都是大戶,這左家家財可能比不上李家,但左家老爺子是大理寺少卿退隱,李家只是有個杭州知府這裙帶關係。
李汝翰聽了左佳音的話,神情更是尷尬,忙咳嗽了一聲,說道:「佳音,讓我給你介紹一下……」
「不用了。孟師爺夫婦常光臨『知味觀』,我們已經很熟了。」說罷,卻沒看孟天楚,逕直走到夏鳳儀身邊,親熱的挽著她的手:「夫人一路辛苦,我這莊園還能入眼吧?」
夏鳳儀眼中閃著興奮的光芒,欣喜的說道:「這樣美麗的花我還是第一次見呢,一開一大片,如火如海一般,真是漂亮極了。」
「夫人喜歡就好,這花是我從南方引種來的,我第一次見這花的時候也是和夫人心情一樣的。原以為它在我們這裡是活不了的,沒有想到,居然長的甚好,夫人若是喜歡,回頭我讓下人準備一些種子給你帶回去。你也種一些。」
「太好了,那先謝過了,只可惜我們沒有這麼大的莊園,恐怕種不出這種效果來。」
左佳音挽著夏鳳儀的手,慢慢在花叢中前行,孟天楚和李汝翰說著話跟在後面。經過了一段很長的長廊來到了小山坡後面一個園子,這裡載了一些官宦家中常見的牡丹等花卉。
等大家都在大廳裡落了座,左佳音吩咐下人去準備茶水,然後歉意對孟天楚笑道:「孟爺,佳來的,的身體一直有恙,所以也就耽擱了,昨日聽汝翰提起要請孟師爺夫婦,佳音自作主張,將你們請到這小山莊來,瞧瞧這裡的風景。雖說是簡陋了一些,但是,這裡還好什麼都是齊的,什麼也都有,一些蝦蟹我也是提前在城裡備了帶來的。在這樣的環境裡小聚,該是更有一番情趣才是。」
原來是左佳音的主意,孟天楚笑道:「左姑娘想的真是周到了,過慣了城裡的生活,到這樣的地方來感受一下田園的風光也是別有一番滋味的。」
夏鳳儀道:「咱們倉促造訪,勞累左姑娘為我們忙碌,真是過意不去。」
「夫人這樣就見外了,咱們一見如故,那麼自然就不是什麼外人了,佳音和夫人也很投緣,夫人要是喜歡,就經常來佳音這小山莊玩吧。」
「好啊,左姑娘這地方真的好美,我們一定會常來的。」
孟天楚肚子裡哼了一聲:假話!再過幾個月你就要開溜,還來什麼來?
左佳音笑著拉著夏鳳儀的手:「咱們也別老是姑娘,夫人亂叫,這也太見外了,咱們一見如故,還是以姐妹相稱吧,佳音今年十九,夫人呢?」
夏鳳儀偷眼看了看孟天楚。回過頭輕聲道:「小妹十八。」
「那佳音就是姐姐了,走,姐姐帶你去山莊各處轉轉,昂他們倆在這裡說話好了。」起身拉著夏鳳儀的手就要走。
夏鳳儀又瞧了瞧孟天楚,見孟天楚微微點頭,這才跟著左佳音走了。飛燕跟在她們身後。
左佳音帶著夏鳳儀一路在花間漫步,說著話,七繞八繞,眼前豁然開朗,只見一處小湖泊,碧波蕩漾,湖心島上有一個亭子,亭子上面一塊匾額,寫著:「素心亭」。
她們來到湖心涼亭坐下,湖的四周都是火一般嬌艷的花朵,這小湖如同漂泊在花的海洋裡的一葉小舟。微風吹過,不是飄來一陣陣香氣。
夏鳳儀深深吸了一口,歎道:「我現在明白了,姐姐身上怎麼總是有這麼一股濃濃的花香,原來姐姐一直生活在花的世界裡。」
「是啊,漫步在這海一般花的世界裡,能讓人忘卻一切煩惱。」
「是啊,姐姐這園子清雅幽靜,真是人間天堂。」夏鳳儀感慨道。
左佳音有些得意:「謝謝妹妹誇獎,這個山林是我爹回來之後給我置辦的,當時,還只是一片空地。一切都是按照我的意思去修去建的,用了整整兩年的時間呢。」
夏鳳儀感慨的說道:「你爹對你真好。」
「妹妹現在和孟爺在一起不是一樣很好嗎?誰都看得出來,孟爺對你很好啊。」
夏鳳儀想了一想,微笑著點了點頭:「他對我的確很好……」扭頭問道:「李公子對姐姐也很好吧,小妹見他處處讓著姐姐呢。」
左佳音神情一下子黯了下來,輕輕搖了搖頭:「他不是我鍾情的人,只是一場交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