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態的變化似乎很詭異,又或者我淺薄的資歷和心直口快的性格讓我很容易被人孤立起來。商儀作為我在官場裡安身立命的一個老師,以前總是在我對她自以為是的長篇大論之後笑而不語,但現在她開始對我在官場裡走得的每一步都反覆叮囑,我彷彿不過是她手中的一個棋子。現在這個棋子由著自己的性格任性地張揚了一下個性,就讓她感到不安,於是親自來到B市對我面授機宜。
商儀以私人身份來到B市的另外一個目的是去錢山把那支未解的簽解了。這讓我覺得她的心態已經有些異常了。她讓司機在山腳下侯著,單獨與我向位於山頂的錢山寺逐階而上。途中,她用頗為訓斥的語氣說道:「聽說你在局常委的例會上與何局公開叫板?現在已經有人向上級打小報告了,說你讓班子不團結。當然,優勢話語權還在我這兒,我可以說你剛去,還處在磨合期間,另外年輕幹部血氣方剛,還需要慢慢調教,但是你要記住,他何局的後台若是倒了,而我又上了位,把他何局搬走也不過是我一句話的事情,你現在急也沒用,所以你得韜光養晦,我就是看你資歷淺,做事不夠厚黑,所以才沒讓你在反擊戰中擔主角,你要記住一個原則,凡是有利於本派系的事,你積極響應,凡是不利於本派系的事情,你多請示我,多刁難敵對勢力。」
我心裡暗暗叫苦,卻也理解商儀的焦慮。這場反擊站的成功與否關乎她官職的去留。也許兩派的人馬都已經在A省官場的各個部門開闢了戰場。A省經濟的發達必然會製造出大量的利益,進而分化出不同的利益群體。在A省的官場裡,這種天然形成的兩大族(鄉)群結構在中國固有的任人唯親的氛圍下也逐漸演化成兩大利益集團,如此對抗的結構若是能公開化,接受群眾的監督,用科學的法律規範他們的鬥爭,說不定就能形成穩定的制衡結構,借此形成中國第一個「兩派制」的雛形,為中國未來的民主之路探索珍貴的經驗。但是中國歷來的官場都在明裡嚴禁結黨營私,卻都在暗裡冠蓋相望,互相傾軋。這難道也是中國的特色?故意把處在不同的利益群體的人都叫做老百姓,故意把處在不同派系的官員都叫做同志,刻意模糊與遮掩由相同的利益特徵組成的不同的利益群體的現實,為的就是營造表面上虛偽的繁榮穩定,忽悠最底層的無知的老百姓,然後在私下裡為了各自利益進行著爭鬥與妥協。其實這還是中國人醜陋的人性在作怪,這就好像是兩個人在一間沒有裁判也沒有觀眾的房間裡爭奪一塊金子,他們爭奪的結果要麼是其中一個把對方幹掉,自己獨吞,要麼是大家妥協,把金子鋸開後,對半分贓,以及在這種環境下可能發生其它情形。因為這間房間裡既沒有裁判也沒有觀眾,於是爭奪的結果要視彼此的陰險、狡詐、狠毒、虛偽、厚黑等等手段厲害的程度來決定結果。但是儘管房間裡的人爭鬥得如何白熱化,他們也不會把門打開,讓更多有潛資格的利益爭奪者加入進來,他們也不會把四周的窗子都打開,讓更多的人可以看到他們利益爭奪的實況,讓被絕大數人認可並忠誠的法律來作為他們爭奪這塊金子的規則。這就是醜陋的人性在作怪,這也使我想起非洲大草原上的獅群圍捕比他們體積大一倍多的水牛的情形。(此處特別鳴謝某電視台動物世界給我的靈感,此類片子建議以後禁播,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聯想)先由一頭獅子咬破水牛的喉管和大動脈,其他獅子分散水牛的注意力,水牛因為被咬破了喉管和背部的大動脈,在與獅群的糾纏中,漸漸喪失了搏鬥的能力,最後被獅群捕獲,成為了它們口中的美食。在這場水牛與獅群的搏鬥中我們絕不應該忽略一個很重要的情形,那就是其他數以萬計的水牛都選擇落荒而逃,就是沒有一隻水牛敢上來與這只不幸身陷囹囫的水牛並肩作戰,水牛們懦弱的性格也決定了它們改變不了成為獅子口中美食的命運,而獅子之所以能進化到非洲大草原食物鏈的最高端,是因為他們有嚴格的篩選制度和群體作戰的默契。獅群在分享著水牛的美味的時候,由最強壯的獅子最先分享美食,然後再逐級分配下去。我還發現不遠處有土狼在狼視眈眈地流著口水,它們也許會吃獅群吃剩下的內臟……
人之所以貴為人,是因為人會反思人性中的醜陋,而追求人性中的偉大,但弱勢群體裡的人性不是被統治集團縱容了惡就是被利用了善,當利益群體之間的矛盾到了不可調和的時候,弱勢群體經人挑釁,便團結起來對抗統治階級,這時也就是既得利益集團開始倒霉的時候。但人性的醜陋不會因為朝代的更替而消失殆盡,新的統治集團會繼續隱惡揚善地對老百姓進行奴性教育,歷史可以被篡改,教書育人的內容也可以為了政治的需要而被修改(在這裡我強烈譴責日本政府在教科書中掩蓋侵華戰爭的真相,同時也相信我們的政府是不會做類似的事情)。而唯一能夠跨朝代傳遞的,要人從善棄惡的,作為一種精神遺產的宗教,在中國的命運卻是——在統治集團的壓迫下享受不到類似於西方的與時俱進的宗教改革的待遇,這種宗教內容似乎還停留在遠古時代,而一旦有相對與時俱進的宗教產生並壯大的時候,統治集團就會驚恐萬分,極力打壓。畢竟宗教勢力壯大了會危及政權,這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宗教是一把雙仞劍,完全拿來做擺設也是不對的,這方面確實應該學學美國。
我竟然在佛門聖地想著這些褻瀆神靈的東西,真是罪過啊!可是當商儀舉著那注價值9999的高香在佛前虔誠的祈禱的時候,我又覺得這樣的神靈不褻瀆它都不行了。真是有什麼樣的社會就有什麼樣的神。這又讓我想起香港黃大仙摩肩接踵的人群爭上頭注香的情形,好像上了頭注香,大仙就會特別關照,這確實與香港民主社會的公正平等的精神有些格格不入。與本土的道教相比,外來的佛教也似乎不甘示弱,在高香上玩起了三六九等的把戲。如果中國的宗教向著利益的方向進化,它必然會喪失它原有的本性。進而遭到更多的人的唾棄。
午飯我們吃的是錢山寺的齋飯,由錢山寺的主持親自陪同。席間,我得知錢山寺的這位主持竟然是B市政協的副主席,享受副廳級待遇,配有豐田霸道一部。這讓我真的長見識了。
飯後,我們在後堂享茶,商儀拿出上次求的那支籤向主持求解。我倒是想看看這個主持怎麼把這個下簽口舌如花地解成上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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