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懷繾綣 正文 第六十章 落雪
    卷三第六十章落雪今夜的九掖城是寂靜而清冷的。

    月色迷濛中,天空又飄起了細細的雪。無論是值守太監還是巡視侍衛,也都懶懶散散的,各自聚在一起取暖吃酒,無瑕顧及巡視內城。

    遠離內宮的西冷宮外,繾綣和龍懷庭就這樣站著。繾綣背向龍懷庭,抬眼望著漫天飄散的雪花,開口打破了沉默「你看,這雪落下來,竟是有聲音的呢……」

    龍懷庭放開繾綣的衣袖,繞道繾綣身側,剛想開口斥責,卻發現繾綣的臉龐上掛了兩行清淺的淚痕。

    繾綣仰頭,玉頸修長,嬌俏的下巴微微向上抬起,櫻唇輕抿,雙眸反射出一抹清淺的月光,顯得迷離而哀傷。飛舞的雪花會悄悄地停在繾綣的鼻尖上,停在密密的睫羽上,也不融化,就那樣停著,彷彿在歇腳一般,等會兒還會飛走似的。

    看著月色下哀傷婉轉的繾綣,龍懷庭心中沒來由一陣抽痛,衝動之下,竟有種抬手為她拭淚的衝動。

    「你說,雪落下是有聲音的嗎?」仍舊抬望著夜空,繾綣卻又開口問了。

    「有沒有,要在乎一個人的心。」龍懷庭竟也抬眼,望向漫天飛舞的細雪,答道。

    「如若一個人的心是柔軟的,怕是聽不到雪的聲音罷。」繾綣喃喃道。

    「一顆柔軟的心,不會裝上猜忌、狠毒、邪惡,它會一直軟軟的,猶如一團白雲,任何事任何人,都不會讓它感到不安和不解。雪花兒落下來,也只是淡淡的化了,不會留下任何的痕跡。」

    吐氣如蘭,繾綣又輕呼了口氣,又道「而堅強的心,才能聽到雪落下的聲音罷。堅強的心會拒絕,會懷疑,會保護自己。它會一直把自己包圍的嚴嚴實實的,當有雪花落下的時候,它不會放開心胸來接納它,只會小心試探,這樣,才會有聲音的罷……」

    低頭,龍懷庭看著仍舊抬眼望向天空的繾綣,緩緩道「每個人都要學會堅強。無論是對別人還是對自己,不可害人,卻同樣要保護自己不被人害。平日裡,你性子雖冷,卻也要接受現實,學會堅強。我知道真相都是殘忍的,但如若現在不對自己殘忍些,以後就會有人對你殘忍。這個世界上,並不是每個人都是簡單生活著的,他們有自己的目標,也有自己的手段。在後宮的女人,可比那天下間大多數的男人都要厲害的多……」

    不再望天,繾綣收起高揚的玉頸,轉頭,對龍懷庭道「俊王,你可也有目標,有手段,有秘密嗎?」

    沒想到繾綣會這樣相問,龍懷庭略微一頓,卻也還是答道「我也是普通人,不過有時候我自己都看不清楚我自己到底是個怎樣的人。但人活在世,總該是有目標的。不過秘密嘛,但凡是人,恐怕都會有罷。」

