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亮,楊府大門前停了一輛馬車,車前的馬伕打著呵欠。打從楊夫人去世,楊明少爺可就再沒上過佛寺;今兒個可好,陪著未婚妻上碧雲寺上香,順便瀏覽西郊香山風景。
說是未婚夫妻,是昨兒個楊明將楊家祖傳的玉葫蘆親手交給了阿寶,這可也算是私定終身的一種。
阿寶想了想,將那龍形金飾交給他——
「這給你。」
「這不是你母親的遺物?」
「是啊!」阿寶別有用意地笑了笑。「識字就是有這好處,雖然下山沒多久,可月兒姊姊塞了不少言情小說給我瞧。私訂終身嘛!自當互換信物;既然你給我小葫蘆,我當然也得給你一個貼身玩意兒才是。」這樣才其鎖住了他嘛!難不成只准他給她定朋情物,她就不能給他嗎?
楊明也不以為意,收下了龍形金飾。她明白她是江山易改、本性准移,雖已是姑娘家,但那講究平等原則的性於是根深抵固的。收下了也好,這玩意兒本不該是平民所有;今兒個忽地冒出個親人來,是愈來愈懷疑阿寶的身份,倘若真是皇族中人……
「既是為爹娘上香,怎麼不知會兄長一聲?」阿寶打斷他的思緒,問道。沒一會工夫,馬車就出了京城,直朝西北奔馳而去。
「小寶兒,你當其確定他是你兄長?」
阿寶詫異地看著他——
「你是說,兄長是冒充的?」是怎麼也想不出他冒充的理由。
再瞧楊明一眼,該不是騙她的吧?這不瞧還好,一瞧就瞧見楊明的嘴唇竟有讓人咬破的痕跡——
一看見它,她就臉紅。
楊明又何嘗不知?
從昨日,就有人接二連三的詢問他,他都推說讓貓給抓了——
楊明哀歎一聲——
「想起昨兒個,說有多冤就有多冤。」
「你有什麼好冤的?」東瞧西瞧,他不怎麼像冤大頭嘛?
「怎麼不冤?小寶兒你想想看,我只不過想試試咱們之間燃得火花嗎?偏有人又啃又咬的,倘若真成親,將來我豈不是屍骨無存?」
阿寶又怒又羞地瞪他———
「是你讓我配合一下的!我可是樣樣都做到,你也收了我的東西,怎麼?想反悔嗎?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的!」
忽地,馬車「適時」顛簸了一下!空間本就狹小,這可是楊明千挑萬選中的一輛小馬車,僅容兩人,不過這二人乃意指嬌弱的女性,可沒包括又高又壯的男人!這會兒,就算阿寶縮在角落裡,也挺不幸的被「顛」到場明早敞開的雙手中。
馬車伕早收了賄款,不然好好的大道不走,專撿坑坑疤疤的小路走,不想保住飯碗了嗎?
「我說,小寶兒,設想到你這麼喜歡我的懷抱。」在她耳旁輕輕吹氣——「你大可直接告訴我,也不必假造機會,若是摔著了,我也會心疼呢!」
阿寶聞言,漲紅了險,恨恨地瞅著他——
「你好樣的」
揚明歎息似地摀住她的唇,搖頭道:「小寶兒,你可記得楊家男人娶妻首要條件?說話切忌不可太過粗魯,不然將來娶你入門,丟我面子事小,你要楊家顏面往哪兒擺?」
阿寶恩恩哼哼了幾聲,就是掙脫不了他的鉗制。
「想說話了?」見她拚命點頭,楊明笑道:「不說粗魯的字言了?」
遲疑了會,阿寶才恨恨地點頭。
楊明這才笑嘻嘻地放手。
阿寶急忙坐回先前的小座位,拍拍衣袖上的灰塵,垂下臉去。
「怎麼不說話了?」他問。
「怕說話惹你生氣。」她細聲細氣的,不曾抬過臉。
這可讓楊明大大的驚訝了!
難不成日出西山?還是跟前的阿寶換了性子?她何時這般輕聲細語待過他了?
「小寶兒,我可不想娶個沉默是金的老婆回家——」存心刺激她。
哪知阿寶仍是未抬起頭來,依舊是軟聲軟語地說:「可我不想惹你生氣啊!」
「小寶兒,你抬頭看我。」他壓根兒不信。
「我怕觸怒了你。」
「你儘管抬頭便是。」
「是你要我抬頭的。」
「是啊……」唇邊泛起賊笑。
阿寶一抬起頭,那張俏臉怒不可遏,一個拳頭就往他臉上飛過去——虧得楊明早已料到,輕鬆接住拳頭,輕輕一扯,這丫頭很不幸又跌落他的懷裡。
對她的心思早摸透了,有幾兩重還會不清楚嗎?
阿寶幾乎是咬牙切齒的!
「你老欺負我,到底欺負夠了沒?真不知我幹嘛想嫁你——」
楊明大笑——
「自然是我天生倜儻風流,你就好似那彩蝶禁不住誘惑,盡想伴我這沾了蜜的大白花一生一世,永不分離……」逼近她漲紅的臉蛋,就是愛捉弄她。
「是誰說的——」正要再開罵幾句,馬車忽地停了下來。
從窗口瞧去,不遠處正是碧雲寺;全寺依山建成,愈上愈高,直築到山的半腰,遠遠望去,松掩映著寺牆,好不壯觀!
