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遇諒解備忘錄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第三節 沒人願意做棋子
    第十二章第三節沒人願意做棋子

    我剛在張宏身邊坐下來,他就在桌上拿了一個橘子,遞到我面前,我笑著搖了搖頭,「不用了,我現在想吃,謝謝。」

    張宏看了看我,把橘子收了回來伸出手開始慢條斯理地剝了起來,他剝橘子的動作很慢,但是神情很專注,兩隻眼睛很認真地看著橘子。在這個過程中,他一句話也沒有說,而我自然也是一句話不敢說,老老實實坐在旁邊觀賞他剝橘子的手藝。

    過了好一會,他終於把橘子剝完,把身子緩緩直了起來,放在桌上,抬起頭來,看了我一眼,雲淡風輕地說道:「我差一點要殺你。」

    我怎麼也沒有想到,我跟張宏正是面談的開場白居然是這樣。雖然張宏說完這句話之後,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走到茶水機那邊去,並沒有看我。但是我整個人還是刷得一下背上就滲出一層薄薄的汗珠,因為當他輕描淡寫地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絲毫也不懷疑他有這個決心。

    走到茶水機旁邊之後,張宏給自己倒了杯茶水,然後端著杯子緩步走回到我的身邊,對著正皺著眉,低著頭的我,問道:「為什麼要阻止我跟錢氏家族的聯姻?」

    我暗自吸了口氣,然後勉強抬起頭來,對張宏說道:「張老先生,我想你不會是個喜歡聽別人解釋的人。所以我也不想特別解釋什麼,我只能說。我做這件事的初衷,並非為了破壞誰地事情,我只是不喜歡被人擺佈的感覺而已。」

    「擺佈?」張宏點了點頭,「是個很不錯的詞語。不過你所謂的擺佈是指什麼呢?是不甘於馮櫻,還是不甘於錢不易地擺佈。」

    「我的這種感覺並特別針對任何人,但是針對所有試圖擺佈我的人。」

    「錢不易用區區蠅頭小利就想擺佈你,當然是他的年輕和愚蠢,但是馮櫻呢?馮櫻開出的價碼應該是一個不錯的價碼才對。」

    我點點頭,說道:「是不錯,過,我不會聽她的。」

    張宏眨了眨眼睛,說道:「我很想聽到你說為什麼,不然我會覺得你是在虛偽。」

    「這世上也許有人的人生是可以拿來交易的。甚至大多數人都這麼幹,但是這些人裡絕對不包括我。」我說著。看了看張宏,「我的人生是無價地。」

    「這麼說,你是不打算接受任何人的擺佈了?」

    「是地。」

    「那如果我有這個打算呢?」張宏放緩了聲音,目光盯在我的臉上,表情沉」專注,很像他剛才剝橘子時候的樣子,「也不可以嗎?」

    我靜靜地與他對視了一陣之後。點了點頭,「是的,張老先生你也不可以。」

    張宏略微嘟起嘴巴,打量了我一陣,然後抿了抿嘴唇,收回了目光,望著窗外喝了一口茶,「張放天這個人,你應該已經見過了吧?」

    我心裡有些奇怪。張宏怎麼會突然提到他,不過這時候,我並不打算扯謊。在這種老謀深算的老頭子面前,耍奸打滑是再愚蠢不過的事了,我於是點點頭,「見過了。」

    「覺得他這個人怎麼樣?」

    我想了想,說道:「是個很了起的人,只是運氣不大好吧。」

    張宏又問道:「如果他地運氣好,又會怎麼樣呢?」

    「也許會成為一個大人物。」

    「。」張宏搖了搖頭,「他只能成為站在大人物旁邊的人。」

    張宏的話讓我一陣奇怪,我於是有些納悶地摸了摸鼻子,看著張宏,等著他說出下面的話。

    張宏直了直身子,繼續說道:「知道我為什麼不讓他當我的繼承人麼?」

    「我聽說,是因為他知道鍾蕊是您的親孫女,而他不可能跟鍾蕊結合,所以……」

    「,是這麼回事,這是所有人的誤解,我之所以放棄諾言,毀棄他的身份,並不是因為他與我沒有血緣。」

    我略想了想,說道:「那麼是因為他出手殘害了您的骨血嗎?」

    「那個男人確實是張放天殺地,過下這個命令是我。」

    我的眼睛頓時睜得老大,腦子裡有些邏輯顛倒,老子下令殺掉自己的兒子?這……這也太連續劇了吧?

