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林一走進來的時候,他立即就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壓力迎面撲來,這種壓力帶給他的感覺非常的熟悉,他隱約記得在什麼地方面對過這種壓力,但一時間他又想不起了。
林一走進門的時候,很明顯怔了怔,他從沒想過會在這裡見到卓雲的母親。
鍾瓊微笑著,她的笑容裡充滿著一種說不出的親和力,道:「孩子,我們又見面了!」
林一也笑了,道:「阿姨,你好!」
卓雲底下了頭,她不敢多說話,卓羽拉了拉她的衣角,卓雲又把頭抬起。
鍾瓊笑道:「上次我們見面還是在C城醫院裡!」
林一道:「是的!」
鍾瓊笑了笑,道:「你不用緊張,我雖然是雲兒的母親,可是我希望你們都把我當作是你們的好朋友,而不是長輩!」
林一謙遜的笑笑,道:「是!」
鍾瓊道:「其實今天叫你來,是想見見你,沒別的意思!」
林一點點頭,但沒有答話。
今天的他已不同於過去,他知道卓雲的母親與姐姐忽然出現在這裡,很大的原因就是與自己有關,說是沒別的意思,其實就藏有很大的玄機。
鍾瓊道:「孩子,我現在才知道,你叫林一,樹林的林,第一的一,我剛剛看了你們的比賽,看來你應該是為著這個CS第一而來的!」
林一道:「是的,我來到這裡,就是為了這個第一而來!」
鍾瓊笑了笑,看了看卓雲,道:「雲兒來這裡難道也是為了第一嗎?」
卓雲把頭埋得低低的。
林一道:「她自然不是為冠軍而來的!」
鍾瓊點點頭,道:「她確實不是為冠軍而來,兒女的事總是瞞不過父母,我猜得沒錯的話她這次來上海應該是來見你吧!」
林一遲疑著,道:「是的!」
鍾瓊笑道:「可是,孩子,你知道我是誰嗎?」
林一怔住,這個問題反而讓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雖然見過卓雲母親,但實際對卓雲家的情況一概不知。
林一搖搖頭,道:「我不知道!」
卓羽在一旁忽然道:「林一,知道科華地產嗎?」
聽到「科華地產」這四個字,林一的臉色終於變了變。只要是在中國,沒幾個人不知道科華地產這個響亮招牌的,這個地產集團是房地產界的超級巨頭,全國幾乎每個城市都有它開發的土地,這完全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地產集團,就連正陽縣的文化中心都是它開發的,光價值就有好幾個億。
卓羽這句話已經委婉的告訴了林一與卓家的差距,這比他與當初陸家差距還要大。
林一卻道:「但是科華地產與我有關嗎?」
鍾瓊道:「有關!」
林一又怔住。
鍾瓊道:「因為,阿羽現在是科華地產的執行理事,雲兒將來會是科華地產的繼承人!」
林一這才震驚了,原來他一直都不知道,與他戀愛著的女友竟然是全國地產巨頭的女兒。他的臉色沉了下去,不光是臉色,而且心也在下沉,他終於明白為什麼剛才一進門就有了這種熟悉的壓力感了,這種感覺就與當初陸定坤帶給他的感覺完全一樣,那是一種比比賽場上還要凌厲奪人的氣勢,叫人大氣也不敢出。
林一又看了看卓雲,卓雲不敢看他。
鍾瓊道:「孩子,你曾經與陸定坤先生的千金戀愛過,有這回事嗎?」
林一遲疑著,終於還是道:「是的!」
鍾瓊忽然笑了,道:「難道羽兒都對我說,你是個誠實的人,看來你果然是的!」這一次她的笑容是爽朗的,看到鍾瓊這樣的笑容,連卓羽的臉上都有了一絲開心的笑意。
林一道:「有時候我發覺我也不太誠實!」
鍾瓊道:「比如說?」
林一道:「比賽的時候我就不會誠實!」
鍾瓊點點頭,道:「比賽若太誠實就會被對手淘汰,是嗎?」她幽幽的歎了口氣,道:「就像商場,不可能有絕對誠實的人!」
林一道:「但是現在我必須誠實!」
鍾瓊道:「為什麼?」
林一道:「因為我並不想敷衍你!」
鍾瓊的目光裡終於露出了讚賞的神色,她道:「不過,據我所知,你曾經與陸小姐戀愛過,但你最終還是沒能與陸小姐一起,你自己知道這其中的原因嗎?」
林一的目光落在地上,道:「我知道!」
鍾瓊道:「那是什麼原因?」
林一忽然盯著她,道:「因為,這原因恐怕你比我更清楚!」
鍾瓊沉默著,道:「你既然知道這原因那為什麼還要糾纏雲兒呢?」
林一淡淡道:「我並沒有糾纏她!」
鍾瓊道:「哦?難道還是她糾纏你?」
林一道:「也不是!」
鍾瓊道:「那是什麼?」
林一也沉默著,道:「我想,一個超一流水平的CS選手之所以能成為超一流的高手,除了需要堅持不懈的努力外,而且還需要對所有事物的深刻理解,否則他就不能成為一個高手!」
聽到林一這番話,鍾瓊忍不住歎道:「就像一個白手起家艱苦創業的人,他若想成功,除了需要付出常人所不能達到的努力外,更需要對物質與情感有著相當透徹的理解,否則他的成功就不能算真正的成功,這也是陸定坤始終不能超越科華地產的根本原因,所以他的結局注定也是失敗的!」
林一道:「成功與失敗本就沒有界線來區分,陸先生一面是成功,一面是失敗!」
鍾瓊點點頭,道:「不錯,他雖然達成了他多年的願望,但他卻失去了他一生所愛,正是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他這樣的人注定只能選擇其一,或許你也一樣。」