楊明暫時不再捉弄她,牽起她的小手,下了馬車,笑道:「瞧你一臉祟敬,可別把未婚夫給忘了。」
阿寶連眼也捨不得眨一下,歎道:「這便是你說的碧雲寺嗎?」
「正是。香山上頭寺廟無數,尤以碧雲寺最為壯麗。」他拉著她走曲橋,橋下溪水清澈無比。走過了橋,正是碧雲寺的大門;瞧來來往往的人,有的是平民,有的是貴族,那是來禮佛的——
「小寶兒,香山四季分明,春天的繁花,夏天的雲雨;秋天的紅葉和冬天的晴雪是香山一大特色。現下是秋日,所以今兒個瞧見的是滿山紅葉。」沒說出口的是,香山地形險惡,又名鬼見愁。他曾追捕過幾名盜匪到香山,可見到的只剩屍骨。人生地不熟嘛!還不知香山險惡,才踏一步,就有可能落了空,滿山滿谷的葉作陪葬——
「這地方——我好像有些熟悉呢……」阿寶撫著一根白柱,瞧見寺門內將近五公尺高的守門神,好奇地走過去打量。
「這是武宗年間塑的。」揚明微微一笑。「你若有興越,待你為你爹娘上了香,我再帶你去寺內的羅漢堂,裡頭共有五百零八個排成『田』字的羅漢,你若見了,定會稱奇不已。」
說到這裡,阿寶才輕呼一聲。今兒個是來為爹娘上香的呢!怎麼差點忘了呢!
連忙跟著楊明進了寺廟,由一小僧帶領,在佛堂前上香。才跪在那裡很虔誠的上香呢,忽地聽見一女子的叫喚——
「原來是楊公子。」
楊明一回過頭,暗聲不妙。
這不是莫家千金旁的丫頭嗎?再定暗一瞧,不好!站在丫頭旁邊的正是莫家千金莫愁姑娘。
「楊公子,今兒個好巧,你也來上香?」
那莫憨姑娘生就花容月貌,算得是傾城美女,若不是莫家老爺直想將她嫁給有錢有勢的公子哥兒,又豈會二十出頭,還末嫁人?而這莫愁同她老爹是一丘之貉,當然是想嫁得愈有愈好,這幾年的虛度青春讓她變本加厲,個性本就不怎麼好了,如今又冠上惡婦之名。
楊明皮笑肉不笑地道:「今兒個的確是挺巧的。」壓根兒就瞧不起莫愁的為人。
「楊公子,聽說你—你訂親了?」語氣中濃濃的酯意是再也掩飾不了。
本以為自個兒有望成為楊家少夫人,哪知半途忽地殺出什麼程咬金——她是不愛楊明,可楊家產業遍及中原,光論這點,就讓她心動得很,就可恨那女人——
「是訂親了,下個月初成親。」楊明就是你沒指望了。
對於這種心如蛇蠍的女人實在懶得搭理,等阿寶上完了香,盡快離開這裡才是。須知數月前,不幸「巧遇」莫愁,不用說這「巧遇」自然是這位莫愁大姑娘安排的,讓她了半天,還沒法脫身,此時若再不走,豈不讓她纏上一生一世?
回首一望,不免一驚——
阿主又跑到哪兒去了?不過轉眼工夫,難不成……
連忙擋了個小僧的去路。
「那位女施主先行到後頭的洗心亭去了。」那小僧雙手合十答道。來往人這般多,之所以對阿寶獨有深刻記憶,實是她不說話之時,讓人難以忽賂她全身上下散發出的尊貴之氣。
再者,那阿寶一臉怒氣地跑往洗心事,記億不深也難。
楊明先是眉一皺,而後開懷一笑。
原來這丫頭片子吃醋了!也該是她吃醋的時候。
「楊公子,你笑什麼?難不成那姑娘便是你的。」
「末婚妻。」瞧見莫愁那又恨又妒的神色,倒也不以為意,勿匆告辭,便步向洗心亭找他那愛吃醋的未婚妻了!而那莫愁呢?
恨得連絕美的臉蛋也扭曲了!嚇得周圍禮佛的虔誠百姓紛紛低語;原來其家所謂天仙似的美女便是這副德性田!看起來好可怕呢!
一傳十,十百,中間再加添點料,從此以後,大概再也設人敢上門提親了。
沿著小徑,一路走到洗心亭,還是設法子消氣。
阿寶恨死楊明瞭!
瞧他同那位天仙似的姑娘有說有笑的,認識很久了嗎?還是……
對著池裡的自己猛瞧,東瞧西瞧,是怎麼也瞧不出自個兒哪兒比得上人家了。那姑娘的美色是她生平僅見最美的,可她自己呢?
論起婦德……再論刺繡彈琴……就連平日也難得給楊明好臉色看,也難怪他的魂讓那天仙似的姑娘給勾走……
這般說來,倒是她的不對了?
可這也不能怪她啊!要怪就怪義父好了。從小就把她當男兒養爬樹設陷阱她有一套,但要她說話輕聲細語,專討丈夫歡心,她可就一點概念也沒。那可怎麼是好?
