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心蕊站在明星模特公司的走廊上,透過淡藍色的玻璃向外眺望著。
這已經是仲春天氣了。陽光開始有了幾許明媚的味道,燦爛地照著整個城市,使一切都顯得可愛又充滿了生機。可是,這閃耀著橙色光芒的太陽,這歡樂的人群,雲峰都與之絕緣了似的,他看不到,聽不到地躺在那裡,難道他此後的日子就要這樣長眠下去嗎?
從她知道雲峰受傷到現在已經是將近一百天了,可他依然是毫無起色。也不知道他到底還有沒有知覺,就那麼躺著,一動不動地躺著。無論心蕊給他說些什麼,對他做些什麼,他都毫不反應,毫不拒絕,表現出前所未有的隨從。可心蕊倒是希望他能夠起來像過去那樣冷冰冰地看著自己或斥責她一通,又或是溜出去和麥可約會也無所謂的,這樣反而更能讓她高興了。他那樣死氣沉沉的模樣,實在是令心蕊心如刀割,痛不欲生了。剛開始的時候,心蕊對雲峰的情形雖然是非常的震驚和痛苦,但還是充滿了希望的。她甚至是沒有怎麼哭泣,而是像在父親突然去世那個悲慘的關口時一樣,挺起胸來,勇敢地去正視、去面對事實了。是的,心蕊不願意把時間過多地浪費在哭啼上,她要做的是盡量想辦法讓雲峰甦醒過來,恢復健康,而眼淚只能使人意志軟弱和迷失方向,所以,她不想哭。可是,在這麼長久地努力之後,在用盡了一切的方法之後,她得到的只是失敗、失敗、再失敗!她開始感到束手無策了,原有的信心和希望已經被磨滅到了崩潰的邊緣了!剩下的,似乎只有哭泣了。
想到這裡,淚水湧進了心蕊的眼睛。
「請你再等一會兒,麥可換了衣服就出來。」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從大廳裡走出來對她說。
心蕊點頭致謝,繼續望著窗外。是的,她是來找麥可的。心蕊以為自己是一輩子也不願意和這樣一個情敵扯上什麼瓜葛的。可現在,她卻主動跑來找他,甚至於是已做好了懇求他的心理準備。其實,心蕊一直都知道在雲峰住院期間,麥可是來過好幾次的。有時是趁她出去的那一陣子,有時是她故意避開的功夫,她都是知情的,只不過是裝著不知道罷了。她是嫉妒他們在一起,但一想到雲峰都已經成了那個樣子了,麥可來看望一下,也是人之常情吧!她也就刻意給他一些機會了。但是,她還是沒有大方到要來親自企求麥可,可正是李放,讓她產生了這樣近乎是荒謬的想法。
那天,一直下著很清冷的雨,弄得心蕊的心情也淒迷起來。
她給雲峰念了一首又一首的詩,他還是一點反應也沒有,也許是那天氣,那哀婉的句子,雲峰那僵臥的姿態……總之,那一切都令心蕊感到了徹骨的沮喪,她比任何時候都絕望了!
「他是不是醒不來了?」她悲哀地看著李放。
李放無語,悶聲抽著煙。
「都這麼久了,他還是沒有一點反應,會不會……」她恐懼了,無助地喃喃自語:「我該怎麼辦?我能怎麼辦?」
「心蕊———」李放拖長了聲音喊,卻又頓住了不往下說,似乎有某種顧慮。
「有什麼話就講吧,這個時候還有什麼好忌諱的?」
「你認為這種情感呼喚的法子是真的有用嗎?」
「應該是有用的吧!」心蕊也有了幾分懷疑,但還是自我安慰著。「是有過成功的例子的啊!」
「那———你可以多給他放一些薩克斯音樂,或許會有用。」
「這我知道,雲峰是很喜歡聽的。」心蕊點頭。「可情感呼喚法是應該什麼曲子都聽的呀!」
李放的神態很怪異。「你就多給他聽薩克斯曲得了。」
「雲峰自己並不會吹薩克斯呀!」心蕊有些奇怪了,她本來只是以為薩克斯是雲峰在音樂上的一個小小的偏愛而已,聽李放的語氣卻又隱藏著某種玄機似的。「有什麼特別的緣故嗎?」
「那是,因為……因為……」李放吞吞吐吐地,「因為……」
心蕊急了。「因為什麼嘛?你就說啊!說不定對雲峰很有幫助的。」
「因為———迪克會!」
接著,李放又吞吞吐吐地給她講了迪克和雲峰的那段往事。
「原來如此!」心蕊不禁恍然,又有些黯然神傷。
但是,她沒有太多的心思去傷感了,立刻就衝出了醫院。她顧不得天還下著雨,馬不停蹄地跑遍了全城的音像店,幾乎買下了所有的薩克斯音樂帶子、d碟片。連續不斷地,在雲峰的耳邊放了幾天幾夜的音樂。各種不同版本的薩克斯音樂不停地迴盪在整個病房裡,簡直就成了一種疲勞轟炸,心蕊也快聽成薩克斯專家了。可,雲峰依舊毫無反應,就是連手指頭也不肯動一下。
「完了!完了!」心蕊絕望得淚如雨下,覺得自己的力氣已經被消耗殆盡了,她真的是有些不住了。「這樣也沒有用啊!」
「可惜,迪克已經死了,不然……」李放輕歎著。
「你說什麼?」心蕊追問。「什麼意思?」
「我……我……」李放為自己的不慎失言而張口結舌了。
心蕊卻並不尷尬,眼睛閃著光亮。「那他們之間會有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吧?」
