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事情查清楚,如果真是王捕頭所為,將他緝拿法辦不就行了嗎?」
「難就難在這裡,且不說王捕頭跟隨我多年,這情理上難以下手,就事論事,這案子幾個忤作進行過驗屍,只發現張老大屍體上後腦勺有一個鵪鶉蛋大小的血腫,身上別的一點傷都沒有,就這麼死了,忤作也都說不清楚是不是頭部撞擊死的,王捕頭一直喊冤。究竟是不是王捕頭那一下子導致死亡的,一直查不清楚,我已經將王捕頭收監,但張老漢一家人有沈乃春知縣做後盾,不依不饒,非要馬上拿出讓他們滿意的結果,結果一日不出,他兒子的屍體就停在衙門口一日。」
孟天楚也皺起了眉頭,現在這案件對方有杭州錢塘縣知縣撐腰,又有杭州府知府的壓力,屍體一直停放在衙門口,眾人圍觀的輿論壓力,不拿出個有說服力的結果來,就難以說服各方,如果蔡釗因此被罷官,那自己這剛當上的刑名師爺也就泡湯了。所以,於己於人,這件事都要盡快處理好。
孟天楚道:「東翁不必擔心,這件事就交給晚生處理好了。」
「如此有勞了。但不知先生打算如何處理此案?」事關自己的仕途命運,不由得這蔡釗不牽掛擔心。
「先詢問一下王捕頭和那個捕快宋翔宇,瞭解一下事情的經過,然後解剖屍體,查清楚張老大因何而死,確定了死因,也就明確了責任,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了。」
蔡釗點頭道:「先生言之有理。」轉身吩咐將王捕頭和宋翔宇帶來。
不一會,一個身材小個子捕快進來了,拱手施禮。
蔡釗又介紹道:「宋捕快,這位是本官新聘刑名師爺孟天楚孟先生,以後刑名案件,都歸他負責,你們要好生協助。」
「是!」宋翔宇躬身答應,轉身對孟天楚施了一禮:「屬下宋翔宇,躬遵先生號令。」孟天楚還了一禮。
這時,兩個禁卒帶著一個身穿囚服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這男子身材魁梧,體格健壯,只是此刻愁眉苦臉,一臉的沮喪,雖然穿著囚服,卻沒帶手銬腳鐐,更沒帶木伽。
經過蔡釗介紹,這人就是嫌疑犯王譯王捕頭。
見過禮之後,王捕頭和宋翔宇坐在下首。
孟天楚道:「鄙人受蔡大人所聘,躬為刑名師爺,這案子就有鄙人負責,現在想請兩位將事情經過說一下。」
王譯歎了一口氣,說道:「這件事都怪我太過魯莽,這張老漢家的鄰居江家的屋簷伸到了張老漢家,一下大雨,就順著屋簷將水一直流淌到張老漢家院子裡,雨小倒還罷了,遇到大雨,天上下的自家屋簷流的再加上鄰居江家屋簷流進院子了,整個院子就成了一片汪洋,灌進堂屋裡,能漫過膝蓋。以前兩家關係好,倒也無所謂,後來關係鬧僵了,就出了問題,張老漢告到衙門,蔡大人發和息票讓我和宋翔宇我們兩去調解。先後去了三次,前兩次說得好好的要江家自己出錢修一排水渠將雨水排到外面,可後來王家不幹,非要江家拆掉一部分屋簷,退出他們家牆外。」
孟天楚插話道:「那屋簷如果能退回幾尺,退出張家院子外,倒也是個徹底解決辦法。」
王譯道:「是啊,可問題是江家那房子先修,是貼著他們宅基邊上修的,而張老漢家的院子也是貼著張家宅基地邊緣修的,故此屋簷伸進了他家的院子,如果要拆掉屋簷退回去,要想完全退出張家院子,就只能將這一面的所有屋簷全部砍掉,那雨水就會直接淋到牆上,因此江家當然不幹。」
這涉及到民法地基上層空間權問題,中國古代重刑輕民,所以民事法律問題很多都是稀里糊塗的,規定很粗糙,加上儒家重義輕利思想的影響,民事案件大多以調解解決,調解其實就是對權利的放棄來追求「義」,這在西方天賦人權思想下是不可想像的,所以被稱為「東方經驗」。
孟天楚刑警學院學過民法,不過也都是一些基本的東西,這空間權也只是一知半解,更何況這是儒家思想盛行的明朝,不可能深究這些注重權利的現代法律問題。
對於相鄰關係,現代民法也講究處理時要「有利生產,方便生活,團結互助,公平合理」,所以,孟天楚也準備用這個原則處理今後自己遇到的民事案件,包括張江兩家屋簷排水案。
孟天楚道:「江家當時修建房屋的時候就應該想到屋簷的排水問題,他貼著宅基修建,這屋簷當然就會伸到人家地界裡去,這江家無理在先,當然,房屋已經修好了,因為屋簷排水就拆掉房屋重修顯然不可能,將屋簷縮回他自己的地界又會被雨水淋濕牆壁,因此,你們想出的讓江家出錢在屋簷下建一個排水渠,將雨水排出去的確是最可行的辦法。」
王譯一拍大腿,大有知遇之感:「就是嘛,連先生都這麼說了,那咱們的處置還是妥當的,可張家偏偏不幹,不,準確地說是先答應了,後來又反悔,肯定是錢塘縣沈乃春沈知縣給他們出的餿主意,存心讓我們老爺難堪!」
蔡釗道:「王捕頭,好在先生是自家人,這等無根據的話,以後還是不要說了的好。」
王譯急忙躬身答應,續道:「我們去第三次調解的時候,張家非要逼著江家拆毀屋簷,兩家鬧了起來,這張老漢的大兒子張老大衝上去就要打江家的人,被我一把拉住往回一拽,他站立不穩一交摔倒,後腦勺正磕在一根長條板凳上,噯喲直叫痛。當下一查看,後腦勺起了一個大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