不知不覺繞了洗心亭一圈,這才發現自個兒正停在一間小禪房前。
所謂的小撣房,是獨立的一間小小屋舍,依附在洗心亭一角的牆邊,老舊殘破的景象如同她在山上的樹屋一般。
門是敞開的———
輕輕地「咦」了一聲,發現自個兒不由自主的走了進去。
「有人在嗎?」她大聲探問。
半響,沒人回應,環視屋內一圈,忽地心神一震,瞧見那擱在小小供桌上的牌位,上頭是一名為蘭氏的長生牌位。
是該上香。不知怎地,紛亂的心緒中突然冒出這個念頭。打一見到這牌位,阿寶的心頭就亂紛紛的,像是在懷念什麼,又捨不得離開這裡似的……
拿了香,就在供桌前,雙眸合上,低喃:「雖然我不認識你,可感覺上像是認識你許久了,也其咱們有緣,今天為你上香,盼你早日轉生……」忽地聽見外頭的喊叫聲,一張開眼,才發覺自個兒竟流下兩行清淚。
今兒個到底是怎麼了?竟這般多愁善感起來!屋外又傳來那雞毛子喊聲,先前一路行來,這洗心亭還沒半個人呢——』
她將香插入香爐,雙手合十拜了拜,再用力抹去莫名的眼淚,不捨地瞧了一眼牌位,便跑到屋外,看看到底是何方聖來擾這塊清淨之地!
「死傢伙,敢搶老子的!」前方傳來了聲響。
好奇地走了幾步,往前一望——
有二名中年男子正一路拖著一個衣衫襤褸的十三、四歲的小男鈴走來。
「上個敢搶老子錢的臭小子讓老子給打個半死,怎麼?你也想嘗嘗這滋味嗎?」其中一名中年男子朝那男孩又踢又踹。
「是啊!大哥,該讓他知道敢偷咱們兄弟的銀兩,會有什麼下場!連咱們的也敢偷,是不要命了吧!」留二撇鬍子的男子一臉陰沉。
阿寶睜大眼睛聽他們說話。他們該是來禮佛的吧?怎麼敢在佛門淨地這樣對待小孩子?瞧那男孩的背隱然沁出血跡,實在是太過份了!該有人出頭的,不過不巧的是,這洗心亭放眼望去,除了她這個旁觀者,是再也沒半個人在了。
能不管嗎?
若是不管,依這法,那男孩遲早會給死。
「放開他!」正義之心萌生,幾乎是命令地喊邁:「快點放開他!」
那兩名漢子聞言,嚇了一跳,抬起頭,不覺鬆手。
她……她是誰?怎麼——怎麼第一眼瞧見她,心裡就有股古怪的感覺?好似好似———見到她那一身尊貴的氣質,雙腿就差點忍不住要跪了下去!
他們是怎麼啦?
好歹也是赫赫有名的採花雙盜;今兒個悄悄跟莫家千金來此,正想在回路時將這莫愁姑娘擄下,哪知會遇上這丫頭片子——更奇的是,他兄弟倆正是採花盜!舉凡見到稍有姿色的女人,就該下手,帶回去享受享受,怎麼一見到她——
就好像見到什麼……天大的人物似的!讓人忍不住又跪又叩頭的。都是女人,怎麼會有那麼大的不同?想那莫家姑娘也是金玉葉之身,也是有與生俱來的嬌貴,但……這之間,似乎是天地之差。莫愁那娘們是普通有錢人家的貴氣,可跟前這娘們像是……對啦!就像是皇帝那小子似的,天生就有皇族該有的氣勢。
這只是個比方而已。他們兄弟倆當然沒見過皇上,只是從沒有人讓他們這般……心慌起來!尤其又是在這佛寺,瞧她一臉光風霽月,坦蕩蕩的,好像只要稍稍一碰,都是褻瀆了她似的。
向來娘們都是任他們兄弟倆享受的,哪裡有過個「怕」字——
「媽的!這是什麼心理,又不是撞邪了!」老大喃哺咒罵,朝胞弟使個眼色。
奇怪,怎麼冷汗直流?好像將做的是什麼大錯特錯事似的!
「大哥,這丫頭好,還算有點姿色,待咱們回去享用過後,再賣給八大胡同,定可小嫌一筆。」那小弟冷笑。
冷笑歸冷笑,那冷汗還是直流。是因為在佛寺做壞事的緣故嗎?還是——瞧她一臉怒氣地迫近一步,他們兄弟倆連忙退了兩步,早忘了蜷縮在地上的偷兒。
「你們在胡說些什麼?」阿寶雖是氣憤,可也自認是「好聲好氣」的跟他們說清楚。若是在以往,早衝上前要他們好看了,還會在這裡好言好語的勸他們嗎?
「我們——我們在胡說些什麼?」一陣顫抖的訕笑。「妞兒,你還不懂嗎?咱們兄弟是看上你了。若是好好服侍咱們,說不定還會疼惜你一番,要不然可別怪咱們——」
「你們好大的膽子,敢跟本姑娘說這種話!」她怒氣一生,本想衝上前去病毆他們。
哪知,一聽見她怒斥們,那兩人竟嚇住,一時腿軟,跪了下來。
更絕的是,那兄弟倆競異口同聲,脫口道:「小的不敢!」
兄弟倆彼此互望一眼。他們到底是怎麼啦?瘋了不成?對待娘親都還沒這麼必恭必敬過——
「定是這鬼丫頭施了妖法,不然怎麼咱們老怕她呢?」
「說得是。老子我就不信邪!讓咱們對一個娘們下,豈不是要倒霉三年?」那老大低聲咆哮,忽地朝阿寶撲去!
