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貼近老百姓,才知道他們心裡的苦,才會與社會的最底層有一種刻骨銘心的接觸。才會由下至上去反思我們的社會!
我並不害怕人潮滾滾的示威現場,更不會蜷縮在指揮車裡虛張聲勢,但是當我面對萬人大罷工的場面,我還是震撼了。也許我心底一直有一種同情老百姓的逆反心理在暗中滋生。
這該是一種怎樣的罷工場面?很多人臉上都帶著幸災樂禍的微笑,而我更希望他們臉上露出的是一種堅毅的表情。在罷工的人群中,不斷有人在起哄,在挑撥,在煽動,在漫無目的地宣洩,在集體無意識的騷動,他們把平時積累的怨恨借此機會發揮得淋漓盡致。就像鬧市的集會,顯得雜亂無章。而警方的秩序維持也顯示出了這個威權國家固有的特色,彪悍的德國狼犬在對著罷工的工人凶狠地吼叫著,由防爆警構築的移動人牆把罷工的人群從國道上漸漸地逼回了工廠門口的空地上。這時中國人愛湊熱鬧的本性再一次淋漓盡致地表露無遺。就在罷工現場的外圍,聚集了大量的臨時觀眾在駐足觀望,他們或交頭接耳式的談笑風生,或勾肩搭背式地竊竊私語,大部分人臉上都洋溢著彷彿只有節日才有的氣氛,當一個女工因為受到了狼犬的驚嚇而跌倒在地的時候,圍觀的人群中便發出了浮躁的噓聲,而罷工的人群中,甚至都沒有人去扶她一把,後來她自己狼狽地爬了起來,帶這一臉的驚恐奔回了早已退後數米的罷工人群之中。
我同時還看見了許多司機因為汽車被堵在了無法動彈的車龍裡而開始暴躁不安起來,他們或破口大罵這些工人吃飽了沒事幹,或詛咒政府維持秩序不力,他們按響了喇叭來表達自己的不滿。誰說這個社會沒有階層?誰說這個國家除了政府就是老百姓了?但是連這些提前富起來的中產階級都不對這些還沒有富起來的農民工同胞們表示同情的話,我們難道還能乞求他們分一些錢給這些未富起來的同胞嗎?當發達國家的資本家在有著濃厚的宗教信仰的社會背景下開始裸捐(把大部分財富捐給慈善機構)的時候,我們的富人階層卻還在詛咒這些來城裡打工的農民兄弟浪費了他們寶貴的時間。於是先富帶後富的理論密碼卻先被發達國家解開了——若是富人的精神修為沒有達到一定的境界,是不可能期望他們能夠帶領窮人致富的。
當我試圖用中國人人性中醜陋的一面來麻木我心中的憂慮的時候。我似乎又看到了農民工們堅毅的一面。在國道上,一些農民工們又繞過了警方的包圍,手挽手地把整條國道攔腰切斷了,儘管這種團結最終會被國家機器的暴力所打破,但這卻是一種萌芽,它缺的是農民工天然不具備的公民意識,他們或許根本沒有意識到舉一塊牌子來向社會表達自己的訴求,但實際上,要真的按照這個國家法律規定的程序來操作的話,能讓政府允許他們罷工,簡直就是天方夜譚。他們的罷工的對象只是工廠的老闆,因為老闆欠了他們的薪水,或者剋扣了他們的伙食,這是農民工們用他們最初級最原始的意識形態向工廠主抗爭,他們甚至根本沒有一種意識——去向社會上的其他人其他階層來尋求幫助。他們手挽手地把國道攔腰切斷,為的只是引起政府的重視,他們之中也許有零星的人去勞動局反映情況,但是這並沒有引起政府的重視,於是他們只好選擇封路的極端手段來迫使政府重視他們的慘況。
我很瞭解,在中國勞動力過剩的狀況下,工廠的老闆並不會太在意工人的罷工。在工會形同虛設的中國,工人們唯有用這種觸及法律的原始手段來迫使政府向工廠施壓,從而達到工人們的最基本的符合法律規定的訴求。我還瞭解到,領頭罷工的工人在罷工結束之後很快會被工廠主以各種手段刁難,直至解雇。所以領頭罷工的工人在罷工之前就抱有被解雇的心理準備。當我透過這些表象看本質的時候,我才忽然明白了一個道理,中國還沒有形成真正意義上的資產階級,所以自然也形不成真正意義上的工人階級。更不可能有真正意義上的工會產生。中國主流的工廠都在從事出口加工。工廠主大都來境外,他們的根不在中國,所以他們對工人的罷工並不會太在乎,很多人的廠房和設備都是租來的,若是工廠到了無力運轉的時候,他們就會一走了之,把包袱扔給政府和社會。可是在中國這個喜歡對當權者歌功頌德的國度裡,從海外來中國投資的資本家們似乎也沾染上了體制的光芒,和領導們一起享受著眾星捧月的待遇。在很有中國特色的教育體制和宣傳體制下,沒有人會把領導和資本家之流當成非洲大草原的獅子來警惕,因為人性是不可靠的,而擁有了權力和財富的人們的人性就更不可靠了,儘管他們會把自己偽裝成大慈善家大救星,但是我們在心懷感恩的同時卻千萬不能喪失警惕之心。當我們幸災樂禍地看著某些老牌資本主義國家百萬工人大罷工,而本國卻非常風平浪靜的時候,我們卻不知道暴風雨來臨之前都是充滿壓抑的平靜。我們有什麼資格嘲笑別人的罷工?我們罷工的形態還處在最原始的雛形狀態,甚至連這種雛形最終能不能發育成熟都還是個未知數,我們憑什麼嘲笑別人來顯露我們自己的無知?
當然我們還有產業轉型和升級的機會,但是在這樣的體制下,這種期望就變得遙遙無期起來。就像有什麼的官場就有什麼樣的工廠一樣,在沒有良好的體制運作的環境中,韓淵之流便會像這些弱勢的農民工一樣,任由領導的蹂躪。這種聯想讓我嘗試在A局組建相對獨立的工會組織的夢想一下子掉進了寒冷的冰窟窿裡,甚至聽不到任何聲響,但是我絕不放棄我的夢想,我相信總有一天夢想會實現的。因為有夢就會有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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