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胖子沒死。
他只是暈了過去,鼻子下邊還拖著兩筒鼻血。
他就倒在楚河家門外,雙手雙腳張開呈「大」字,臉上甚至還凝固著驚心動魄又極其猥瑣的表情。
尤其過分的是,此人臍下三寸之處撐起了一個大大的帳蓬,就像這樣:凸……
楚河到了小區後一口氣從一樓跑到七樓,手上還提著個大紙箱子,早就累得上氣不見下氣,眼下見藍胖子這般猥瑣淫蕩,恨不得一腳將他的「凸」踩成「凹」!
大門開著,往裡望去,婠婠還是懶洋洋地斜躺在沙發上,師妃暄正襟坐在她對面。倆妞都滿臉詭異地看著他。
「他,他怎麼了?」楚河喘勻了氣,指著腳下的胖子問。
婠婠伸手掩住小嘴,打了個小小的呵欠,懶懶說道:「這個胖子剛才在門外叫得惹人厭煩,我便打開門想給他一個教訓,誰知道我只看了他一眼,就變成這樣了。」言語間還帶著絲絲得意。
「……」楚河無語。要說婠婠沒對胖子做啥手腳,打死楚河他也不信。藍胖子雖然好色,但他好歹也是閱胸無數的老狼了。就算看到婠大姐和師尼姑這種人間絕色,了不起問個打炮包夜的價錢,絕不會一暈到底,鼻血橫流外加小弟起立。
現下胖子變成這般模樣,九成九是中了婠大姐的天魔魅功!
「他,他還能醒過來麼?」楚河緊張地問。楚河自己面對兩尊大神都能鎮定自若,但藍胖子是他從小到大的好哥們,他也就這麼一個哥們。他是孤兒,因此對親情看得極重。胖子對他像親兄弟似的,看到胖子出事,說不緊張那是不可能的。
「你問我,我問誰去?你怎麼不潑瓢冷水試試?」婠婠道。
楚河鬆了口氣。婠大姐這般說,應該是沒大事了。
既然沒事,那就沒必要對胖子客氣了。楚河從胖子身上跨了過去,將紙箱放下,雙手拖著胖子的腳,將這重兩百斤的球狀體拖進屋來,一直拖進了他的臥室,便再不管他了。得,就讓他在地板上躺著吧!
剛把胖子放好,胖子兜裡的電話突然響了。音樂是那首彪乎乎「雄視四面八方,天高地闊我獨往;長路我共你闖,天高地闊我是王……」
鈴音剛響,胖子便一躍而起,還是用的鯉魚打挺,身手矯健得完全不像頭豬。
他一把掏出電話,接通後聽了沒兩句,便濃眉倒豎,虎目發光:「什麼?雷老虎帶隊砸了襄陽路的酒吧?他媽的雷老虎不是號稱以德服人麼?怎麼動粗了?媽的我養你們是吃白飯的?就眼看著讓他砸?」胖子一邊說,一邊開始向臥室門邊蠕動。
「……李小環也來了又怎麼樣?你們他媽的連個女人都打不過麼?……我日,方世玉被砍倒了?他不是號稱濱海市十大傑出紅棍麼?怎麼這麼不禁打?誰幹的?」胖子出了臥室,來到大廳,目不斜視,大步向著大門走去。
「……李巴山?李巴山又是哪條蔥?……廢物啊你們,既然知道李巴山是李小環他哥,那這丫一廣東人千里迢迢來濱海你們怎麼連點風聲都沒收到?不說了,馬上召集人馬,老子親自帶隊,我藍天錘怎可怕了雷老虎!」在楚河、婠婠、師妃暄詭異的目光注視下,大號藍天錘,自稱藍大先生,外號藍胖子的某重達一百公斤的人形球狀體旁若無人地衝出了大門,以與他體形不相符的敏捷消失在門外,樓梯上旋即響起一陣不堪重負的呻吟。
「我哥們,藍天錘。」楚河對著門外指了一下,向婠婠和師妃暄介紹。
「此人莫非有病?方才在門外自言自語,現在又自說自話……」婠大姐有點不可思議,這妞沒見過電話,可以理解。
不過師妃暄不這麼看了:「方纔那人手拿一小匣,匣中傳出一名男子的說話聲。聽他們說的,似是那匣中聲音在與那位胖公子說話。那究竟是何物?怎會有人的話聲傳出?又或者是……與那位胖公子說話的那人,被困在了那匣中?」說到這裡,師妃暄可能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輕搖螓首,秀眉微鎖,作難解狀。
「呃……那玩意兒叫手機,手提電話。用途嘛……嗯嗯,你們可以把它理解為一種千里傳音的工具。」楚河作出形象解釋:「兩個人即使相隔萬里,也可以借助這種工具通話。」
婠婠和師妃暄同時動容,婠婠道:「此處果然是天界!衛生間中有能自動出水的水籠頭,有那能照得人纖毫畢現的神奇鏡子——那物事若放在中原,價值何止萬金?在此處卻是不值錢的凡俗之物。還有那清香誘人,清澈透亮的潔手液……小小一屋之中,便有太多神奇的物事。外面更有高達百丈,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大樓;街道上無數快逾奔馬,千奇百怪,甚至大至能容百人的鐵車往來穿梭……更有這千里傳音的工具,居然能讓沒有絲毫內力的兩人相隔萬里通話……實在是……不可思議。」
師妃暄也道:「便是三大宗師,也最多能將話音用內力擴出十里左右,千里傳音之說,不過是誇張而已。」
兩女直到現在,才正面表達出對這個神奇世界的震驚。想來也是,若非她二人被外界和屋裡千奇百怪的物事所攝,早就一走了之,自行探尋去了,又豈會死乞白賴留在楚河屋裡?
