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不是去買馬買牛了咩?」
話說,楚大將軍內力淺薄,而石青璇偏又是輕功高手。所以直到青璇走到門口,楚大將軍仍沒聽到她的腳步聲。
他手忙腳亂地從床上跳下,飛快地整理好衣服,總算是由「太」字變成了「卜」字……呃,好吧,這個字形似乎不大適合面對MM丫!
石青璇俏臉兒上泛起一抹紅暈,側過身不去看他,小聲說道:「今天剛回來呢,馬和牛雖然還沒運到成都,但已經進了蜀中地界。我和侯希白公子先行一步,剛剛已去府衙交接過了,袁大人已經派出人手接應……而且那批牛馬並不需要全部運抵成都的,途中就要分發下去一部分……」
「哦,嗯嗯……」經過一番努力地自我催眠,楚河總算恢復正常。他咳嗽兩聲,一本正經地說道:「這樣便好,我之前一直擔心會有人在路上打劫來著……」
石青璇偷瞧了楚河一眼,見那個刺目的卜字已經消失了,這才敢於面對著他說話:「還好啦,我們一路上打著你的旗號,結果連小賊都沒遇上一個。不出蜀還不知道,出蜀後才曉得,你如今的名號已經可以止小兒夜啼了……」
「止小兒夜啼……這樣看來,我至少和威震逍遙津以後的張遼張文遠同級了……」楚河頗有幾分自得,旋及對著石青璇深深一揖,正容道:「青璇不辭勞苦,來回奔波千里,楚某在此多謝了!」
石青璇理所當然地接受了楚大將軍的道謝。她美眸掃過楚河腰畔,見那枝玉簫插於他腰間,不由嘻笑道:「想不到楚兄還隨身帶著青璇的玉簫,難怪方才楚兄會想要調戲人家呢,想來人家在楚兄心中還是有些份量哦。教青璇好生欣喜……」
楚河尷尬地乾咳兩聲,這妞也太膽大了吧?說話一點都不委婉。
石青璇似乎很喜歡看楚河的窘態,妙目一眨不眨地盯著他,說道:「說起來,兩位嫂夫人還真是不在家呢!楚兄,機會難得哦……」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她放低聲音,垂下頭,手兒絞著衣角作小女兒羞澀狀。那模樣要多誘人便有多誘人……
楚河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了。什麼叫機會難得?這,這不是鼓勵我犯錯誤嗎?不行,我必須堅持住!
石青璇羞答答地說道:「楚兄。天都黑了,就不請人家進來坐坐嗎?難道讓青璇這麼一直站在門口麼?已經起風了,青璇穿得又單薄,很冷呢……」
「讓穿得很單薄的石青璇進臥室。然後孤男寡女同處一室,互訴衷腸之下姦情勃發,乾柴烈火一點就著……不行,我不能這麼做!讓這靚妞進來不是引狼入室嗎?不行,絕對不行!」楚河在心中瘋狂地吶喊:「我楚河,是不會被色誘的啊啊啊啊!」
在石青璇驚訝的眼神中,楚河動了。
他不動則已,一動驚人!
他彷彿脫了韁的野狗[本形容絕對抄襲],嗖地一聲掠至門邊,然後砰地一聲緊緊關上了房門。將石青璇擋在了屋外!
「青璇,雖然很對不起……但我還是覺得,我們隔著門板說話比較好……」楚河義正辭嚴地說道。心中卻在滴血:「多好的機會啊,居然被我這麼白白浪費了……連偷歡地膽量都沒有,楚河啊楚河。你丫真不是男人!虧你從前還跟吹噓說自己是一夜九次郎呢,現在一個活色生香的大美女站在你面前,你卻連雄起的膽量都沒有了……天哪,誰來告訴我這是為什麼?」
正當楚河泣血發出無聲的吶喊時,卻聽房門外傳來石青璇和另一個男人的聲音。
「怎樣。我就說他把持得住吧?記得。我們說好了哦,五百套上等兵甲。可不許賴賬……」
「這真是……令小弟佩服得五體投地,輸得心服口服。青璇小姐請放心,五百套上等兵甲,由小弟向東溟派結帳。不過小弟有個疑問——楚邪王他真是男人麼?小弟從前看他對妖女和師尼姑呼來喝去,何等地威風!怎地這就當了縮頭烏龜呢?好讓人費解啊……」
唔,這個聲音有些耳熟,貌似在哪裡聽過。
楚河帶著滿腔疑惑打開房門,便見門外除了石青璇之外,又多了一個方面大耳,身材寬厚的男子。那男子身著黑色武士服,腰懸一口長刀,那熟悉的模樣和那滿臉自來熟的熱情微笑,不是寇仲寇少帥又是誰?
