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著車,忽然迷茫了,現在去哪呢?我回頭問殺手哥:「你死不了吧?」殺手哥哼了一聲,卻是滿頭大汗,蘇競道:「只怕是骨頭斷了也未必。」
「我靠!」我知道腰椎最重要,那幾乎是全身神經的樞紐,殺手哥要是高位癱瘓,我是不得伺候他一輩子?「老子真是欠你的!」我嘟囔著,從小這樣的事情我見得多了,兩邊火拚你把人家砍得頭破血流,該給人看病還得給人看病,畢竟出了人命不是鬧著玩的。
我深受這種啟蒙教育的影響,把車開向醫院。
到了醫院,殺手哥也不知道我要幹什麼,自覺地拄著劍鞘跟在我們身後,開始表情還要死不死的,等見了走廊上全是紮著吊瓶的人開始變顏變色,我在掛號口等了半天終於輪上了,裡面有人問:「掛什麼科?」我想了想道:「讓車撞了該……」裡面不耐煩道:「骨外科,患者姓名?」我一愣,這才想起還不知道殺手哥的姓名,我回頭問他:「你叫什麼?」殺手哥脖子一梗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段天涯!有什麼手段儘管……」我沒搭理他,扭頭對窗口裡說:「段天涯。」
「12塊5。」
我交了錢,領著蘇競和段天涯進了電梯,一起進來的還有一個拄著拐的中年人和一個坐在輪椅上的老太太,由護士推著大概是剛從外面遛彎回來。
段天涯看看中年又看看老太太,嘴角抽搐道:「你們好狠的手段,恁般好漢被你們整殘了不說,竟連這麼大歲數的人都不放過!」那中年無奈道:「兄弟,現在醫院都這樣,你就忍忍吧。」
那護士則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有什麼意見跟我們院長說去。」
段天涯挨近中年小聲道:「這個機構是專門負責折磨人的吧?」中年人笑道:「你要這麼說也沒錯。」
段天涯神色憤憤,喃喃道:「奸賊,奸賊!」老太太在輪椅裡安慰他:「小伙子啊,人總有走背運的時候,你哪來那麼大火氣啊?」段天涯悲愴道:「看你早年應該也是個叱吒江湖的人物,此刻竟連反抗之心都消磨沒了嗎?」老太太:「……」我忙對他們說:「你們別跟他說話,剛被車撞了還不清醒,檢查完骨頭我就領他去精神病院。」
上了樓,大夫的診室外面還排著幾個人,輪到我們時,大夫簡單地跟我瞭解了一下情況,又按了按段天涯的腰,段天涯倒是很有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覺悟,咬著牙一聲沒吭。
大夫給我開了個單子:「先去交費,然後拍個CT。」
我又去交了幾百塊錢,領著倆人來到CT室門前,接著排隊,不一會有人叫我們進去,一個白大褂坐在微機後面說:「讓病人站到機器跟前,把外衣脫了。」
我指撥上段天涯來到機器後面,把他外面的長衫扒下來,這貨裡面居然穿了一件火紅火紅的小短襖——段天涯憤怒地瞪著我道:「你到底想怎麼折磨我?」還沒等我說話,白大褂喊:「少廢話,把腰挺直。」
段天涯視死如歸地挺了挺胸,白大褂鼓搗了一會說:「行了,出去等片。」
又是漫長的等待後,我終於拿到了片,這玩意我也是第一次見,不禁好奇地舉起來在太陽光底下端詳著,在一片烏漆麻黑中,段天涯的腰椎骨呈白色暗影鱗次櫛比地展現在眼前。
段天涯忍不住也湊過來看著:「你對我做了什麼?」我把片子往他鼻子前一杵:「你的骨頭。」
段天涯大驚失色地往後一跳:「你想幹什麼?」白大褂呵斥我們:「外邊去,你們能看懂?」我趕緊噤若寒蟬,再上樓找大夫,大夫對著片子隨便看了兩眼道:「骨頭沒斷,大概是軟組織受傷了,一個月以內靜養。」
說著又給我開了一張單子,「下去交費,然後領藥。」
我一看單子上除了三七傷藥片麝香虎骨貼劑什麼的之外,還有一堆營養液,到劃價那一算又是600多塊錢……我抱著一堆藥出了醫院,往副駕駛上一扔,陰著臉道:「也不知道你們是來要老子命的還是來搞老子錢的,一下午花了老子將近2000塊!」段天涯爬上車,迷迷瞪瞪道:「這就算完了?」「那你還想怎麼的?」我把藥和一瓶水扔給他:「自己吃。」
「這是什麼?」「讓你吃你就吃,廢什麼話?」段天涯在一板藥片都摳在手心裡,一仰頭全部吞下,我也不管他,反正這藥也吃不死人,蘇競看他對著那個瓶子狗咬刺蝟無從下嘴的樣子,伸手接過幫他擰開。
