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事,第二天一早,我們就繼續趕路了。
我們三個女人和三個孩子正在車廂裡說笑著,突然馬車停了下來,泉大聲地問著:「你們想幹什麼?不知道你們不是我們的對手嗎?」
我鑽出車廂一看,是那些大孩子,有十二、三個。他們一見我,都跪下,那個打頭的說:「我們也想跟著公子走,帶上我們吧。我們都不是壞人,真的。我們也都是孤兒,是怕受別人欺負才結成伙兒的。」
龍兒也鑽了出來,那個人一見,連忙說:「不信的話,您問龍兒,我們真的不是壞人。」
我看了龍兒一眼,龍兒懂事地說:「他叫鐵拳,雖然有些性格,倒也不是個壞人。他也挺苦的,還罩著一些流浪兒。昨天,是他們一定要我們入伙,我們才打起來的。」
鐵拳一聽,急忙說:「我是怕你們太小,被地痞們欺負,不是誠心要打人的,對不起。」
我看了泉一眼,泉笑著說:「隨你,想怎麼做就做吧,有我呢。」
我感動地一笑,回頭對鐵拳說:「你帶著幾個信得過的兄弟到飛龍堡的別院來找我吧,不過,你的兄弟要你來做擔保。我只信任你,明白嗎?我在那兒等你三天,如果你能趕到,說明你還有些能力,我會安排你們的。我給你一些錢吧,好不好?」
「不用了,公子,」鐵拳高興地說:「您能收留我們,就已經是最大的恩惠了,我們一定能找到的。我們先走了,再會!」
鐵拳起身招呼著那些小兄弟,呼啦啦地跑掉了。
我笑著說:「倒是個坦率的人。龍兒,你昨天才被他欺負了,今天為什麼還替他說話呢?」
龍兒看著我,說:「我也讀過三年的書,明白一些道理,知道你能收養我們,不只是因為我們只是可憐而已。我不想讓你認為我是一個挾齜必報的小人,而且他確實不壞。」
我拍了拍龍兒的頭,說:「我沒看錯你,你以前的家也是個不錯的家庭吧,有沒有練過武?」
龍兒有些難過地低下頭,說:「我爹是個讀書人,我娘會些武功。本來,我們一家人過得挺好了,可是,有一天,娘叫我帶著妹妹出去玩,說不要再回來。我晚上帶著妹妹偷跑回來,就發現他們已經死了,我不敢在家裡逗留,就帶著妹妹流浪了~~」
我的眼圈紅了,心酸地把葉兒抱過來,說:「別怕,以後有我呢,只要我活著,就不會再讓人欺負你們,好不好?」
葉兒突然哭了起來,抱著我,不放手。
婉兒和未然也都流下淚,哽咽著,一臉的難過。
我拍拍葉兒,說:「從今以後,我們再也不哭了,我們要笑著生活,記住,命運掌握在我們自己手裡。我們能支配它,懂了嗎?」
連婉兒都一起跟著點頭,虎兒在一邊說:「我們有家了嗎?」
我笑著說:「是,我們有家了。我們是一家人,一家人,記住了嗎?」
我像個發光體一樣,在朝陽的照射下,一臉的堅定,一臉的自豪,大家不由自主地鼓起掌來,聲聲不息~~
有了這三個小鬼,我們也沒急著趕路,主要是,鐵拳他們是徒步走的,我們走太快,他們一定不會在期限內趕到的。
這一天,我們來到一個小村落,眼前的一切讓我的心裡很難受。
十來戶人家,幾條瘦狗在其間亂竄著,破敗的茅屋,只有升起的縷縷青煙,讓人感覺到還有人在這裡生存著。
還沒等進到村裡,就看見路邊的樹杈上倒掛著一個小孩子,臉上凍得紅通通的,稚嫩的聲音問道:「你們要進村子嗎?還是別去了,那沒有什麼吃的可以讓你們吃飽。」
我看著他,在樹上直晃蕩,連忙說:「你快下來吧,多危險呀,別摔著。」
他咯咯一笑,從樹上直接掉了下來,我剛「啊」了一聲,他就已經翻身站在地上了。一雙露出腳指頭的破棉鞋看來像是撿到的,大了好多。身上的棉衣也是千瘡百孔的,正笑著看著我,一臉的嚇唬人的樣子。
他長著一雙圓眼,雖然瘦小,但是精神頭倒是十足,見我看著他,一笑,輕輕一跳,就跳上了馬車。
我回身向婉兒伸出手,說:「還有肉乾沒有了,給我一點兒。」
婉兒遞給我二塊,我拿在手裡,對他說:「想要嗎?」
他警惕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肉乾,伸出舌頭舔了下嘴唇,說:「這是肉嗎?我第一次見到。」
我一聽,就把肉乾塞到他的手裡,說:「都給你,吃吧。」
他拿著肉乾,看了看我,說:「我要拿回去,你們跟我一起進村吧。我給你們帶路,不過,村裡沒什麼好東西,都是窮人。」
他跳下車,跑在前面,看到雪兒,高興地說:「好大的貓呀,真漂亮。」
雪兒看了他一眼,把頭轉向一邊,不理他。