比起洛陽初見那會兒,而今有了地盤勢力的寇仲,更多了幾分成熟穩重,少了幾分飛揚跳脫。看上去還真有那麼幾分一方霸主地氣勢。那虎軀有時候會情不自禁地震一震,偶爾散發一下王者之氣什麼的,估計沒少用這一套忽悠人,習慣成自然了都。
石青璇此刻一副端莊清冷的模樣,絲毫不顯方纔那羞澀地小女兒狀。而寇仲則是笑瞇瞇地瞧著楚河,向他唱了個肥喏,嘻皮笑臉地說道:「又見面了,邪王兄。小弟也接到了兄台的請柬,左右無事便親自來了。路遇青璇小姐,蒙她盛情相邀,便與她同行至蜀。相隔良久,兄台仍是那般地風采照人,風度翩翩,正氣凜然,當真令人神往啊……」
這一笑一說話,寇仲那王霸之氣一下子就散得精光,又變回了那個飛揚跳脫的無賴少年。
楚河目瞪口呆地瞧瞧雲淡風輕的石青璇,再看看一臉賤笑地寇仲,心裡一轉念便明白這倆傢伙剛才在幹什麼了。
「……沒想到啊沒想到,居然是你寇仲!」楚河悲憤地咆哮:「青璇你也太不厚道了,居然拿我跟寇仲打賭……」
「楚兄,五百套東溟派出產的上等兵甲,可是要花好大一筆錢呢!如今基業剛剛起步,處處要用錢,當然是能省則省。」石青璇幽幽道:「青璇也是為了楚兄的事業才出此下策。方才青璇連清白都拿來冒險了,楚兄為此付出一點代價都不願麼?」
「呃……」眼瞧著石青璇那幽怨的模樣,楚河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說來小弟才真叫虧呢!來吃喜酒要上禮金倒也罷了。與石大家打賭,又輸了五百套兵甲。楚兄,石大家為了你,可真是殫精竭慮喲。至少,小弟還從未聽說過,石大家會為誰耽於俗事,四下奔走……」寇仲賤笑朝楚河擠擠眼,在石青璇目光不能及的方向朝楚河挑了挑大拇指。
「唉……楚某不知青璇你的良苦用心,還錯怪了你……楚某錯了。青璇請見諒……」楚河無可奈何地低頭認錯,其實心裡還是悲憤難當——他悲憤的是,原本還以為石青璇當真這麼豪放地來勾搭他呢。誰知道居然是跟寇仲打賭來著,真的好失落……
石青璇展顏一笑,輕輕點了點下巴,理所當然地接受了楚河的致歉。
楚河又對寇仲道:「對了。寇少帥遠來至此,楚某忝為地主,當擺酒接風才是……唔,家裡沒人,我們還是去酒樓腐敗吧……」
「哦,那倒不必。聽青璇小姐說,蜀中地各級官員都節儉得很,極少大擺宴席。這種勤勞持家地精神,很值得小弟學習啊!又怎能為小弟破了這規矩?不如我們就在楚兄家裡隨便吃點喝點好了。聽青璇小姐說,楚兄在家時。也是負責做飯的……小弟早想一試楚兄的手藝啦!」寇仲嘴上謙遜,心裡卻樂開了花:「哇哈哈哈……天下豪傑,有幾人能吃到楚邪王親手做的飯?今天我寇仲寇少帥便要做這天下第一人!」
楚河毫不客氣地說道:「那也好。既然你這麼識趣,我也不想為你多花銀子,我們就在家裡吃幾個家常小菜好了!」
當下楚河便進廚房洗菜做飯。寇仲去了客廳喝茶歇息,石青璇留在客廳陪他,貌似很有幾分女主人的自覺。
與石青璇聊了幾句,寇少帥何等玲瓏之人?只幾眼就瞧出石大家心不在焉,當下朝著石青璇擠眼笑道:「石大家不用理我。想做什麼儘管去做吧。我一個人候著便行。」
石青璇嗔怪地瞪了寇仲一眼,卻也不故作姿態。起身道:「那青璇便失禮了。」
說罷,她便向著廚房方向行去,留下寇仲一個人在客廳擠眉弄眼地搞怪。
石青璇進了廚房,見楚河正繫著圍裙抄著鍋鏟上下翻飛,那賢良淑德地模樣,頗有幾分主婦風範。瞧著這滑稽的一幕,石青璇掩嘴輕笑,歪著小腦袋俏皮地問道:「孔子說,君子遠庖廚。楚兄當世豪傑,為何這般鍾愛廚房呢?」
「你跟我抬槓,你又跟我抬槓!」楚大將軍咬牙切齒地抱怨了兩句,最後還是無奈地回道:「孔子還曾經曰過: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這話你怎麼看?」
