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吳永生晚上就在我這住了下來,我把一號房的鑰匙給他,老吳端著那杯水上去了。
我搖搖頭,這個星期的第一筆生意就這麼虧本了,也不知道吳永生和他老婆到底什麼狀況,現在中年人生存壓力都大,離婚率和自殺率居高不下,當然,他和他老婆離不離婚我管不著,但我絕不能讓他在我這自殺,不說別的,我這人膽子也不大,他要死我這我不得糝得慌啊?得找個機會套出他老婆電話號碼來透個信!
6月的天,到9點多才完全黑下來,我坐在大堂裡看了會電視,抽了兩根煙,12點多依然毫無睡意,這一年的龍門客棧開下來,我的作息變得沒有規律,有時候四五點鐘還得起來接客,100塊錢一夜還打八五折,比小姐悲慘多了。
就在我回到櫃檯準備收拾收拾上樓躺著的時候,忽聽有人輕輕道:「喂。」
我嚇了一跳,急忙抬頭,就見櫃檯前不知什麼時候站了一個姑娘,穿了一件樣式很奇怪的布裙子,標緻的瓜子臉,長長的劉海幾乎遮住了眼睛,披髮垂肩,她站在那裡素雅又古典,可古怪的是:她明明離我很近可我就是看不清她的長相,這丫頭像週身都被霧氣籠罩著一樣讓人看不分明,而且我還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就是她的身子很輕,好像一口氣就能吹跑似的。
「你什麼時候進來的,怎麼沒聲兒啊?」我顧不得招呼人,先抱怨了一句。
她低下頭,抱歉地說:「對不起。」
我擺手道:「算了,你是等車啊還是等人啊?」
她用很小的聲音說:「我……我想在你這住幾天。」
我一聽有「大生意」剛想振奮卻又犯了嘀咕:這小姑娘看上去最多不超過20,不等人不等車,要來我這「住幾天」,難不成是離家出走的叛逆期少女?
我小心地問:「小妹妹你多大了?」
她愕然抬起頭,露出一雙清亮的眼睛和彎彎的細眉,果然是個樣貌可人的小丫頭。她怯怯地道:「你是問實際歲數還是虛歲?」
「這有差別嗎?你實際歲數多大了?」
她重新低下頭:「17了。」
17?按現在孩子的發育應該已經快過了叛逆期了呀,我們17歲那會和女同學拉個手就算冒天下之大不韙了,現在的孩子馬路上嘴對嘴親熱老師看見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們還有不滿意的?
我也不好意思再問了,畢竟17歲也是有行為能力的人了,再問就顯得窺探人家**了,我只好說:「打算住幾天?」
「說不定。」她依舊小聲道。
「哦,標間一天100,我給你打八五……算了,80塊錢一天,童叟無欺!」我怕她碰見吳永生……
她瞪大了眼睛:「錢?」
「啊,錢。」我又不好意思了,看她樣子比老吳還迷茫呢,合著我開飯店就不能提錢,必須得是熱情好客,視金錢如糞土的老鄉,我可是又正規營業執照的,再說,現在還有視金錢如糞土的老鄉嗎?
她一攤手:「可是我沒錢。」
我:「……」我反應已經不如白天那麼激烈了,不得不說人的適應能力是可怕的,要是沒老吳一天的折磨,我可能又發飆了,但是我現在很淡定,我已經準備好回答她下一個諸如「你要錢幹什麼」之類的詰問了。
「那你看這個能值多少錢?」她從耳朵上摘下一對耳環來,每隻吊墜上都掛著一小片翠綠的石頭。她把它們慢慢放在我手掌中,我感覺她手指比石頭冰涼。
我掃了一眼,那耳環入手頗沉,似乎價值不菲,但我在這方面的眼力一窮二白,而且玉這東西也沒個准價,有時候一二百,有時候10塊錢三對還帶紙盒子,反正都是石頭。我還怕最後說不清呢。
我把它們放在桌子上道:「妹妹,哥開的是飯店不是當鋪,這東西我不能收。」這是史上第一混搭又不是史上第一混亂,不帶串門的。
「那……對不起。」她似乎想說什麼,但最後沒說,拿起那對耳環幽幽地走出了門外,還幫我帶上門,然後就坐在了外面的台階上,一手托腮,一邊仰頭看著天上的月亮。
我又崩潰了!都一個師父教的,不讓住就靜坐?她一個小姑娘,深更半夜的我能看著她坐這嗎?火車站附近什麼人沒有啊,她要在我門口出點事我就剩上知音體了:柔弱少女慘遭凌辱事為哪般,黑心店主熟視無睹良心何在?下次開出租那哥們見了我還得跟我握手……
她在那坐了半個多小時,我見她沒有任何要走的意思,惆悵地從煙盒裡捏了根煙,走出去蹲在她身邊,點上,輕車熟路地問:「和家裡鬧彆扭了?」
「啊?」她嚇了一跳,才發現我。
「那是和男朋友?」我想她無非也就是這麼點情況,不是耍性子就是失戀,現在的女孩子總不可能為了**這點屁事離家出走。
「都不是。」
「你這麼晚出來你家裡人不擔心嗎?」
她幽怨地看了我一眼道:「我家裡人都死了。」
「妹子這就是你不對了,鬧彆扭歸鬧彆扭,怎麼能咒父母呢?」
她這次憤怒地瞪了我一眼。
「……不是真死了吧?」
姑娘眼睛一紅,又不說話了。
我一個勁後悔,趕緊安慰:「別哭別哭,不就是沒錢嗎?跟哥進去,走——」說著我去拉她,她下意識地一閃身,然後整了整衣衫衝我翩翩斂衽道:「謝謝。」
我一愣,心說這姑娘是不是看古裝劇看多了,這當間還耍什麼身段啊?