「老子不好好玩你一下,豈不有負咱們採花雙盜的大名?」撲上前去,才要觸到她的衣袖,阿寶一腳飛過去,正中要害!那身為老大的賊子立即倒地哀嚎不已!只怕,只怕他的命根子不保了!
「原來這丫頭還有兩下子。」
那二撇鬍的小賊早躲在一旁,腦筋一轉,便拿出慣用的吹箭,對準阿寶就要吹氣射出;這可是試不爽的,多少冰治玉潔的閨秀就是中了這沾有迷藥的收箭,讓他們兄弟倆給玷污了。
聚起一口氣,用力吐出,那小小迷箭直朝阿寶頸子射去,正想著待會兒要怎麼好好對她下手呢!忽地一個人影閃過,擋在阿寶面前,接住那迷箭,反於一揚那迷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回到主人身邊,而且還很不幸的就射進他的頸子——「咚」的一聲,那採花小賊便直挺挺的倒地不起了。
「他怎麼啦?」還沒開打呢,怎麼就昏倒了?
「他是自食惡果。」救命恩人說話的語氣冷冰冰的,像是不屑這等下流行徑。
阿寶是壓根兒不知什麼吹箭迷藥之事,不過眼前這救命思人還真怪呢?頭戴斗笠,以黑紗遮面,是見不得人嗎?
「老二!」那老大一驚,當真是出師不利!來此禮佛的姑娘何止阿寶一人,怎麼偏招惹不該惹的人?
莫非天真要亡他?
「若是束手就擒,尚可饒你一命。」那男子冷道:
「你——你到底是誰?莫非……你就是那非金不獵的賞金獵人?」冷汗拼了命的流下。任何人都好商量,但若真是「賞金獵人」,只怕採花雙盜從此就在江湖中消失不見。
「不是『賞金獵人』就不能捉你歸案了嗎?』
那男子生就虎背熊腰,一身的威嚴教人看了就怕;但當他一眼瞥見頭戴斗笠、以白紗罩面的嬌弱人影閃躲在樹後,悄然地從那倒地採花賊旁拾起某個玩意兒,他的唇邊迅速浮起溫柔的笑意。
「是啊!」阿寶不滿地說道:「若是天下惡人都要楊……都要『賞金獵人』出面的話,那他豈不累死?」她是為楊明抱不平。
「好!今兒個算我認栽了!要殺要剮任憑你處置。」那老大從靴中抽出一把巴首來,緊握在胸口,待那名男子上前,就一躍而起,往他胸口刺去。
開玩笑!倘若真將他們兄弟倆送交官府,非判斬立決不可,好歹要力拼一下才行。腦中早已盤算好了,以暴對暴,他壓根兒就不是對手,不如來陰的,起其不備,將這名男子刺成重傷,要不把阿寶捉住人質也好。
正盼那名男子再跨前一步,哪知耳邊忽地來一陣咯咯嬌笑聲。這好甜的笑呢!腦中才閃過讚歎的念頭,暗道不妙,緊隨而來的,是那破空的箭聲——
完了!那不正是老二的迷箭嗎?
這是最後閃過的念頭:頸脈微微一陣刺痛,整個身子還來不及抗議一下呢,就倒地呼呼大睡起來。
「好玩「好玩!」那樹後的**握著吹箭,快步上前輕踢了那老大賊子。一確定他真中了迷箭,雙眸一亮,急將吹箭放進荷囊裡。
那意謂著,從今以後這吹箭易主啦!
「汝兒?」
那**嬌俏地吐了吐粉舌,道:「反正他們將來也用不著,不如我替他們收著,說不定還能用在正途上,也算為他們贖點罪嘛!」
贖罪?才怪!分明是打算據為已有!還會不瞭解她的個嗎?成親五年,大家閨秀的性子沒養成,反而愈來愈無法無天,是太寵她了吧!
那**注意力轉移,好奇地瞧著阿寶。
「姑娘,你可沒受到諒嚇吧?」不知怎地,一見她就投緣。
阿寶坦率的搖頭,道:「這沒什麼好怕的。」
「姑娘好膽量。先前瞧你踹他一腳,可好玩得緊,我是學過一些防身之術,可沒你那腳有力呢!」
阿寶一雙美目打量著她。雖有白紗遮面,可聽她語氣親切,似乎有幾分孩子心性,再瞧瞧那名男於,好歹也算是救命恩人,應該是好人才是,不然也不會好心搭救她。
「其實這倒容易得很。你若想學,可以拿他做試驗。」阿寶瞄瞄那名威嚴的男子。
那名喚作汝兒的**掩嘴低笑,瞧見那男子無奈的搖頭,背過身於,似是拿這兩個小女人沒奈何,只怕先前阿寶說的話,全讓他給聽見了呢!
「這倒是好主意。姑娘,我是愈瞧你愈投緣,我名莫汝兒,至於那可以做試驗的他,正是我相公。我叫你一聲妹妹,你說好嗎?