林一道:「也許是的,不過蒙在鼓裡活著的人也是種運氣!」
卓雲與卓羽面面相覷,她們都不知道這兩人說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不過她們哪裡知道,林一與她們的母親此刻就像決賽場的高手正在過招,互不讓步。
鍾瓊道:「假如你的注定結果未必就是你所期望的呢,那麼我想今天很可能是我們最後一次會面!」
林一長長的呼出一口氣,許久,他猛然抬頭,直視著鍾瓊,一字字道:「我不知道最後的結果,但我就算我知道,我也一樣會走到這裡來!」
鍾瓊道:「為什麼?」
林一道:「因為,結果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堅持,就像我的MDK,我們MDK的每一個人就算明知道我們下一場很可能就會被Lucky淘汰,但我們也會盡力,我們不可能因為失敗而不到這裡來比賽,也不可能因為注定失敗而不熱愛我們的CS,因為我們愛的不是冠軍,而是CS,只是我們需要冠軍來證明,我們一開始走的路是錯的,但最終的結果確實對的!」
說到這裡,林一忽然轉過頭,瞧著卓雲,目光裡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柔和與堅定,道:「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雲甚至比我的CS更為重要,因為,就算失敗,我今天也一樣要站在這裡,任何人也不能逼我離開!」
聽到這句話,卓雲的頭猛然抬起,注視著林一的目中已了晶瑩的光芒。
卓羽也震撼了,她並非因為林一的話而震撼,而是她從未見過林一這樣的人,初見林一,她總覺得林一身上好像有種很庸懶很散漫的氣質,她事先預想林一與自己母親一見面就會一番豪言壯語,可是完全不是這麼回事,此刻的林一忽然變了,變得極其凌厲而強勢,任何人見到現在的他都會感覺到他的意志有著不可匹敵的堅定,他說出的話不但令人毫不懷疑,而且巨大的感染力,震撼力。
鍾瓊似也呆了呆,隨即她忽然笑了,欣慰的笑了,她不住的點頭道:「好,好,好,林一,你果然是個好孩子,雲兒果然沒有看錯你!」
林一忽然又淡淡道:「不是她沒有看錯,而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而她就是我命中注定的人!」
鍾瓊的目光終於變得和藹慈祥了,又重新打量著林一全身上下,只不過這次她的目光裡再也沒有輕蔑與鄙夷的成分,而是換為一種欣賞與尊重,她道:「孩子,你對人生很有感悟,你能把你自己的路堅持到現在,確實很不容易!」
聽了這句話,林一的鼻子似也有些發酸,無論是夢想還是情感,他與這麼多人一起走到現在,付出的代價是巨大的。
有時候代價並非是實實在在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而是一些無形中折磨人打擊人的壓力,比如情感,比如尊嚴,比如人格,更比如命運。
鍾瓊意味深長道:「孩子,不過我也要提醒你,在我們卓家,我並不是當家的人,你將來還會面臨更大的壓力,你要有心理準備,我希望下次再見到你的時候,你還是你,還是我認識的林一,而不是別人,明白嗎?」
林一道:「謝謝你告訴我,阿姨!」
鍾瓊放下手裡的茶杯,轉頭對卓雲道:「雲兒!」
卓雲又把頭低下,小聲道:「媽!」
鍾瓊歎息著,道:「女兒長大了,就不再屬於母親了,將來你若是母親的時候就會明白母親的心,希望你能理解媽的心意!」
卓雲小聲道:「是,我記下了!」
鍾瓊又笑了,道:「去吧,跟著他走吧,去走屬於你們的路吧!」
卓雲的臉唰的一下了。
鍾瓊忽的轉頭對卓羽道:「阿羽,尤其是你,你以後也一樣,自己的路應該自己去選,既然選了就要堅持走下去!」
她看了看林一道:「你們兩個,以後無論做什麼,都應該向林一學學,向他們MDK學學,知道嗎?」
「是!」兩人異口同聲的回答著。
鍾瓊笑了。
林一的手輕輕的牽住卓雲的手,兩隻手緊緊的握在一起,十指相扣,再也沒有分開,因為彼此都知道,兩人的命運已從此刻緊緊聯繫在一起,無論前面有風有雨,從此都要一起去面對,就算前面是地獄,他們也得走下去。
因為,這是他們的選擇。
鍾瓊注視著兩人遠去的背影喃喃的歎息著,道:「阿羽,你明天就回C城去,把這件事告訴老頭子,就說我已贊成雲兒的事情,問問他的意見!」
卓羽忍不住道:「媽,你知道爸那脾氣的,雲兒她……」
鍾瓊也露出擔憂的表情,道:「沒事,你回去就照實說,我過兩天就回C城,到時候再慢慢與你爸談這件事!」
卓羽道:「可是,葉阿姨他們家我們該怎麼去交代呢?」
鍾瓊彷彿沒有聽見她這句話,只是看著林一卓雲的背影似有些出神,她喃喃道:「哎,他當年如果有這孩子的一半堅持,事情也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了!」
她不停歎息著,目光已看得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