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南方當然明白葉飛羽的意思,說到底,他都希望徐南方留下。他的動機不簡單,但他說的話卻也是深深地烙入徐南方的心。他說,她還年輕,他說,她要為自己好好打算一下。
可是徐南方還是搖了搖頭,「要是在我沒有進定陵之前,你讓我看這些,同我說這些話,我或許還會猶豫。我早該想到父親已經留名千古,原本我應該知足,該安安樂樂地留在這裡,你說的對,畢竟璀璨之星既不好得,又只是一個未知之數,能不能把我送回去,根本無法得知。而我只要知道父親他老人家平安無事,無憂一生我就該心滿意足的。」
「可是,可是我鬼使神差的去了定陵。明代十三陵,這裡有那麼多陵墓,有那麼多皇帝的陵寢,偏偏只有萬曆皇帝的陵寢地宮被開啟,只有他陵墓裡的一切都在世人面前暴露無疑,我偏偏又正巧去了,去看了萬曆皇帝的棺槨,還有我的棺床!」她這幾個字眼說出來,又偏偏在黑暗的樹林裡,就好像遠遠的哭泣聲,嚷嚷的,卻能夠不眠不休。
「你的棺槨又怎麼了?」葉飛羽很快就有抓住了事情的中心,這個想法讓葉飛羽倒又音調升高起來,「是了,那棺床上什麼都沒有,你也說了那裡本來是要放你的棺木,現在根本就是空的,是不是就說明你根本就沒有回去!」
「你錯了!那棺床是空的,但這裡卻原本是有棺木的。只是後來定陵地宮被人盜過,這間偏室沒有密封好,以至於棺木腐朽,挖掘定陵的人才把棺木移走。」徐南方眼睛裡的眸子已經暗淡無光。「這些在墓室地指示牌上都已經寫得清清楚楚。皇上在這墓室新建棺床,原本就是為了我而特意修建的,能夠躺在那的也就只會是我。」徐南方倒是對萬曆十分瞭解。「再者,萬事萬物。雖然規律和結果已經為人所知,但卻始終還是需要人朝已知地方向前行,就如同我雖然知道父親最後能夠名揚天下,能夠讓世人都記得他,可是我父親終究是個不問世事的人。(電腦小說站新最快)。需要促成這一切,則必須有人把這一切都按照歷史一步步地推進。而我,則必須是那個人,天地循環,原本就沒有人能夠逆行,能夠背離這個軌道,我在此處原本就是一個錯誤,事實上,也擺明了我終將回到過去。走自己應走得路。」
徐南方的話空洞洞的,聽在葉飛羽的耳朵裡竟是那樣的刺耳。
「你還是要回去地?」葉飛羽的聲音有些虛無,「你。說的,放在定陵的棺木裡。真的。有你?」
葉飛羽也有結巴的時候。
徐南方想要自嘲的笑,「是啊。差一點,我就能自己看到自己的屍體呢。」這樣的邏輯讓徐南方自己都覺得有些如同夢遊。「我懂了。」葉飛羽不再勸徐南方,好像徐南方要回去地決心讓此時的他有些黯然。葉飛羽的表現有些過度了,就因為徐南方不能再按照他所預期地,和尚君澄一起「享受生活」,最終讓他父子徹底決裂。
然而徐南方吹著風的時候忽然發現,真要是按照葉飛羽地想法,她不再追逐璀璨之星,又怎麼可能幫葉飛羽謀奪夏家,真要是按照他所想地,和尚君澄比翼雙飛,又怎麼會讓葉飛羽做些對不起尚君澄的事?