「當然好!我朱瑋寶。你可以叫我寶妹妹,不然阿寶也成,大夥兒都是這麼叫的。」敢情是在這裡閒話家常起來了?那背過身的男子是面不改色,想是早習慣妻子的作風。
「阿寶?」汝兒眨了眨眼。「你是一個人嗎?怎麼沒瞧見府上的丫頭隨侍在側?」
「我——本來是有人陪著的,不過現下就算是我走了,他也未必知道呢!」阿寶的的語氣挺酸的。
她是沒嘗過吃醋的滋味,今兒個算是初嘗,那股酸味就飄了幾里遠。
汝兒不解——
「他怎會不知呢?是不是你迷了路?妹妹,你若是頭一道來,摸不清路也是難怪。你告訴我,現在他在何處?我帶你去便是。」
「我不是迷路—是他動不動就愛沾惹女人。你可知,他就愛吃人豆腐,我頭一回遇上他……他竟然想解下我的衫子。如今,他正跟前殿的美貌姑娘打情罵俏呢!說不得——說不得——現下那美貌姑娘早讓他吃了豆腐!」說到最後,反而是同情那美貌姑娘居多。
汝兒聞言,一張臉早生怒了!若不是以白紗遮面,只伯阿寶還真會嚇一跳呢!到目前為止,她所遇見的女人,個個賢淑溫婉,小漁兒或許是例外,可今兒個碰上的是貴婦呢!瞧汝兒的衫子質料非一般百姓所能擁有的,應該是那種三從四德、樣樣都懂的女人才是。
「好妹妹,能得你芳心的男人定有可取之處。」汝兒嘴一扁,不屑地說:「他若真是負心郎,你也不必怕,我叫我相公為你出一口氣!像這種害人間的大色狼,該閹了才是。」馬上站在同一陣線!
那名男於的嘴角扯了扯,又搖了搖頭,乾脆再遠離她倆幾步,是存心眼不見為淨,耳不聽就成。
「謝謝姊姊好意。不過我自己就能對付他的。」阿寶瞄到先前昏取不的男孩翻了翻眼皮,清醒過來,想趁著她倆談得熱絡,溜之大吉。
先前盡為這對年輕夫婦給吸引,怎地忘了他呢?
「喂,你可別走!」阿寶及時「拎」住他,引來男孩哀嚎連連。說是「拎」,是因為這男孩窗成皮包骨,得像是一陣風就可以吹走似的。
「好疼啊——」他叫道。先前讓採花雙盜給揍得全身淤血,阿寶這一拎,捉住了他的手臂,差點撕下一塊皮來。
阿寶連忙放開,免得他又痛又叫的!她又哪知這男孩腦子轉得挺快,才一鬆手呢!他的腳底就像抹了油似的,又要跑—算他倒霉,撞上一堵肉牆,跌倒在地!
「這是怎麼回事?」這堵肉牆正是楊明。從前頭小徑一路走來,正巧瞧見阿寶與這小男孩牽扯不休,又出向題了嗎?彷彿阿寶出現在哪兒,便會在哪兒惹禍上身——
「楊兄,好久不見了?」那名黑紗遮面的男子淡漠的問候,嘴角浮起一絲笑意。
「朱兄!怎麼——」才要問他怎麼來了京城,一瞧見躺在地上的兩名採花雙盜,不!覺一驚!這兄弟倆不是通緝告示上的採花賊嗎?雖是修飾了面目,但也能輕易認出來。
難不成先前……
「楊大哥,你該不會就是寶妹妹口裡說的負心郎吧?」汝兒插上嘴。
她是怎麼也不敢相信阿寶說的超級大色狼就是他!
楊明愛沾惹女人?愛吃人家豆腐?還會打情罵俏?
她和她相公認識的楊明可不是如此間?
「負心郎?是誰同你說的?」這句話算是白問,還會有誰在那兒亂嚼舌根?
「阿寶。」
「幹嘛?」
「過來!」
「笑話,我為什麼要過去?」阿寶白了他一記眼,公然演出悍婦記。
以為她沒瞧見他同那美貌姑娘說話嗎?並不是不准地和其他姑娘說話,但光瞧那美貌姑娘朝他扔了多少媚服,心裡總不是滋味。若不是礙於人前,只伯那姑娘還會像八爪章魚一般又又黏的吧?
「你大概忘了我是你的未婚夫吧?末得我的允許,是誰讓你躲到這裡來的?」
「躲?」阿寶氣呼呼地衝到他面前,用力戳著他的胸膛。「誰說我是來躲的?眼不見為淨。未婚夫?我瞧你這未婚夫也沒什麼好處,休了你便是!」
「休我?」楊明邪邪一笑。「你大概已經忘了你的身子已經讓我『碰』過,若是休了我,試問,將來還有哪家男人要你?」他逼近她,問道。
擺明了就是毀她清白,欺她不懂男歡女愛。
果不其然,阿寶的臉蛋染上兩朵可愛的紅暈,還當真認為讓他樓幾次,親幾下,就算是已經「碰」過了。
「如何?小寶兒?還想休我嗎?雖自認不是怎麼標準好丈夫,但總勝過獨守空閨吧!」
「你——」阿寶就是氣他一副吊兒郎當相,不過想了想,也不算吃虧。
「這也好。反正你也其讓我『碰』過了,瞧!這就是證據!咱們是互不相欠。」她指著楊明嘴唇上的咬傷。
在場的朱氏夫婦同那小男孩真是聽呆了!
