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地午間新聞的時候,上午捐贈儀式事件不出意料地沒有被提起,新聞主播依舊一副歡聲笑語伴春風的表情在播報本市大麥高粱又每畝增產了多少斤。
我想這倒不是本地媒體不負責任,我相信他們正在在手忙腳亂地製作相應的內容。
內容都直播出去了,避諱也沒什麼用,只是本市向來沒有出過什麼大事,也從來沒野心承接奧運亞運之類的世界級活動,媒體缺乏應急經驗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官方不說不代表人們不議論,直播過後短短的幾個小時之內,全市已經是山雨欲來風滿樓,所有的國際國內大事被本地百姓棄若敝履,街頭巷尾只有一個話題,那就是上午的捐贈儀式——老百姓自娛自樂地將之稱為「捐贈門」。
如此隆重的場合,重量級國寶被一個土賊拿了就跑,視在場的警察和武警如無物,人們也身處在巨大的錯愕中,不知道是該哭笑不得還是同仇敵愾。
本地論壇也迅速火爆起來,有好事者把當時的視頻傳上了時內瀏覽量突破歷史達到了空前的幾十萬次,經過多方轉載之後影響已經開始蔓延向全國範圍……此情此景下,本地官員也不好過,市委書記氣得拍桌子瞪眼,責令分管政法的副市長和公安局長72小時內必須破案,市長倒是淡定得很——事發之後他就因心臟病突發被送到醫院搶救去了。
馬來水也在隨後的非官方記者發佈會上表了態,老先生一改斯文,痛心疾首地說:「金縷玉衣風風雨雨50年,在我手裡沒被國外的野心家強取豪奪,也沒被有錢人高價買走,怎麼一回來就被搶了呢?」下午,火車站方向趕來大批武警,東站雖然已經處於半廢棄狀態,但少有的幾個過往旅客仍然要接受嚴格的盤查。
外面紛紛擾擾,我可不能光顧看熱鬧,蘇競還有任務給我呢,可是對此我頗感茫然,成千上萬的警察都束手無策,我一個純業餘的能幹什麼呢?我只能把網上那幾段視頻翻來覆去地看了幾遍,可是無論怎麼慢進那人的臉都看不清,只能依稀看出身材確實不高,跟地鼠倒是有幾分符合。
不多時,一輛警燈閃爍的警用麵包車停在了賓館外面,車上下來5個民警,其中有兩個腰畔的槍套顯得格外刺眼,以前「龍門客棧」也經受過例行檢查,但是像今天這麼嚴重的還是第一次。
我習慣性地把賓館營業手續和入住登記薄都拿出來等著他們進門,可馬上就慌張地嘟囔了一句:「壞了!」……這店裡,除了已經跑出去看熱鬧的劉老六和我,別的人奇形怪狀先不說,他們可是連身份證也沒有!這會為首的胖警察推門而入,他面無表情地直奔前台:「臨時檢查,把你這客人名單給我看一下。」
他身後的四個警察則四下看著。
我硬著頭皮把名冊遞給胖警察,他只掃了一眼就奇怪道:「你這裡住了幾個人?」「呃……6個。」
這時候老吳金誠武他們以及正在閉關的蘇競和段天涯都在大廳裡坐著,我連打馬虎眼的餘地也沒有。
「那為什麼名單上只登記了兩個,還連身份證號也沒有?」那兩個人是老吳和小倩,那還是當初他們來的時候我隨便寫的。
沒等我說話,其中一個警察已經走到黑山老妖跟前伸手道:「你身份證給我看一下。」
黑山老妖莫名其妙道:「什麼東西?」「身份證,請你快一點。」
黑山老妖索性道:「沒有。」
那警察臉色一變:「你不是跟我開玩笑吧?」與此同時,那三個警察在盤問老吳、小倩和段天涯的時候情況也可想而知,老吳還懂得支支吾吾推三阻四呢,那倆乾脆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幾個警察對視一眼,似乎都感覺到了不對勁,其中兩個把手下意識地放在了槍套上。
我知道,在這個節骨眼上公安局長絕對是下了死命令,捐贈事件一出,他的前途是已經不用提了,職位能不能保住還得看他的表現,關鍵時刻人人自危,屬下們自然也不敢有絲毫的馬虎!在賓館這種地方,這樣的情況我本該早就想到的,可是現在說什麼也晚了,就憑我們的表現,人家把我們當詐騙團伙一點也不冤。
胖警察盯著我,口氣轉硬道:「這是怎麼回事?」「其實……他們都是我朋友,來我這玩的,所以我也就沒登記。」