石青璇狡黠地一笑,「是什麼看法,青璇便是什麼看法。」
她當然知道丫頭身為魔女,對孔老二這句話自是不屑一顧,大加批駁;又曉得以楚河那懼內的性子,非但不會反對地看法,反而要加以配合,對孔老二大肆聲討。所以便將這個皮球又踢了回去,輕巧地避過了楚河的反擊。
其實楚河身為一個法律工作者,崇尚法制,本身就對孔夫子地那一套不感冒——維護君權制度是孔子政治思想所揭示地最重要內容之一。孔子畢生所要維護的是一個上下尊卑、君臣父子嚴格有序地理想社會關係,以達到「禮樂征伐自天子出」的政治目地。
這是典型的人治社會思想,與「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的法制思想,有著根本上的衝突,兩家思想是不可能調和的。
所以即便不看在面上,楚河也是對儒教思想的大方向不屑一顧。當然,儒教中一些像「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之類的進步道德思想。楚河也是持肯定態度,表示欣賞的。
楚河很滿意地點頭道:「呵,所以嘍,也不同意君子遠皰廚這種說法。她比較欣賞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也相信要留住一個女人的心,必須滿足她的胃。我正是一絲不苟地執行上級指示啊!」
石青璇咯咯一笑,「楚兄不愧為大豪傑,連懼內這點都直言不諱呢!」
「切,誰懼內呢?不是早說過因愛故生懼嗎?再說了。」楚河語調變為嚴肅:「你不覺得跟心愛地女人還要斤斤計較地男人,根本不配被稱之為強者麼?在我看來,真正的強者。首先得有一副能包容天地的胸懷。睚眥必報、爭強好勝、一言不合即血濺五步,只能稱為匹夫,非是強者。」
石青璇毫不留情地說道:「嘻,可是人家聽說。楚兄曾因尚明一記偷襲,便返身殺了他呢!楚河雲淡風輕地一笑:「那時可不是我現在的思想操控著身體。那時主宰身體地,只是我思想的一部分,是個不完整的、極端的人格。其世界觀、價值觀扭曲而變態,性格冷酷殘忍。
「但即使那時候的不完整人格,也並非是睚眥必報、心胸狹窄之輩。那個邪惡人格,只是生來便是為毀滅殺戮而存在,旁人即使不惹我,我也要無故殺人,與仇恨無關。當然。現在我那個人格已經消失了,與我地正面人格相融合。
「直到現在,我地世界觀、價值觀才算真正完整。只要不危及我的理想事業,不會給我地家人、朋友帶來實質上的威脅,便是當著我的面罵上我幾句。我也不會在意的。」
這種略顯自吹自擂地話,楚河也就能在兩個老婆、藍胖子這個兄弟、以及石青璇這個讓他不自覺感到十分之親切的紅顏知己面前說出口了。
石青璇認真地聽完了楚河的話,若有所思地說道:「你是說,你那種類似我爹爹的精神分裂已經好了?」
不經意間,她已不再直呼石之軒的姓名。開始嘗試叫他爹爹了。
「嗯。已然痊癒,再不必擔心會有失控的危險啦!」楚河呵呵笑道:「那種要搶石青璇的渾話也不會再說了。怎麼樣,是不是有點小失望?」
「哼,人家才不在乎呢!」石青璇扭過小臉兒,故作不在意狀。安靜了一小會兒,她便小聲問道:「都說醫者不能自醫,可你連自己都能治好,難道真沒辦法治好我爹爹嗎?」
「我確實無能為力。」楚河歎了口氣,「即使邪帝舍利,也不能真正治好他。只不過能讓他的邪惡人格壓倒善良人格,消彌心靈破綻罷了。但是我想……你應該不會希望他的善被惡所消滅吧?所以,想要治好他,還需要你多加努力。要是你能把那兩聲爹爹在他面前叫出來該有多好?」
石青璇眼中滿是失望,她搖了搖頭,輕輕說道:「這麼多年,在他面前冷言冷語慣了。若面對他,我真的不知道是否能順利將爹爹叫出口來。」