這是時下一般女子該說出口的話嗎?那姓朱的男子耐人尋味地瞧了一眼妻子,好似在說:「今兒個你總算碰上知己了。」
不過,這還算小事,真正叫他們吃驚的是那楊明逐變的性子。
須知,楊明向來是風趣幽默之人,加上長相俊俏,家有恆產,自然是女人傾心的對象。可這楊明——至少就一票朋友所知,他呢!是鮮少主動找女人的;尤其是相當尊重良家婦女,若說楊明占女人便宜,那是打死他們都不會相信的!
可如今,豈不叫人吃驚?
瞧他又是捉弄又是調笑阿寶的,如以言辟之間憐愛之情顯現,若不是親眼目睹,誰信?
想來朱緯寶這號人物倒也不可小看。
「這小傢伙是誰?」楊明拎起少年,改了個話題。
「我誰也不是,快放開我!我——我可沒招惹你,也沒招惹你的未婚妻。」那少年又喊又叫的,心虛的神色教人見了就起疑。
這種神色是瞧慣了!楊明不費力的搖了搖他的身子,一包鼓鼓的袋掉了出來。
「衣衫襤褸的,竟有這般多銀子?」分明是偷來的。
「我——我是偷來的沒錯。」那少年漲紅臉的強詞奪理——「可他們是壞人叼!我偷他們的,是理所當然的!」語畢,肚子竟「咕嚕咕嚕」叫了幾回。
「你餓了嗎?」阿寶一開始就是同情他的。
「我……」少年悄悄瞧了阿寶一眼,不好意思的垂下眼,好像同這般美貌的姑娘說話是想也想不到的。「我已經三天沒吃飯啦!」
「楊大哥,我瞧這孩子也餓昏了頭,不如我和我相公先向主持要些齋飯,借個禪房,讓這小兄弟好好吃上一頓。」汝兒插上嘴,光看那少年流出口水的模樣,同情心不禁大發,
「嫂子,」楊明叫住她,道:「莫愁姑娘還在前殿,小心些。」
汝兒點了點頭,便同丈夫往前殿走去。
阿寶轉了轉眼珠,忍不住好奇,問道:「那莫愁姑娘和汝兒姊姊有什麼關係?」
「你可記得當日媒人前來說親中的閨秀有其家千金?」
「你是說過。你說她雖有沉魚落雁之貌,可心如蛇蠍,虐待親妹,所以你壓根兒就瞧不她,是不?」腦子一轉,輕輕「啊」了——「姊姊閨名莫汝兒,難不成她——」
「正是。」楊明一笑。「先前你吃莫名飛醋的姑娘便是莫愁姑娘,現下你可不會想休我了吧?」
阿寶臉一紅,坦白道:「我可不知那是不是吃醋,只知道你再同那天仙似的姑娘說一句話,我就會把你眼珠子挖下來,讓你再也沒法子瞧她了!」她向來都是有話直說的,不適隱瞞。
女人的乾醋當真令人駭怕得緊!倘若他是一介文弱書生,豈不一生一世一雙眼珠子只能瞧著她?
不過,她會吃醋倒是件好事,起碼表示她的心是向著他的。
那少年瞧瞧阿寶,又瞧瞧楊明,是聽不太懂他們大人在說些什麼,不過他只知道一件事——
「你們要請我吃飯嗎?」他嘴攙的模祥酷似當日阿寶在牧場上工作,一口吃五大碗飯的情景。雖說今日扮回女兒身,吃相也稍稍收斂,可一聽見吃,那副嘴攙相便又故態復萌了。
「小子,你的爹娘呢?」
「早死啦!不然我又怎會做偷兒?」少年看楊明似乎不怎麼好惹,縮了縮頭,道:「既然要請我吃飯,能不能多備一份?」
這世上好人不多了,難得碰上一次,要求多一點不為過吧?
「若吃不夠,同咱們下山,再請你吃個夠,好不好?」阿寶瞧他真是可憐。想她以前也是如此呢!以前在牧場上,若是工作做不好,大勇工頭哪肯給飯吃?還是晚上她自個兒溜去廚房吃個飽!如今想來,倒跟這少年有臭味相投之感。
「不,那一份不足給我吃的,是給劉伯吃的。「那少年臉又紅了,像是不習慣做好事似的。
「劉伯?他是誰?」
「他——他只是一個老人,就住在那兒。」少年指著先前阿寶進去過的破屋,道:「你可別誤會,他不是偷兒,打我認識他,他就住在這寺裡。平日不愛搭理人,這寺裡的和尚雖供他三餐,可他老忘了吃飯,一天裡準有兩頓設吃。我想……多備一份總是好,萬一他餓了,也有得吃。」
「那有什麼問題!我陪你去找他;待會兒咱們就一塊下山,再吃個夠。」阿寶也想再進那破屋裡,用力拍拍少年的背,差點讓他嗆到。
天!她是女人嗎?怎麼力量比他還大?他今年不過十四,看她也沒起過二十嘛?平日在街上是很少看見嬌貴的千金小姐,就算是有,也是坐在華麗的轎中。瞧她衣衫料於是上等貨色,人又好看極了,心地也很好,比起前殿那天仙似的美人簡直是天地之差!不過是求她施捨些碎銀,哪知她像瞧一條狗似的瞧他,她的隨侍丫頭還吐了他一身的口水——想到這裡,忽地就流下兩行眼淚。
這可把阿寶嚇了一跳!手足無措的向楊明求救。
「你怎麼哭了?」她急忙拍著他的背,愈拍他是哭得愈大聲。」我——這一輩子,除了劉伯,從沒人待我這般好過。」
「別哭!別哭!以往也只有義父一人待我好而已叼!可我也不曾哭過,現下楊明待我好,他是好心人,也會待你好的——」
「等等,小寶兒,此話怎講?」
阿寶無辜地看著他——
「既然他一個人流落在外,挺可憐的,不如將他帶回楊府,這樣以後就再也沒人會欺負他了,是不是?」
楊明無奈地搖了搖頭,苦笑——
「是如此,你何不將劉伯一塊帶回?」
「正有此意?」瞧見楊明一臉苦相,扇嘴道:「怎麼?楊府那麼大,還怕養不起二個人嗎?」
「倒也不是這麼說。只是照這祥下去,怕不到一年的時間,楊府便人滿為患,早讓無依的老弱婦孺給佔滿了……」心思一轉,邪笑——「不過,你若願以來來少夫人的身份向我要求,我倒可以接受……」及時閃了開,不然早讓阿寶給踹上一腳!