「我……不太……不太清楚。」
李放結結巴巴的,心裡尷尬得要命,很後悔說漏了嘴。可心蕊卻並沒有受傷害的樣子,反而很興奮的在房間裡走來走去的。
「這倒是個好辦法!我怎麼就沒有想起呢?唔,這一定會有用的。」她反覆地低語著。
李放不明白她這是怎麼了。「心蕊,你在做什麼?」
「迪克是不在了,可麥可還在,是不是?」她興奮地一把抓住李放的手,「讓他來試試,說不定可以喚醒雲峰。」
李放目瞪口呆地看著她的臉,又結巴起來。「但是……但是麥可……他是……」
被他這一說,心蕊也有了一點忸怩。「這——沒什麼。他們的事情是另外一回事,現在哪還管得了那麼多了?」
「你真的不介意?」
心蕊停止了踱步,她能不介意嗎?可是,她現在已經是別無他法了啊,不如此地去孤注一擲,她怕是雲峰就再也沒有甦醒的機會了。她注視了雲峰良久、良久,過去的事象電影鏡頭一樣在腦海中一一掠過:婚禮、蜜月、生病、車站送別、「自由港」的那夜……細細地想來,他也沒有什麼太對不起她的,他們只是沒有那種男女之間的情緣罷了。這又能夠怨誰呢?是造化在捉弄人吧!心蕊再看了看雲峰,他沉睡的樣子真像一個無邪的嬰兒啊!對於一個小孩,又有什麼好去計較的呢?她的心中就浮起一陣陣無法言喻的柔情來了。
「我要去找麥可來!」她毅然決然地說.
「心蕊,你不必這麼做的。」李放低聲勸道:「這也太……太難為你了!」
「你看!」心蕊揭開蓋在雲峰腿部的床單,露出了那因為萎縮而變得細小的腿,淚如雨下了。「我……我再不做些什麼,就真的……真的怕來不及啊!」
「你———已經做了很多了。」
「還不夠!還不夠的!」心蕊喃喃地,「還遠遠的不夠啊!」
李放愣在了那裡,無法動彈。
直到已經到了明星模特公司的樓下,他還是不太放心。「你要不要我陪你上去?」
心蕊搖了搖頭,做了個深呼吸,便轉頭走了進去。
就這樣,心蕊找到了麥可。
「你找我?」因為早有過電話給麥可,他就不顯得吃驚了。
「有……有些事。」心蕊反而有點不安,「是關於———他的。」
麥可自然明白那個他是誰,但他沒有接話,只是研判地看著她。
「是不是找個地方,坐坐?」她倒結舌起來。「我們談談?」
「去咖啡廳吧!」麥可點了點頭。
兩人一前一後地,就來到了二樓的咖啡廳。
這真是奇異的一幕!心蕊從來就沒想過自己會這樣與麥可面對面地坐在一起,竟然看上去是那樣的友好。透過墨鏡,心蕊細細地審視著麥可。這是她第二次見到他,卻是第一次這樣近距離的觀察這個「情敵」。麥可實在是個俊美的男人!心蕊儘管心裡酸酸的,卻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她不清楚是不是同性戀的人都長得很好,但眼前這個人的確是比女人還要靚了許多。
侍應小姐送上了咖啡,並很注意地看了麥可幾眼,同時又向心蕊投來似羨似妒的一瞥。
她在羨慕我有如此出眾的男友呢!心蕊猜得出她的想法,不由得苦笑了。若她知道了二人的真實關係,只怕是扔了盤子就跑吧!
沉默了好一陣子,倒是麥可先開口了。「他還沒有醒嗎?」.
心蕊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她真恨自己怎麼就不能理直氣壯,委委縮縮的倒像個不名譽的第三者。而實際上,心蕊確實一直覺得自己就是個第三者,雲峰和麥可是認識在先呀,她不過是一個……
「你找我,是有什麼事情嗎?」麥可又問。話中很有幾分敵意。
「我,我只希望你去看看他。」心蕊困難地,「說上些什麼或做些什麼,說不定就可以刺激到他,令他清醒過來。」
「我?」麥可張了張嘴,有些不安起來。他換了一個姿勢,打量著眼前這個女人,心中揣摸著她的真正意圖。
「只要可以令他好起來。我就是這個意思,請你不要認為我有別的想法。」心蕊誠懇地說:「你也希望他快些痊癒吧,你是這樣想的嗎?」
「是嗎?」麥可有些狐疑,他似乎還是不太相信她的動機就這麼單純。「就這些?」
「其實,你已經是去過的了。」心蕊輕輕地,「再多去一次又何妨呢?」
「你———都知道?!」輪到麥可張口結舌了。「你———」
「這並不重要。」心蕊搖頭,「這一次,是我誠心請你的。」
「可我不敢保證什麼的。」麥可也搖頭了。「而且,我們的關係已經———」
「但是,我可以保證,只要他好就行。我會退出的!」心蕊非常認真地舉起了右手。跟著,她又落寞的補了一句:「其實,我退不退出還不都是一樣的。」
麥可注視了她好一會兒,將杯中的咖啡一飲而盡。「站了起來,「我明天就去醫院。」
「謝謝!謝謝你!」心蕊是真心的,但心裡又止不住一陣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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