我只能這麼說了。
段天涯忽然冒出來道:「我可不是你的朋友,一則你是劍神我高攀不起,二則我也不用避諱,我就是來殺你的!」……胖警察默默地看著我,等我解釋。
「喝多了,還暈著呢。」
我賠著笑說。
胖警察冷冰冰道:「拿上你所有的房門鑰匙,我要挨個檢查。」
他隨行的一個警察指指老吳他們道:「這些人怎麼辦?」胖警察道:「一會都帶到局裡調查。」
我結巴道:「不用這樣吧?」胖警察道:「你的所作所為已經違反了酒店管理條例,這個咱們以後再說,就憑你們沒身份證這一點我就應該查你們,現在是什麼時候你不知道嗎?」我滿臉堆笑道:「你看我們這幾個誰也不像是能拿了東西就跑那種缺心眼吧?」胖警察不耐煩道:「我說你們是了嗎?跟我們走一趟,情況要是屬實的話自然沒事,你磨蹭什麼?先開房間。」
我期期艾艾地拿出房卡,腦子裡一片混亂,就這幾個人要進了公安局,不出亂子則已,一出亂子恐怕金縷玉衣事件恐怕也得很快被蓋過風頭——段天涯是職業殺手,黑山老妖能是任人擺佈的主兒?就連小倩也得扯出人體器官販賣來——她可是沒腳啊!一想起小倩我更心虛了,她的屍骨還在樓上呢,我能說得清嗎?胖警察見我猶豫更加重了懷疑,語氣變得非常嚴厲:「你別耍什麼花招啊!快點帶我去。」
僵持……黑山老妖見我犯了難,偷偷給我遞過來個眼色——她看著屋裡的幾個警察用兩根手指在自己脖子上一抹,意示詢問,老吳剛用眼神制止了她她身邊那個警察頓時跳了起來:「你想幹什麼?」說著把槍拔出來了……我歎了口氣,這麼弱智的手勢誰看不明白啊?況且我就算讓金誠武把我變成小金人也不能把這幾個警察真的都幹掉吧?我知道大勢已去,能不能解釋得清現在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了,我得先保證在我這一畝三分地上沒有流血事件發生,因為無論流誰的血,最後賬一定會算到我頭上。
就在我萬念俱灰的時候,低頭無意間看見一個人的名字——鐵繼理。
這還是他抓捕石中火那會在我這住的時候登記的,想到他,我終於有了一線希望,我跟胖警察說:「我打個電話。」
胖警察擺手道:「別費事了,今天跟誰說也白搭。」
不過他並沒有強硬阻攔我,畢竟我們還不是他的犯人,這個自由還是有的。
鐵繼理走的時候我們互留過電話,作為抓捕石中火的參與人之一,他也需要證人和他保持聯繫。
電話接通的時候鐵繼理正在亂哄哄地忙著,不時能聽見警車呼嘯的聲音,看來金縷玉衣被搶以後這位特警隊長肩上的擔子也不輕。
「喂,不管你是誰,有事趕緊說!」他應該是沒存我號,著急上火地先冒出一句。
「鐵警官,我是龍羊羊——火車東站邊上賓館老闆。」
「是你,什麼事?」鐵繼理言簡意賅,大概正在外面辦案。
「關於金縷玉衣那件事,我有個情況要反映。」
聽那邊的氣氛,我要是直接表明來意鐵繼理非得直接給我掛了不可,我只能先用一個誘餌把他吸引住。
果然,鐵繼理提高幾個聲調道:「快說。」
「呃,在說這個之前,你得先幫我一個小忙,我那幾個朋友不是在我這住著嗎,他們都沒帶身份證,你的幾個同志看來是對我們有些誤會……」「把電話給他們!」鐵繼理永遠沒有廢話。
我把電話交給胖警察,他先是疑惑地看看我,然後接了過去,鐵繼理大聲道:「我是特警隊隊長鐵繼理,我現在就趕過去,你們就留在那等我。」
胖警察顯然是知道鐵繼理的,意外道:「鐵隊長?」「就這樣。」
鐵繼理把電話掛了。
胖警察把電話還給我,態度立刻發生了轉變:「你和鐵隊長……」我輕描淡寫道:「幫過他幾次小忙。」
雖然在抓石中火的過程中我也就是圍觀了一下,但這麼說應該不至於追究我的刑事責任,吹牛不是不犯法嗎?這次輪到胖警察糊塗了:「你幫他的忙?你們是……」我呵呵一笑:「具體身份就不跟你們說了。」
矛盾的焦點就在這了,我說了他們要是能信我不就不用找鐵繼理了嗎?哪知胖警察誤會了,他把腦袋湊過來神叨叨地問:「不會是同行吧?」我反應了半天才明白他是把我們當成鐵繼理手下的特警隊員了。
我故意含糊其辭道:「等鐵隊長來了你們就知道了。」