婠婠能忍受楚河的癡言妄語,師妃暄甚至能忍受嗟來之食,都是因此而起。
倆妞的震驚落在楚河眼裡,他也只是暗自好笑,卻不會嘲諷。想來如果他是一個一千多年前的古人,冷不丁地到了現代,恐怕出的洋相不會比倆妞少。
將大門關上,把紙箱搬到客廳中央,將六十三本大唐雙龍傳一古股兒拿了出來,在婠婠擱著小腳丫子的茶几上堆成小山。楚河哈哈哈大笑三聲,左手叉腰,右手很偉人地一揮,落下來重重拍在最上面一本書上,大聲道:「正版大唐在此!隋末唐初大唐雙龍寇仲、徐子陵生平事跡,事無鉅細,記錄無遺。兩位大姐若想明瞭前因後果,只需閱讀此書便可!」
兩女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那小山一樣高的一堆書,婠婠妙目圓瞪,問道:「這,這便是天書?這共有多少字?」
楚河道:「不多,也就五百七十多萬字吧!」
師妃暄素手輕掩檀口,險些驚呼出聲,喃喃道:「不可思議,不可思議,誰人有這等本事,著出五百七十萬字的巨作?《漢書》也才一百多萬……」
婠婠也是驚詫不已,不住自語:「不愧是天書……不愧是天書……」瞧這倆妞的表情,好像五百多萬字的書,比起那無數現代化設施還令她們震驚一般。
不過轉念想想,也能理解。在隋末那時節,班固的《漢書》已經是天下一等一的長篇大部頭了。
用她們那時代的紙筆來寫,便是全都寫成蠅頭小楷,五百多萬字要花多少筆墨?要用多少紙張?——那時節,寫作用的紙可是很值錢的。又要寫多長時間才能完成?以那時代著書之嚴謹,所用字句之斟酌推敲,寫作時還要不停考證,那是一個人一輩子也寫不完的!
班固的《漢書》寫了三四十年,直到死都沒寫完,還要他妹妹班昭幫忙才補完。而且,那時節的史書有很多內容可以直接照著以前的史書「複製——粘貼」,不需要完全原創。原創寫出五百七十多萬字,在古時代那可得兩三輩子才能搞定啊!
看著倆妞一臉崇敬地一人捧起一本書,小心翼翼地翻開,楚河心裡那個爽啊,心道你們哪兒知道什麼叫灌水呢?古時候著書要惜字惜紙,要求文字精練,嚴禁灌水,咱現在才不興這套啊!紙不貴了,寫作也不用筆了,愛咋灌咋灌。
「人家拿的是第二卷,妃暄妹子,第一卷拿來給人家看行麼?」婠婠想從頭看起。
「婠師姐,小妹也想從第一卷看起呢!」師妃暄對婠婠言語上向來是很謙虛的,但落實到行動上,卻從來不肯退讓分毫。
「這樣啊……人家倒有個主意。」說著,婠大姐的妙目已然掃到了楚河身上。楚河暗感不妙,還未及岔開話題,便被婠婠說了下去:「不如,讓楚公子念給我們聽如何?這樣的話,人家和妃暄妹子都不必等呢!」
「念給你們聽?五百七十萬……」楚河憤而拒絕的話還沒說話,婠大姐已然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瞧上了他。那小模兒,委委屈屈的,彷彿楚河做了十惡不赦的事情一般。得,妖女擺出這副表情,準沒好事。再拒絕,可能那小巴掌就扇上來了。
「宇文化及卓立戰艦指揮台之上,極目運河兩岸。此時天尚未亮,在五艘巨艦的燈炷映照下,天上星月黯然失色,似在顯示他宇文閥的興起,使南方士族亦失去往日的光輝……」
琅琅書聲在楚河屋裡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