    彷彿是看穿了我地心事一般,張宏藉著說道:「那個男人並不是我的兒子,我從來沒有過什麼私生子。」

    我眼珠子在我的眼眶裡轉了一圈之後,說道:「那……鍾蕊她?」

    「她是我的親外孫女。」張宏答道。

    我頓時明白了,「你的意思是,鍾蕊的媽媽才是你的……」

    「沒錯,我只有一個私生女,沒有私生子。」

    「就算是這樣,你又為什麼要殺掉鍾蕊的父親呢?」我解地問道。

    「因為他殺了我的女兒!」張宏說到這裡,眼眉緩慢地眨了一下,臉上閃過一絲陰鬱,「這件事他自以為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就連鍾蕊也毫不知情,直到現在還以為我是她的爺爺,但是這並代表他可以瞞得過我。」

    我不能理解地攤開手,「但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他跟我的女兒之間根本沒有感情。他在得知我的女兒的身份之後,害怕她將她一腳踢開,自己獨享富貴榮華,所以他就在一個晚上,把她殺掉,切成二十多塊,分別扔進河裡,下水道和埋在他家後花圓的茉莉花樹下。」張宏歎了口氣,接著說道。「幹完這件事後,他就滿面笑容地帶著鍾蕊來找我了,大模大樣地讓我地傭人給他煮牛排。」

    我聽著張宏臉色平靜地說著這一切,背上一陣一陣地發涼。為什麼人性竟然可以醜惡個這個地步。而我同時也越發理解,當初鍾蕊的內心為什麼會那麼陰暗。

    而這時候,張宏繼續說道:「我的女兒自己也談上正派,如果他只是因為不能忍受自己的妻子出軌而把她殺掉地話,我或許不至於殺掉他。但是他是為了本該屬於我女兒的東西而殺掉他,我就沒有放過他的理由。」

    張宏說著,抬頭看了我一眼,看到我一臉啞然的樣子,便又說道:「怎麼?你覺得我這是虛偽嗎?不,這是絕對的實話。我從來沒有隨便殺人,我殺人都絕對是有充分的理由的。我像所有的人一樣遵守我們各自應該遵守的準則。我和他們唯一不同的地方。只是準則由我來制定。」

    「你不喜歡張放天,是因為他是個不遵守準則地人嗎?」

    「沒錯。」張宏點了點頭,「張放天是一頭最好的獵狗,是最兇猛地野獸,但是他不是一個好的領袖,因為他不能永遠遵守一個法則。而他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他內心深處並不自信。他沒有安全感。他總是有一種被迫害的妄想,即使一切都是他安排的,他也無法完全信任。因為在他內心深處,即使是他自己,也是不可以信任的。」

    「但是他在你手下的時候,並沒有任何失控,他一直是你最得力的幫手。」

    「那是因為他不是領袖,他只需要去完成目標,而不需要考慮大局。更不用考慮整個團體。世上最好地牧祟犬就是藏獒。而如果讓藏獒當牧祟人的話,那麼最先把祟群吃光的,就將是藏獒自己。張放天就是這只藏獒。當有人能夠控制得住他的時候,他是一柄無雙利器,但是如果讓他自己做主的話,他最終只會毀掉一切,因為他根本無法控制住自己。我一直對他給予期望,一直試圖改變他,但是最後我發現我無能為力,他內心自卑和殘忍的烙印實在是太重,我根本無法改變得了他。所以,我決定毀棄掉他繼承人的身份。捫心自問,我這樣做,是為他著想,是為了讓他毀掉一切之後再把自己毀掉。但是很顯然他並理解我的做法,所以他出走了。」張宏搖了搖頭,「眾所周知,我沒有追殺他,也沒有發佈任何對他不利的命倉,我由他去,而最後他地結果也跟我所想的一樣,他一個人根本無法站住腳跟,最後得不投靠馮櫻。但是我知道,他的心裡對馮櫻沒有絲毫信服,迄今為止,這世上能夠讓張放天信服地人只有一個,那就是我。」

    我點了點頭,心裡暗想,原來事情是這麼回事,過竟然連彭耀都知道真相,這也就未免太奇怪了。我心裡這樣想著,張宏繼續說道:「無論張放天對我做任何事,我都不會怪他。因為我這一輩子只欣賞過一個年輕人,這個人就是張放天。」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跟張放天把話說開呢?」

    張宏沉默了一陣,很感傷地說了一段完全不像是一個曾經權傾天下的黑道梟雄的話,這是一段堪稱淒涼的話,「我沒有這個能力……就像我沒有能力解開鍾蕊的心結一樣。我永遠都是這樣,可以讓人敬我,讓人怕我,但是卻永遠無法讓人愛我。」

    張宏的話讓我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說,只能有些尷尬的,靜靜的坐在一旁,看著他有些傷感的神情。

    好一會之後,張宏搖了搖頭,繼續說道:「知道我為什麼要選錢不易嗎?」

    「我原以為是因為馮櫻得到張放天,讓你倍感壓力,所以你才被迫跟錢氏家族聯姻。但是現在我聽您這麼說,我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我說道。