「原來冥冥之中都已經有了安排。」徐南方說出這句話地時候,只覺得自己的話好像有回音一樣,在即將濛濛亮的林子裡環繞著,經久不息……
葉飛羽是第二天早上把徐南方送回夏家的,自從徐南方同他把話說清楚,告訴他自己的決心,最重要的是告訴他,自己已經在四百年前就埋葬在了定陵地宮之後,葉飛羽便不再對她說那些建議。
應該說,葉飛羽就一直平淡地沒有和徐南方有其他的交流,整個人都用一張看著面無表情,但又挑不出任何瑕疵的臉來對待,只是在把徐南方送到夏家的時候,有禮貌地說了一聲再見。徐南方有些不大理解葉飛羽為什麼有種心情低落的感覺,自己要回去,對於他來說只是有利無害,難不成他還真的是替自己著想?急他人之所急?
葉飛羽是這樣的人麼?可若不是,昨晚上的交談,他奮不顧身地相救,回想起來卻又不像是假裝的。
徐南方不再去想葉飛羽究竟是什麼心思,因為她既然已經選擇了回來,那麼就只有一條路走下去。
當她一身狼狽的出現在夏家園子裡的時候,那些僕人都有些幸災樂禍看笑話似的看著徐南方,甚至有些人在旁邊用陰陽怪氣的調子,故意小聲卻又說給徐南方聽,「我還以為這個狐狸精不回來了呢。沒想到這麼丟臉的溜回來,真好意思……」
徐南方沒有理會,逕直往夏絳咨所在的青淙園奔去。蓮蓬看到徐南方直嚇了一跳,「姐姐怎麼回來了?少爺不是說你不回來了嗎?」看樣子,園子裡的人都知道徐南方離開夏家的事。
徐南方搖搖頭,苦笑道「說渾話,我和三太太簽了契約的,怎麼可能說走就走。」她急需要洗個澡,渾身都是泥巴,衣服也都已經有些殘破了,想來是昨天被葉飛羽抱出車門的時候,被刮花的。要不是徐南方回來的時候,還對著車的後視鏡稍微打理了一下自己的臉,把泥土都給擦乾淨了,只怕蓮蓬一時半會還不能把她給認出來呢。
她想進去洗個澡,蓮蓬這才注意到徐南方的身上髒得要命,她想要問,可是話剛說了一半,才發現徐南方似乎並沒有理會的意思。
蓮蓬吐了吐舌頭,正要幫徐南方放水,夏絳咨已經風風火火的衝進來了,他的手裡還是抱著那只波斯貓小白,或許是他走得太快,懷裡頭的貓似乎還有一些不適應,卯直了脖子警惕地瞪著它一大一小的眼睛望著徐南方。
「喂,你怎麼回來啦?」見到徐南方出現在這裡,最意外的應該屬夏絳咨,「我昨天還冒著必死的心同我媽說,你可能以後都不會再回來了,讓澄哥哥同我媽去解釋呢。你不知道我昨天同我媽說這話的時候,我媽臉都綠了,她以為我真的和澄哥哥鬧翻了,結果我昨天同她說你喜歡澄哥哥,我要**之美的時候,我媽知道她奸計沒有得逞,都快要氣暈過去了!可是,你現在怎麼又回來了?」
夏絳咨在旁邊喋喋不休的說話,自從徐南方回來以後,就只聽見他兩片嘴皮子叨叨地念個不停。
「我原本就是要到夏家做事的,昨天只是有些事要交代一下,少爺您忘記了?或許是南方出門的時候沒有同少爺您說清楚吧。」徐南方一邊忙活著,一邊若無其事地回答著夏絳咨的問題,好像昨天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徐南方冰冷卻又恭謹的態度讓夏絳咨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他圍著徐南方,一揮手把蓮蓬給打發出去,一邊非常八卦地繞著徐南方轉,「喂,你和澄哥哥又鬧彆扭了?還是怎麼了?需要我再去找他不?」
徐南方放下手上的活,正兒八經地看著夏絳咨,「少爺,你的好意南方心領了。只是從今往後,南方只是少爺你的丫鬟,和尚先生沒有半點瓜葛。少爺,以後也就不要再摻和了。」徐南方的話不溫不火,但是話裡頭的含義卻生硬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