胖警察這下更深信不疑了,瞬間放鬆,擺手道:「我說呢,你們是在執行任務吧?」他納悶道,「誒,那你們怎麼不帶證件呢?」「哦,我們一般都不帶證件。」
胖警察也不深究,既然特警隊的人要來,他也就不怕出什麼岔子了,他一瞪拿槍的那個警察:「還不把槍收起來!」那警察把槍裝進槍套,不滿地嘟囔:「就算你們是臥底也該有身份證吧?這不是給我們添亂嗎?」段天涯作色道:「你說誰是臥底?」他手上不自覺地一使勁,厚厚的玻璃杯被他捏得躥起幾條裂紋。
殺手哥不但討厭別人說他是俘虜,連臥底也忌諱。
胖警察駭然道:「好大的手勁!」黑山老妖則看著身邊警察槍套裡的槍道:「這東西我昨天還見了,不怎麼樣,小蘇競用手就能抓住。」
說著伸手去摸槍柄。
那警察一蹦三尺高:「別亂動!」我提心吊膽地暗暗祈禱鐵繼理快點來,這5只小白鼠身處險地而不自知,說不定惹了哪位爺就要面臨滅頂之災,這屋裡也就老吳比較敦厚,金誠武對沒有共同話題的普通人類並無好感,不高興了毀屍滅跡的事情不是做不出來,蘇競這會也不喜歡被人驚擾,被5個男人撫了逆鱗未必懂得「憐香惜玉」——要是5個女警察就好多了。
好在不大一會鐵繼理終於來了,只有他一個人,進屋第一件事就是對那5個警察說:「你們可以走了。」
胖警察帶著4個手下走了以後,我有點想不通地問他:「為什麼非要等你來了才讓他們走?」鐵繼理道:「第一,光是通電話他們未必相信那就是我,第二……我說實話你別不高興,我怕沒人看著你你搞什麼貓膩,畢竟咱們還不是很熟,說不定你利用我憋什麼壞呢。」
我委屈道:「得,你不會懷疑那事兒是我幹的吧?」鐵繼理一笑:「那可說不定。」
「那為什麼你又讓你那幾個同事走了呢?」「因為我來了,他們也就沒有待著的必要了。」
我歎了口氣:「你對自己可真有信心。」
鐵繼理問我:「他們為什麼不帶身份證?」不得不說這個特警隊長辦事爽快卻不魯莽,在這種關頭居然還能心細如髮,我以為我給出的誘餌足以能讓他忽略別的事情呢。
黑山老妖不耐煩道:「身份證到底是什麼東西呀?」鐵繼理意外道:「你怎麼在這?」黑山老妖道:「那我還能去哪?」鐵繼理衝我意味深長地一笑:「你小子下手夠快的呀,明明是咱們一起救的人,勞動成果全歸你了——行了說正事吧,你有什麼線索?」黑山老妖一打岔鐵繼理居然把身份證這茬兒忘了……我說:「先說說你們警察那邊研究出什麼線索來了吧。」
鐵繼理坐下來,直言不諱道:「從錄像回放上看,有價值的不多,這小子雖然在眾目睽睽之下出現,可是整個過程一直低著頭,攝像機沒能拍下他的外貌。
而現場那麼多群眾居然也沒有人看清他長什麼樣,據幾個目擊者說,那人眼瞅著就從自己身邊跑過去,就是看不清他的臉,像有種模糊的東西給擋上了似的,這讓我們覺得非常難以理解和莫名其妙。」
我說:「你沒注意他的身材?」「當然注意到了,所以我一進你的門,在座的幾位就全都沒有嫌疑了,你們中間沒有那麼瘦小的。」
「我靠,你真的懷疑我來著?」鐵繼理笑了:「好了,該說你知道的情況了。」
「我也只是給你們提供一個線索,我的身份是熱心市民,出了什麼差錯你們可別找我後賬,我也不擔保就是這個人幹的。」
「廢話真多,這些還用你跟我說?」我點上一根煙道:「好吧,我給你說個事:咱本地公交車上有一夥賊,其中有一個綽號叫地鼠的,身材跟錄像裡很像,而且他是幹這個出身,所以我一下就想到他了。」
「等等,用一下你的電腦——」鐵繼理進入公安內部網,搜索了一會拍拳道:「果然有案底!」我湊上去一看,公交車上那個獐頭鼠目的瘦子照片赫然出現在屏幕上,資料上寫著,「趙廷濤,湖北襄樊人,1982年生,外號地鼠,自2009年年底曾多次因為小偷小摸被批評教育……」鐵繼理喃喃自語道:「小偷小摸——怎麼會忽然就有這麼大的膽子了?」我假裝摳著指甲,低聲說:「能力有多大,野心就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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