楚河鼓勵道:「一點小心理障礙罷了,我相信你一定能克服地!」
「謝謝,我會努力嘗試的。」石青璇感激地瞧了楚河一眼,說道:「還有個問題,我希望你能直言相告。」
楚河很爽快地說道:「說吧,我自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石青璇低下頭來,猶豫半晌,方幽幽說道:「我喜歡上了一個男子,可我不知道他是否喜歡我。有時覺得他心裡有我,可偏偏他對我若即若離。有時覺得他沒將我放在眼裡,可是他的言行舉止有時候偏又那般曖昧,還隨身攜帶著人家最心愛的物事……你說,我該怎麼辦才好?是將心情一直憋在心裡不說出來,還是大聲地說出自己心中所想,由他來進行最後的裁決?」
楚河愣了愣,強笑道:「這個……感情問題,事實上我並不怎麼擅長。告訴你一個小秘密,我從來都是被逆推地角色……」
石青璇早就以玩笑一般的口吻向楚河表白過。那時楚河雖然早就清楚她並不是開玩笑,可還是順著她的語氣,同樣以玩笑一般的口吻拒絕了。今天青璇在與寇仲打賭時,那一番故作羞澀的勾引,誰又能說其中沒有包含幾分真意呢?
直接地告白不見效,石青璇又採取迂迴策略。可這種迂迴策略對楚河地殺傷力,比起直接告白更大。這會讓楚河心生愧疚,覺得自己實在太過份了——瞧瞧,石青璇那麼大膽灑脫的靚妞,那麼不拘一格地天女,都被你逼得不敢直言相告,只能欲言又止,這不是生生扭曲了她的天性麼?
但儘管心中愧疚更甚,楚河卻還是將話題轉移,等同於間接拒絕。
他就想不明白了,石青璇對他這種感情究竟是怎麼來的?英雄救美這種俗套的故事不該發生啊,石青璇也不可能是那種被人救一兩次就會以身相許的瓜女子丫!再說楚河救她那兩回,還爆出無差別攻擊技誤傷她了都……
感情方面的確有些遲鈍的楚河卻不知道,徹底吸引住石青璇的,並不是他的兩次救援。
而是他那吟詩仗劍天馬行空的大氣與愜意,懲惡救人之後不發一言飄然而去的大度與瀟灑;幽林小築癡癡傻傻卻能逗她開懷暢笑的瘋話,安府之中振聾發聵的警言,玉簫一曲傾訴衷腸的癡情……
儘管她知道楚河仗劍行空並不單純是為了救她,但她感動於楚河救人之後的不留姓名不求回報;儘管她知道他的瘋話是隨性而發,但她感謝他能讓她在中秋之夜有朋友相伴開懷;儘管她也清楚他的簫聲不是為她而發,但她沉溺於他那濃得化不開的柔情……
這一切,都讓石青璇無法自拔。
聽著他強笑著迴避這個話題,看到他那躲閃的目光,石青璇既心痛又失望,心裡卻還有著隱隱的欽佩——這個男人,即使面對她這樣的女子,仍能堅持原則,不負與師妃暄。也正是這樣的男人,才值得她石青璇去喜歡。
她知道他不是故作姿態,更不是故作清高。他對她還是有想法的,只是為了不讓與師妃暄失望,他戰勝了自己的慾望。
但正因為如此,才更可貴。人最大的敵人便是自己,能抵擋住自己心中的慾望誘惑,堪稱真正的強者!
石青璇欣賞地看著她看中的男人,忍著心痛與失望,亦強笑著問道:「什麼是逆推?青璇從未聽過這種說法呢!」
楚河急欲擺脫現在這種奇怪的氣氛,急欲轉移開話題,說話不經大腦了都:「就是我身為男人,卻被女人強行放倒在床上了……我這兩個老婆基本上都是這麼來的,呵呵,我很失敗吧?」
事實證明,楚河這個自貶形象的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聽了楚大將軍的話,石青璇眼中魔光一閃,點頭喃喃道:「原來這便是逆推啊,我明白了……」
楚大將軍頓時毛骨悚然,心中升起不詳的預感。都明白什麼了?這語氣,這表情,怎麼就這麼嚇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