「走,咱們別理他,先去找劉伯再說。」她拉起少年的手,走向寺後。
楊明歎息幾聲,又豈會不知將來悲慘的歲月?
搖了搖頭,只得跟在後頭。望天可憐,他不過是想娶個妻子過門罷了,誰又知會惹出這般多的「禍端」!將來楊府人滿為患的情景,似乎為期不遠……
再歎息一聲,阿寶回首怒瞧了他一眼,像是說:「怎麼?你還有話要嗎?」
楊明不覺浮起笑意。
人滿為患就人滿為患吧!這,也沒什麼不好,不是嗎?
兩盤齋菜、一碗大白飯、三個大饅頭,讓少年吃得津津有味。
先前本想找那劉伯的,可少年在那破屋奔進棄出,就是不見劉伯的人影,只好將兩個白饅頭放在破衣裡的口袋,等遇上劉伯再送給他。
阿寶瞧這孩子心地很好,頗像自個兒的性子,對他又親近了幾分。不過,她還是很好奇那破屋裡的牌位究竟是何許人也。問這少年嘛!他只知那是自認識劉伯時就有的了,至於其他,他是再也不知道了。
於是乎,只好離開那依依不捨之情,來到這間小禪房,先讓那少年吃飽;而那兩個男人就在桌前說那「男人之間的對話」。
「朱兄,此來京城,定有重要之事?」楊明問道。
「倒也沒什麼重要之事。」朱瑤庭嘴角無奈地揚起。「聽說岳父在三個月前又納了房妾,汝兒堅持要回來瞧瞧岳母,若是她願意,就將她接到關外。」聽那朱錕庭喊「岳父」二字,似有不屑之意。
楊明微微點頭,道:「這我略有耳聞。想那莫大仲已六十餘歲,偏買了個十六、七歲的小丫頭做侍妾,據說,還是只花了十兩白銀買了她。」
「正是。」朱錕庭向來對那莫大仲沒什麼好感,他搖了搖頭,再道:「楊兄,咱們別再談這事——說來,我倒要好好恭喜你,娶得如花美眷。」那語氣中似有百般同情。
楊明又豈會不知他話中意思呢?只得苦笑一番——
「現下還沒娶過門呢!只怕,將來累得青絲換白髮。」
「但也心甘情願。」算是說出兄弟倆的肺腑之言。
女人嘛!大家閨秀的最容易解決,娶妻當娶姻淑女,是時下流行的口語。多少名門閨秀曾找上他們,他們卻一點也瞧不上限,直到遇上命定中人——是難纏了些,是沒淑女的氣質,也沒那應該的「賢妻」資格,可隔偏就是愛上了,還有什麼辦法呢?
兄弟倆相視一笑,笑彼此的「遭遇」,笑將來的「苦難」。
過了一會兒,朱錕庭眉頭擰了來。他本是不常笑之人。
「閒話少說,那朱姑娘的性倒屬國姓。」
「姓朱的可不只有皇族。」楊明輕易駁回。
「是嗎?」朝那正和汝兒聊得開心的阿寶瞧去,沉吟了會,道:「初時倒不怎麼注意,可越是瞧她愈像皇族中人。」
「怎麼?朱兄——有話相瞞?」楊明可沒忘了朱錕庭本是皇族中人,至於如今遷居關外,與妻相戀,那又是另一段有趣的故事。
「不,是瞧她與生俱來的氣質,如此猜測罷了。」朱錕庭省過一段不提。
幼年曾人宮面聖,是孝宗欣賞的侄兒,自然可自由出入宮裡任何地方,包括一日不巧進那後宮,遇上那溫柔婉約的的貴紀……那容貌……那神色……
楊明一笑,知道朱錕庭有事瞞他,倒也不追問。
朱錕庭忽地一歎,說起國事來——
「此次回京,不僅為了岳母之事。雖說我已不是皇族中人,可也關心朝廷之事!原以為先皇一死,當今皇上登基,定有一番作為。沒想到厚總為了興獻王的稱謂,和那閣內大臣吵翻了天,反倒讓張、南書等人冒出了頭。」長歎一聲,道:「厚總或許比先皇有所作為,可小人隨侍在側,總讓人惴惴不安,可莫再來個豹房,便已是關下萬民之幸了!」
那「豹房」便是武宗生前荒廢政事、終日流連之地。至於那厚總便是明世宗,由於武宗無子,死後便由太后與閣臣商議,迎武宗之室兄弟興王厚總進京為王。十五歲的世宗才剛到北京未久,為了追尊生父的制度和稱謂問題,與眾閣臣翻了臉,這便是有名的「大禮議」。之所以有名,是因世宗不瞞稱生父為皇叔父,稱孝宗為皇考;雖說是有孝心,可也起讓一干小人冒出頭,反倒忠臣慘遭不測!二百人跪哭宮門外,世宗一氣之下,或以充軍,或以奪奉、杖責,有十六個被打死,結果最後仍未其意,直接稱生父為皇考,反改稱孝宗帝后為皇伯父母。
這等事情又豈能不引一般百姓的憂思呢?