進了大堂我問她:「餓了吧?」
她臉一紅,卻不說話,我知道她不好意思,動手給她泡了一桶方便面放到餐廳一張桌子上:「湊合吃,我這沒廚子。」
她衝我羞赧一笑,然後從門口飄然坐到桌前——她長裙曳地,幾乎看不到腿在走動,感覺就是飄過來的。她拿起叉子端詳半天,叉起幾根面來打量著,好像從來沒見過方便面似的,最後飢餓還是戰勝了羞怯,她把叉子上的面往面前遞上,可是卻不張嘴,她叉到鼻子跟前聞,聞罷多時,把原先幾根面放回碗裡,又換著叉了一縷麵條,繼續在鼻子跟前聞……
我看得大是納悶,忍不住道:「不合口味啊?」
她微微發怔道:「沒有,很好吃啊。」
「那你怎麼不吃呢?」
「我在吃啊。」
「你……繼續吧。」
於是她繼續聞,好笑的是她聞面和咱們吃麵一模一樣:先撈出幾根麵條抖一抖,然後送到鼻子跟前聞,聞得煞有介事,可嘴卻紋絲不動。最後,她把一桶面挨根地聞完,又把鼻子尖支在碗邊聞了聞裡面的湯,然後掏出一塊手帕在嘴上擦了擦道:「我吃飽了。」
「你吃……那睡覺去吧,這是2號房鑰匙,對了妹子,你身份證給我登記一下吧,怕有檢查。」
「身份證?」她愣了一下道:「沒有。」
我開始佩服自己的先見之明了:這倆,果然是一個師父教出來的。我無力地揮揮手:「去吧。」
她衝我嫣然一笑,「飄」著上樓了,等她走道樓梯口那,我大聲問:「妹子,那你叫什麼呀?」
沉寂片刻,樓梯拐角那幽幽飄來兩個字:「小倩。」
我應了一聲,開始收拾準備睡覺,餐廳桌上,那桶面還好端端地放著,小倩攪和了半天其實一筷子也沒動,這會正是後半夜我肚子咕嚕嚕也叫上了,看那面扔了可惜,於是我坐了下來,滿滿叉起一大把麵條,邊往嘴裡塞邊嘟囔:「嘴真叼,這麼好吃的面……」
後面的話我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因為我驚悚地發現:那麵條一點味道也沒有,不是清湯寡水那種無味,而是徹底的沒有任何質感,不酸不甜不苦不辣,也不是白水麵條軟綿綿的感覺,倒像是泡沫塑料沾了水塞進嘴裡似的。
第一口我就全吐了!再吸溜那湯,也全不是個味道。
我愣了半天才喃喃道:「難怪那丫頭不吃……」可是很快就發現不對了,小倩完全沒有發現這面難吃的機會,難道她聞就能聞出來?我也提鼻子聞了聞,隱約還是有股方便面味的,但明顯比一般的淡了很多。以我豐富的吃泡麵的經驗,我能準確無誤地辨別出這面是82年的康師傅紅燒牛肉麵還是97年福滿多酸菜排骨面——它們吃了以後拉肚子的動靜不同……
但是我可以確定一點,世界上沒有任何一種面先天是這個味。
康師傅出網兜味兒的方便麵了?
無法,我只能把它扔進垃圾桶,然後猛然覺得剛才那姑娘的名字有點熟悉——小倩,不是王祖賢演的那女鬼嗎?
再然後我腦子裡自動過濾了某些不重要的因素,只留下兩個字:女鬼!
最後想著我那網兜味的方便面和小倩那「飄逸」的步態,我沒來由地渾身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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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倩已經來了,黑山老妖還會遠嗎?她愛著誰又恨著誰?誰是撩動了她心裡最後一圈年輪的人?誰又能奪走她熾熱的烈焰紅唇?
小花戲路還真是廣啊,不寫搞笑還能寫恐怖小說,不寫恐怖小說還能去搞知音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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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票再稍微給力點行不行啊童鞋們,新書剛開咱把點推比搞得恐怖點嘛,咱也嚇唬嚇唬那些大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