    說完,龍懷庭竟直視著繾綣的眸子。

    看著龍懷庭黑眸中映出的一彎淺月,繾綣覺得那樣的清澈眼神是不該有什麼秘密的吧。

    「都說俊王是個世外逍遙之人。」繾綣道「卻不想,俊王您也會有秘密的。」

    不等龍懷庭答話,繾綣又道「今日之事要多謝你了。還望俊王能保守秘密,並能抽身來為陳舒蓮診治瘋病,讓她早日脫離苦海。」

    聽到繾綣話裡流露的冷漠無奈,龍懷庭卻也無可奈何,道「其實,她什麼都想不起,或許才是一種解脫吧。若恢復了神志,少不了又要哀怨嫉恨了。」

    「糊塗的活,和清醒的死,俊王認為,她會選擇哪樣呢?」繾綣反問道。

    「唉——」龍懷庭歎了口氣,道「好吧,我答應你,一定把陳舒蓮治好。」

    繾綣點頭,低身福禮,便款款離開了。

    望著繾綣離去的背影,龍懷庭有些失落。

    或許剛才陳舒蓮的事情,對她的打擊是有些大了。平時她是那樣的冷然清洌,如此直接地面對了後宮中最為黑暗的現實,恐怕她一時半會兒也是接受不了的。

    再次發出了淺淺的歎氣之聲,龍懷庭轉身一提氣,便又飛縱出去,不見了蹤影。

    這廂,踏著薄雪,繾綣心裡竟明瞭地記起了來時的路。疾疾而走,不一會兒,繾綣便繞回了婀娜宮。

    走近了,發現紫兒和小升子還在宮外候著,兩人的神色都異常焦急。

    「是娘娘,是娘娘回來了——」小升子眼尖,接著昏暗的月光竟也看到了遠遠而來的蘇繾綣。

    抬眼,順著小升子的手指望去,紫兒也看到了遠遠的一彎淺淺身影,不是自家小姐又是誰呢,便趕忙匆匆上前去。

    「娘娘你可回來了。」輕輕拽住繾綣的臂彎,紫兒急急道「上半夜末裡,皇后娘娘遣人來說,要娘娘你明兒一早就去鸞秀宮請安,說是有事相商呢。」

    「既是明早的事兒,緣何如此心急火燎的站在雪天兒裡候著我呀。」繾綣話裡雖是埋怨,卻關心居多。

    「奴婢看娘娘久去不回,心裡擔心麼∼」紫兒委屈,撅著嘴兒道。

    「主子,她就是膽兒小,生怕主子出了去,就回不來了。」一旁,小升子打趣兒道。

    「好了,這外面怪冷的。大家都進去罷。」

    說完,繾綣便帶著小升子和紫兒一同進了婀娜宮。

    進了屋裡,卸了身上的服飾,散了頭上的髮髻。紫兒幫繾綣換了身尋常俐落的褥裙,便抽身退出去了。

    不一會兒,紫兒又端了個炭盆進來,邊說道「這天兒也竟怪了。都初春了,半夜裡竟還飄起了雪,冷的慌。」

    利索的放下了炭盆,紫兒拿出個小巧的絲竹團扇,在點著的炭盆邊輕輕扇了扇,又道「還好冬日裡勻下些銀炭,不然這日子沒法兒過了。」

    斜臥在床榻上,繾綣還是忍不住又想起了西冷宮裡陳舒蓮的慘樣兒,似是沒聽到紫兒說話似的,只是低頭呆呆地望著著地上。

    「我說小姐」,四下無人時,紫兒還是喜歡稱呼繾綣為小姐。

    「您在發什麼神呀,是不是在想明日裡皇后召見是為何事呀?」一邊扇著火,紫兒一邊問道。

    「唔∼」

    偶然間聽到「皇后」兩個字,繾綣想突然醒過來似的,心下暗道明日皇后召見,又該所謂何事呢?

    「我說小姐啊,你出去一趟,回來怎麼跟丟了魂兒似的,整個人傻了似的呀。」紫兒放下團扇,起身,來到繾綣床側,聲調升高了不少。

    說話間,翠娘進了屋。「鬼丫頭,沒大沒小的,小心娘娘剝了你的皮兒。」

    「翠姨,您怎麼就愛寒磣紫兒呢。」紫兒不答應了,氣嘟嘟地道。

    「好了,娘娘在外面一夜了,定是乏了。炭也燃著了,你就快些出去罷。」翠娘拉過紫兒的手臂,半推著將紫兒送出了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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