楊明搖了搖頭,道:「皇宮裡頭的事,非咱們普通百姓管得了。所幸,這碼事早已告一段落,現下是還瞧不出他的作為,朱兄也不必太過憂思,說不定比先皇更有為呢?」
「但願如此——」再瞧一眼那陪著少年吃飯的阿寶,是愈瞧愈像……
那阿寶倒也挺奇怪朱混庭幹嘛老瞧著她。是讓他們男人在另一邊聊天,也設聽見他們在說些什麼,可自認以前是不認識朱輥庭的。
從進了撣房,朱氏夫婦就將斗篷拿下,她這才發現男的英姿煥發,天生的威嚴;女的清雅脫俗像只芙蓉鳥,瞧是極配的一對。可那姓朱的老瞧著她幹嘛?又不是他失散的妹妹!
「寶妹妹,你在想什麼?」汝兒好奇問道。
「我在想——你相公怎麼老瞧著我?」阿寶坦白道,不懂隱瞞。
汝兒回首一瞧,擠眉弄眼,扮一臉潑辣的悍婦,站來,朝他們走去。
「朱大爺,怎麼?是厭了我嗎?」
朱錕庭一呆,脫口道:「此話怎講?」
「好濃的乾醋啊!」楊明笑嘻嘻道,擺明就是不趟這渾水。
「醋?」經楊明指點,朱錕仍是不解其意。
「是啊!便是與女人相處一輩子的柴米油鹽醬醋茶裡的醋羅。」楊明再插上一句。
汝兒白了楊明一眼,低笑道:「楊大哥,你可別在那兒幸災樂禍。本來我是同情你居多,現下我可明白那活該!」
「嫂子,你又想耍什麼花招整我了?」
「可不是整。」頓了頓,存心不讓阿寶聽見,低語:「你可知我外號叫什麼?」
朱琅庭莫名的瞧了她一眼。相處五年,怎地不知妻子同時有了個外號?是她閒來無聊過頭,自個兒取來玩的。
汝兒得意道:「神算子!這你們可猜不出來吧?」
楊明不笨,知道這莫汝兒又要口出「神言」,是指她能預知未來事,誇張點呢,便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幼年的一段奇緣造就她不凡的個性,是好是壞,也只有她老公自己心明白。
可楊明向來是信服她的。她的「神言」向來不假,就不知今兒個她又要預言些什麼?
汝兒倒也不吊他胃口,明白道:「你可知近日會有一個十幾歲大的兒子去找你?」
「十幾歲大?」楊明立即反應,笑道:「嫂子說笑了。我尚未成親,又何來兒子之說?」
「也許是私生子呢!」
「笑話!我楊明向來潔身自愛,從未鍾情於哪家姑娘,說有私生子是萬萬不可能。」頓了頓,小心地瞧著她。「嫂子,咱們向來無怨無仇,你可不會胡亂說話吧?」言下之意,就是你若在阿寶耳邊煽風點火,你就完了!
汝兒無辜地睜大眼——
「我說得可沒錯。他姓楊,單名一個『善』字。你若不信,將來他找上門,你就知道了。那時,可別怪我沒事先警告你。」
「楊明!」不知何時,阿寶牽那已吃飽的少年走了過來。
楊明稍收斂心神,聽那汝兒說得煞有介事,若真有個十幾歲的少年上門找他,豈不是在說他楊明十三、四歲便已花名在外?
開玩笑!那是決計不可能的事!
「你們在聊些什麼?」阿寶坦率問道。
「不……沒什麼!」若是讓莫汝兒攪上一局,只怕這段姻緣再生變數。楊明示意朱錕庭最好封住老婆的嘴巴,不然後果自行負責。
阿寶瞧他似乎緊張的,定是先前有什麼不可告人之事,既然不告訴她也就算了。
「這孩子是沒姓的,我想既然將來是要住進楊府,不如姓楊,你說好不好?」
「你說好就好。」
那阿寶朝那開心的少年說道:「我就說楊明人好,心地也挺好,你不須怕他的。從今以後,你也不必擔心沒地方可住,沒東西可吃。從今以後,你也有名字了。楊善,楊善,這名字取得真好!」
楊明一驚,脫口道:「楊善?」
「是啊!有什麼好大小怪的。他小名『善』字,如今姓楊,自然叫楊善了啊!」
這少年是他的兒子?
怎麼可能?
除非——眼一瞇,瞧阿寶疼惜他的模樣,不難猜出將來成婚之後——
狠狠地朝莫汝兒瞧去,那大小姐正躲在一旁棒腹大笑起來,顯然她是猜中了!
閉著眼睛想,也早該知情的。阿寶既如此疼他,那楊善將來定是他們的——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