我笑著說:「它叫雪兒,是隻老虎,你叫它—貓,它當然生氣了。」
他淘氣地一笑,帶頭跑進村子,向一間最破的茅屋跑去,大叫著:「爺爺,有肉吃了~~」
我們跟在後面,也走了進去,邊走邊搖頭,看著搖搖欲墜的屋頂,四面透風的窗欞,半掛著的房門,歎息著。
一個蒼老的聲音從屋子裡傳出來,「你又去偷吃的了吧,小丘,村裡人都窮,不要再這樣做了,快送回去。」
「爺爺,這是別人送我的,不是偷的,再說了,村裡誰家有肉吃呀?」小丘委屈地說。
我在院子裡接過話茬兒說:「是我送給他的,老人家,能進去嗎?」
「快請進吧,」一陣乾咳聲伴隨著傳來,似乎有透不過氣來的樣子。
泉小心地把那扇「門」打開,我低頭走了進去。
眼前一酸,我的眼淚就流了下來。
一個小土坑上,一床露著棉絮的破被蓋在一位骨瘦如柴的老者身上,小丘正趴在坑邊,手裡拿著那兩塊肉乾,眼巴巴地看著老者,用手輕輕地拍著他的胸。
我走了過去,低下頭,看著他,說:「老大爺,這肉乾是我送給小丘的,放心吧。」
「好人哪,好人,」老者想竭力地坐起來,卻怎麼也起不來。
我急忙用手按住他的肩膀,說:「快躺下,別勉強。」
「小丘,你去外面打點兒水來,」老者打發小丘出去了,看著我不說話。
我想了想,說:「您想說什麼,儘管說好了,小丘已經出去了。」
「你是個好人,小丘不是我的親孫子,我就要不行了,你能帶走他嗎?他是個好孩子,真的。他的父母被一群壞人殺死在村外,我從外面回來時,撿到他,那時,他才六歲。」他喘著粗氣說,想一口氣說完。
我急忙說:「您放心吧,我會照顧他的。我給您找個大夫吧?」
「用不著了,我已經不行了,」他艱難地搖著頭,說:「就是因為放心不下他,我才強挺著,村裡的人都窮,沒人能收留他,你就帶他走吧,我、我謝謝你啦~~」
他長吁了一口氣,不動了。
小丘手裡拿著個掉渣的木碗走進來,見了他這樣,隨手一丟,跑上去搖晃著,嘴裡連聲喊著:「爺爺,你怎麼了?」~~
我流著淚,看了身後的泉一眼,泉走上去,把小丘抱起來,順便將那破被拽起來,蓋在老者的頭上。
我出了屋,抹掉臉上的淚水,對正在看著我的三個小傢伙說:「我們又多了一個家人,一起歡迎他,好不好?」
這時,小丘的哭聲引來了幾位同樣一身補丁的村民,紛紛問著。
泉拿出三錠銀子,說:「誰是村長,請站出來好嗎?」
一位老人走了出來,泉走過去把銀子放在他的手上,說:「小丘的爺爺剛過世,這是埋葬他的錢,請你代為操辦了。剩下的,就給大家分了吧,貼補一些家用。我們是小丘的家人,才找到他,就帶著他回去了。這裡的一切就交給你了,好嗎?」
那位村長看著手裡的銀子,顫抖地說:「這麼多的銀子呀,好的,好的,你們放心地走吧,一切有我呢。」
帶著哭鬧的小丘,我們心情沉重地離開了那個讓人心酸的小村落。
我用棉布把小丘的花臉擦乾淨,找了一件相對短一些的棉袍給他穿上,說:「小丘,你爺爺把你交給我了,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你再也不會挨餓了,來,這是龍兒,虎兒,葉兒,他們也是跟你一樣,剛成為我的家人,以後要互相幫助才行,知道嗎?」
小孩子就是好相處,一會兒的功夫,他們四個就熟悉起來,小丘也慢慢地有了笑容。
到下一個小鎮上,我為他們每人都添了些衣服,小丘洗乾淨後,也是個讓人喜愛的孩子,就是瘦得多,一問,才知道只有八歲,比葉兒還小一歲。最大的是龍兒,已經十一了,虎兒十歲。
有了他們幾個小的,車廂裡更熱鬧了,男人們都不進來,只有女人和孩子,我被吵得鑽出來,和泉坐在車前,看著風景。
泉把我摟進懷裡,我掙了一下,他笑著說:「怎麼了,有了孩子不要老公了?」
「說什麼呢?」我白了他一眼,坐著沒動。泉把披風捂嚴,說:「你要是一路就這麼收下去,我們家裡就是收容所了,還想嗎?」
「隨意吧,」我歎口氣,說:「每次,我的心情都很難過,一時半會兒的平靜不下來。不過,我看小丘有點兒功夫底子,是不是?他那麼靈巧。」
「嗯,我正想呢,由浩來照顧他,是個不錯的主意。你說呢?」泉笑著看我,一副鬼胎的樣子。
我點頭,笑著說:「你越來越像我呢,不錯,我也這麼想過。」
「那是,我們夫妻同心嘛,是不是?」泉得意地笑了起來,還偷襲地親我一下。
一路走走停停,這一天,終於來到若雪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