    「這當然也是一個原因,但是也有另外的原因,除了錢不易的年紀和才貌足以跟蕊蕊相稱之外,還因為我想最後給張放天安排一個機會。我原本的計劃是錢氏家族只是生意人,他們只懂得生意。對地下勢力並無多少興趣。因此,我打算讓錢不易接班之後,便徹底退休,然後由錢不易出面將張放天請回來。讓他接掌我遺留下來的地下勢力,讓錢不易制衡他。這樣他雖然還談不上完全自主,但是起碼可以實現他出人頭地,不屈居人下地夢想了。但是……」說到這裡,張宏抬起頭看著我,「你把我的一切計劃都破壞了。」

    聽完張宏的話之後,我愣了一愣,然後鼓起勇氣說道:「張老先生,您知道為什麼你可以贏得別人的尊重和敬畏,但是卻總是無法贏得別人地愛嗎?」

    我的話讓張宏的眼睛微微一跳。很顯然,我的話讓他覺得有些訝異。不過他沒有反駁我,我於是繼續說道:「因為你總是習慣以居高臨下的姿態去安排每個人的命運。或許,你是出於好心,但是只要你抱持這種態度,你的計劃就注定是要落空了的。因為在你眼裡的這些人,並是你的棋子,他們是活生生地生命。有各自的靈魂和想法,他們可能每個人都心甘情願地按照你所劃定地路線去走。這就像是下棋,或許你確實是這個世上最好的棋手,但是當別人下棋的時候,你卻總是在旁邊指手畫腳,那麼就算你的指導是多麼正確,也只能讓人覺得厭煩。因為你只能讓他們獲得勝利,卻剝奪了他們下棋的樂趣。」

    「說下去。」張宏很認真地看了我一陣,說道。

    「就像你剛才所說的這個安排。其中最關鍵的一點,你說了那麼多,但是你卻一個字也沒有提鍾蕊地幸福。我敢說你不愛她。但是你認為人生的幸福,只是靠條件相稱,門當戶對,就可以了的嗎?用犧牲一個人幸福的辦法,去成全另外一個人,就算成功,又能算得上是對的嗎?」我搖了搖頭,「不,是,最起碼在我看來絕對不是。因為你是人,不是神,你沒有這個資格。」

    「再說鍾蕊,張老先生你是她的親外公。如果說親密,難道我跟她的關係,會比你跟她的關係更親密嗎?我不覺得。難道說你解開她心結的機會會比我少嗎?我想就是張老先生你自己,恐怕也不會贊同。然而,究竟是為什麼最後解開她地心結的人並不是你,而是我呢?」我說到這裡,頓了頓,「難道不就是因為你始終把自己放在高高在上的位子,完全沒有放下身段,去真正關心她地內心世界嗎?」

    當我說到這裡,我發現自己好像有點太過份了,在比自己輩份高這麼多人的面前用這種語氣說話,似乎有點失禮,我於是趕緊收住聲,彎腰道:「對起,張老先生,我一下子胡說了這麼多,請你不要見怪。」

    而這時候的張宏則是一連木然地坐在位子上,望著牆上的鐘,好一陣之後,他才緩緩搖了搖手,長歎一聲,說道:「我現在終於明白,你為什麼能夠解開鍾蕊的心結了。」

    說著,他雙手撐著膝蓋站了起來,對我說道:「今天跟你談得很高興,希望下次能夠有再跟你見面的機會。」

    很明顯,張宏這個姿勢就等於是送客的姿勢了,我雖然心裡有些奇怪,但是還是站了起來,對他彎腰行禮道:「那請張老先生早點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

    張宏搖了搖頭,「用了,我明天早上就會離開。」

    「為什麼這麼急?何不多在通海待一段日子呢?通海還是有滿多地方可以逛的。」

    「鍾蕊會在這裡多待兩天,你陪她玩吧,我還有事,明早就要走了。」

    「喔,那就祝您萬事順利了。」我說著,點了點頭,裝身就要離開了。

    正當我要走的時候,張宏要把我叫住,「等一下。」

    我有些奇怪地轉過身去,問道:「還有什麼事嗎?」

    張宏看了我一陣之後,說道:「我基本上可以原諒你做任何事,但是傷害鍾蕊除外。」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了一種開玩笑的勇氣和情致,竟然立正道:「張老先生你放心,每當我想欺負她的時候,我一定會記起,她有一個做黑道教父的外公。」

    說完,我笑著對張宏再次點點頭,轉身離開了。

    我剛一進門,鍾蕊就走了過來,問我,「喂,你跟爺爺都說了什麼?」

    我嘻笑著說道:「你爺爺跟我商量幾時娶過你過門。」

    「去你的。」鍾蕊臉紅地踢了我一腳。

    然後,鍾蕊便親自送我下樓了,在大堂裡,我們商量好之後明天見面的時間之後,我才坐上的士離開了。然後就在的士開動到一分鐘,我的手機就響了起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當我接通,就聽到那邊傳來賈雨的聲音,「現在該輪到見見我們了吧?」

    這時候,我禁不住對電話笑了笑,「我真那麼有利用價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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