重新上路以後,車裡的三個人都顯得心事重重的樣子,段天涯這會似乎是有點回過味來了,良久遲疑道:「你原來沒想折磨我?」我瞪了他一眼,沒有搭茬兒。
段天涯道:「本來你們要折磨我我是死也不會開口的,不過你們既然還算磊落,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吧,我可以把能說的告訴你們。」
蘇競插口道:「我們也沒有什麼想知道的,你們無非就是從黑吉斯大陸來刺殺轉世劍神的。」
段天涯一頓,不甘心道:「那你就不想知道我是誰派來的嗎?」「除了黑吉斯的皇帝和軍政部還能有誰?」段天涯道:「雖是他們指使,我們卻不直接隸屬於他們。」
蘇競道:「你們?」段天涯一字一句道:「我是三色石的人。」
蘇競托著下巴想了一會道:「三色石——就是那個轄下有赤黃青三個分壇的殺手組織嗎?」段天涯似乎對蘇競的反應很不滿,提高聲音道:「在下是三色石赤字隊的隊長!」蘇競哦了一聲道:「難怪派你來,赤字隊是專門負責暗殺這一塊的吧?」段天涯面有得色道:「不錯,所以陸人甲以劍聖之尊也只能配合我行動,他引開你,然後由我來動手。」
我插了一句:「結果你就被三蹦子撞了?」難怪他裡面穿了一件紅色短襖,現在想來這肯定他們組織表明身份的一種手段。
段天涯頓時沮喪道:「意外,那純屬意外,實在是我見曾經的劍神就要死在我手裡情難自已,要不然你以為你還能活到現在嗎?」蘇競道:「三色石也沒什麼了不起,無非是幾個偷雞摸狗之輩小人得志罷了,我唯一想知道的就是我來尋找劍神的消息你們是怎麼知道的?」段天涯道:「你別忘了三色石青壇下的青字隊就是專門負責各種情報的,你們女兒國自以為做得絕密,其實還是被消息給洩露了出來,所以說你不該瞧不起我們三色石。」
蘇競點頭道:「這次來找劍神勞師動眾經人頗多,原也沒想過能瞞多久,只不過你們動作也太快了——三色石這次收了什麼好處?」段天涯乾脆地吐出一個字:「錢!」蘇競道:「你們的頭頭想沒想過如果這次任務失敗你們會為此得罪兩個劍神?」段天涯把頭扭在一邊道:「富貴險中求,這些也就顧不得了,我們三色石在兩個大陸參與的江湖暗殺宮廷內鬥數不勝數,被我們幹掉那些大人物無一不是說句話就能給我們帶來滅頂之災的角色,要總是前怕狼後怕虎三色石一開始就不會誕生。」
蘇競微笑道:「說得也是,看來我回去以後得找找你們三色石的晦氣,教教你們做人的道理,別賺錢賺花了眼。」
段天涯冷冷道:「放心,你們一定回不去!」蘇競眉毛一皺:「哦,為什麼這麼有信心?」段天涯道:「這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們老大計劃的事情還從沒失誤過。」
說完這句話他保持緘默,開始衝著窗外發呆……利用這個機會我給他普及交通知識,我把車停在十字路口指著紅綠燈跟他說:「看見沒,以後過馬路紅燈行綠燈停,就再也沒有車能撞著你了。」
段天涯看看我們頭前的紅燈,又看看我,我臉上一紅,還以為他看破了我想借刀殺人的詭計,想不到他跟我說:「我怎麼看著全是一個色?」「……」開始我以為他在跟我開玩笑,後來一想他似乎不應該有這樣的心情,我拿起一罐鮮紅的草莓味的口香糖問他:「那你說這是什麼色?」「這個……是暗色……」我又拿起一罐香蕉味的:「這個呢?」「這個……也是暗色。」
我把罐扔在一邊,放心道:「行了,你以後多過幾次馬路我就高枕無憂了。」
蘇競奇怪地問我:「他怎麼會這樣?」「全色盲唄。」
說到我再次回頭,問段天涯:「你們組織所有人裡面穿的短襖款式都跟你一樣吧?」段天涯點頭:「一樣。」
我又問他:「顏色呢?」段天涯低頭看看,隨即說:「也一樣啊。」
「這件衣服不是你自己做的吧?」「不是,是壇主統一發在我們每個人手裡的。」
「哦,那你見了組織裡其他兄弟怎麼知道他們是那兩個壇的呢?」「每次會面他們都會自報身份——你問那麼多幹什麼?」「不問了。」
我見綠燈亮了,開始專心致志地開車:「合著你們三色石在你眼裡其實是膽結石,都一個色。」
--------分割--------膽結石似乎有時候也色彩斑斕的,大家勿深究。
全色盲分不清任何色素,只有明暗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